第12章 你的夢想是她的毒藥(2)
麥言想了無數種可能,都快能寫一個小說了,可具體的答案,他還是不知道。麥言穩住心跳,撩起了她的頭發,不撩起不要緊,一撩起來,他的手,就再也放不下了。
那姑娘長着幾乎和藍琪一模一樣的臉。麥言掐了一下自己的腿,不是做夢,但他又懷疑是不是剛才喝了酒的緣故,好奇心讓麥言打開了那姑娘随身帶的包。身份證上寫的是林靜,居住地也不是邯鄲,而是南昌。這讓麥言想起了那句名言——醜陋的人千姿百态,美麗的人大同小異。
麥言猶豫不決,這時候那姑娘醒了,但目光還是朦眬的,她嘴上說着不要管我不要管我,手臂卻搭上了麥言的脖子。她嘴裏一直念着一個名字,像是西羅,又像是希洛。這時候麥言想起之前報紙上說的騙人的陷阱來,比如某個老人故意在街上摔倒等你去扶,你扶起之後,馬上有自稱是老人家屬的人過來找你要錢,說老人是你撞倒的。
也許此刻暗處正埋伏着幾個大漢,正等着麥言扶起這個美女進房間。等他進了房間,不等他關好門,那幾個大漢就會沖進來将他按倒在地,把他所有的錢財都搜刮去,還會給他安上一個勾引良家美女的罪名。
這樣想着,麥言便四下望了望,看不到一個人,畢竟是午夜零點了,該回來睡覺的都回來了。麥言再看這個酷似藍琪的姑娘,越看越覺得不能就這樣丢她在地上不管。
麥言拿着那姑娘的鑰匙,幫她開了房間的門,扶她進去,脫了她的衣服,幫她洗了個澡,倒了一些白開水放在她的床頭。這一切麥言都做得輕車熟路,不久之前,他曾經無數次這樣照顧醉酒的女朋友。雖然眼前這個女孩是陌生人,麥言還是當女朋友一樣照顧了。
女孩睡下之後,麥言打開了窗子,讓風吹進來,他想借着外面清新的空氣,清醒一下,梳理一下情緒。
麥言想自己應該暫時忘掉這個女孩,忘得幹幹淨淨的。他應該馬上睡覺,明天一早就去火車站候車,吃飯也在火車站,哪兒都不去了,他得盡快離開成都,離開這個讓他曾經魂牽夢繞,現在卻傷心欲絕的地方。
他在窗邊站了很久,看着半空中被烏雲遮了一半的月亮,看着遠處的點點燈火,心情逐漸平靜下來。
他抽了一支煙,喝了半杯水,然後脫掉衣服,打算睡覺,這時候他才發現他是在這個女孩的房間。他只好又穿上衣服,離開之前,他從那女孩的包裏拿出了她的手機,把號碼存在了自己的手機上。
存名字的時候,麥言猶豫了很久。他已經和藍琪失去聯系很長時間了,他想把眼前女孩的電話號碼存在藍琪的名下,可人家分明是叫林靜。就當她是藍琪吧。存上號碼之後,麥言親吻了一下這女孩的額頭,然後離開了她的房間。
三
在所有的交通工具裏,麥言最喜歡火車,尤其喜歡在初冬的時候搭乘旅客稀少的火車。十七歲的時候,他常常搭火車回到瓷央,回到艾佳身邊。
那時候艾佳已經變成了一個喜歡穿彩色絲襪,帶假睫毛的女孩。麥言也把她當成了現實生活中的初戀,和後來認識的女孩比起來,艾佳是和麥言相處最久的了。這一次麥言回瓷央,除了路上偶遇的美女也要去瓷央之外,主要是因為他心裏還惦念着艾佳。到現在,艾佳都還和麥言保持着聯系,但并不頻繁,只是偶爾會給他的電子郵箱裏寫信。麥言記得最後一次收到艾佳的信時,艾佳已經在讀大四了,是一所師範類的學校。
麥言很懷念和艾佳度過的那段時光,不光是因為她是個活潑的,從來不惹麥言生氣的姑娘,更主要的原因是,那時候麥言真的是年少無知。那句話怎麽說來着?“精神病人思路廣,腦殘兒童歡樂多。”因為無知,那時候的麥言很快樂。那時候所有的開銷都由父母供給,麥言所要做的就只是長大,健康地長大就好。
那時候瓷央還是一個很小的城市,每次麥言去找艾佳,他們都要牽着手把城中心的幾條老街逛遍。興致來了,艾佳還會推出她們家那輛已經成了古董的自行車。那時候的艾佳已經有些豐滿了,坐在自行車前面的橫梁上,麥言的手臂環繞着她的時候,已經沒有了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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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當初一起待過的那所藝術學校已經拆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變成了一個臨時的高考培訓學校,裏面走出來的都是被考試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學生,再也走不出一個朝氣蓬勃的音樂少年。他們逛累了,就在街邊的夜市攤上吃簡單的飯菜,那時候他們都沒有多少錢,但卻覺得自己很富有。
晚上艾佳通常不會回學校住,在廉價旅館她和麥言擠在一起,不過他們什麽也不做,就只是抱着睡覺,衣服和襪子都不脫。那時候麥言覺得能夠在一起,牽牽手,說說話,已經是最幸福的事兒了,其他的都是奢侈。
那時候麥言最喜歡下象棋,艾佳也喜歡,他們不逛街的時候就到公園裏下棋,他們倆實力相當,輸贏參半。麥言輸了,艾佳就親他一口,艾佳輸了,麥言就親她一口,最後兩個人總是弄得滿臉的口水。
四
上了火車之後,麥言把東西放到鋪位下面,然後從背包裏抽出一本日本當紅小說家東野圭吾的書。東野寫的大都是推理小說,講犯罪的,很耐看。
那個漂亮姑娘上來的時候,麥言剛看到第三頁。書中的男主人公和麥言一樣,剛和女朋友分手,正百無聊賴着。
那個漂亮姑娘一開始沒注意到低頭看書的麥言,她在麥言對面的鋪位上脫了鞋,也從包裏拿了一本書,麥言當然不會讓她沉浸到書裏去。
麥言擡起頭一臉壞笑地說:“好巧。”
她頓時就愣住了,那表情麥言永遠難忘——十分好玩,帶着一絲驚恐,有點張口結舌地笑。她說:“是呀,好巧。”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已經恢複了鎮定自若的神情。
“現在,我們可以聊聊了吧。”
“聊什麽?”
“什麽都可以,工作、學習或者說說這窗外明媚的天氣。”
“我沒有工作,也沒有在上學。至于天氣,不管是什麽天氣,都影響不到在密封着的車廂裏的我們。”她對麥言還是沒有一點兒興趣,這讓麥言有些失落,他不知道是自己失去了魅力,還是眼前的女孩本來就不好搞定。麥言瞥向了她手中的書。
“現在很少有人包書皮了,看來你很愛惜這本書呀,可以給我看看嗎?我們交換一下?”
“我買到喜歡的書之後習慣包上一個書皮,并不是特別關照這本。等我看完我們再交換好嗎?”
她說話有點拒人千裏之外的意思,她越這樣,麥言越覺得好玩,像昨晚那樣送上門的姑娘,麥言一般還會猶豫一下,像眼前這種極富挑戰性的,麥言是不會放過的,不過凡事也不能操之過急。麥言繼續低頭看書,看了十頁左右,又把目光投向那姑娘。她正看得津津有味,還時不時地被書中的內容逗笑,那模樣十分可愛。
“是什麽書呀,這麽好笑?”
“說不出是什麽類型吧,确實是很搞笑,應該算是搞笑小說吧。”
“書名叫什麽?”
她說出的名字讓麥言欣喜不已,竟然是麥言最喜歡的作家的書,那本書他幾乎可以倒背如流。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好辦法,就對女孩說:“你信不信,我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你把你的書讓我飛快地掃上一眼,我就知道上面寫了什麽,你随便念出書中的一句話,我就能說出後面寫了什麽。”
她擡頭白了麥言一眼說:“你好無聊啊。”
麥言說:“本來嘛,要坐這麽久的火車,能不無聊嗎?不找點兒事兒做,到了西安,就累死了。”
她咬了一口蘋果說:“可是消磨時間的方法有很多種,為什麽你偏偏選擇找我搭讪呢?”
她這話聲音不大,可硬卧車廂裏躺着的人還是都聽到了,他們發出了皮笑肉不笑的聲音,聽得麥言很不自在。不過他還是安慰自己,幸好不是在硬座車廂,不然他就得被上百人嘲笑了。
麥言已經把臉皮用到了極限,接下來的時間,他只能看自己的書了。誰知看麥言真的不搭理她了,她竟也沉不住氣了,她說:“你不會生氣了吧,我就是開個玩笑。”
麥言很勉強地笑了笑說:“沒關系的。”
她說:“好吧,我就考考你,看你是不是在吹牛。你把我的書拿去,十分鐘後還我,到時候我問你,你要是答不出來,等會兒火車上賣東西的來了,你就買個禮物送給我。”
麥言記得之前她說過她不喜歡讓陌生人請客,而這次她竟然主動讓他送她禮物,說明她已經不把他當陌生人了。
麥言說:“一言為定。那我要是答出來了,有什麽獎品嗎?”
“沒有!答出來了,就算你厲害,我可以在不困的時候陪你聊天,一直到西安。”
麥言拿過書,随便翻了翻,畢竟是他視為寶典的書,經他手已經看爛過好幾本了,裏面每一個段落,每一個句子他都爛熟于心。
五分鐘後,麥言把書還給了她,然後一切如他計劃的那樣,她再一次露出了驚恐、不可思議的神情。這一次,麥言知道,她對他感興趣了。
“你是做什麽的?”
“我?什麽也不做,一年到頭就這樣四處漂泊。”
“你沒有家嗎?”
“有,但是我不想回去。”
“那你靠什麽生活呢?”
“等會兒再告訴你,你先告訴我,你去瓷央做什麽吧。”
“我去上學呀。”
“你剛才說過你沒上學,真是出口成謊啊你!”
“嗯,我是去見一個朋友。”
“男朋友?”
“差不多吧,也不完全是。”
“不會是網友吧?你這麽漂亮,網戀的話,應該讓他來見你呀。”
“不是你想的那樣啦,你這個人,真是的。”
“好吧,我不問你的感情生活了。”
“嗯。”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我們連續偶遇了幾次,也算有緣人了。”
“把你的書給我,我寫在書上吧。”
五
鐘文丹,麥言看着她的名字,像看着一朵牡丹花。他也拿起她的書,沒有經她同意,就寫上了他的名字。她一開始有些生氣,當看到他寫出的名字時,她沉默了。
過了好大一會兒,她才羞澀地說:“如果我沒猜錯,你就是那個寫書的麥言吧!我看過你的書的。之前,真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你,我把你當壞人了。”
麥言想,自己本來就不是好人。他盯着她看,越看越喜歡。她對麥言再無戒備,不需要麥言再問什麽,該說的她都說了。她是一個平面模特,這次來成都,本來是想拍戲的。朋友花了不少錢才幫她搞定了這個角色,可是到了劇組她才發現她的角色已經被另一個女的取代了,等待她的是一個端茶倒水一般的角色。她受不了,就離開了劇組。她平時大多數時間是住在北京,老家在瓷央,這次心理受挫了,就想回家看看,和父母待上一段時間。
麥言不确定她說的這段話是真是假,但即便是假的他也願意相信。她既然這樣說了,說明她只能以這樣的身份來和人相處。麥言也跟他講了自己的情況,一個居無定所四處漂泊的人,靠寫小說為生,剛和女朋友分手,這次去瓷央也沒有什麽目的,只是為了那種在路上的感覺。
火車到站了,麥言上鋪和文丹上鋪的人都睡着了,麥言也有些困乏,他夜裏沒有睡好,還做了一個被人追殺的噩夢。文丹起身去上廁所,麥言也跟着去了。他洗了下臉,清醒了一些。這趟車應該是新開的,裏外都很幹淨。
文丹上完廁所,正要出來,看到麥言站在門口,她愣了一下,就在她愣神的那一瞬間,麥言擠了進去。廁所不算狹窄,将門鎖好之後,麥言看向一臉驚慌失措的她,她顯然不知道麥言要幹什麽,麥言也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或許他只是嫌車廂裏人太多了,想在這封閉的空間和她好好聊聊。一開始他确實是這麽想的,可是看到她咬着嘴唇一副擔驚受怕的樣子,他又不這麽想了。
他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她在顫抖,可以感覺出來,她很久沒有被男人碰過了。嘴唇雖然水潤,但是很寂寞,他試着親吻她的額角、眉梢、耳垂。她一開始還有些抗拒,漸漸地也就順從了……
他們洗漱好回到車廂裏,她就和麥言一起躺在了麥言的床位上。從陌生到熟悉,從厭煩到依賴,只是一天的時間,這就是人的感情。反過來也是一樣,分開比相聚更容易。
夜色降臨,麥言有些餓了,文丹削蘋果給他吃。她算得上是大美人那種了,麥言雖然之前閱女無數,這次還是有些受寵若驚。
吃了兩個蘋果之後,他們相擁而眠,麥言實在是太困了,一覺就睡到了深夜,醒來的時候,文丹正在盯着他看。他親吻她……
火車一路北上,麥言希望一直這樣開下去,沒有終點,也不需要停靠任何站點,他們就一直相愛相擁。
文丹說如果麥言願意的話,她就在瓷央租個房子,他們一起生活。麥言當然願意,只是他很清楚,他停留不了多久。
麥言想,她一開始肯定喜歡自己,像以前所有的女朋友一樣,久而久之,他霸道的性格,一定會讓她厭煩的。他必須在她厭煩自己之前離開,不能再像過去那樣了,和女友一起形影不離地生活半年多,最後彼此厭煩無比,甚至懷疑起彼此是否真的相愛過,以及在一起的動機。那真是讓人郁悶的事情:你愛一個人,卻不知道怎麽樣才能讓她明白你愛她,這簡直比死亡還讓人難受。
火車在清晨時抵達瓷央,太陽還沒有出來,但是天光已經灑滿了每個黑暗的角落。麥言住進了之前就訂好的酒店,和文丹一起。文丹沒有跟父母說她具體的歸期,如果不是遇上被換角色的事兒,她此刻本該在劇組拍戲的。
艾佳也不知道麥言具體哪天來,麥言只是跟她說了他會來。就像很多年前一樣,她在電話裏的聲音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安。麥言想她可能是有了新的男朋友了,她怎麽會沒有新的男朋友呢?想到這裏麥言笑了,她确實沒有任何理由單身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