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風花雪月的年少(3)
趙茶建議他先玩兩個月木吉他,然後再買電吉他。麥言接受了這建議,同時也想等李條來了聽聽李條怎麽說。
雖然學校收的學費、住宿費、夥食費都不高,但一個月了還是沒見到老師,無論如何有點說不過去。麥言去找校長王盒,王盒當着麥言的面給李條打電話,打了四五個,都是無人接聽,麥言只好繼續等。
在麥言以為要再白等一個月的時候,李條來了,騎着一輛女式的電瓶車,還載着一個胖乎乎的和麥言年紀相仿的姑娘。
雖然眼前李條的裝扮和趙茶說的一樣:高個子,長頭發,皮夾克,磨得很舊的牛仔褲,高幫的大頭皮鞋,可是氣質上卻跟麥言想象中的李條完全不同。麥言覺得李條這樣的人,要麽開汽車,要麽騎大馬力的摩托車,怎麽能騎一個女式的電瓶車呢,看着好別扭。
後來才知道那電瓶車是他老婆的,他自己的車出了車禍,還在維修廠。而那個小胖妞,是個鍵盤手,別看其貌不揚,玩起電子琴來非常潇灑。而且她還有個非常容易讓人浮想聯翩的名字——柳夢兒。
李條見了麥言和紀涼,沒有自我介紹,先是把他們倆審視了一遍。然後留下一句:“把你們的外表改變一下,你們是要玩搖滾的,不是拉二胡的,還有趙茶、韓越升,你們也一塊兒去捯饬捯饬。”就騎着電瓶車走了。
看着李條慢悠悠地離去,麥言和紀涼兩個人目瞪口呆,等了這麽久,就等來了一句話。不對,還有一個大胖姑娘。
柳夢兒也是要住校的,她跟随李條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和趙茶、韓越升也很熟。按她的理解,李條大概是嫌紀涼他們的打扮太中規中矩了,而讓趙茶跟他們一塊兒去改善外表,沒準兒是想讓他們一起組一個樂隊。
麥言等人一起去打了耳洞,買了耳環,買了奇怪的褲子和上衣,染了頭發,燙了發型。走在街上,別人可能嫌他們怪異難看,他們只是覺得自己特立獨行、與衆不同、非常拉風。
六
女生寝室裏,柳夢兒在陽臺上放好剛買的盆栽,回過身來繼續收拾床鋪。寝室裏有一股子劣質香水的味道,她有些不适應。
“你覺得紀涼帥還是麥言帥?”白賽亞坐在自己的床上問柳夢兒。
“他們倆啊,都挺帥的。”柳夢兒含糊其辭,身邊這兩個表情怪異的女生讓她有些擔心接下來的生活。
“我就說嘛,你的紀涼怎麽可能會比我的麥言帥,我的麥言才十六歲,你的紀涼都已經十八歲了,笑起來都有褶子了。”辛欣故意打擊白賽亞。
“我就是喜歡老男人,不可以呀,總比你喜歡小白臉強!”白賽亞奮起反擊。兩個人吵鬧起來。
柳夢兒離開了寝室,她想,雖然和紀涼還有麥言都是剛剛認識,可憑感覺來說,這兩個女生,無論如何不會是他們喜歡的對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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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條再次來學校的時候,氣質改善了不少。他沒有選擇在教室裏授課,而是直接到麥言他們的宿舍來了,柳夢兒也跟着來了男生宿舍。
李條讓麥言和紀涼展示了一些他們有限的所學,然後分別指點了他們一會兒,最後真如柳夢兒所說,李條要将他們五個人組成一個樂隊。
“如果再有一個鼓手就好了,組成樂隊的話你們同時學一首歌,我教起來容易,你們相互帶動進步也會快一些。韓越升你要不然就學貝斯吧,學吉他的太多了。反正吉他上的東西你基本都懂了,多學一樣樂器也不壞。”
“可是我沒有貝斯呀。”
“過幾天我帶你們去洛陽買,順便再買幾件衣服,看看你們身上穿的,多土,不過也怪不得你們,瓷央這小地方也買不到什麽特別的衣服。麥言,你要不要學爵士鼓?”
“我只想學吉他。”麥言除了不想改變初衷之外,主要是還有些不信任眼前的老師。麥言想,我還不知道你水平怎麽樣呢,就只是聽趙茶他們說而已。在不知道你具體水平之前,我可不想任憑你擺布。
“好吧,紀涼适合唱歌,就做主唱,現在我們有三個吉他手、一個貝司手、一個鍵盤手,陣容已經很強大了。在沒有來新同學之前,我就先做你們的鼓手。過幾天咱們去洛陽買齊了裝備,就開始學新歌。在去洛陽之前,你們先鞏固一下基礎知識,不懂的就問趙茶和韓越升。”
李條走後,麥言等人聚在一起喝酒慶賀,喝到一半,突然想起來,樂隊該有個名字。紀涼說要不然我們每個人想一個,說出來,哪個好聽用哪個。用了誰的,誰就是隊長,負責帶隊和後勤工作。
韓越升說:“名字不需要太複雜,越容易被記住越好,我看就叫可樂樂隊好不好?”
趙茶看了看韓越升手中的可樂,再看看自己手中的雪碧,說:“可樂,太土了,還不如叫雪碧呢。”
紀涼說:“你們是在搗亂吧,哪兒有這樣的名字,太随便了!我們得想個正經的名字,像涅槃樂隊、黑豹樂隊、阿修羅樂隊這樣的。”
韓越升說:“那這個得問麥言,我們幾個中他讀的書最多,以後寫歌詞,想名字這類事情就交給麥言吧。”
衆人望着沉思了許久的麥言,過了好一會兒,麥言才擡起頭,說:“你們聽說過‘龍生九子,子子不同’這句話吧?”
紀涼說:“當然聽過,不過這跟我們樂隊有什麽關系?”
麥言說:“龍生九子,為首者叫霸下。傳說這霸下曾經幫助大禹治過水,是長壽和吉祥的象征。我想要不然,我們的樂隊,就叫霸下樂隊吧。”
韓越升說:“霸下樂隊,好名字,夠霸氣,我喜歡。”
很久沒說話的柳夢兒也說:“我也覺得這名字挺好的。”
紀涼看了看不住點頭的趙茶,說:“那就叫霸下樂隊吧,以後麥言就是隊長,我們樂隊的事兒以後就由麥言來主管。”
七
趁紀涼等人都去女生寝室玩了,麥言找出信紙,打算給易暖回信。麥言的家在瓷央五十裏外一個叫太寶的小城裏,那城市比瓷央還要小一些。麥言從小到大只在七歲的時候随父親去過省城參加過一個親戚的婚宴,之後除了陪姐姐去看的那場音樂節,便再也沒有去過任何一個離家超過五十裏的地方。這次來瓷央學吉他,父母除了怕這行業沒前程之外,還有一層顧慮就是擔心麥言沒有在外生活的經驗,怕他遇到危險和困難。
麥言在信裏說:自己就要去洛陽了,是坐汽車去的,也許會途經易暖所在的城市,會在易暖所在城市的汽車站停上幾十分鐘。麥言說他會下車看看易暖生活的城市是什麽模樣的,麥言還給易暖介紹了他們的樂隊,和他新交的幾個朋友。
麥言沒有用手機,不是沒有,是嫌麻煩。他知道用了手機之後,父母就會隔三岔五地打電話來,說一些不痛不癢關懷的話。他是想獨立的生活,再加上他也沒有什麽需要用電話聯系的朋友。那些在遠方的陌生人,寫寫信或者在網上聊聊天就好了。一旦聽到了對方的聲音,接下來的事情就很難控制了。不過這只是麥言平時的想法,他把易暖的電話號碼記在本子上,偶爾心血來潮了,他還想到易暖的城市見見易暖。他幻想過很多次,自己獨自一人,一聲不響地跑到易暖家的樓下,給易暖打電話約她出來的情景。不過只是幻想一下,和易暖更進一步接觸這件事,他心裏始終還是有些矛盾的。
等麥言寫好信,到外面找到郵局寄出再回來,已經是傍晚了。紀涼他們在打籃球,校長陪着他們打的,二對二。看到麥言回來了,校長就退出來讓麥言加入,自己當起了裁判。
許多年後麥言回憶起這段短暫的生活,感到無比美好,那是他最後一段校園時光,最後一段沒有壓力、沒有約束的生活。有的就只是音樂和夢想、朦胧的愛情和單純的夥伴。但是在經歷的時候,麥言常常會感到乏味,學一首再簡單不過的兒歌,都要花上幾周的時間,一天只能練好一句歌詞。再美的歌,當你不斷重複練習,還總是會出錯的時候,就難免會覺得煩躁,會對這歌曲本身産生厭倦,會懷疑起自己的天賦來。
瓷央藝術學校門口是11路公交車的起點站,到了周末,麥言和紀涼等人就會坐上這車,晃悠十多站,在城中心下車,步行幾百米就能到李條開的酒吧樓下。酒吧在四樓,一二三樓是一個穆斯林飯店。
酒吧是晚上營業,白天就空着,因為學校裏的音響設備太差,趙茶就找李條拿了酒吧的鑰匙,在酒吧裏練吉他。紀涼和麥言用的都是木吉他,有沒有音響設備對他們都不影響,所以即便跟着趙茶去酒吧,他們倆也只是去看看,偶爾拿趙茶和韓越升的電吉他試試手,或者學學效果器的用法。
李條的老婆叫張露,是個舞蹈老師,沒有生孩子之前,她白天會在酒吧裏教一些學生,生了孩子之後就忙着帶孩子了。偶爾有學生來,她也只是指點一下,做一些簡單的示範。除了一個叫尼西的女生,其他的學生基本上都很少來了。
有一次趙茶他們剛到酒吧,尼西就來了。音響設備只有一套,尼西練舞的話,趙茶他們就沒辦法練吉他了。尼西不想因為她一個人,耽誤了人家三四個人,所以待了一會兒就要走。
尼西是個美女,身材一流,眼睛大大的,有點蔡依林的感覺,紀涼看到她就像齋戒了幾個月的人看到肉了一樣,怎麽舍得放她走。在紀涼的示意下,麥言等人把場地騰了出來,讓尼西跳舞。
“這姑娘身材真好,跳起舞來就更好看了。”麥言對身邊的韓越升說。
“那是你沒看過張露跳舞,那才叫好看、迷人,看到過張露跳舞的男人都會嫉妒我們老師的。”韓越升一副見過大世面的樣子。
尼西跳了兩支舞之後,紀涼竟然扭着身子貼過去和尼西共舞起來。麥言不想看了,就起身離開了酒吧,剛到樓下,就發現趙茶和韓越升也跟了出來。
趙茶說:“我們看他們倆有戲啊,我們就不當電燈泡了,走,上網去。”
幾十米外就是一家網吧,趙茶和韓越升玩起了游戲,麥言只是登錄了qq,無聊地翻看着論壇上的帖子。身在網吧,麥言的思緒卻還停留在酒吧裏,他忍不住想,接下來,紀涼會和尼西發生什麽事兒呢?
回學校之前,麥言去取了父親和姐姐打來的錢,一是要準備去洛陽買吉他,二是要買一箱速食品放寝室裏。藝校食堂的飯太難吃了,沒有油水也就罷了,還常常會從飯裏吃到小石子,菜裏吃到頭發和小蟲子。
在麥言的帶領下,趙茶和韓越升也各自買了一箱方便面,于是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們的寝室裏都是那種聞着讓人反胃的方便面味。
紀涼一直到晚上才回到寝室,看他一臉得意的樣子,不用猜也知道後面的事情。
紀涼說他吻了尼西,說尼西的嘴巴涼涼的、甜甜的,親她的時候很像在親一塊薄荷糖。麥言從來沒有親過女孩子,手都沒有牽過,姐姐麥佳除外。
在原來的普通中學的時候,也是有很多人追麥言的,只是他覺得愛情是件很奇怪的事情,所以一直也沒有接受誰。現在看到紀涼和尼西的事情,他心裏又升起了一股子落寞感。趁別人不注意,他從包裏摸出笛子來,藏在袖子裏,爬到樓頂,吹了起來。
這本是他已經想要丢棄的樂器,因為向往的東西太遙遠,因為身邊的人太優秀,于是又被他撿了起來。
每天早上,在麥言等人還在睡覺的時候,對面那棟樓住着的學戲的女生就已經洗漱完畢開始吊嗓子了。在“咦咦咦……啊啊啊……”和各種豫劇唱腔中,麥言和紀涼等人相繼醒來,為了表示抗議,他們會在這邊把吉他通上電,彈起黑豹樂隊《無地自容》的節奏。麥言和紀涼雖然不會彈,但還是能吼幾句的。每次聲音被對面的女生壓過的時候,麥言就想趕緊去買一把電吉他來。
這樣過了兩個月,李條終于有時間了。因為人多,怕走散了,李條就包了輛面包車,車費由幾個人平攤。好在車程不遠,兩三個小時就到了洛陽。
先去逛了幾個琴行,李條似乎是經常來這裏,輕車熟路,只用了兩個多小時,就挑好了吉他。麥言選的是一把白色的雅馬哈電吉他,韓越升選的是一把藍色的貝斯,紀涼選了把紅色的無頭電吉他,據說模樣酷似黃貫中用的那把。
而買衣服就麻煩了,去了鬼魅服裝城,挑了很久也沒挑到幾件喜歡的衣服,當晚只好住在洛陽。第二天一早就起來去逛商場,匆匆忙忙折騰了一天,總算一人買了兩套上臺演出時可以穿的衣服,當晚回到了瓷央。
從洛陽回來,麥言第一時間去看了傳達室的黑板,果然有自己的信,可惜不是易暖寄來的,是一個陌生女孩的來信。信的內容都是那女孩自己的生活瑣事,寄給麥言純屬偶然,就像漂流瓶一樣,只是湊巧漂到了麥言手裏。
而易暖的信是在麥言回到學校一周後才收到的,信中說在麥言去洛陽的那兩天,易暖也去了洛陽,走在街上的時候她會忍不住在人群裏張望,想看到麥言的身影。雖然她不知道麥言的模樣,但是她相信也許他們遇到過彼此,只是擦肩而過,沒有認出對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