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 司馬誠最不喜歡在自己的案幾上看到兩個人的奏折。
一個是英國公單雲,仗着自己三朝元老的身份,常常在折子中對他毫不留情一陣斥責。
不過罵便罵吧,如今朝局盡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單雲也就只能罵罵而已。
而第二個人的折子,帶給他的很可能是實質性的困擾。
那就是他的皇妹,定國大長公主司馬妧。
而今天很不幸運的,他看見了司馬妧的折子。
上一次她的折子是自請辭去十六衛訓導的職務,結果換來南衙十六衛的集體抗議。
那麽這一次呢……
司馬誠懷着很不情願的心情翻開了她的奏折。
很神奇的,文章措辭抛棄以往的謙恭謹慎,行文華麗流傳,辭藻優美,用典頗多。司馬誠一度懷疑背後有人替她操刀,據他了解,司馬妧最愛乃是兵書,寫文章的水平很一般,這折子根本不是司馬妧能寫出來的。
不過這并非重點。
重點是她這一次上疏請求的不是什麽棘手的事情,只是想要幫她以前的一個舊部謀個官職。
此人姓陳,以前不過是一個鄉間教書先生,因為左手小臂天生萎縮而只考取了秀才,再往上一級的科舉便從未中第過。不過司馬妧在文中将此人誇得天上有地下無,博古通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曾是她十分得力的軍師,懇請陛下賜他一職為國效力。
司馬誠的唇角泛起一抹譏笑。
即便此人真的如她所說這麽厲害,跟了她許久的舊部,他能夠放心使用?司馬妧一貫聰明,連他的南衙十六衛都對她服服帖帖,怎麽輪到自己熟人的頭上,反而糊塗了?
這個官職給不給?
給,當然要給。
他如今和司馬妧沒有撕破臉,大長公主的面子他當然要給。
可是給什麽官職呢?
司馬妧不是說此人懂得天文地理?那便去司天臺做靈臺郎,掌天象觀測好了。
司馬誠飛快在折子上寫下朱批,為自己這個決定暗自得意。靈臺郎只是一個正七品的小官,在五品多如牛毛的鎬京,七品官連個屁都算不上。而靈臺郎一職,為皇家掌日月星氣,聽起來十分高大上,可是卻少有晉升之途。司馬妧的這個舊部既然科舉屢試不中,必定懷才不遇,或許抱着能借大長公主的推薦一步登天的幻想,結果卻只得了靈臺郎這麽一個小官,不知道會不會因此怨恨司馬妧?
如果真是那樣,那就太好了。
滿心以為自己不知不覺施展一出離間計的司馬誠,一邊自鳴得意,一邊繼續伏案批閱接下來的奏折。下一封是鴻胪寺卿對南诏王女入京後諸項禮儀安排的禀報,司馬誠想了想,在幾處奢華之處做了删改,并批道“規格如儀,一切從簡”,這種小事,他不介意顧及一下高娴君的不悅之情。
司馬誠并不知道折子上那些對于陳庭的大肆誇贊,都是顧樂飛有意為之,故意引導司馬誠賜個小官給陳庭。此人的情況本就十分特殊,位置顯要反而不好做事,而在陳庭上任後,他會讓司馬妧那封奏折的內容以各種方式悄悄流傳開來,讓鎬京官員對這個被大長公主誇得前無古人的能人、卻只被皇帝任命微末官職的人産生好奇。
陳庭想要做他家公主的一顆釘子,當然就得以這種方式迅速出名,讓誰都知道他是司馬妧的人,日後的官場交際才可有的放矢。
同時,這樣一封折子,也能徹底杜絕陳庭想要改換門庭、另投他人的可能。
顧樂飛從不相信口頭上的表忠心,他要看的是陳庭在此事面前的應對和接下來的行動。
不過司馬誠會給陳庭什麽職位,這是他無法操控的。
當得知居然是靈臺郎的時候,顧樂飛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這個職位……司馬誠給的着實巧妙,歷朝歷代都不可或缺,可是又真的沒什麽用。似乎除了挑選各種吉日之外,唯一能影響朝堂的時候,就是在每逢大災大禍的時候嚷嚷兩句“星星說災禍之源是誰誰誰”。顧樂飛認為這就是一個純靠耍嘴皮子的神棍角色。
現在他的消息網很靈通,任命狀還在衙署裏擱着沒有送出去,顧樂飛便已知道此事。恰好司馬妧今日被高娴君請去芙蓉園赴宴,雖然覺得高娴君沒按好心,可是目前信息顯示她此次真是純請司馬妧參宴而已。
大長公主人不在府中,顧樂飛思慮片刻,決定獨自去一趟崇聖寺,會一會陳庭。
上一次的見面,他總覺得陳庭有話藏在肚中,并未說盡。
出乎意料,陳庭得知自己即将被任命為靈臺郎一職後,居然十分滿意,就他那張永遠微笑的面癱來說,現下的表情已稱得上欣喜若狂。
顧樂飛不解,試探着問道:“陳先生似乎很滿意靈臺郎一職?”
“呵呵,”陳庭笑了兩聲,“太平時期此職自然無用,若是恰逢動亂,是蠱惑人心還是安定人心,便全看司天臺的靈臺郎幾張嘴皮子。驸馬爺說說,這職位是好還是不好?”
動亂?
蠱惑人心?
他想說什麽?
顧樂飛的眼皮莫名其妙跳了兩下,他沉下臉來道:“先生有話為何不一次說完?”
陳庭微笑道:“驸馬對我提防得很,我又何必要對你掏心掏肺?”
“哦?你看出來了?先生是聰明人,我也不想騙你,”顧樂飛淡淡道,“不止是你,所有接近大長公主的人,我都要提防。陳庭,我可對你直言,殿下讓我起草的奏折上,我将你和殿下的舊部關系說得清清楚楚,且将你的能力誇得天花亂墜。日後你上任,想必能引起鎬京官場的好一番稀奇矚目。”
“不僅是看稀奇吧,所有人都會認為我是殿下的人,即便想換主上也不行,對不對?”陳庭微笑接口。
“陳先生的确是聰明人。看得清大長公主現在處境十分微妙,随時可能招致司馬誠的暗箭,我絕不能容許她身邊出現任何叛徒,哪怕是搖擺不定的牆頭草也不可以。”
他毫不在乎地直呼當今皇帝的名諱,同時雙眼緊盯着陳庭的表情變化,要知道即便是私下裏直呼司馬誠其名,被人告密,也是可以判罪甚至抄斬的。
可是,陳庭根本沒有因為聽到司馬誠的全名而變臉色,恰恰相反,他的臉上竟緩緩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
“原來顧公子與陳某,算得上同道中人啊。”
陳庭莫名其妙的一句感慨,倒讓顧樂飛有些不明白。他想要喝口茶為自己勻出點思考時間,卻發現案桌上只有一個空茶壺,司馬妧不在,陳庭連水都懶得給他喝。
顧樂飛只得皺起眉頭問道:“此話怎說?”
“你既将我的能力大大誇贊一番,卻只換來司馬誠賜予一個靈臺郎的小職位,原因只不過是因為我是殿下舊部。依你之見,以司馬誠此人的心胸,難道能坐得穩天子之位?”
陳庭亦是一口一個“司馬誠”,和顧樂飛一樣大膽直呼皇帝名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能算是“投名狀”了。
顧樂飛卻沒有接腔。
他隐隐預感到面前這個青袍文士不僅僅是對司馬誠不敬,他還想要通過直呼司馬誠的名字,徹底颠覆掉那個人的無上權威。
想到這一層,顧樂飛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陳庭察覺到了眼前這個人的面色變化,緊張中帶着忐忑,猶豫中帶着期待和興奮。他很顯然預見到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只是在等他親口點破而已。
若不點破,他便可頂着這一張胖乎乎的臉,純然無害地裝傻充愣。
此人狡黠圓滑,若為敵人,當十分棘手。
好在他是大長公主的人。
更好的是,他姓顧——是只要司馬誠在位一日,就永遠不可能被重用的顧家人。
若不是因為顧樂飛的家世背景,還有司馬妧目前的局勢的确不容樂觀,陳庭并不想那麽快和他說破一切。
畢竟,雖然他将顧樂飛一年以來為司馬妧所做一切看在眼中,知道他費盡心思讓殿下過起公主該有的優渥生活,溫泉洗浴,珍珠敷臉,如此等等。但是他依然不相信這種感情能在困境甚至死亡面前持續下去。唯有利益——唯有把那人拉下馬之後所獲得的巨大利益,才是真正能讓人為之賣命的。
如今看來,僅僅是抛出對于司馬誠的批駁,他就已經動心了。很好,很好。
陳庭定了定神,斟酌了一會措辭,方才道:“顧樂飛,你觀大長公主之能,可是僅局限于訓練一個南衙十六衛而已?國家運行,每年均有難以預測的麻煩甚至禍事,殿下心憂萬民,難保不會主動請纓為國效力,可是司馬誠——卻不會以為她是在為君分憂。”
“古人都雲功高震主,可是當今陛下,恐怕連這個‘功高’的機會都不想給大長公主,更遑論……”
“噼啪!”
巨大的響聲,擺在案桌上的紫砂茶壺被顧樂飛失手摔落在地,碎成一片。
這完全是失神之後未能預計到的突發狀況,顧樂飛被這一聲巨響拉回神智,發現不知道何時,自己的雙手居然在不可遏止地顫抖!
是惶恐、害怕?還是激動、興奮?
他當然猜到了陳庭後面要說的話!司馬誠作為君者并不合格,因為根本容不下比他強的臣下的能力,雖然如今局勢尚可,但兩人爆發沖突只是早晚的事情。
沒看見一路幫助司馬誠扶上帝位的高延,在為兩稅制納谏的日子裏受到司馬誠的何等冷遇?他完全聽不進高延那些中肯的建議!
高延尚且如此,司馬妧呢,她可是皇族……正兒八經的嫡長公主。饒是前朝昭陽女皇,做公主時的身份,也不及她如今尊貴呢。
顧樂飛腦中一時思緒紛亂。他冷眼旁觀鎬京朝堂鬥争多年,心灰意懶,不是因為司馬妧,他根本不會重拾鬥志建立情報網,可是、可是僅僅這樣就足夠了麽?
“顧公子,你以為憑你一己之能,可以從皇帝的手中永遠保護住殿下的安全?天子所代表的,可不僅僅是一個人。”
陳庭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一針見血,準确指出他目前所做一切的致命漏洞。
是的,沒有錯。如果司馬誠不管不顧,撕破臉來非要致司馬妧于死地,他其實根本一點辦法也沒有。
而這正是顧樂飛一直以來都不願去、也不敢去深思的一件事。
明明是暮春時節,天氣涼爽,可是他卻感覺有汗珠從他額頭上緩緩淌下。顧樂飛心中掀起劇烈翻騰的滔天巨浪,注視着自己的雙手,努力控制着左右手交握在一起,漸漸的,它們終于不抖了。
至始至終,陳庭都一言不發,耐心等待顧樂飛穩定住他的雙手。
不過他的這雙手真的挺肥,雖然這個胖子極聰穎。可是想起自家殿下居然喜歡這麽個胖子,理由還不是因為他聰明,只是因為他胖,陳庭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陳先生……果然胸懷大志。是顧某,小看你了。”顧樂飛慢慢擡起頭來,始終緊盯着陳庭的眼睛,目光中是他極少展現出來的壓迫感,一字一頓地緩緩說道。
陳庭面上的微笑容亦消失不見,同樣報之以鄭重的神情:“我之所謀,無非為殿下未雨綢缪。”
“未雨綢缪……”顧樂飛反複喃喃念着這個詞——這個他也很喜歡用的詞。他臉上忽而浮起淺淺的譏笑:“還望陳先生永遠記得這句話,你之所圖,只為司馬妧,而非自己。”
“也盼驸馬爺同樣能不忘初心,”陳庭從容道,“若能成就殿下,陳庭死而無憾。”?
☆、第 57 章
? 顧樂飛回府後,獨自将自己關在書房枯坐半日,并非是陳庭的話給他的震撼過大,而是如果目标改變,他如今的布置要有些改變,而且未來要籌謀的事情更多。
他需要想想,仔細想想。
從日中坐到日落,顧樂飛在紙上勾勾畫畫、塗塗抹抹,沉思之時他根本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他不知道自己竟然坐了這麽久,直到美味過來敲他的門:“公子,大長公主回來了。”
“知道了。”顧樂飛道,又在書房裏靜靜坐了一會,因為通常司馬妧回府之後,侍女會伺候她沐浴以及塗抹各種他吩咐配置的美容聖品,這需要一點時間。
而且最近司馬妧又多了一樣事,那便是喝藥,許老頭的方子熬出來的藥。
顧樂飛來的時候,司馬妧正對着藥碗發呆,見顧樂飛進門,她側頭問他:“小白,我的腿不是已經好了麽,為何又要讓我喝藥?”
顧樂飛面色一僵,本能地想要說些假話糊弄過去。可是司馬妧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直直盯着他。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表情,擺明了不想聽到任何欺騙。
唉,好吧。顧樂飛垂着腦袋,對下人們揮了揮手:“你們下去。”
“這是治月事不調的補藥,喝了于你身體大有裨益,”顧樂飛如實回答,“許老頭上次來看診,看出你的月事紊亂,故而開下此方,叮囑我要待你腿疾痊愈後才可喝此藥療養身子。”實話他只說了一半,關于目前她有孕困難的症狀半點不提。
可是今天真是見了鬼了——自家公主殿下聞言颌首,随即開口問道:“會影響生孩子嗎?”
“咳咳!”
顧樂飛生生被口水嗆到。
“小白,你怎麽了?”司馬妧很關切地替他拍拍背,拍的時候手頓了一下,覺得肉感沒有以前厚實。不過她沒有說出口,顧樂飛也沒有察覺。
“我……沒事……”顧樂飛十分艱難地回答。這個問題實在不像司馬妧會提出來的,事實上她居然記得自己有生孩子這項功能,已令他覺得十分驚異。
莫非……莫非她提起這茬,是看自己表現上佳,終于想要和他圓房了?!可是,可是自己現在還沒準備好呢,這滿身肥肉怎好脫了給她看?
顧樂飛的思維情不自禁地發散開來,內心一時處于小激動和小緊張的糾結之中,
“小白,你可好些了?怎不回答我的問題?”
司馬妧的聲音将他拉回現實,顧樂飛輕咳一聲,老實回答道:“許老頭說你的身體很好,只要喝這藥調養一段時間,以後不會有任何問題。”
“這樣啊,許老頭醫術很好麽?”司馬妧的雙眼亮閃閃:“能讓許老頭給端貴妃瞧瞧麽?她今日總是覺得我府上有名醫,不停暗示我讓名醫給她看看診,很煩人啊。”下次高娴君再辦宴飲,她一點也不想再去了。
“高娴君?她怎會認為你請了名醫?”顧樂飛眉頭一皺,難道公主府裏有內奸?如此一來,大長公主難以有孕的消息會不會已經走漏了風聲?這影響是好是壞,該如何處理?
“她說,聽聞我現在只洗京郊的溫泉,又配了許多美容方子,果然效果顯著。不知道是何方名醫如此駐顏有術,她近日身體不适,也很想請名醫看看。”
原來如此。難怪沒事要辦宴會請他家公主,八成是南诏王女快要入京,她心中急迫,想要更加美貌一些好留住司馬誠的心。
說起來,自家公主殿下最近的變化确實不小,公主府又是運溫泉又是買各種藥材,動靜不小,高家人稍微留意一下,估計就會猜出公主府請來駐顏聖手的結論。
可惜了,她該直接問問司馬妧,名醫能不能讓她早日有孕,比起容顏,這才是對她目前最要緊的。
不過高娴君是不可能問的,她不會将弱點暴露人前。
看看自家公主如今的模樣,顧樂飛的心裏升起濃濃的得意感。她自己沒有感覺,他卻看得很清楚,不用去校場之後,她的皮膚白了不止幾個檔次,且是白裏透紅,細膩非常,連一點痘印都無。水潤的紅唇是天然的好氣色,根本不需要胭脂,烏發如瀑,順直發亮。
如果不是定國大長公主英武的名聲在外,估計現在對着她這副容顏垂涎萬分的公卿子弟多入牛毛。
都是我的功勞,顧樂飛得意地想。
不過看來以後要多加留心,防止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想鑽他的空子,博一博司馬妧的青睐。
“都是我的法子,許老頭除了給你開藥方,其餘沒有半點派上用場。妧妧和她實話實說便是,我大可以将那些駐顏配方盡數寫下來奉送給端貴妃。”顧樂飛又沒說實話,所謂內服外敷,雙管齊下效果才好。許老頭開的都是滋陰藥材,當然對女子容顏很有好處。
想到高娴君得知這些她千方百計想要得到的駐顏配方,竟然都是出自他手,不知道她會是何種表情。顧樂飛惡趣味地想。
至于令她早日懷有龍種的辦法,許老頭大概是有的,可是他絕不會輕易給高家,除非高家能拿出足夠的籌碼。
原先顧樂飛并沒有想到應該向高家索要什麽樣的籌碼。可是和陳庭一席話畢,他的思路開闊許多,目的亦十分明确。他突然想到,如果高娴君有了皇子,甚至借此成為皇後,那高家支持的還會是司馬誠這個皇帝嗎?
高延現在,過得可是很憋屈呢。
這樣一想,顧樂飛的嘴角不由自主勾出一抹玩味的笑,司馬妧見他如此,伸出手指頭來戳了他的臉蛋兩下:“小白,你有心事?今天你似乎一直在想事情?”
顧樂飛避而不答,笑眯眯地拉過她戳自己臉的手:“我仔細看了看,妧妧的皮膚比起以前好了許多,又細又滑。只是因你每日練武,掌中老繭怕是去不掉。”
“原來她們說的是真的?!”司馬妧驚訝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我以前總是不在意這些,仔細對比一下,好像的确細滑很多。”她沒有告訴顧樂飛,今天她去赴宴,到處都有女眷盯着她瞧,竊竊私語。她本來就很少接宴會帖子,今天若非是高娴君邀請,她根本不想去。見許多人盯着她瞧,司馬妧本以為是自己穿錯了什麽,問身邊侍女,結果侍女告訴她并無錯處。
後來她們不停在席間贊揚她的肌膚勝雪、烏發如瀑,她還以為不過是尋常奉承,沒有當真。
原來這些人總算講了一回真話嗎?
現在想起來,今天負責芙蓉園中安全的是韋恺,和此人許久不見,今日路上碰到他的時候,他竟然是一臉見了鬼的表情。
莫非是因為這個原因?
“女子的容貌……原來是這麽的……要緊?我一直認為,美麗的容顏,只是徒增煩惱和負擔,尤其是當自己的命運無法由自身掌控的時候。”司馬妧怔怔道。今日那些女眷落在她身上羨慕嫉妒又探究的目光讓她印象深刻,公主府中人不會那樣看她,她的親衛不會,小白更不會。而且她一直記得身處亂世的那些日子,尋常女子若是貌美,常常是落得奸淫擄掠的命運,若是顏色稍好的貴族女子,那便是各方混戰時最佳的聯姻工具。
如她家一般,女子不得已入軍為将之時,也是盡量将自己做男人打扮,以防被人輕視。
至于這一世的司馬妧,經邊關二十年歷練,本身自帶氣場,即便她貌若無鹽,也沒人敢輕視她的存在。故而容貌美麗與否,與她而已實在是可有可無,連錦上添花都算不上,所以她自己也根本不在意。
“世人皆重顏色,無論男女,陳庭不也因為左手殘疾無法出仕?殿下一直有旁人無法效仿的驚豔,我所做的,不過只是讓殿下更出彩一點而已,”顧樂飛趁着司馬妧發呆,十分猥瑣地将他的鹹豬手摸上她變得又細又滑的小臉蛋,面上的笑容十分純潔,“殿下若肌膚粗糙、疏于保養,我會心疼的。”
他心想,按照司馬妧的一貫反應,他都這麽情真意切了,她肯定會撲過來抱緊他,暖乎乎地稱贊“小白你真好”。
結果此次并沒有。
因為他剛才好死不死提起了另一個人的名字。
“啊,我都忘了問,陳先生的任命狀是否已下來?我聽佳肴說你今日去了一趟崇聖寺,聖上賜他何職,幾時赴任?我派符揚去給陳先生找住宅,如今還未找到合适的呢。”比起美不美這種問題,司馬妧更關心正事,關心她的舊部。
呵呵。
說好的抱一抱呢。
即便今天,顧樂飛和陳庭就某個驚天大陰謀一拍即合,但是他不得不說,自己果然還是很讨厭陳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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