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 “不是任何人向我挑戰,我都會接受。”司馬妧目光淡淡地看了鄭易一眼,随即越過他往外走去。
這是對他更大的侮辱,鄭易猛地轉身,朝她大吼:“難道殿下怕了嗎!”
司馬妧連走路的節奏都沒有改變,更別說回答他,她完全無視了這個人的存在。
“呵……”陸陸續續離開校場的十六衛們走過他的周圍,發出意味不明的笑聲。
如果讓司馬妧走出校場,恐怕此生這件事都将是他的污點,他會永遠在鎬京的權貴子弟圈子裏擡不起頭來!鄭易下意識摸了一下腰間所攜的一個小小硬物,确認它在,然後氣沉丹田,怒吼一聲:“不許走!”
司馬妧感覺背後一道勁風襲來,身體比頭腦的反應更快,她往左一偏,然後才回頭看是誰偷襲她。
鄭易一招撲空,很快又纏了上去:“今日鄭某便以八卦陣,向大長公主讨教一番!”
八卦陣?
他不是只有一個人?
司馬妧微愕,便見鄭易鐵青着臉色斥道:“你們還愣着幹什麽,出來!”随着他的話音落下,七個人面有難色地從人群中走出來,抱拳道:“殿下得罪。”然後紛紛擺開陣勢,将司馬妧一人圍在中央。
“哦?看來早有準備?”司馬妧掃了一眼他們各人所站的位置:“這是不許我走的架勢?”
鄭易冷笑一聲:“不錯!”他高聲道:“誰也不許插手,否則就是與我鄭家為敵!”說着他揮起拳頭朝司馬妧沖了過去。
這話說得着實嚣張,在場想要替大長公主出頭的人俱是一愣,掂量着鄭易這句話的真假,畢竟鄭右丞不支持他兒子,鄭易的威脅就是放屁。就是衆人遲疑的短短十幾秒中,鄭易和他的跟班們多日以來一齊練出的八卦陣發揮出了效果,他們彼此配合,将司馬妧纏鬥在中央,令她防不勝防、疲于奔命。
“這是公然欺負殿下!”齊熠怒了。以多打一,對手還是女子,這是簡直比地痞流氓還要無賴的做法,即便贏了也沒什麽好值得驕傲。
鄭易腦子進水了嗎?
他欲要上前幫忙,卻被符揚按住肩膀:“既然這群人不識好歹,便讓殿下親自給他們點顏色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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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見符揚一臉鎮定,不光是他,司馬妧的衛兵都十分鎮定,齊熠愣住:“但是她如今處于下風啊!”
符揚冷笑:“誰說的?”
只是試探一下此陣到底是個什麽玩意而已。
符揚面上冷笑還未收起,只聽陣中一聲“咔嚓”脆響,有人慘叫一聲,被司馬妧一腳踢了出去,倒地呻吟。
陣破。
“還來?”司馬妧冷冷道:“我已是手下留情。”
“變、變陣!”鄭易咬牙:“七煞陣!”
“啊?”其餘六人愣了一下,這個陣他們還沒練好呢,而且陣眼是鄭易,他就不怕自己也被大長公主踢出去?
“愣着做什麽!”鄭易大吼。
看到這裏,還有誰不明白鄭易這是外強中幹,完全不是大長公主的對手。有人在一旁涼涼道:“八卦陣,七煞陣,名字倒是取得很霸氣,只是這人陣着實不咋地。想必是武俠話本看多了,把自己當成江湖高手了吧?”
衆人立即哈哈大笑起來。
這一次的破陣速度更快,像對待上一個人一樣,司馬妧捏住鄭易的拳頭,手腕用力,一個巧勁,咔嚓一聲手臂脫臼。
“還要再打?”望着鄭易慘白的臉色,她冷冷道。
就在此時,鄭易的唇邊忽然劃過一個詭異的微笑,司馬妧一驚,感覺有古怪,欲要松開他往後退去,可是鄭易另一只手忽然朝她揮過來。他的速度很快,司馬妧只看見什麽亮亮的東西在他袖中一閃,直覺那是兵器,警鈴大作,立時飛起一腳。她的目的本是打落鄭易手中兵器,可是鄭易卻忽然收了動作,直直用胸口去接司馬妧的飛腳。
“不好,那小子故意的!”符揚臉色突變。
這電光火石間的突變,許多人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便見鄭易被大長公主一腳踹飛,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鮮血來。
這是髒器損傷,可比剛才那個小子的重多了。
若非看他手中可能是兵器,司馬妧這一腳根本不會踢得這麽重。
“他故意讓殿下踢他!”符揚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并非所有人都看明白了,有的人還在愣神:“他幹嘛自讨苦吃?”沒有道理啊,苦心練了半天,不是為了贏大長公主,而是為了敗給她?
眼見鄭易根本爬不起來,司馬妧的眉頭在這個時候方才皺了起來:“符揚,請大夫去。”
十六衛們大多數沒見過這種場面,從小到大哪裏有人敢把他們踢出內傷,破個皮都有人心疼半天。看着鄭易倒在地上不起來,還吐了血,不由得都慌張起來,有人問:“殿下,他傷得重不重啊?”
幾個跟班紛紛驚慌失措地跑了過去:“鄭小公子,你沒事吧?”幾個人将鄭易圍住,齊熠走過去也想看看他是不是傷得很重,卻好像看見鄭易迅速灌了什麽東西吃下去,但是那個瞬間很短,又被人擋住。他懷疑自己眼花,或許不是在吃什麽東西,只是一個抹掉唇邊血的動作而已。
校場這邊亂起來的時候,顧樂飛還在公主府裏請許麻子看貓食。
許老頭來歷不詳,胡子花白,據說以前出過天花,所以臉上坑坑窪窪,人稱許麻子。他孤家寡人一個,平日就在嘉會坊前擺個小攤賣狗皮膏藥。賣的膏藥效果不錯,常有人特意來買,維持生計沒有問題。但是少有人知道他的醫術精湛,不比太醫院的那些院判差多少。
許麻子年紀雖然大了點,嗅覺倒還是十分靈敏,他仔細嗅了嗅貓食的味道,皺着眉頭從随身攜帶的小竹盒裏抓出一只活老鼠來。
老鼠?!顧玩吓了一跳,卻看公子和許麻子都鎮定得很,他就沒好意思驚叫。
那貓食是鄭府人自己用剩的食物混合做的,老鼠也能吃,只見這小東西嗅了嗅,然後把紙包上的一點點食物都吃了個幹幹淨淨。很快,它吱吱叫了兩聲,倒了。
“有毒?!”顧玩終于叫了出來、
許老頭卻将老鼠重新放回籃子裏去,道:“熱的,沒死。先在您府上放着,什麽時候活過來了,麻煩顧少給我送回去。小東西與我作伴好些日子了,我舍不得呢。”
與老鼠作伴,顧玩一陣雞皮疙瘩,暗道這老頭子果然很古怪。
“先生看出這是何物了?”顧樂飛少有如此尊稱別人的時候。
“一種讓人手足發冷、口唇發绀、心跳加快、意識模糊的藥,短時間內的症狀會讓人産生錯覺,以為這人快要不行了,其實藥勁緩過去,一點事也沒有,”許老頭抽了一口旱煙,“我年輕的時候倒是接觸過這種藥,也不知是誰調弄出來的,除了拿來戲弄人,根本沒用。不過聽說深宅大院裏的女人有拿它做陷害的,顧少這是……得罪女人了?”
顧樂飛沒理他的最後一句,追問道:“此藥可有解?”
許老頭搖了搖頭:“要什麽解藥?每天好吃好喝伺候着,過段時間自己就好了。這藥看劑量不同,持續時間長短也不同。但不可長期服用,不然對身體有損傷。”
“原來如此。”顧樂飛點了點頭,沒有什麽表情上的變化,只對許老頭拱了拱手:“多謝許先生,顧玩,替我送一送許先生。”
許老頭離去後,顧樂飛看了一眼桌上放着老鼠的小竹籃和空紙包,眉頭微微擰起來。
他心中隐約有了一個猜測。
只是這招數不像鄭易能想出來的。
除非鄭青陽也插手了此事。
可是那只老狐貍,比高延謹小慎微得多,不會為了給兒子出口氣就得罪大長公主,除非……有好處。
能有什麽好處呢?
顧樂飛的食指在桌面上敲了兩下,忽而道:“顧玩,去南衙的校場看看,問公主何時回來。”
“是。”
侯在門外的顧玩得令離開,不多時就折返回來,只是回來的時候臉色不好看:“公子,校場那邊出事了。”
顧樂飛眼皮一跳:“何事?”
“聽說是鄭家五公子鄭易帶人挑釁大長公主,結果被殿下踢傷髒器,吐血之後昏迷不醒,人已經被送回鄭府。鄭右丞的繼室李氏拉着殿下不放,非要她給一個說法,還要叫人把鄭右丞喊回來,向聖上讨公道。”
顧玩憂慮地問:“公子,怎麽辦?”
“備車,去鄭府。”若他猜得沒錯,鄭青陽很快就會進宮面聖,要求司馬誠主持公道。他要在那之前見到司馬妧,讓她頂住壓力,一直到鄭易醒來。
這件事現在比的就是誰快。
鄭府此刻已亂作一團,這種亂是真實不作僞的,因為除了很少的幾個人之外,沒人知道躺在床上随時要死的那個五少爺,過兩天就會生龍活虎。
這招數着實陰損不入流,只是敢用在自己兒子身上,還結結實實真的挨了司馬妧一腳,不得不說鄭氏父子還是有些魄力的。
敢對自己狠的人是真狠。
鄭府平日沒有那麽好進,但顧樂飛仗着大長公主在內的名義,再加上鄭府混亂,進去沒有多難。他趕到的時候李氏正抓着司馬妧哭訴,好幾個太醫院的醫官都在鄭易床前診斷,診斷的結果當然是紛紛搖頭,表示無能為力,讓趕緊準備後事。
“我的兒啊!你的命好苦啊!早上還生龍活虎的,怎麽現在就快沒了呢?”李氏出身隴西世家,大概也沒有像潑婦一樣鬧過,故而臺詞翻來覆去就那麽幾句。無奈在場的都是大男人,不好拉住她,司馬妧也對這種女人沒有辦法,只能沉聲安撫:“本公主會給鄭府一個交待。”
其實她此時心裏正在犯嘀咕,其實下腳還是注意分寸的,雖然有內傷,可是絕不至于嚴重得要死。
聯系鄭易在中腳之前的古怪舉動,她越發覺得事情蹊跷。
可是他如今是真的躺在床上起不來,太醫都說沒救了,難道還有假?
“我的兒啊!”李氏不聽,還在哭,血暈妝被她哭花了一臉,顯得有些可怕。她今天本來要出門赴宴,鄭易臨時決定提前發難,事出突然,讓她毫無準備,只能就這麽狼狽上陣。
顧樂飛看了兩眼院子裏的情況,馬上道:“符揚,把她拉開。大長公主千金之軀,豈容一個婦人在她面前哭鬧!”
符揚等二十來個衛兵都是打打殺殺過來的,沒見過陷害是什麽樣子,跟着司馬妧來之後,殿下不發話,他們也不知道怎麽辦,如今顧樂飛一到,他們總算知道應該做什麽了。
李氏被兩個衛兵強行拉開,顧樂飛趁機上前兩步,在司馬妧耳邊快速道:“是陷害,鄭易無事。”
他話音剛落,門外突然響起宦官尖利的聲音:“陛下有旨,宣定國大長公主進宮面聖。”
來了!
好快!
顧樂飛心中一驚,擡頭便撞進司馬妧疑惑不解的目光,知曉她還不明白來龍去脈,可是沒有時間了,他只能佯裝抱她一下,實則快速在她耳邊道:“殿下信我,我在此看着絕不會有事。無論陛下說什麽,殿下都要堅持自己無罪,是鄭易主動挑釁犯上之錯!”
司馬妧勾起唇角:“好,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