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這壺醋灌得很實在
易朗尴尬之下終于又把他弟給想起來了,問易軒,“你不回去忙工作了嗎?”
“有年假,”易軒說,“早前一直沒休,趕巧手上項目也都基本落定,這周就空出來照顧媽吧。”
易朗放心下來,“我等下去醫院守夜。”
易軒看了眼若若,對易朗搖頭。
“媽給我打過電話,說不讓你兩頭跑。”
“怎麽不直接打給我?”易朗問。
“……”易軒看了看他,耷下眼皮沒有回答。
易朗又去揉他的頭,“打什麽啞謎,說話。”
易軒把他的手撣開,別開臉說,“她沒說,估計是怕你聽到她的聲音又想起不開心的事情吧。”
若若低下頭,咬了咬嘴唇沒吱聲。
易朗也沒再說話,回過臉看了眼終于收回了神志的若若,無言地勾了勾易軒的脖子往外走。
易軒看了眼若若。
平時倒沒啥,這會若若哭紅了眼,他跟若若待着就覺得有點尴尬,下意識地追了兩步,問易朗,“你往哪?”
“抽支煙。”
易朗煙已經叼在了嘴裏,扭過頭對他弟笑了下。
“人家小蝌蚪找媽媽,你倒好,找哥哥。”
說完勾頭“啪”地點着了火,呼了口煙圈把煙夾在手裏背對着他們彈了兩下,闊步走了出去。
蘇景繃不住了,目送易朗閃出門,別開頭笑出了聲。
若若也尴尬地撇開眼,情緒複雜,但還是沒忍住彎起了唇。
易軒心底裏好像也知道哥哥現在需要單獨待會,追着他哥走了兩步之後像個迷了路的小學生一樣茫然地立住了。
不怪易朗損他。
跟父母隔着代溝溝通不來,平日裏不明顯,遇到問題的時候,他好像就是會下意識地追着他哥。
他哥在的時候他假模假式地嫌棄他,可當真遇到事情,他又總希望他哥在他身邊。
易朗一身的匪氣,人狠路子野,什麽問題在他那裏都會迎刃而解。
被扣在警局的時候,媽媽生病的時候,覺得氣氛尴尬的時候,他總會想着找他哥。
現在哥哥自己出了問題,易軒忽然就理不清該依靠誰了。
“回來。”
蘇景靠在吧臺邊笑完了,出聲喊易軒。
易軒轉回頭看到他的一瞬間心就落了地。
對啊,蘇景在啊。
社牛小太陽不會讓身邊任何人尬場。
蘇景歪着頭,單手懶散地搭在後脖頸上,眼裏閃爍着笑意,帶着點頑劣,但并不是嘲諷。
他看着易軒——現在很難把他跟校園裏、職場裏那個讓人望而卻步的男神聯想到一起。
眼下的他看上去顯得很稚氣,像個涉世未深的小男孩,也像只噠噠亂撞的小鹿,被接二連三的變故擾亂了陣腳,幹淨的眼睛裏蒙着層迷霧,甚至沒有像平時一樣反駁他哥明顯的逗弄,糊糊塗塗地立在寬闊的廳堂,帶點心疼人的脆弱感,又附着層不設防的可愛,看得人想把他哄騙過來欺負。
“過來易軒,”蘇景朝他勾手,“過來,到我身邊來。”
易軒低了下頭,心落定下去,腳步終于有了方向。
他回到蘇景身邊,可能是覺得自己不帥了吧,臉色有些頹唐,喪氣地立在那裏不說話。
易朗不在身邊了,若若不知道為什麽也不那麽委屈了。
他也覺得在易軒和蘇景面前崩潰會有點怪,收斂好了自己亂糟糟的情緒,厭倦地趴在了水吧臺上把臉埋起來拒絕狗糧襲擊,啞着嗓子調侃蘇景和易軒,“心疼就抱,我不酸。”
“想親也行,”若若補充,“但別出聲。”
蘇景确實心疼,靠近到身邊戳了戳易軒的肩膀壞壞地逗他,“你剛剛把我給忘了,是不是?”
“……”易軒還在苦惱自己不帥了的事情,猛地被丢了個死亡問題,腦子轉不動。
“沒有忘,只是沒想起來。”他說。
“哦,”蘇景揚了揚眉,“這樣啊。”
連若若都憋不出抖起了肩膀。
易軒是真沒忘。
他只是習慣把蘇景擺在要被他照顧和保護的立場,遇到無措的局面不會想着要讓蘇景替他在中間扛。
這話他不敢跟蘇景說,看若若情緒穩定到已經可以看熱鬧起哄嘲笑他了,也不再端着,埋下臉把蘇景抱進了懷裏。
“我特普通,是不是?”
“你特凡爾賽。”蘇景抱住他的背,滿心愛憐地捏了捏他的脖子,“哪個普通人手足無措的時候有你這麽可愛這麽帥啊易校草?”
“唷。”若若牙酸地切了他們一聲,“也別秀得太過分啊,這兒還一活人呢。”
易軒其實有話跟若若說,看他情緒那麽差,壓着沒開口。
看若若恢複了些,易軒咳了咳,往門外望了眼,喊了聲“若若。”
若若趴着,焖焖地說“嗯”。
“易朗他有時候想法跟別人不一樣,有點二,但他真的很少做這麽出格的事情。”
“他總是把自己擺在最末位,做任何一個決定都要把全家人的利益考慮進去,包袱很重。”
“沒有突然爆發的感情。他早就動了心,壓抑得太久,遇上事情崩潰了而已。”
若若慶幸沒把臉擡起來。
他又是焖焖地“嗯”了聲,只是這聲的語氣明顯帶上了些苦澀和委屈。
接下來的話對易軒來說有點難以啓齒,他攥拳抵了下鼻尖,不太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把臉撇向門外。
“你有沒有想過,我哥從前交往的都是女性戀人,身邊也沒有別的gay,他為什麽會了解那麽多……這方面的東西?”
若若動了動身子。
易軒不說他倒是真沒有自戀地把這些細節往自己身上聯想過。
所以呢?
告訴他這些又怎樣。
問題還是那些問題,易朗什麽時候動的心,早或晚,壓抑還是放縱。
都不能掩蓋他們之間存在的問題。
他還是不說話,易軒這邊也沒話說了,張了張嘴想替易朗問個答複,又覺得這話不該自己來問。
“好了好了,話說到這就行了。”蘇景插話打圓場,“你真給他倆勸成了我的立場會很尴尬的。”
若若支起了身子。
“為什麽?”
他有點沒沒明白自己和易朗的事情怎麽會牽扯到蘇景,又為什麽會讓蘇景尴尬,茫然地張着哭紅的眼睛問他。
蘇景轉過臉看他,“還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咱倆較勁,我讓你喊我哥哥嗎?”
“我喊你哥哥怎麽了嗎?”若若問。
“後來不就一直這麽叫慣了嘛。”蘇景說。
“這沒什麽的,”易軒也沒聽懂他的話,跟蘇景說,“你是比若若大幾個月。”
“你倆傻啊,”蘇景頭疼地捏了捏眉心,指了指若若又指了指自己,“若若管我叫我哥哥,完事兒他跟易朗好了,我再管他叫嫂嫂。”
他挑了若若一眼,“亂不亂啊!”
“……”
若若唇角抽搐了下。
忽然間就笑噴了。
“确實是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心間的陰霾毫無道理地被蘇景這句輕飄飄的玩笑盡數清空了,忽然間覺得一切的糾結都不存在了。
“你回去跟你哥說,”蘇景繼續加碼逗若若開心,單手叉腰一下下地戳着易軒的肩,“別再惦記我們家若若!別的先不提,單說倫理這關他就過不去!讓他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若若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仰靠在吧臺上偏着臉滿眼愛慕地盯着蘇景。
“你別說話了哥哥,我胃疼。”
“我哥大概死都想不到他跟若若會卡在倫理這關上……”易軒很會打配合地說。
他說的一本正經,可越是正經就越是顯得好笑。
若若淺想了下易朗聽到這話的表情,明明沒人逗他,他自己又神經病似的笑起來,捂着胃兇巴巴地吼易軒,“靠啊,你也閉嘴吧你。”
相愛可以很複雜,也可以很簡單。
兩個人的事情看起來像是牽連到了無數人,但回歸本心還是兩個人。
易朗瘋了,他自己那關也就過了。
若若笑了,他自己這關也就過了。
事情有時候就這麽簡單。
易家父母,易軒,甚至包括易朗和若若自己。
都把這層關系想得沉重又壓抑,好像沒個三年五載的過渡期就別想把這段關系理清楚。
誰能想到一句四兩撥千斤的玩笑,就這麽輕而易舉地化解掉了兩人之間看似千鈞重的隔閡和壓力,讓一切的難解的顧慮變成一句“去他媽的”的無厘頭玩笑,讓這段明明已經雙向心動的愛戀有了個與蘇景的玩笑截然相反的結局。
一念花落,一念花開。
事情忽然間輕松到,易朗只需要過了蘇景倫理梗的玩笑,就可以平淡幸福地跟若若在一起。
這家裏擅于野路子出奇兵的原來早已不止易朗一人。
還有丢在沙漠裏也會號令群沙起舞征戰的玉面該溜子景小爺。
太牛逼了。
太牛逼了景小爺。
易軒沉甸甸的心事随着若若的笑聲淡下去,滿眼寵溺看着蘇景,滿腦子都在想——
把他藏起來。
得把他藏起來。
“你真的是攻嗎哥哥?”若若笑得氣都快續不上了,“我以前只當是玩笑聽的。如果是真的的話,那我可能會放棄易朗追求你。”
易軒一下子把蘇景攏進懷裏隔開了若若的視線,“你等我死了再追吧。”
“那可以拜托你早點死嗎?”
若若徹底玩嗨了,口不擇言地笑問易軒。
相識這麽多年,易軒第一次惡狠狠地瞪了若若一眼。
“托你的福,我會長命百歲的。”他咬着後槽牙說。
說完沒再理若若,沉着一張臉攬着蘇景往房間去。
易朗抽完煙回來趕巧撞上他們,問易軒,“做什麽去?”
“睡覺。”
易朗迷惑地看了眼牆上的挂鐘,“……這才八點半啊。”
“你管我。”易軒冷着臉說。
走了兩步他又回頭提醒易朗,“你只管管好若若。”
易朗看向若若,看見他眼裏閃爍的笑意,驚訝地張了張嘴。
“你惹他了?”
他試探着跟若若搭話。
“唔,”若若軟軟地趴下身子含笑着點頭,“惹得還不輕。”
易朗得到回答,受寵若驚地尬在原地。
“你……”
“你過來。”
若若下巴墊在手臂上,歪過頭對他說。
易朗咽了口口水,“我……可以過去嗎?”
若若點頭,“過來。”
易朗過去,在他旁邊的高腳凳上坐下。
緊張得甚至沒敢完全坐實,腿支着地懸着半邊身子挨在凳子邊上。
“再過來點。”
易朗“哦”了聲,往若若那邊蹭了一點點。
若若嫌他磨叽,抓了他的領口一把把人拽到眼前,近到嘴唇都快要碰上的距離。
一下午天旋地轉,易朗此刻才乍然想起下午的時候他第一次吻上了若若的嘴唇。
當時若若哭得崩潰,他嘗到淚水,被心疼席卷了身體,甚至沒來得及用心感受甜蜜的滋味。
他望着若若放大在眼前的臉,喉結不自覺地滾動,嗓音都啞了。
“怎麽了啊。”
若若繼續向他靠近,在呼吸交融的距離停住,暧昧地對他說,“跟你說個事兒。”
“……你說。”
“我發現——”若若很刻意地拉長停頓,視線悠然地掃過易朗的面容,“我有點……”
他甚至已經聽到了易朗的心跳聲。
“喜歡……”
易朗感覺快要窒息了,完全出于本能地撫上了若若的臉,拇指滑動感受他皮膚光滑潤澤的柔軟觸感,睫毛顫了兩下,深呼吸,閉上了眼。
“——蘇景。”
若若輕飄飄地吐出了兩個字,錯開他湊近過來的唇趴在他肩上笑出了聲。
易朗腦子空白了十多秒。
才終于把若若剛剛那句節奏拖拉的話完整地銜接在一起。
--他發現他有點喜歡蘇景。
喜歡。
蘇景……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若若抱着他的脖子,被他的反應鬧得笑嗆了氣。
易朗眸中的光明滅了下,舌尖頂了下腮,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濁氣,就着若若攀在他肩上的姿勢一把把他扛了起來。
“易朗!”若若終于意識到自己玩脫了,慌亂地掙紮起來,“你又發什麽瘋,放我下來!”
易朗挑了眼還沒指向九點的挂鐘,輕佻地笑了下,一剎那間收了情緒恢複了漫不經心的痞勁,
“時間不早了寶貝兒。”他毫不掩飾話裏的欲氣,啞着嗓子對若若報以同樣頑劣的暧昧,“你該——睡、覺、了。”
作者有話說:
這套房子這一晚承載了太多……
我可能是沒見過什麽世面,每晚上來看到留言都會有點懷疑人生,這篇毫無邏輯的流水賬居然這麽多人看得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