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瘋批(朗若)
或許是被若若過高的要求勸退了,接下來幾天易朗再也沒來過店裏。
若若履行着職責打點着沒什麽生意的生意,守着上下班時間晚出晚歸。
這晚清完場回到住處,在樓下瞧見下棋的小公園內坐了個恍惚的人影。
人影又高又帥,滿身矜貴的氣質,格格不入地坐在棋盤桌旁側的石凳上任憑冷風吹蕩着衣襟。
淩晨兩點多了,流浪漢和神經病都不至于窩在這麽個沖風口找虐。
若若先是覺得盯着人看不禮貌,回避了視線往樓下走。
想想又覺得不對,餘光撇過去又看了眼。
“易朗?”
他身體反應快過腦子地跑過去推了下那個不知道是凍暈過去還是睡着了的人,易朗擡頭目光朦胧地向他望過來,若若一瞬間被他氣炸。
“你有病啊!大半夜不回家在這裏cos賣火柴的小女孩?!”
易朗也不知道是等了多久,總之人已經懵了,望着眼前的若若,眼裏最開始空蕩蕩的,而後一點一點浮出情緒。
“不要罵我。”
他撇了撇嘴,用一種輕到近乎撒嬌的語氣說。
“……”
若若又氣又無奈,拽他起來推着他的背往前走,“別賣慘,回家睡覺。”
易朗起身晃蕩了下,腿麻了,若若不敢大力推他,被他搶了先機轉身回來順勢壓下來抱住了若若。
“易朗……”
“別推我。”
易朗早有預判似地抓住了若若已經抵在自己胸口的手腕,拉着他的手攀在了自己肩上。
“不要推我。”
“我就只抱一小會。”易朗近乎祈求地說。
他好像快要哭出來,若若沒見過他脆弱成這幅樣子,心疼得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認命地放棄原則攏住了他的背。
“馬上奔三的人了啊,”他附在易朗肩頭嗔責地嘆氣,“要這樣瘋瘋癫癫到什麽時候才收斂。”
易朗不說話,把手臂收得更緊,箍得若若身子生疼。
“前天我媽昏過去了,做了手術,又醒過來。蘇景請了假陪易軒一起照顧他,我看着他們,忽然覺得好想你。在醫院陪床的時候易軒幫我拿了大衣蓋着,忽然覺得好想你。從醫院出來的時候看到街邊的花店擺上了新年的銀柳,忽然覺得好想你。”
“你冤枉我。你的狗不會想念那塊被你丢掉的骨頭,可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見不到你的時候,好像自己身上被撬掉了一塊骨頭,一直想着,一直疼着。”易朗終于委屈地說出了那晚他不敢跟若若辯駁的話,“我才不是那條只知道争搶不懂得珍惜的狗,你冤枉我。”
若若的心抽搐着疼,易朗這樣浪蕩的家夥忽然間軟成這樣,他招架不住、抵抗不了這樣的反差,聽他委屈成那副樣子,無可奈何地苦笑着道歉。
“我錯了,你一點都不狗,不委屈了好嗎。”
易朗好哄得要命,若若略一道歉他便又笑了。
在若若頸窩裏蹭了蹭,而後就支起了身子。
很守信,說好的一小會就真的只是一小會,不貪心不強求,拽拽地哼了聲,“我原諒你了。”
“很累了吧。”易朗說,“回去睡吧,我好多了,看你上樓亮燈就走。”
若若望着他,忍了忍,終于還是放棄了。
他順從自己的心意重新擁住了易朗。
“你怎麽這麽好哄啊易朗……”若若心疼到近乎嘆息地說,“再鬧一會也沒關系的,不用這麽容易就原諒。”
“本來就是我理虧。”
“瞎說。”若若掐了掐他的腰,“你一沒劈腿二沒出軌,三沒有拔*屌*無情撩完就跑,理虧什麽?”
“那你之前明明就說……”
“我是我的立場,”若若耐心地教他,“你跟我吵嘛。擺出你自己的立場跟我吵啊,幹嘛我說什麽你認什麽完全被我帶着走。”
被怼一頓憋回去一個人難受好幾天,連犟嘴都不會。
“怎麽吵?”易朗憨憨地問。
“就像你剛剛情緒崩潰管不住嘴的時候那樣吵啊。”若若說,“跟人茬架的時候那兇狠的勁呢?拿出來用啊。”
別看他滿身的本事,被丢到若若從小生活的市井鄉野,估計連個地頭蛇都鬥不過。
若若想起他之前面對李簡時,醋到昏頭放狠話的時候還禮貌地稱呼對方一聲“哥們兒”,莫名地很想笑。
他有壓制別人的身份做護盾,很難看到人性本真的惡毒。
這個星球上栖居着數十億的人,難保不出幾個只是長了人形心智卻并沒有進化為人的野蠻物種。
那些家夥們只是被法則禁锢,忌憚違規的後果才勉強活得像個人樣,事實上根本沒有道理可講。
他們欺負若若,從不因為若若做錯了什麽。只是因為他長得文弱,長得招眼,長得讓他們心生欲念,強加一些罪責要若若承擔後果被他們欺壓。
跟這樣的人禮貌地講道理辯解自己沒有做錯什麽是沒有用的。
“像那位年老色衰了跑回來盤剝你贍養她的阿姨,你根本不必對她那麽溫和的。是我的話第一次找上門我就威脅她再敢騷擾我我就告她棄養,一次性斬斷她不該有的全部念想。”
易朗好像沒想過事情還可以這樣解決,安靜了好半天才艱難地消化了若若的話。
如果他早不那麽善意,或許母親不至于被那女人氣到病發。
“你一直都這麽辣的嗎?”
易朗感覺好颠覆,問若若。
“老子獨自一個人在這個不相信眼淚的城市摸爬滾打到現在,”若若白了他一眼,“你以為是靠賣萌活下來的嗎?”
易朗:“……哦。”
“我發現你們這兩兄弟還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若若好笑地嘆氣,“條件優越到不需要主動就什麽都有了,父母又從來不教你們這些家長裏短的,遇到點需要主動争取的事情,一個二個木讷得像地主家的大傻小子似的。”
“我明天……”易朗察覺到了若若心意的動搖,趁火打劫地說,“來接你上班。”
若若:“……怎麽強扯到這裏的啊?”
“連你都說我沒有做錯什麽,為什麽不可以追你,是吧?”
若若氣笑了。
“你是懂得學以致用的。”
午後陽光很好,易朗揣着兜轉過街角。
看到了他好喜歡好喜歡的小若若。
以及……若若身後那只長得像個欠叉的猹一樣的李簡。
“你他媽……”
“易朗。”若若的心思壓根不在李簡身上,朝易朗身後一個勁兒使眼色,口型道,“易叔。”
易朗看不懂他的眼神,也不會解讀唇語,直接問,“啥?”
“你爸!”若若吼。
易朗回頭,恰巧瞧見他爸的車停在路口。
易鶴峰下車,若若對他颔首,“易叔。”
易鶴峰看了看若若,“瘦了。”
若若彎起眼睛對他笑,“沒有瘦,最近健身,看起來顯瘦。”
“健身好。”
易朗還在跟李簡冷冷地對峙,易鶴峰喊他,“易朗,上車,有話問你。”
若若手上小幅度地推了推,祈求易朗快跟爸爸走,不要在這時候犯渾。
易朗沒理易鶴峰也沒理若若,仍舊揣着褲兜目光死死地鎖定着若若身後的李簡。
“易朗。”
易鶴峰并不知曉他跟街邊那個看起來只是恰巧立在那的年輕人暗中劍拔弩張的較量,看易朗不動,又催促了一聲。
若若無奈地掏出了手機。
“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先跟叔叔聊,我回頭跟你解釋。”
褲兜裏手機震動了下,易朗把目光滑向若若,看到他眼裏的焦躁,再次回頭用寒涼的目光看了眼李簡,而後随父親上了車。
“又買兇教訓人了是不是?”
易鶴峰單刀直入地問。
易朗看着街邊,李簡喋喋不休地不知道在纏着若若說什麽,若若煩躁地要走,被他扯住了手臂。
易朗給易軒發了條消息,“來酒吧幫我應付下爸,盡快。”
嘴上淡淡地答,“是。”
“不算買兇,”他解釋,“沒那麽嚴重,就找人吓唬吓唬那糟老頭子。”
“是啊,”易鶴峰恨鐵不成鋼地接過話茬,“僅僅只出動了八個人就吓萎了人家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家,厲害的可以挂錦旗。”
“那人一直在日本經商,跟你無冤無仇的,你沒事教訓他做什麽?”易鶴峰難以理解地問他。
易朗望着街邊,若若撣開了李簡。
“一些生意上的瓜葛。”
“生意上的瓜葛就找人錄人家尿褲子的視頻往網上捅麽!”
易鶴峰猛地起了高腔,吓得前排的司機肩膀一縮。
“問你呢!說話!是我教你這麽做生意的嗎?你今天不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街邊,李簡再次拽住了若若,若若終于不再克制,反手甩了他一耳光,李簡詫異地定了下,而後一巴掌掄回到了若若臉上。
“操!”
“對不起爸,對不起。”
易朗丢下這句,掀開車門下車又重重地砸上,留下蠻橫的餘響。
易鶴峰:“……”
易朗打起架來兇得要命,在李簡還沒看清來人是誰的情況下毫無停頓地把若若往身後一兜緊跟着就一拳掄了過去。
拳風自上而下帶過去,一下子就把矮他半頭的李簡砸翻在地。
李簡反應過來想起身,易朗兩腳把他踹回去,一拳接着一拳地朝他頭上臉上砸,砸得李簡鼻子嘴角都流出了血,易朗拳頭上也滿是血跡。
他還是覺得不能解氣,抓住已經奄奄一息的李簡的頭發按着他的頭往地上磕去,一下比一下重。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李簡甚至沒有還上手就被砸得昏死過去。
若若終于回過神,撲上去從背後抱住易朗,“要出人命了易朗!停手!停手啊!”
易鶴峰下車急奔過來,本來是來拉易朗的,這會定在幾米遠的距離望着眼前情勢複雜的三人。
“小若若……你,你跟易朗……”
這孩子在兒子店裏工作好幾年了,乖乖巧巧兢兢業業,不顯山不漏水的,他和張芸都挺喜歡。
可……
見慣了大風大浪,無論大事小情從來都泰然處之的易鶴峰望着還在持續發瘋的兒子,以及……滿臉心疼地抱着施暴者的小若若。
饒是心态再穩也還是繃不住暗喃了聲,“天……”
易朗終于被若若的哭聲喚回了神志,丢開昏死過去的李簡起身檢查若若的臉上的傷,一遍遍說“對不起”,好像剛剛抽若若耳光的是他自己。
若若崩潰地撲進他懷裏,“你不要這樣易朗,我好怕。”
易鶴峰終于忍無可忍,再次喊了一聲,“若若,你跟我解釋一下……”
易朗聽見他的喊若若的名字才回想起來父親還在場。
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該怎麽跟父親開口,一直在想,一直沒有想好。
現在他憤怒到了失控的邊緣,更加想不好了。
可他不願意再等,于是用了一種比語言更加直白的方式告訴父親發生了什麽。
他捧住若若的臉,吻了下去。
易鶴峰整個人傻在當場。
易軒從車上下來,看到了在街角親吻的兩人。
和旁側被動圍觀的父親。
“我……”
他不太會罵髒話,壓了壓。
沒壓住。
“操。”
易朗直白地展示了他和若若的關系,把已經完全石化的若若抱進懷裏藏好,出離憤怒,卻仍沒有忘記先安撫若若的情緒。
“你還有一點冤枉了我,”他擡手擦幹若若的眼淚,“狗不會心疼自己搶來的骨頭,可我心疼你。”
他讓若若背對着父親,不讓他面對這些該自己承擔的責問,望着父親滿眼疼痛地開口:
“這個月酒吧沒什麽進賬,我試過了這樣低收入的生活。”
“我過得了清貧日子,您不用為我擔心。”
“我要跟若若在一起,像您和媽那樣地在一起。您和媽如果可以接受他,我留在身邊替您養老。”
“如果您接受不了,那我帶他走。奔波一點,兩地往返給您盡孝。”
他跟父親表明了心意,再次低頭看向懷裏的若若。
“我是對你有着很強的占有欲,可我真的沒有把你看做搶來就不再愛了的骨頭。當初沒有為她放棄的一切,現在為你,我不要了。這樣的誠意夠不夠?”
若若還是沒能回過神,大腦哔哔啵啵電鳴交響,淚眼朦胧中擡頭看他,傻傻地“啊?”了聲。
“哥,”易軒不得不硬着頭皮插話,“若若沒事。你要不要先看下爸……”
“小軒啊……”
易鶴峰幹澀地喊了聲,同時擡了下自己的手。
易軒飛跑過去扶住了他,“爸。”
“把那邊躺倒那後生送去醫院,只要不起訴,賠多少錢咱都認。”
“好。”
“給紀醫生打電話,讓他來家裏,告訴他我需要吸氧。”
“……”
如果我有罪請讓法律制裁我。
如果我對家事不夠挂心請讓上帝懲罰我。
我就想要個閨女而已啊。
現在卻特麽有四個兒子!
易軒扶着易鶴峰離開之後,若若終于回攏了情緒。
他看着易朗。
“我是在做噩夢嗎?”
易朗被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吓壞了,抱着他心疼又自責地說,“你說得對寶貝。幹脆一點就好了,我爸應該是接受了。”
若若:“……”
天啊,我都教了他些什麽……
作者有話說:
易鶴峰:《記我這波瀾壯闊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