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他在饞我,他們在饞他
蘇景隔日去公司的時候老楊還沒到,形式化的晨會因而也沒有組織。
顧傾原來的工位上放上了新的辦公用品,該是來了新員工,紙質箱子裏擱滿了書籍,比起新員工入職更像是新生報到。
領導不在,辦公室氣氛明顯放松不少,隔座女孩香穎見蘇景到了很絲滑地滑着凳子向他靠過來,舉着包開了袋的蝦片給蘇景。
蘇景指了指嗓子,“發炎,不敢吃。”
香穎收回手,往嘴裏塞了幾片蝦片,視線挑向顧傾空了一個多月今天忽然添置了新物品的工位,問蘇景,“看見人沒有?”
蘇景情緒微微低落,沒有朝那個方向去看,垂下眼眸擦拭桌面的浮塵,搖頭說,“我來得比你晚,你都沒看到人,問我。”
香穎湊近,神秘兮兮地跟蘇景說,“誰說我沒看到,我看到了呀。”
說完又往嘴裏塞薯片,篤定蘇景會找自己八卦似的。
蘇景轉頭怪怪地看了她一眼,不是很想聊,簡單說“哦。”
香穎嚼了會兒,腳踩着地面推着椅子轱辘滑來滑去,好半天沒聽見蘇景往下問,倒是她自己憋不住八卦的欲望了。
“是個弟弟,好看的。”她說。
蘇景點頭,“好看。弟弟。”
他看了香穎一眼,“然後呢?”
“不怎麽直的樣子,”香穎湊過來很小聲地跟蘇景說,“你可以撩一下試試,應該是攻,跟你不撞號的。”
蘇景仰頭張了張嘴。
他最近沒顧上去理發,腦後的頭發散下來偎着脖子顯得有點頹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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頹廢中透着一股子很不好惹的煩躁感。
“大姐……”蘇景沉沉地問香穎,“你怎麽就能确定是攻就跟我不撞號?”
香穎一臉無語地看着他,好像他問了特別弱智的問題。
“你長得就一臉被人掐着腰捏着胸從背後那啥的樣子啊。”
這次蘇景沒再看她,也沒再說什麽。
他看也不看地探手抓過香穎手裏的蝦片。香穎随手拿着毫無防備,很容易被扯走。蘇景翻着白眼拽拽地望着天花板,在香穎驚詫的目光中把那包蝦片攥進掌心,雙手十字鎖再反複轉向重壓,直到把那袋蝦片完全揉成了一堆粉末才重新丢回目瞪口呆的香穎手上。
技巧娴熟絲滑流暢一氣呵成。
香穎終于把下巴收回來,滿眼難以置信地低頭看了眼袋子裏的一攤齑粉。
片刻之後她的尖叫聲響徹了整個辦公區:
“我靠蘇景你是不是有毛病!”
“對不起呀,”蘇景交疊起雙臂下巴軟軟地墊上去望着香穎眨眨眼,“可是真的好解壓啊……”
香穎氣得發抖地指着他語無倫次地咆哮,“你!你你你……”
“我長得就一臉沒什麽素質的樣子你沒看出來嗎?”蘇景說。
“請問——”身後有人遲疑地喊了聲。
蘇景轉回頭,對上一個長相清爽的年輕男孩的視線,“新同事啊,你好,是要找廁所嗎?”
“……”男孩僵了下,尴尬地吞了口氣說“不是”,“請問是蘇景前輩嗎?”
“楊總交代我實習期跟您學習,我昨天加了您微信您一直沒有通過。”男孩解釋道。
他這麽一說蘇景才想起來,老楊昨晚天上一句地下一句的叨逼叨中,好像是摻入了這麽句交代。
蘇景掏出手機切了工作賬號,頂頭一個小紅圈的①,他點開看了眼,“蒲玉晨?你這是昵稱還是本名啊。”
“本名。”男孩略有些拘禁地說。
“很少有人直接用本名做昵稱的,”蘇景發現他态度戰戰兢兢地,便對他笑了下,“你好像很緊張?”
很少有人會在面對他的時候表現得這樣緊張,蘇景覺得挺新鮮。
蒲玉晨是真的緊張。
他昨天下午加了這位前輩的微信,一直到今天當面提醒了才被通過。
想着新入職該跟前輩打個招呼,沒想到一來就趕上前輩把同事手裏的蝦片捏得稀碎的名場面。
該是很難相處的人吧……
自己未來三個月的實習生活怕是不好過了。
“沒,沒有緊張。”小蒲不太連貫地辯解了一句,發現這樣解釋下來還不如不解釋,放棄了掙紮,問蘇景,“我先回自己工位了前輩?”
“等下,”蘇景随手看了眼蒲玉晨的朋友圈,點開就看到明晃晃的F大畢業證書,下意識地攔住了小蒲的去路,“你是……F大畢業的?”
蒲玉晨不太好意思地點了下頭,“是的。”
“那怎麽會來這種雜包公司工作?去專業文案公司不好麽?”蘇景問。
蒲玉晨安靜了下,然後說,“現在工作不太好找的,文案公司不僅要學歷還要職業履歷。”
說完發現蘇景一臉嚴肅地瞪向他,蒲玉晨下意識地覺得他是不相信自己,又多餘解釋了一句,“這邊實習期工資雖然只有3000,但是轉正後好歹能過萬的,算是我求職的幾家裏面新人待遇比較好的了。”
過萬……
過萬……
蘇景滿腦子只剩這兩個字。
自己在這沒日沒夜沒休沒閑地幹了四年,狗日的老楊才給自己開五千。
有學歷的年輕後輩轉正就能拿上萬。
“蘇前輩……”蒲玉晨被蘇景淤青的臉色吓得聲音都快發不出來了,“我是不是說錯什麽話了?”
“是的小蒲。”蘇景咬牙切齒地捏了下那孩子的肩,雖然語氣聽上去恨得牙癢癢,卻還是善意地提醒他,“不要把工資條給任何一個同事看,更不要向任何一位同事透露你的薪水情況。別人抱怨工資低的時候跟着嘆口氣兒,別人嘚瑟發了獎金的時候配合說句恭喜,要用那種很羨慕很羨慕的語氣。記住了,這兒沒人拿你當親人,管住嘴,不然有你後悔的。”
他整句說完,那孩子眼睛都吓紅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這位看起來奶裏奶氣的小前輩為人真的好嚴肅啊……
“我記下了前輩,謝謝。”
“去吧。”
“對了。”蒲玉晨剛轉身,蘇景又說,“我不跟人一起吃飯,食堂出門左轉,公司不大,走兩步就能看見。找不到的話也可以外賣或外面路上吃,不過貴點。”
小蒲吞了口口水,“好的前輩。”
我也不太敢跟你一起吃飯的。他在心裏暗暗說。
老楊一直到下午兩點多才來公司,盯着倆黑眼圈睡眼惺忪的樣子像是被易朗拿槍指着蹦了三天大迪。
易軒團隊随後趕到。
開會過程中老楊困得直栽盹兒,易軒沒有跟他計較,把施工初期發現的問題彙總給到老楊的助理,“今年算是暖冬,凍土情況不算嚴重,年前開工沒有問題,但是最近降雨量很大,原定的開挖回填方案我不建議采納,将來埋下坍塌隐患誰都不好看,這部分需要你們去跟施工方溝通。”
老楊打了個壓抑的瞌睡,機械地點頭,“溝通,溝通。”
蘇景把文件夾豎起來,擋着臉笑了。
易軒看了他一眼,眼底也染上了絲不太明顯的笑意。
又過了一些細節工作,易軒起身向老楊團隊致謝,“我摳的比較細,辛苦大家了。”
老楊點頭重複,“辛苦大家辛苦大家。”
重複完發現氣氛不對,瞌睡散了點,看了看易軒又看了看四周,終于遲鈍地反應過來易軒剛剛在說什麽。
他很不好意思地笑,“年紀大了,精神頭恢複得慢,您不要見怪啊易董。”
易軒搖頭表示沒事,順帶看了眼林晖。
林晖笑道,“這段時間辛苦大家了,未來還要托各位的福。易董給各位準備了新年的伴手禮作為答謝,項目屬性在這放着,我們不得不嚴謹,希望大家理解,再接再厲啊。”
老楊整個精神頭秒速恢複,眉開眼笑地撲向易軒。
撲了一半被易軒冷臉吓退,尴尬地笑了下之後一把抱住了林晖死命地錘,“哎呀這都是應該的嘛!這麽破費真的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林晖被捶得直咳,掙又掙不開,艱難地維護着商業假笑,“好說好說。”
易軒團隊的小助理送來了禮品,其餘人都是一只小手提袋,男士內裝的是手表,女生是一顆霧藍色磨砂水晶吊墜,銀鏈設計得比尋常項鏈要粗一些,但不會顯得笨拙,做工非常精致。
兩款禮物都是三千出頭的價格,公司上下50多個人,他這一筆花出去了十五六萬,算是不小的開支。
但是相較于幾個億的展館項目監工效果而言,這點投資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辦公室內的各位礙于易軒在場表現得還比較克制,玻璃門外撿漏的已經嚎翻了天。
有人注意到蘇景手上的禮盒不太尋常,湊過來催他,“你不打開看看嗎小蘇?”
大家都拆了,蘇景只好打開自己的。
與所有人的禮物都不一樣,易軒送他的是一只卡地亞手镯。
經典款,經典到蘇景這種買不起的人也知道這款價值五萬多。
就像蘇景聽完小蒲的月薪之後瞬間覺得自己活得人不如狗一樣,滿足感這玩意兒,很多時候是對比出來的。
衆人手上白撿的三千塊頓時不香了。
“哎呀易董偏心!為什麽小景的禮物這麽豪!是我們哪裏做的不好嗎?”
蘇景以為易軒單純就是學了些霸總追人的土味套路而已,想着易軒是不會理會這種聲音的。
他沒想到易軒竟破天荒地對那位抱怨者認真解釋道,“不是這意思,我只是覺得有必要特別表揚一下文案。”
蘇景握着禮盒的手猛地緊了緊,擡眼看向易軒。
易軒對他笑了下,對老楊道,“還記得第一次過展館方案的時候我提的最大的問題嗎?這麽短的時間內楊總能帶着下屬把文字提煉到現在的水準線上,并且換位思考,善意地壓制了自己的表達上限,放棄了炫技去配合适合孩子閱讀習慣和理解方式,我看得到文案團隊的用心,覺得應該特別感謝一下,也辛苦您了。”
他把話說得禮貌,但其實表達的很清楚。
這樣的天賦型人才不應該僅僅只是現在這樣的待遇的。
老楊,哦不,是整個團隊都用豔羨的目光看着蘇景,看得蘇景這樣被看慣了的人也不禁紅了面皮。
“易董過獎了。”蘇景甚至不敢再看易軒的眼睛,紅着臉低聲說。
臨出門前,蘇景餘光瞟到易軒向自己靠近。
重逢以來他第一次生出一種類似于羞怯的緊張感,期待他是向自己而來,又祈求他不要真的找自己說話。
他緊張得身上生出了薄汗,沒留神什麽時候,他和易軒已經被衆人默契地“遺落”在了最後邊。
易軒很輕、很克制地碰了下蘇景的手背。
蘇景慌得一乍,反應大到有些好笑。
“怎麽忽然變得這麽生分了。”易軒淺聲問他。
蘇景慌亂地搖了搖頭,“幹嘛點我啊,好尴尬的。”
“我不能每次都讓老楊加班來替你出氣。”易軒聲音壓得很低,話說得很溫柔,“我想扶你站起來,用自己的實力打回去。”
他說完撩人的話,又如實告訴蘇景,“你很有潛力,可暫時還沒有我剛剛吹得那麽好。”
“加油啊景小爺,”易軒攥了下蘇景的手,“不要辜負我,也別再辜負你自己。”
蘇景擡頭看他,看他溫柔的面容,感覺眼睛升上了霧氣。
“靠啊!”他尴尬地撇開眼睛,“你這麽好,讓我感覺自己很茶的樣子。”
“不,”易軒說,“不是你在推拒,是我想要一寸一寸,慢慢地、穩穩地,重新住進你心裏。”
蘇景在辦公室假裝整理了一番,收拾了情緒才出去。
到工位的時候易軒剛出門,香穎一手托着易軒送的項鏈一手攥着包中華小當家怔怔地望着還在晃動的門。
“他好帥。”
“他太完美了。”
“他是我的理想型。”
“最重要的,他——是直的!!!”
蘇景心頭一抽,忍不住補了刀。
“也不一定的。”他說。
“真的嗎?”有人愣愣地問了句。
這話問的。
哎不對……
這話誰問的?
蘇景循聲望去,瞧見了香穎同款望夫石的小蒲。
“我是為他才來的這家公司……”
小蒲手指無意識地撫摸着男神送他的手表失神地說,“我第一次見到的時候還在讀大學,當時就覺得一個搞技術的怎麽能帥成這樣,連聲音都那麽酥。要不是專業不對口進不了科研所,我才不會來這裏……”
蘇景:……
這尼瑪。
前狼後虎的日子啊!
沒法過了。
學長啊……
要不然咱就別一寸一寸那麽文雅了吧。
直接六寸頂丨入一步到位得了!
作者有話說:
新年快樂,給一點小海星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