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別再見了
顧傾生得斯斯文文不惹眼,但蘇景知道他其實很會打架,少年時代曾得過市級武術比賽的亞軍,他對獎項榮譽看得很重,跟蘇景炫耀過多次。
雖然後來不再練了,拳腳底子終究是自小練出來的童子功,普通人很難招架得住。
易軒的身手蘇景不了解,但并沒有聽說他得過什麽武術冠軍,想來總歸不會是全市武術亞軍的對手。
顧傾揮拳砸向易軒的一瞬間,蘇景的身體反應快過了腦子,反手推開易軒擋在了他身前。
顧傾來不及憤怒,下意識地收了力,拳頭淺淺地擦過蘇景的臉帶出一道血痕。
“你他媽瘋了!”
蘇景擋上來這一下簡直把顧傾氣炸了,只可惜他剛罵出口就被人一腳踹翻在地。
易軒把蘇景攬到身後看了眼他的臉,說了聲“別動”就朝顧傾撲了上去。
顧傾先開始反應不及,重重地挨了好幾拳。
他望着蘇景笑罵了句“有你的”,啐了口鮮血,反手一拳把易軒砸倒在地,擰了下脖子,舌尖抵了抵腮幫,“來,今天咱倆不死一個這事兒就不算完。”
易軒甚至都沒理清楚自己為什麽會跟這家夥打起來。
但就是他媽的很想揍他。
尤其是看到那傻逼完全控制不住脾氣,帶傷了蘇景的那一下之後,他的火氣歘地就被點燃了。
他站起身淡淡地笑了下,人狠話不多地一記邊腿踢向顧傾的頭顱,被顧傾早有防備地擡起小臂擋了下來。
事态完全失控,一路滑向無解的深淵。
那二位都是大高個兒,拳腳揮起來像是在拍警匪片,蘇景知道自己拉不開,也不想無用地扯着嗓子去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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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累極了,蹲下身坐在臺階上,不明白自己怎麽會要死不死地招惹上易軒,也不明白易軒看見自己為什麽不他媽的有多遠躲多遠,反而腦子犯抽地跟顧傾杠起來。
他只是昨天跑了一天項目實在太累,想休息一晚冷靜下來再找顧傾把話聊完,卻鬧成現在這樣的局面。
酒店保安大叔拎了警棍過來想要阻攔門口鬧事的,觀察了下戰局,發現這倆哥都是不好惹的練家子。
大叔一個退休返聘人員覺得自己真心沒必要為4000塊底薪賣命上去卷,于是拎着警棍開始口頭參戰。
“別別別打了啊!報警了啊!鬧事我可是不容的啊!”
蘇景直接起身奪了他手裏的警棍,按動開關通了電,一棍子掄下去砸開了混戰的兩人。
“怕死啊?那吹什麽不死一個不算完!”
“瘋狗咬瘋狗的大戲演夠了嗎?可以停了嗎!”
蘇景把警棍丢還給保安,看向顧傾。
“昨天我們組那項目臨時被撤了,我提前回了家。老楊愛面子,項目群只發了加班通知,撤消項目的時候屁都沒在群裏放。”
他凝視着顧傾逐漸慘白下去的臉色,疲倦地轉開了眼睛,抓起頭發仰頭嘆息了聲。
“門口鞋櫃上丢了兩份盒飯,我昨晚七點鐘回家的時候放在那裏的,你懂我在說什麽。”
“別把事情鬧得更丢臉了顧傾,就到這吧。”
跟顧傾隐晦地說完分手,蘇景咬了咬嘴唇,難過地呼了口氣對易軒說。
“我長大了易軒,不會再像小時候那麽沒皮沒臉不知深淺,我知道自己惹你讨厭,但你現在對我也一樣沒什麽吸引力,各自安好吧。”
“這事兒我向你道歉,真不是故意把你牽扯進來,如果不是醉酒眼拙,看見你我自覺就躲遠了。”
“這麽多年你見到我似乎從來就沒幸運過,本來也沒什麽交集,往後就不要再見了。”
“先不忙着說再見,”他這邊剛跟兩位了斷完,酒店門口停下一輛警車,下來幾個警察小哥,對着警車做了個請君入甕的手勢,“先跟哥幾個回警局把事情交待完。”
前臺姐姐見多了捉*奸大戲,看到顧傾那一瞬間就意識到這得是個不死不休的修羅場,兩位剛剛動起手來姑娘就吓得報了警。
為首的那位警察哥哥叉着腰撩起眼皮看了眼易軒和顧傾的傷,恨鐵不成鋼地調侃,“您哥仨搶女朋友呢?這麽深仇大恨的。”
易軒臉色僵了僵,擡手擦掉了眉上遮擋視線的血跡,獨自先行上了警車。
從酒店到警局再到盤訓結束被隔離到觀察室,易軒沒再跟蘇景說過一句話。
顧傾氣焰也不再嚣張,淺淺地握了握蘇景的手,“對不起,是我心急鬧誤會了。你從來沒跟我提過這位,我不知道他是你校友。”
蘇景仰靠在座位上閉着眼睛,不想在這裏把局面再次鬧僵,強忍着沒有抽回手。
易軒坐在對面的聯排橡膠椅上,盯着蘇景和那人牽在一起的手,忽然間很想抽煙。
他站起身想離開,被警察小哥呵止。
“讓你站起來了嗎?老實坐着等家裏來人!”
易軒家裏有錢,腦子聰明又生得好看,本碩連讀之後放棄了給家族企業打工,憑在校時期拿下的科研專利被科研與生産并行的頂級集團簽約,成為旗下最年輕的首席科研官兼項目合夥人。
他平安長到二十五,還沒被人這麽熊過,強忍着坐了回去,把頭靠在牆壁上負氣地閉上了眼睛。
“回去給你熬鳕魚粥好不好寶寶?”
“你喜歡玩的那個滑雪場下月就開了,今年有經驗了,我提前訂好票到時候帶你去。”
“我最近在看房子,選了兩套合适的,周末有時間你過去看看。租的房子再好總歸不是自己的家……”
“等安定下來,我們可以考慮去國外注冊結婚……”
他大意了。
閉着眼睛的時候,聽力會放大,無限無限無限放大。
對面那傻逼一會兒一句一會兒一句,字字句句像小電鑽似的往易軒腦子裏鑽。
易軒眉頭越皺越深,到最後咬牙都壓不住煩躁,忍無可忍地張開了眼睛。
“你能安靜會兒嗎?”他壓着帶傷的眉語調冰涼地問。
顧傾“呵”了聲,嗤笑着反問他,“我跟我老婆說話,幹你屁事兒?”
“他不想理你你看不出來嗎?”
“你他媽是沒談過戀愛還是土狗泛酸啊?懂什麽叫情侶之間的傲嬌小情趣嗎?”
“我懂你媽。”
“你他媽再罵個試試!”
“懂你媽。”易軒盯着他重複,“罵了,怎麽着吧?”
“別罵。”
一直強忍着沒出聲的蘇景打斷他倆。
“直接打,動手,往死裏打。”
“打完就地刑拘,省得麻煩警察哥哥們再辛苦出警逮你們一趟了。”
“去吧,操練起來,反正你倆都挺耐*操,一時半會兒誰也死不了,撐幾個回合就夠判的了。”
“打,別吵,讓我清淨會兒。”
易軒看了眼蘇景蒼白脆弱的面色,強壓着火氣偏開臉靠了回去。
顧傾也沒再沒話找話說。
牆上的挂鐘嗒嗒地走,氣氛僵持到每一秒鐘都變得無限煎熬。
Qǐng zaǐ
不知過去了多久,在蘇景快要睡過去之前,有人扣了扣窗戶。
“誰是易軒?”
易軒起身,警察小哥朝他揚了揚下巴,“出來吧,家屬來領。”
易軒報的是易宅的固定電話,來的人卻是黎缦。
蘇景被敲窗聲驚動,下意識地順着人聲往隔離室窗外望了眼。
蘇景從前一直吃黎缦的醋,易軒不知道他有沒有看見黎缦,大概是知道來的不是自己的家屬,他淺淺地看了一眼就不太感興趣地耷下了眼眸。
“愣着做什麽?出來登記一下信息就可以走了。”
警察小哥再次敲了敲窗,催促道。
易軒拉開門出去,黎缦望見他喊了聲“天!”
她跑過來心疼地仔細打量他的臉,問他,“怎麽會搞成這樣?”
易軒先是把她往旁邊帶了帶,而後才回答她的問題。
“是誤會,沒事了。”
黎缦來之前聽警局說了事情的大概,忍不住向往隔離間去看,可易軒對她從來話少的可憐,給出這麽含糊的說法就證明他不想深聊這件事情,于是黎缦便沒有多問。
“我早上去找阿姨請教插花,局裏電話打到家裏,把我和阿姨吓壞了。”黎缦不輕不重地嗔怪道,“你啊,怎麽小時候沒見叛逆,上了社會卻突然鬧起了狗脾氣?什麽事不能好好說的?還好易叔叔忙着開會,讓他知道你跟人打架被扣了局子還有你活的嗎。”
“阿姨不知道你傷得重不重,急得要來,又怕叔叔開完會出來問起她去了哪裏不好解釋,只好千叮咛萬囑咐地拜托我過來接你。”
母親那樣子想也知道聽說這種事情會是什麽反應,易軒簡單“嗯”了聲算是答複了黎缦,簽了字之後問警察小哥,“蘇景什麽時候可以出來?”
“蘇景?”黎缦重複道。
“嗯。”易軒說,“昨天遇到的。”
他隐去了蘇景那位彪呼呼的傻逼男友,簡單說,“不關他的事,他是被牽連進來的。”
“你也知道他是被牽連進來的,”警察小哥收起登記信息,往裏看了眼,“他怪慘的,唯一一個沒有動手的,卻因為沒有可以過來做擔保的人,要拘夠48小時才能放。”
黎缦聽到這裏直接甩開易軒進了隔間。
“黎缦!”
易軒慌亂地喊了她一聲,沒有攔住她,蘇景已經擡眼向他們望了過來。
“小景……”黎缦看着眼前似曾相識的人,心疼地問,“你這些年跑哪裏去了?爸爸一直在找你,我也很擔心你,你怎麽可以一點消息都不給我們!”
蘇景盯着她看了會,轉開了視線平淡地說,“我一直在海市,哪裏也沒去。”
“不可能!”黎缦難以置信地說,“我和軒也一直留在海市,為什麽從來沒有遇見你?”
“姐,”蘇景被她的單純氣笑了,“我生活的這個海市,是公交車按站收費的海市,是揣着盒飯擠地鐵趕早晚高峰的海市,是租房的時候地下五層以上都算好樓層的海市。”
“不是你們這些權貴子弟雙腳不沾泥揮金如土地刷卡開轟趴的那個海市。”
“如果不是昨天跟我男朋友賭氣跑去酒吧逛了一圈撞到了倒黴的易同學,或許我們可以在這平行時空裏來回穿梭到死去都不會有一絲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