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三爺爺看不慣楊婉兒那副跋扈的樣子, 喝道:“慎言!”
楊婉兒委屈地沖楊員外喊了一聲“爹”,晃着楊員外的胳膊, 讓他幫忙說話。
在外人面前, 總是要護着自家女兒的, 楊員外硬着頭皮道:“吳軒是家中獨子,總不能斷了香火, 還是應娶個女子為妻。”
楊員外本是随意找了個理由勸說,卻恰好戳中了三爺爺的軟肋。
三爺爺一輩子有兩大憾事, 一是他自己沒有兒子,二是吳老爺子不同意把吳二成過繼給他當兒子。
對于吳二成的獨子吳軒, 他是當親孫子看的。以前吳軒是個傻子, 又只認于豆豆一個人,他才勉強同意兩人成親。但現在吳軒變好了,還是應該娶個女子。當然了, 娶媳婦要挑賢惠懂事的女子, 楊婉兒這樣的萬萬不可!
見三爺爺有所動容, 楊員外繼續道:“小女已滿十六,正是好年華。跟着我學了幾年, 也算識得一些文字。”
這話一出,吳軒突然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他問道:“你女兒十六歲?”
“對啊, 我比你小兩歲。”楊婉兒歡快地應道。随即反應過來她應該矜持一些,偷偷瞄了吳軒一眼,又羞答答地點了點頭。
吳軒道:“既然你女兒十六歲。那我滿月的時候, 她還有兩年才出生,怎麽和我定娃娃親?”
楊員外解釋道:“當時拙荊有孕在身,孩子還沒出生。”
剛被他親哥拖出去的那孩子又偷偷跑了回來,聽到這話,大聲道:“楊家姑娘莫非在她娘肚子裏懷了兩年多?”
“你小子又嘴賤,你以為是哪吒啊,還懷兩年多!”他哥擰着他的耳朵訓道。但并沒有再把他拖出去。
楊員外繼續解釋道:“因為孩子還沒出生,所以婚書上只寫了我的名字,另一個位置空着。過了幾日,拙荊誕下一個兒子,就是我的長子楊修竹。”
衆人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終于注意到了一直站在最後面,一句話都沒說過的楊修竹。
“本來兩家都是兒子,親事應該做不成了。但天賜良緣,兩年後拙荊又誕下一女,正好應了這樁婚約。”楊員外在女兒的催促下硬着頭皮說完了這段話。
“這麽說——”吳軒朝人群最後面的楊修竹看過去,說話時尾音帶上了一絲調侃的味道,“與我有婚約的是修竹賢弟。”
衆人都沒料到吳軒會這麽想,一下子愣住了。
楊婉兒大聲喊道:“和你有婚約的是我!”
楊員外也道:“按傳統,指腹為婚的如果第一胎是兒子,自動順延到下一個女兒。”
吳軒一臉正直道:“君子重諾。既然定下了修竹賢弟,怎能因他是男子就違背婚約。楊員外與修竹賢弟是讀書人,必然知禮守諾。那我與修竹賢弟的婚事——”
“荒唐!”楊員外怒道。楊修竹是他的長子,也是他唯一的兒子,怎麽可能和男子成婚。
楊婉兒也道:“我哥哥明年就能考中秀才了,他要娶一個大家閨秀的。”
吳軒表情平靜地看了他們一眼,“寫了婚書不認,傳出去毀了名聲,怕是會影響科考。”這是楊婉兒剛才威脅他的話,現在可以還給她了。
楊家人一下子被噎了回去,不知道該怎麽反駁。楊修竹身上背負着全家的期望,他的科舉之路容不得半點閃失。
對付厚臉皮的無恥之人,就要比他們臉皮更厚!
吳軒整了整衣擺,朝楊修竹的方向走過去,“我一直很欣賞如修竹賢弟這般隽秀的才子,若能日日秉燭夜談——”
楊員外一下子急了,沖過來想攔住吳軒,吳軒鐵臂一伸,鉗住了楊員外的手臂,交給吳文韬,道:“扶楊員外回椅子上坐好。”
楊婉兒也沖了過來,道:“我才是和你定親的人,我是女子,我哥哥是男子。”怎麽會有人不喜歡女孩子,偏偏要和男子成親呢?
吳軒勾唇一笑,“我只喜男子。”
他臉上挂着标準的微笑,走到楊修竹面前行了一個書生禮,“客裏相逢,籬角黃昏,無言自倚修竹。”裝模作樣地吟誦完這句完全不符合情境,但足夠惡心人的詩句後。
吳軒又湊近了一些,拖長了音調道:“賢弟果如一林修竹,令人見而忘俗。又,見而——心折。”
楊修竹哪裏見過這種陣仗,登時吓得後退好幾步。他本就性格內向不善交際,平時和同窗寒暄起來都磕磕絆絆,這般直白的調戲對他來說可謂極端驚悚。
楊員外護兒子心切,拼了老命從吳文韬手裏掙脫了出來,道:“吳軒賢侄,修竹乃我家中獨子。”
吳軒看着擋在他身前的楊員外,依舊笑得溫和,“無妨,我也是家中獨子。”
“修竹已經考過了童生,今年還會再考院試,他是讀書人,怎能與你——”後面的話楊員外說不出口了。
吳軒一臉誠懇道:“您是不滿我沒有功名嗎?那我明年也去參加科考,如果取得秀才功名,是否可以迎娶修竹賢弟?”
“當然不能!”楊員外就這麽一個寶貝兒子,怎麽可能讓他嫁人。
“文韬,扶楊員外去座位上休息!”吳軒大聲道。既然有膽量帶你女兒來糾纏我,就別怪我去糾纏你兒子。
吳軒繞過楊員外,一步步逼近楊修竹,“窗竹影搖書案上,野泉聲入硯池中,此番美景,若能得賢弟把臂同游——”
“婚書只是酒後玩笑,做不得數!”楊員外崩潰大吼。
“哦?”吳軒回頭,“此言當真?”
楊員外洩氣一般癱坐在椅子上,道:“當時大家都喝多了,一群人起哄,我們才簽了這份婚書。酒醒後雙方都沒有在意此事,只是當做了玩笑。”
“原來如此,那您今日為何又帶着婚書上門?”吳軒問道。
楊員外看了看大受打擊的楊婉兒,又看了看吓得不輕的楊修竹,猶豫一番,還是覺得兒子更重要。只能出賣女兒了,他道:“小女婉兒傾慕賢侄,正巧我翻出了這份婚書,就想着——”
“騙婚?逼婚?”吳軒替他把後面的話說出來了。
楊員外尴尬地別過頭,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事情到此,真相已經大白。
楊員外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丢了這麽大的人,實在沒臉再待下去。他道了一聲:“告辭。”示意楊修竹和楊婉兒随他離開。
楊婉兒還不甘心,對吳軒道:“你早晚要娶一個女子的——”
吳軒轉頭,攔住正準備悄悄溜走的楊修竹,“歡宴良宵好月,佳人修竹清風,不知賢弟可有——”
“給我過來!”楊員外對楊婉兒吼道,強硬地拽走了她,吳軒見此,也從善如流地放開了楊修竹。
這種無賴手段是吳軒在高中的時候學的,那時班裏有女生向他告白,他就直接表明了性向。但之後總有一些閑極無聊的直男,湊到他面前嘲笑挑釁。
吳軒只在剛開始吃過兩回虧,後來就想到了這個辦法,用來惡心直男非常有效,一吓一個準,保管下次看到他主動離得八丈遠。
這回用來吓直男的長輩,效果驚喜翻倍呀。
看着楊員外一家三口落荒而逃的背影,吳軒笑得放肆而張揚。
雖然楊修竹有那麽一絲絲無辜,但誰讓他攤上了楊員外這個爹和楊婉兒這個妹妹呢!
——
吳軒笑完得意地回頭,準備迎接堂弟們崇拜的目光。
卻看到,豆豆站在他身後,幽幽地盯着他。
“啊哈哈——豆豆,你什麽時候過來的?”吳軒心虛道,剛才做的那些事情不會都讓豆豆看到了吧。
豆豆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歡宴良宵好月——”
“啊哈哈哈哈——豆豆你不是在書房練字嗎?”剛才外面吵成那樣豆豆都沒有出來,他這才敢放心大膽去惡心人的。
“三個時辰到了。”豆豆依舊面無表情。
“哎呀呀,歲月如梭時光飛逝,轉眼間三個時辰過去了,又到了準備晚飯的時間了。”吳軒都不知道自己在胡扯些什麽,“豆豆今天練字辛苦了,這樣吧,今天的晚飯我做怎麽樣?”
吳軒看向周圍的一衆人,“大家都留下來吃飯啊,我親自下廚。”
“不了不了。”衆人紛紛告辭。小兩口的事,外人還是不要摻和為好。
三爺爺看了吳軒一眼,欲言又止,被吳大成拉走了。
人呼啦一下走幹淨了,院子裏只剩下了吳軒和于豆豆兩個人。
吳軒和豆豆對面而立,垂下頭解釋:“豆豆,你要相信我,我剛才只是在吓他們,我對那個楊修竹一點興趣都沒有。瘦的跟個竹竿似的。”
豆豆低下頭,看着自己細瘦的腰身。
吳軒趕緊補救:“豆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有說你,你瘦的很好看,腰身細細的,摸起來——”
豆豆轉頭就走。
“豆豆,我錯了!”吳軒一個大跨步追上去,雙臂輕輕攏住豆豆的肩頭,“我錯了,我保證,以後再不會這樣了。”他現在是已婚身份,要注意影響。
豆豆掙了掙,沒掙脫,道:“今天你做晚飯?”
“對對對!”吳軒猛點頭,态度十分殷勤,“你說吃什麽,我就做什麽!”
他一把橫抱起豆豆往廚房走,“我給你搬一個椅子,你就坐廚房門口盯着我幹活。對了,手裏再拿一根燒火棍,看我幹活不勤快了,直接一棍子甩過來。”
“才不要。”豆豆小聲道。
“嘿嘿嘿,我就知道豆豆心疼我。”
“放我下來。”
“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