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這次第豈無風雨
? 寂夜人靜,梧桐林中,幾個花妖樹精和師傅正對酌淺飲。
此一幕于深山老林中一瞧,好不詭異,當然尋常人是見不到的,因為此處設下了結界,與凡塵隔開。
此其不為外人知曉的門道之一;其二則是肉體凡胎十有□□便是連它們的聲音都聽不到,更不說有緣人能夠觀其形。
涼風弄影,此刻我心情不好不壞,散漫地撥弄着古筝,一只小妖蹲在近旁,閑與傾聽,也多虧了它不知從哪裏弄來的這筝,讓我有了排遣,不至于繼續摧殘花草,現在側目看去,禿了好一大片。
不知此去來年掌燈時分,那個人會不會擔心我化了厲鬼去找他呢,懸得很。也只是又想起了很是矯情的那句“紅顏薄命”,又或者是“流年不利”。
何如說這便是劫數了,因果輪回,償債與這天道。
與天道,我怔怔地想着,也唯欠過她,只是我不懂,都應了旁人的說辭離了家外出學畫,不克錦瑟與她腹中的孩兒,竟還不夠。
難道是償還那尚未消去的孽債嗎,早年我便以為并不欠她什麽了。
至于逼我下來的那個人,應料定我死了,或許上面參天大樹遮擋,讓他不知道我掉在哪裏了,給了機會讓何如救了我去。
如今,大約是腦損的新傷舊傷一并發了,竟絲毫記不清那賊人的相貌來,回憶裏滿是辨不清的黑影。
如果這世界還是我曾經以為的那個世界,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我肯定是沒有命的,屍骨無存都未可知。
然而,真真兒的事情是,原來這個世界上除了人類之外,還隐匿着仙妖鬼神魔五族,六界傳說竟然是真的。
可那時我墜崖,即便是有了椿樹精墊背,也是受了極重的內傷,我那條腿被崖壁上的枯木劃開,流了很多的血,何如治了我幾日幾夜才睜開眼睛。好笑的是那時我并沒有流出感激的眼淚,只是看着何如,說了句:“好餓。”
于椿樹精而言,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上,她挑了一個吉位準備吸取天地精華,簡單點說就是曬太陽,然後出乎她意外的是剛閉上眼睛就被我給砸暈了。
現在我一直在想,當真那是個吉位麽?
聽說,椿樹精的慘叫響徹老林,我一直都不敢問她的感覺,琢磨着登門道歉,可聽小妖說,椿樹精決定以後只曬月光,我就想暫時還是不要去打擾她的好。
大概有四年沒有彈過這東西了,我手生得很,很快也沒了那份興致,便坐在梧桐樹下,一只腿支着,一只腿放下,那小妖摘了一個幹癟的蘑菇頂在頭上,嘻嘻對我一笑:“你看,你看,我發黴了!”
我看了它一眼,心裏嘀咕着,雖說花妖樹精還在道法天然之內,但怎麽說也不會發黴的。
小妖見我沒怎麽搭理它,識趣地去撿石頭玩了。
其實遇上妖可不是什麽好事,我那個修仙的美男師傅是這麽告訴我的。
我該慶幸我碰上的這些都是極有品味的妖精,并不喜歡吃小孩,而且她們從一定程度上來講都是極好相處的,不單單送了我很多奇怪的靈藥塗抹傷口,用法術修複了我的衣裳,還摘了很多平生沒吃過的野果花草給我大飽口福,不論哪一個都是人間極品。
小妖颠颠地跑過來,對我說:“你該去聽聽他們在說什麽,在談論關于你的去向呢!”
我挑眉看去,何如正好也看向我,招招手示意我過去。
走姿比前幾天要好看得多,我不敢想象如果我小小年紀就成了瘸子或癱子,還好還好,世界上有神仙就是不錯!
柳妖看着我,滿目的愁色,纖纖的手指挑着鬓邊的碎發,沉吟許久才說:“她還要回去嗎?”
桃妖淡淡地看着天上的月亮,狀似無奈,站起身來,她用法術變幻的那身水色緞裙卻是好看。
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
概天下沒有巧娘繡女能夠仿得出來,卻聽桃妖說:“這是她的命,她是人,自是要回去那個紛擾的世界。”
松妖眼神矍铄,定定地道:“有人要害你,更是不能遂了他們的願,你千萬不可将江山拱手相送,那可是你的父輩們用血汗守衛下來的。”
松妖一直都這般有精神!嗯!可是它也喜歡把困難誇大其詞,我這個事情和江山父業還不太能扯上關系,我挂着額邊的三條黑線繼續聽着。
含羞草妖似是不茍同他們的話,直道:“你現在回去,不是正碰上你三姐回來養胎嗎,那……也有可能遇見你心儀的那個男子,到時候肯定會勾動情腸的,何苦呢?”
聽小妖說,我昏睡不醒的那陣子她便到了家,現在且養着呢。
四年了,總算是得了一胎。
小妖咿咿呀呀地想插嘴,衆妖看向它,它憤憤地說道:“天下竟然有這樣的姐姐,會奪了妹妹的心上人,不行,我得去聲張正義!”
杏妖捂住它的嘴,小妖瞪大了眼睛,直跺腳,卻聽杏妖說:“你修為尚淺,哪兒都不許去。”
我也沒把小妖的話作數,畢竟它那兩百歲的智商還不夠一個三歲的人類小孩兒耍的,着實堪憂。
柳妖瞧着我,溫柔地攜了我的手說:“不如與我們一道修仙吧,那樣的世界不适合你,你既是仙靈滋盛之人,便好好珍惜,修仙方是正途,不能辜負天地之母。”
每次聽柳妖說話,我都會覺得那種弱柳扶風的姿容無人能及,我每每都擔心她太較弱,會忽地倒在地上。
我裂了一個大大的微笑:“柳妖,我雙親尚在,我也不能辜負了他們呢。”
柳妖退了一步,眸色流轉之時搖身不見,何如看着我,眼神裏也是一派遺憾。
那一夜,花妖樹精伴我到天明,為我将來做盡了打算,可我還是拒絕了她們修仙的盛情邀請,決定回去。
我記得那晚的月亮很是柔和,似乎在人間極少看到這樣的月亮。
不日,我傷早無大礙,被師傅變換了一副十七.八的男兒身後便拖着告辭了。走出結界,再也看不見那妖精的世界,但是我還聽得到小妖的呼喊,嘶聲竭力。
我不禁濕了眼睛,向着那看不見的世界微笑,轉身。
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寫一本小說,講述這段離奇的經歷,叫《深山有妖》?不行,這個名字看上去有些恐怖,那叫《從椿樹精說開去》?好像是從認識椿樹精開始的,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