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樹欲靜而風不止
? 時值南北兩朝分野,初現動蕩的預兆,首當其沖的是武林,武者的江湖。畢竟武林門派衆多,利益矛盾最為尖銳,又受地域人口一幹因素影響深刻,要想不受到波及确實很難,更何況武林人士常常是熱血沖腦,動不動就刀劍相向,能夠冷靜下來好好談事情的确實不多,自然要率先弄出些事端來才能對得起他們的性格。
于是乎,盟主很适應時代特點地死掉了。
王之衛悠然地揭開茶蓋聞香,袅袅茶霧後,烏唇緩緩地一啓一合道:“岳吏盟主武功蓋世,被暗算之後不幸身亡,邪派組織蠢蠢欲動,江湖怕是不安生了。”他頓了一頓,繼而說道:“此外,許多孤立的城池遭受流寇馬匪的襲擊,甚至其中有些城池早已淪為他們的據點,臨近的莊園村落不堪其擾,百姓離鄉背井,一個又一個的村落成了鬼村,杳無人煙。長久以來隐沒的夷蠻數族出關活動,關于陰陽家的傳聞又多了起來,說他們開始收集屍體什麽的,怎麽玄乎,江湖上便怎麽傳,唯恐局勢還不夠亂。我看啊,這世道不亂倒還不正常了,或許是這世道要亂盟主才死的,倒不是盟主死後世道亂了……”
我第一次發現這老頭和我所見略同,不由地看了他一眼。
可爹的表情看不出對王之衛這老頭子的話是贊同還是反對,只是靜靜地品茶,王之衛卻笑,似乎笑便是他表達一切意味的表情。
良久,爹道:“七兒,你覺得王老爹說的如何?”
我放下茶碗,嘻嘻道:“在我來說,江湖如此,南朝如此,好,也不好,偏安一隅,安寧得很,不是嗎。”
他們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用着各自的表情,爹微笑,王老頭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兒。笑音方落,進來了一隊樂師歌女,甚是清麗的裝扮,他們擺放好了物什,各自行禮,啓音輕舞,樂聲揚揚,我開始在想那個問題的背後是否另有深意。
日暮時分,靜靜地坐在六樓窗邊,俯瞰如畫江山,映着那斜照的殘陽,眨眼間最後一抹斂退,滿眼的琉璃璀璨,紅深綠暗,重烏光散,點點團團,映人眼瞳,那燈火很是漂亮,尤其是從這個角度看去,獨有一番靜谧的氛圍。
馥湍道:“聽說今天二小姐又給那幾位公子臉色看了。”
我并不覺得驚訝:“想也知道……不過,我忽而覺得二姐很笨……她若不早點把自己嫁出去,小心爹将她嫁給一個人。”
馥湍問道:“什麽人?何時老爺的心思叫你猜到了?”
我搖搖頭,不懷好意地笑:“這個人你是認識的,叫……權術,我們常常見,這麽快便忘了他麽。”
二姐蔚水雖聰明,但是也懷揣着女兒家的天真在,想着找一個情投意合地,彼此愛慕的人共結連理。但是她大概是忘記了自己的年歲,沒有認真去看這周遭女人的命運,倘若不好好把握機會,婚事再耽擱恐怕就容不得半點她自個兒的心思,是要嫁給某個殿下或者是公子的,無關情愛,只有權術。
馥湍呵呵笑了笑:“是啊……若是不趁早嫁個如意郎君,便是要被安排與權術過一生了。”她停下手中的動作,僵了一會兒,又問我:“外面好看嗎,你呆呆地坐那裏很久了。”
我點點頭:“現在的景色是最美的了,白日裏浮躁,晚上就都靜了下來。”
馥湍道:“這些夜裏點了安神香,是不是舒心多了,沒再做那些個怪夢吧。”
我想了想,道:“沒有,那檀香很有用,這些時睡得很踏實,該是給四姑母也送些的,她睡不安穩的毛病可比我的嚴重多了。”
怪醫行言說:“腦損之人,其思必混,夢魇十有八九。”他言中了我的病症,自那年墜樓後開始斷斷續續地噩夢驚悸,雖按着調理的方子抓藥,許多年也未見改善。但說是夢,卻很真實,倒不像我這輩子經歷過的事情,仿佛是前世,這應該也是玩笑話,哪裏來得前世今生之說的,怪力亂神罷了。
近些時日,娘有些悶悶不樂,老是一個人呆在荷池旁,我有些擔憂,但是她卻不怎麽跟我講心事,便是連爹也問不出所以然來,開玩笑來講,憑娘的執拗,應該是可以稱為天下第一的。
午時,幾個黑衣男子站在案前向爹禀告道:“老爺,屬下探查後得知齊國命人在南關以西十裏的黃口渡造船,大練水軍。”
爹挑了挑眉,冷道:“造船?”
黑衣男子繼續道:“該是戰船,且模型初具,遠觀約得長十丈、寬兩丈,高三丈。”
爹擺擺手,黑衣男子一一退下,辨身形步伐,他們都是不亞于從仁的高手。
王之衛又從帷帳後踱步而出,用手緩緩地扶着長須。他老是喜歡在暗處聽人說話,這個習慣不好,卻聽他笑意盈盈地說道:“老爺如何想?”
爹淡淡地說:“你既然有了心思,不妨直說。”
王之衛換了副滄桑聲音說:“老朽猜齊國是想繞過南關,通過水路進軍,如此我們易守難攻的優勢便起不到什麽作用。長十丈,寬兩丈,高三丈,往大了說,可容士兵千人,這樣的船只若得百艘,齊國不日揮師南下,那時魯國便首當其沖,我們也無甚屏障,單靠護城河,怕是得不了多少便宜。龍爺還是早作打算,縱虎之勢,不可啊。”
爹沉默了一會,道:“先生以為如何打算?”
王之衛也默了一會,臉色微微有些陰冷之色:“初步想法便是,不管齊國如何行動,那裏必須……有我們的人。”
爹微冷,道:“這個容易。”
王之衛道:“早年派出去的人都已經斷了聯系,培養新的一批會有些難度,這個才是需要從長計議的。”
爹淡淡地道:“是嗎……那就從長計議吧。”
王之衛颔首諾着,又說:“不知這次人選能否從三十四營裏出人?”
爹瞧了瞧我,點點頭:“小七沒有異議,那便是可以。”
那句話我不知如何作答,總而言之,後來我失眠了,關乎四年前爹囑咐的事情我想了很多很多,三十四營,再次介入我平靜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