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 步小黛逃了。
她想，就算遙控器也有控制距離。如果她和沈星朝離遠一些，說不定就換不了魂了。雖然不是百分之百肯定，但只要有一點希望她就不會放棄。步清秋和穆石生死未蔔，她怎麽可能乖乖呆在沈星朝身邊，每天做洗衣做飯的老媽子？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步小黛谷主早已習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忍着脾氣伺候沈星朝那麽久，就是為了一朝逃亡，她都佩服自己的演技。
所以趁來月事沈星朝不屑與她換魂，步小黛包上十幾個雜合面團，帶上幾塊蘿蔔幹，義無反顧地逃了。逃得飛快，才一早上就翻過了兩個山頭。整整半天沒見到沈星朝，步小黛心情大好，一邊走一邊在林間高歌：“……說走咱就走啊……你有我有全都有啊……”
沈星朝見她早起，還以為她出門摘野菜。稍稍多睡了一會兒起床，他打了個哈欠，喊：“穿衣，洗漱！”
往常他一喊，步小黛早已打來熱水，端到他面前伺候他起床，這次屋裏靜悄悄的沒人應聲。
他只得揉着眼睛走到外邊，揭開鍋蓋，裏面冷冰冰的，哪有燒水的痕跡？
去哪了？
平常不用叫步小黛都會在眼前晃，他根本不必稱呼對方。現在真要叫人了，該怎麽稱呼呢？
步小黛？
不不不，人一旦太熟，叫名字顯不出生分的感覺。
小黛？
更熟絡了。
黛兒？
……否決……
娘子？
Advertisement
娘子不錯，娘子好，既可以掩飾身份，又符合目前的境況，就叫她娘子。
“娘子，人呢？”他拉開門出去，院子裏也靜悄悄的。只是少了一個人而已，怎麽感覺屋裏特別空呢？也許步小黛摘野菜還沒回來？
他不想幹等，挽起袖子幹活。一口氣将院子裏的柴劈好壘成一堆，步小黛還是沒回來。
他餓了。
本來平日裏就吃得清淡，不頂餓。早上又什麽都沒吃，還幹了些活，他餓得抓心撓肝的。在廚房裏翻了半天，只在蒸飯的屜子上找到幾粒米。
堂堂北宣皇帝居然會挨餓。他恨不得立刻把步小黛找回來海扁一頓。其實只要換魂就能找到步小黛，但步小黛正是不方便的時候，他不想換。
于是他整理好衣冠，進村找步小黛。村裏的人對他的印象不錯，覺得他是娶了悍婦的落魄公子，蠻可憐的。
因為太餓，他也收斂了一些脾氣，見着人，便彬彬有禮地一拱手：“請問大姐，可曾見到我家娘子？她一大早就出去了，沒回家做飯，我很擔心。”
“請問大哥，可曾見到我家娘子？”
村外的屋子裏住着對逃難的小夫妻，丈夫是落魄貴族公子，妻子是潑婦加敗家女，竟用一個大金镯子換了間兇宅。村裏本來就沒多大，這點事傳得沸沸揚揚，有眉有眼兒的。
平時這小兩口不怎麽進村，那些大姑娘小媳婦兒早盼着瞧瞧那軟蛋男人長什麽樣。現在可算看着真人了。一看這男子白白淨淨，比那畫上的神仙還好看，羞得村裏所有的女眷都紅了臉。同時又都覺得這麽好的男子娶了個悍婦，悲慘到了極致。在泛濫同情心的影響下，沈星朝雖然沒找到步小黛，卻收獲了幾個大姑娘羞答答遞給他的雜合面窩頭。
雜合面窩窩頭黑漆漆的，硬得像石頭。要是步小黛做的他還能勉強吃下，要是別人做的嘛，誰知道她們做窩頭之前有沒有洗手？
出村他就把窩窩頭扔進了水溝，然後氣沖沖地關門坐定，與步小黛換了魂。
步小黛正邊走邊啃雜合面團呢，轉眼就發現自己回到了沈星朝的身體裏，坐在小屋中，肚子餓得咕咕叫。
她知道自己的魂又被沈星朝換了，逃不了了，幹脆燒開鍋做飯。飯做好将肚子填飽，她拖了條凳端坐院子中央準備迎戰，手裏還捧了杯竹葉茶壯膽。
不一會兒沈星朝從竹林裏走出來，笑盈盈的看不出喜怒：“小貓露爪子撓人了？”
說着話與步小黛換了魂。
為了早點趕回村子，他用步小黛的身體施了輕功。步小黛走了一早上的路，他只用一個時辰就跑回來了，生生将步小黛的腳磨出了幾個大水泡。他十分滿意這個效果，反正月事結束之間他也不準備再用步小黛的身體。
所以一回到自己的身體中，步小黛立刻覺得雙腳脹痛，全身累得發軟。而對面的沈星朝條凳坐着，熱茶喝着，別提多惬意。
合計着人家把她的身體當備用胎，換着用呢。
既然逃跑失敗，她也不用再裝了，幹脆雙手一撐坐上高高的柴堆，雙腳輕輕搖晃：“陛下把我的身體從那麽遠的地方帶回來，辛苦了。”
沈星朝品了一口茶，語音妖嬈婉轉：“嗯，不辛苦。嫩竹葉泡茶別有一番清新滋味，前陣子怎麽沒見娘子泡來着？”
娘子？這個稱呼從他嘴裏說出來，好惡心。
步小黛冷冷勾唇，眸光中總算有了那麽一絲別谷主人的傲氣：“茶裏有毒，陛下不怕被毒死？”
“不怕。”沈星朝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毒死這具身體，我可以用你的。”
“哈，”步小黛笑了起來，“陛下唬我吶？我死你也活不了。咱們現在是栓在一條繩上的螞蚱，我沒說錯吧，陛下？”
沈星朝怎麽會那麽好心護着她，還忙着幫她打通身上的筋脈？又是為什麽，一定要把她栓在身邊？她步小黛是不聰明，但也不傻。
“你說呢？”沈星朝反問她。
“哦？那我驗證一下。”步小黛舉起自制的小弩，指着自己的頭，“我手中的弩比不上我的神機小弩，可殺我綽綽有餘，陛下怕不怕？”
沈星朝輕輕一笑，眼中水波蕩漾：“娘子，連你姐姐也不了解你。可孤了解。你不會動手的，你最喜歡活着了，再說你也動不了手。”
“動不了手？陛下的意思是，你可以随時換走我的魂阻止我？”
話音剛落，沈星朝一怔，因為他發現自己被換進了步小黛的身子。而步小黛附在他身上，正得意地抽着肩膀笑，表情顯得特別奸詐。換魂的秘訣沈星朝不說，她就不會自己琢磨？
拍了拍手，沈星朝吐掉步小黛嘴裏的草棍：“會換魂了，什麽時候學會的？”
步小黛驕傲地揚起下巴：“睡覺的時候。只要意志堅定，就能自由地換來換去。我試着換魂的時候，陛下睡得可香了。”
睡覺的時候？他居然沒察覺？
沈星朝目光一沉，眨眼間換回自己的身體。口中呼出一道呼嘯。
片刻，一道悠長的鷹啼響起。一只老鷹盤旋而下，落在步小黛身邊的柴堆上。偏着頭，用刀鋒似的眼神盯着步小黛，爪子閃着鋒利的寒光。
吓得步小黛從柴堆上跳起，退到一邊。那是信鷹，沈星朝早已和部下聯系上了？
“娘子別怕，孤還要用娘子的身體，暫時不會讓它啄瞎娘子的眼睛。”說着話，沈星朝走到柴堆邊，從老鷹腿上取下信筒，打開信看了看。轉頭望着步小黛，“換回魂魄之前，娘子要聽孤的安排。畢竟娘子與孤是栓在一條繩上的螞蚱，同生同死。”
墨黑的眼眸冷得沒有絲毫溫度，卻并沒有透出咄咄逼人的那種淩厲，而是散發着一種莫名的迫人氣勢，壓得人喘不過起來。
捏緊雙拳，步小黛鼓起勇氣：“若我不肯答應？”
唇角依舊勾着淡淡的笑：“娘子不會不答應，就如同娘子不會不顧別谷一千來號弟子的性命。”
決勝千裏之外，這便是稱霸天下的人麽？
這種人說的話不會只是威脅，步小黛心一橫：“好，我配合陛下，但陛下也要答應我，等事情了結，請陛下放過我們別谷一幹人等。包括此刻拿定天儀的人。”
“準了。”沈星朝揮退信鷹，朝門外走去。走到門口又轉身，若有所思，“對了，在宮外，孤準你不必稱朕陛下，換一個稱呼。”
叫你混蛋！
步小黛心裏這麽想，嘴上卻不敢說，只得耐着性子道：“星朝。”
“你敢直呼孤的名諱？”沈星朝皺眉，表情微微有些賴皮，幾乎讓人忘了他剛才威脅人時身上散發出的壓迫感。
“那，當家的？”
“叫夫君。”沈星朝幹脆提了出來，“文雅些。”
“……夫……君……”步小黛笑得比哭還難看。
沈星朝點點頭，出了院門：“夫君我要出去一下，娘子看家。”
步小黛站在原地安慰自己，雖然自己逆襲失敗，但好歹和沈星朝做了個交易。
卻沒注意到沈星朝走到轉角處，彎腰摘了朵金黃的蒲公英。
聽步小黛說，婆婆丁回甘菜就是這玩意。指尖輕撚，金黃的花朵碎成了渣。
“睡覺的時候？”黑眸靜若死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