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 下了好幾天雨,天氣終于放晴。
沈星朝早上醒來,想不起自己是誰。換魂的次數多了,精明如他也有混沌的時候。擡起胳膊看了一下,柔軟纖細,這才确定自己在步小黛身體裏。昨天接連幫步小黛打開幾條經脈,難怪這麽累,他趴在床頭散起床氣。
卧室窗戶用青竹杆輕輕挑起,窗外竹影搖曳,陽光明媚。臨窗小桌上放着個竹筒,竹筒裏斜插着兩支紫色鳶尾花,好似停着兩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原本是間滿是灰塵的屋子,住了陣子竟住出清雅的味道了,倒比他那富麗堂皇的養心殿更舒服。
沈星朝用餘光打量着坐在門外廚房小板凳上洗野菜的步小黛。
從小他就從別人看自己的眼神中看出,自己是個美男子。後來他繼承大統,漸漸的,那些眼神如他所願,從驚豔變成了誠惶誠恐,他也就很少再注意自己的樣子。
如今用步小黛的眼睛觀察自己的身體。很奇怪,不知道為什麽,當他身體裏面的靈魂換成步小黛的時候,身體也跟着變了模樣似的。
此刻他的身體穿着用紫色錦袍改成的,打滿補丁的簡單衣裳,頭發一絲不茍系在腦後,渾身散發着幹淨的氣息。一雙墨黑發藍的眸子濃密的睫毛掩映下光彩奪目,唇邊勾着清澈的笑。
一點不像自己,倒像自己那心性軟弱的弟弟沈星辰。
這次穆沉水一定會讓阿辰回宮鎮殿。
沈天蔭是太後的傀儡,太後一脈外戚野心勃勃,一定會利用沈天蔭做些動作。他先前想留沈天蔭做餌,才讓沈天蔭活到現在。可現在他不在,萬一阿辰鎮不住局面,他多年的心血可白費了。要是掃盡所有兄弟,最後的結果竟是将北宣江山拱手讓給外戚……
他有點煩,這一煩肚子便一陣絞痛,一股奇怪的熱流湧出。
低頭一看,勃然大怒,按耐住怒火冷冷一笑,喊步小黛:“孤竟沒發現,你什麽時候給孤下的毒?”
聞言,步小黛莫名其妙地走進來,頓時鬧了個大紅臉。床上被褥幾乎滑到地上,沈星朝整個後背都露在外面。那可是她的後背啊,沈星朝這個不愛穿衣服睡覺的混蛋。
她忙翹着蘭花指拉起被子将床上身體蓋好,才問:“怎麽啦?”
在一起的時間久了,任誰都會習慣,她在沈星朝面前也不那麽時時刻刻惶恐不安了。
沈星朝冷笑着掀開被子:“連自己的身體也下手,你倒藏得深。”他一時氣憤,只想到步小黛想通過殺她的身體來殺他,沒記起步小黛還不知道同魂同魄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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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步小黛笑得很糾結,“那是……正常的事……”
這陣子住得比較舒服,被吓得斷了一個月的好朋友又來了。
“嗯?”沈星朝不解。
“就是女人的月事。”
沈星朝又琢磨了好長一會兒,突然明白過來,飛快竄回自己的身體,像被馬蜂蜇了似的向後退了好幾步。他臉發燙,心髒跳得很快:“孤去門外轉轉。”
趁他出門,步小黛趕緊将身上收拾幹淨。
好半天沈星朝才回來吃飯,拿起碗筷,他讪讪地問:“那事要持續多久?”
步小黛咬着筷子上的飯粒:“陛下那麽多妃子,一點不了解這種事?”
“廢話。”他瞪了步小黛一眼。如果讓來月事的妃子侍寝,執事太監早換人了。他不好女色,連那群妃子的名字都懶得記,頂多記記她們的姓和家族,哪裏會和她們讨論這種事?
看樣子他是真不知道,步小黛為難地說:“至少要來半個月,要是長一點,還要多來個三五天的。”
“是麽?”沈星朝很失望。他堂堂北宣皇帝,當然不會用一具來月事的身體。半個月不能上步小黛的身,要浪費多少時間。
“是啊,每個月肚子都要疼這麽久,可難受了。”步小黛眼裏閃着狡黠的光。
沈星朝郁悶,一郁悶就想找點事撒撒氣,找什麽事呢?正琢磨着呢,那邊步小黛一時得意話也多了,好奇的問:“陛下有很多妃子吧?那麽多美人環繞,感覺是不是很棒?”
沈星朝放下筷子,笑盈盈地瞥着她:“你想知道被那麽多妃子環繞是什麽感覺?”他手一撐,将身體移到步小黛坐的條凳上,又慢慢傾斜。墨黑發藍的眸子仿佛蘊藏着無限的吸引力,要把人吸進去似的,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兩道誘惑的陰影。
步小黛大呼後悔,恨自己多嘴惹了這尊神,只能慢慢後退,直至将側臉貼上窗臺。烏黑亂發中露出一點小小的耳垂,羞得白裏透紅,猶如初綻的花瓣。
心中一動,沈星朝俯身,輕輕咬了那花瓣一口。
步小黛渾身一僵,身上滲出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
見狀,沈星朝大笑,将身子移開:“這就是被那麽多妃子環繞的感覺。”
宮裏每個女人都肩負着整個家族,都想從他身上撈到好處。就算有真心,真心裏也摻着毒。
每次看到那些妃子的眼睛他就想笑,她們都是如花的容顏,怎麽全是屬狼的?那些女人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各顯神通,巴望着取悅他,巴望着他寵幸,巴望着誕下子嗣。最後巴望他早死,好讓她們的兒子登上大統,讓她們做太後。
她們無情,他自然也不會手下留情。有興趣的留下玩一陣子,玩到沒興趣就扔掉。這麽多年,寵過的,沒寵過。被他處死的,死在他手上的,那麽女人,也許還有幾個男人,到底有多少呢?早就記不清了。
想着想着沒了胃口,他将筷子放下:“天天沒油沒鹽,不吃了。”說完走了出去。
“啾——”
天空傳來一聲鷹啼,沈星朝一招手。那雄鷹盤旋而下,落在籬笆上。
他取下鷹爪上的信筒,抽出裏面的密信掃了一眼,笑了聲。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穆沉水沒讓他失望,所有事情都處理得剛剛好。
沒什麽讓他擔心的,該傳點什麽話回去呢?
差點成為別谷姑爺,帶定天儀逃跑的人叫什麽來着?好像昨晚步小黛在夢裏叫過他的名字。想了想,指尖在紙上一劃,劃出一排灰色的字跡。
寫完将信放進信筒讓鷹送走。
步小黛在屋裏看見一只鳥從自家院子裏飛走,大呼小叫地跑出來:“哇,是一只鷹。”
沈星朝笑盈盈地看着她的側臉:“怎麽,喜歡?抓一只來給你玩?”
“有什麽好玩的,就是覺得鷹很帥。”
“鷹不好玩不打緊,以後會有好玩的事。”
步小黛不解:“什麽事呀?”
“很好玩的事。”偶爾閑來無事,逗逗女人解悶也不錯。
沈星朝笑得很燦爛,燦爛得讓步小黛心中直打鼓,她幹幹地陪着笑:“嘿嘿。”
北宣境內。
深夜,穆石沖進一座破廟,撕開衣服勒住肚子上的傷口。
去封國國都的路上全是殺手,他幾次死裏逃生,不得不采取迂回戰略。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決定從北宣繞路進封國。谷主若脫險,一定會逃到封國國都,就算死,他也要把定天儀交到谷主手上。
忽然,旁邊角落裏一陣響動。他抓起刀就揮去,刀刃在一雙驚恐的眼睛前停住。
是個女孩,才十六七歲。縮在一口破缸後,雙手反綁,雙腳也被綁得死死的。衣不蔽體,身上青一塊紫一塊,還沾着不少血跡。
她努力向後縮,想用身上的破毯子遮住身體,眼裏全是淚花。眉眼之間竟有步小黛的影子。
想起步小黛,穆石心如刀絞:“你是什麽人?”
女孩張嘴搖了搖頭。
“你不會說話?”
女孩點點頭。
穆石想幫女孩解開繩子,又擔心對方是神出鬼沒的北宣殺手。正拿不定主意,廟門外傳來幾個男人的聲音,他忙躲到神像後。
只見幾個膀大腰圓的男人走進來,手裏拿着幾個沾了血的包袱。幾人興奮地讨論着今天搶了多少東西,收獲多好。有人搬柴火,有人剮兔子,開始準備晚飯。
一個滿口大黃牙的胖子笑道:“你們忙,我先洩下火。”
說着走到女孩身邊,掀開女孩身上的破毯子,解開女孩腳上的繩子,抓住女孩的腳踝。
女孩尖叫,一雙淚眼看着穆石藏身的方向,雙腿亂蹬亂踢。
“媽的還學不乖!”胖子揚手就要打,手擡到半空停住了。因為一把刀從他後腦勺刺進,又從他的嘴刺出。
其他幾人見狀,操起武器就沖過來。
穆石抽回刀,大吼一聲迎戰。
他久居別谷,刀法缺少實戰經驗,又受了傷手腳變慢。但他拼了命根本不怕死。手起刀落,鮮血濺出,有他的,也有對方的。直到對方全部倒下,他還像個血人似的站在屍堆中揮着刀。
揮了一會兒,發現确實沒敵人了,他搖搖晃晃走到女孩面前,手一揮割斷女孩手上的繩子。
“你逃吧。”他說完,雙腿一軟倒在血泊中。
朦胧中,他看到女孩裹着毯子,光着腳朝廟門口跑去。
跑到一半又折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