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 步小黛不過是想要和穆石親親，誰曾想穆石比她還急，直接跨越熱戀階段就要和她結婚。
結婚？
她才十八歲啊。
結？不結？結？不結？
想得頭疼，步小黛一拍膝蓋：結！這輩子她認準穆石了！
年景不好，村上根本沒有辦喜事的東西賣，全村人結婚都只用村長媳婦過門時穿的衣服，一件喜服大家借來借去的。日子已經過得清貧了，穆石當然不想讓步小黛成親也受委屈，第二天早上一起來，他就帶着幹糧，趕将近一天的路去縣城買辦喜事用的東西。
步小黛一個人留在家裏坐立不安，拿着掃帚打掃衛生。
忽然，五個男人扛着個麻袋走進院子。他們衣衫褴褛，老遠就能聞到身上的酸臭味，是路過此地的流浪漢。
“姑娘，賞點吃的吧。”
兵荒馬亂的，不能輕易做好人。步小黛學着穆石教的樣子用掃帚拍了拍地：“出去，我家沒吃的，要吃的找你媽要去。
見只有步小黛一人，幾個人相視一笑：“有沒有吃的，我們得好好搜一搜。”
說着放下麻袋，搓着手朝步小黛走去。
正被受婚前恐懼症折磨的步小黛冷冷一笑：“當奶奶我好惹？滾出去，別弄髒我的房子！”說着手一擰收起刺鞭上的小刺，擡手舉鞭一陣酣暢淋漓地亂揮，啪啪啪啪啪啪，直抽得每個流浪漢臉上都多了幾條血痕，像被車輪子碾過似的。疼得他們哭爹喊娘，麻袋也顧不上了，一窩蜂湧出院子落荒而逃。
步小黛出了氣，心裏舒坦多了，上前用指尖拈起那個麻袋的一角，想把那個肮髒的麻袋扔出去。
忽然，麻袋動了動，裏面裝着什麽活物。
想了想，她解開系麻袋的繩子，剝下麻袋一看，頓時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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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袋裏裝着個少年，十四五歲的樣子，全身髒兮兮的，穿着件大綠色的女子戲袍，沾着斑斑駁駁的血跡。頭發散亂，滑亮柔軟，像絲。他的臉完美到驚人。不屬于男人的美，不屬于女孩的美，或者說根本不屬于人類的美。皮膚白得像瓷，眼睛又大又圓，筆直的鼻子。沒有一處不精致，美得不自然，簡直像個SD娃娃。
“孩子……”她晃了晃少年。
睫毛微微顫抖，一雙美麗如沉月的鳳眸睜了開，斜瞥向她，眼底帶着憤怒和絕望。
那絕望讓步小黛心底發涼，這孩子到底遭遇了什麽？她将整個麻袋從孩子身上褪了下來，眼前的一切更讓她渾身冰涼。少年沒穿褲子，腿上布滿了傷痕，鮮血淋淋。
以前在別谷小鎮她曾見過一個男孩，那孩子因為同家人失散，遇到一幫黑了心的流浪漢。他長得俊，那群禽獸就把他當成了……還經常把他“借”給別的流浪漢換銅板……
被別谷侍衛發現這事時，那群流浪漢逃了，留下奄奄一息的男孩。
步小黛在男孩身邊守了一個下午，幫男孩清理傷口，但男孩還是死在太陽落山之前。
頭一次，在她的能力範圍內，一個無辜的生命慘死。她明明可以救他的，只要每次去別谷小鎮巡視的時候她稍稍留意一下，男孩就會得救。
那種慘不忍睹的傷口，那絕望的眼神，還有那種無言以表的悔恨，步小黛永遠銘刻在心。
原來不管在什麽地方，禽獸只多不少。
步小黛忙脫下身上的棉襖蓋在少年身上，安慰道：“沒事了，你安……”
話未說完，少年一口咬住她的手，差點将她的手掌咬穿。
疼得她“哎呦”一聲喊：“你是屬狗的呀，松口松口，我不會害你。”
正在這時，有人在不遠處喊：“姑娘……姑娘……”
步小黛擡頭一看，是那幾個流浪漢。每人手裏都拿着一個火把，大概是懼怕步小黛手裏的鞭子，推推搡搡将其中一個同伴推到門口與步小黛談判。
“姑娘，”那人笑着露出了一口大黃牙，他指了指小黛身邊的少年，“那是我弟弟，你把他還了我吧。”
其他幾人在他身後，興高采烈，鬼哭狼嚎地起哄：
“哎，對，他是我們小弟弟的小弟弟。”
“不還你就替他，當我們小弟弟的小妹妹。”
“我們會好好待你的，小妹妹。”
還有一個幹脆一叉腰，唱起了粗鄙小調：“八月十五廟門開，各種蠟燭擺上來，紅蠟燭紅白蠟燭白，小妹你一把攥不過來……“
他一唱，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唱，一邊唱還一邊對步小黛擠眉弄眼，活脫脫一群亂嚎的豺狼。
手掌快被少年咬穿，步小黛疼極了，滿腔委屈無處發洩，再聽見跑調跑到天邊去的臭曲子，不禁怒火中燒。反正這幫混蛋已經不是人了，她低頭，平靜地對少年道：“你松口，我替你報仇。”
那群流浪漢一聽這話，紛紛後退十幾步，退到自以為鞭子夠不着的地方，宛自挑釁叫嚣：“小娘兒們，你要怎麽替他報仇啊？”
“追得到大爺，大爺就讓你報仇。”
“追不到大爺哥兒幾個，就燒了你的房子，再搶了你。”
……
少年靜靜地看着她，晶瑩剔透如玻璃似的眸子裏印着她因疼痛略微扭曲的臉，然後慢慢松口。
毫不遲疑，神機小弩墜入手心，步小黛轉身擡手，對準最前面那人的中間部位就是一箭。
幽靜的山谷中立刻響起一道凄厲的慘叫，吓得烏鴉驚恐亂飛。
繼而是第二聲慘叫，第三聲慘叫……
……
過一會兒，只見氣喘籲籲的步小黛站在村口，指着兩道落荒而逃的身影破口大罵：“你！娘！的！有本事別跑那麽快，C！A！O！”
……
罵了一會兒，估摸着實在追不上那兩個人，她一邊咳嗽一邊回家。
先前躲在屋裏不敢露面的村民此刻都走了出來，用驚恐的眼神看着她。忽然，不遠處一個女人發出一聲尖叫：“有妖怪啊！”
少年？！
步小黛大驚，朝家的方向跑去。跑到一半停住了腳步。
那個少年正像瘋狗一樣撕咬着一個流浪漢的脖子，鮮血飛濺，染紅了他精致的臉蛋。剛才另外兩個流浪漢只是中了一箭，躺在不遠處叫喚，此刻早已氣絕身亡，脖子都被咬斷了一半。
看見步小黛，少年直起身，搖搖晃晃地朝她走來。臉上全是滴滴答答流淌的鮮血，只剩一雙美麗的鳳眸還閃着晶亮的光。風揚起他的衣擺，露出傷痕累累的腿，上面也全是血。身體在風中微微搖晃，仿佛随時可能随風飛上天空。
“你把他們……咬死了……”步小黛輕聲問。她想吐，又怕傷到男孩，生生憋着。
終于，男孩走到步小黛前，喉嚨裏發出微不可聞的聲音，道：“謝謝。”
說完，軟綿綿地倒下。
步小黛急忙上前，将他擁住，抖抖地朝周圍喊：“誰來幫幫我？”
村民們你看我看你，忽然有人撿起一塊土扔到她身上：“把這兩個妖怪趕出去！”
衆人紛紛應和，拿起周圍的東西朝他們身上丢。
“我們是幹淨村子，現在出人命了。”
“抓他們報官。”
“打死那吃人的妖怪。”
……
恐懼的人群最容易做出不理智的事，步小黛當機立斷，将刺鞭啪的一下往地上一抽，抽起一片灰塵，大聲喊：“我帶他走，誰敢攔我，休怪我不客氣！奶奶我可是會殺人的!”
剛才衆人都見識過她那把威力十足，傷人于百步開外的小武器，哪敢攔她？急忙讓開一條道。
步小黛咬牙将少年背到背上，連背帶拖朝村外走去。
穆石在縣城裏扯了三尺紅布，買了一捆紅蠟燭，提着十斤酒，點着火把，高高興興連夜趕回村。還在村口就看到沖天火光。他趕緊卸了貨趕去救火，跑到跟前才發現燒的原來是自家的房子。一群村民拿着火把正往房子裏扔。
原來村民們見步小黛跑了，留下三具屍體。他們不敢追步小黛，橫豎沒人知道三個流浪漢進了村，就決定将證據全部銷毀。
穆石登時頭頂冰涼，眼淚差點就湧出來，大聲喊着：“步小黛！”往屋子裏沖。
看見他，一個村民大喊：“那男的回來了，抓住男的，不怕女的不回來。”
衆人一聽這話，拿着鋤頭和其他物什就朝他沖來。
他不想多做糾纏，一個翻身跳進院子，沖進屋子冒着滾滾濃煙一摸，只摸到三具陌生的男屍。連忙又沖出火場，一拳打翻一個村民，拎起來大聲問：“說，我女人去哪了？”
其他村民看他雙眼通紅，頭發散亂，形如惡鬼，哪敢上前，畏畏縮縮地站在周圍。被他揪住的那個村民更是吓得篩糠似的抖：“她和一個吃人的妖怪跑了，我們想抓她報官都沒追到。”
“往什麽方向跑的？”
“那個方向。”
“步小黛！”穆石拔腿就朝那個方向跑去，踢到了村口裝貨的背簍。鮮紅的紅布被風刮上天空，飄得沒了蹤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