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琉璃小煙爐中青煙缭缭,一只纖纖玉手有節奏地敲擊着桌面:“沒想到你會背叛我。你是可憐他們,還是可憐自己。”
對面的青衣男子雲淡風輕:“做了便是做了,谷主任意處置便是。”說完轉身就走。
一條游蛇般的鞭子瞬間纏上他的脖子,将他扯得摔倒在地。白色衣袂翻飛,玲珑的身影輕輕騎到了他身上。
扯着鞭子的一端,步清秋俯身看着穆沉水死氣沉沉的眼睛,輕聲道:“天下人都可以背叛我,只有你穆沉水不行。”
鞭子慢慢收緊,鞭身上的小刺刺破皮膚,密密麻麻的鮮血很快染紅了鞭身。穆沉水腦袋青筋蹦出,臉色發紫。艱難地露出一個蒼白的笑:“那麽,谷主便處死我。以防我再背叛谷主。”
鞭子猛地松開,步清秋扔開鞭子翻到一側:“滾出去。”
穆沉水坐起身,才片刻喘息就恢複了正常,他沒看步清秋,站起身再次朝門外走去。
“沉水,”步清秋開衣襟,露出瑩潤的肩膀,眼睛仍盯着地面,“哥哥走了,妹妹也跑了。我只剩下你,你抱抱我。”
用片刻的歡愉去換無盡的孤寂?
穆沉水自嘲地一笑,沒有回頭:“我是主人的沉水,可我再也不做穆沉水。”
說完,拉開門走了出去。
步清秋緊咬嘴唇,忽然跑到書架旁拉開抽屜,拿出剪刀,朝着自己粗粗的辮子剪了下去。
門猛地被推開,穆沉水閃移過來,抓住她的手奪下剪刀往遠處一丢。
然而辮子已剪斷一半,青絲散了開來,發絲中,步清秋淚眼朦胧:“你怎麽回來了,不是再也不做穆沉水嗎?”
穆沉水将她牢牢鎖在懷中,質問:“你要做什麽做什麽做什麽?!”
“你不做穆沉水,我就傷害你的步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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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沉水一跺腳,将她甩在地毯上,咬牙切齒地脫掉了沾血的衣裳。然後俯下身将步清秋抱在懷裏:“步清秋,你到底何時才放過我?”
冷冷的唇角勾起一絲笑,步清秋的手指滑過他堅硬的肌肉:“到你不再愛我的時候。可是,穆沉水,你永遠會愛着我。”
有的人,愛上便輸了。
“步清秋,你狠!”穆沉水用盡全力,堵住了她的唇。
“穆石,快點,買東西吃我餓了。”
穆石的目光追随着在人群中穿梭的步小黛,眼裏滿是溫柔:“慢點跑,別撞着。”
步小黛回眸,與他相視一笑。
愛情是世上最好的催眠術,熱戀初始,兩人即使跟以前做一樣的事,也格外能生出甜蜜的感覺來。
沒錯,兩人好上了。
跑出別谷的兩人如野馬脫缰,朝着祁都一路狂奔。既然都青春年少,又都知道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年輕人又都是行動派。你往前一點,我往前一點,也說不清是誰邁出最後一步的,等感覺到自己和對方貼太近的時候才恍然大悟:啊,原來我們已經在一起了。
沒有宣誓沒有告白沒有确切時間,兩人就這樣好上了。
好熱鬧。看着城裏滿大街的小販和店鋪,還有熙熙攘攘的行人,步小黛不禁心情大好。
別谷裏清幽安靜,別谷小鎮上又全是難民,她頭一次見到這般古色古香的熱鬧景象。
“風城本來就是成國第三大城,北宣王不動兵刃拿下它,派大将顧子陵鎮守。顧子陵為人剛正不阿,對百姓商旅多有照拂,這幾年風城自然更加熱鬧。不過也不算什麽,哪天姑娘和公子去祁都,才叫真正的好呢。”瘸老伯看見步小黛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好心地解說。
瘸老伯和其孫子小黃豆兩人是流浪藝人,因拉車的老驢被散兵搶了,祖孫倆坐在路邊哭,好不可憐。穆石和步小黛便用自己的馬拉了他們的破板車,四人一道前往封國與北宣的邊境,風城。
穆石領着三人看足了熱鬧,買了幾個饅頭簡單地填飽肚子後,來到城東的湖畔旁。
冬天,湖面薄霧如紗,堤上柳條靜默,白雪點綴。卻有鳥鳴聲聲,意境動人。
岸邊行人如梭,但比城區少得多。
穆石叮囑步小黛:“你和瘸老伯一起呆在這,我去黑市弄北宣身份文書。”
北宣城市對流民管理極嚴,沒有身份文書很快會被巡邏官兵發現送往流民營,輕則充軍重則杖斃。他們進城的時候用的是瘸老伯已故兒子兒媳的身份文書,其他沒文書的人都被擋在城外。但那兩張文書上注明了兩人已卒,要不是文書很髒守城官兵懶得細看,兩人還混不進來。
“早去早回。”話一出口,語調那叫一個溫柔似水,連步小黛自己都膩住了。
穆石往常要是聽見步小黛這麽說話肯定會仰天大笑一番,此刻卻覺得這聲音分外受用。他柔聲道:“放心,我一定早去早回。” (愛情蠢事之一:聲音變溫柔。)
想起了什麽,他從衣袋裏掏出一塊面紗,蒙在步小黛臉上:“你長得這麽漂亮,露臉有危險。記住,出門在外面紗随時帶好。”
其實他是不想讓別人瞧他的女人,他的女人長得這麽漂亮,天下第一美麗,露臉太危險了。
(愛情蠢事之二三:獨占欲變強;情人眼裏出西施。)
步小黛點點頭,覺得穆石又體貼又關心自己:“好的。”
(愛情蠢事之四:智商退步。)
看着她楚楚動人的眼神,穆石依依不舍:“真舍不得走。你放心,等我們弄到文書,找個合适的地方,我就把你娶進家門。”
(愛情蠢事之五之六之七:時時刻刻想膩在起;時時刻刻展望未來;時時刻刻想入洞房;)
“嗯。”步小黛點頭,說不盡的嬌羞。(愛情蠢事之八:很甜蜜很幸福。)
不提那邊瘸老伯架好小板凳和筝琴,小黃豆捧着碗站在前方,祖孫倆準備開工。
這邊步小黛含情脈脈地看着穆石離去的方向,望穿秋水。
“還不回來。”她伸了個懶腰,忽然看到旁邊一片氣勢恢宏的亭臺樓閣,閣上扁額書三個大字“遇鳳樓”,立刻眼睛一亮。
“遇鳳樓”是成國開國天子遇見他的皇後的地方,因極愛他的皇後,這位天子令人在此地修了“遇鳳樓”,供奉水神,感謝水神保媒大恩。
傳說,要是有緣男女在“遇鳳樓”裏第一次見面,一起祭祀過水神,便會結為夫妻,恩愛一世。女孩總對這類傳言感興趣,步小黛也不列外,只可惜成國已亡,如今的“遇鳳樓”已經改成了茶樓,不然可以拉着穆石去燒燒香。
她還在嘆息。
瘸老伯拉長嗓子咳了兩聲,撥=弦開唱:“十三——歲時——家走水——十八——歲時——打光棍——二十——歲時——兵災起——……”
缺了兩排大牙的癟嘴唇吐出來的聲音嘶啞如破鑼,類似秦腔般如哭如訴。加之原本兼有古筝空靈,琵琶流暢的筝琴在他手裏連半個音準都沒有,音符破碎如裂帛,撕碎了東湖的寧靜。 吓得周圍寒鴉哄的騰起四散逃命,四周游湖的行人遠遠地繞了開。
步小黛聽得腦門一陣陣漲漲作痛,道:“瘸老伯,這首歌不好聽,換首吧。”
瘸老伯不服氣,這首《慘字了得》是他爺爺教給他的,他唱了六十年都是這調調,祖孫倆就靠首歌養活,步小黛居然說這首歌難聽?
他賭氣地将筝琴塞到步小黛手裏:“我不行,你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