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當林西從醫院匆匆趕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陶小魚臉色蒼白的蹲坐在自家門口。
輪椅聲響起,陶小魚第一時間發現了他,這人最近到底在忙什麽?怎麽比生理期的自己臉色還要糟糕。本來被刻意疏遠鬧得不愉快的心情,這瞬間都土崩瓦解了。
“你怎麽了?”兩個人幾乎同時開口。
林西看到陶小魚眼裏掩飾不住的關心,某個地方松動了一下,連忙開門請她進去。
他還在發燒,頭有些痛,又不想讓陶小魚擔心,只好更為疏遠地說:“東西放門口就好了,沒事的話早點回家吧。”
冷淡的語氣讓陶小魚瞬間就炸了。
“你為什麽躲着我?”白羊座的性子在陶小魚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從不主動回避問題。
“沒有,我一直如此。”林西看了下自己腿上的毯子,有些偏了,怕讓陶小魚敲出端倪,立刻使勁提了提。
“騙人,”陶小魚看他的動作,忍不住上去幫忙,沒想到在觸碰他腿的一刻,被猛然推開,猝不及防地坐到了地上。
“你沒事吧?”林西看她一臉委屈地坐在地上,也不說話,懊悔剛剛情急時刻失了分寸。
陶小魚不說話,就靜靜看着他。那雙曾滿是關心的眼睛裏此刻染上了一層水霧。
“起來讓我看看,傷到哪裏沒有,乖,我今天拉不動你。”沙啞的聲音終于讓陶小魚發現了此刻面前這人的不同。
她回過神立刻站了起來,走到他面前,柔軟的小手撫摸他的額頭,好燙!
“你發燒了還到處逛,還能不能行了?”也不等他回答,陶小魚繞到他身後,推着輪椅就要進卧室。
“別,輪子還沒擦。”最近林西體力不支,在家沒力氣換輪椅,但是每次總要把輪子擦幹淨才會回房間。
“就你愛幹淨,你別管了,一會兒我擦。”頗為寵溺的語氣緩解了剛剛劍拔弩張的氣氛,空氣裏的溫度突然高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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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房間,陶小魚有些遲疑了,這是林西的房間,準确的說,她來過他家這麽多次,還是第一次進他的卧室。她喝醉那天睡的是客房,據她觀察,還有一個上了鎖的書房,平日裏待的最多的是客廳。看到床上安裝的吊環,她侵犯到他隐私的心思更重了,有些手足無措。
林西顯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實現,故作淡然地開口:“勇敢的陶小姐,你不是想送我回房間嗎?已經送到了,你可以出去了。”
“你,一個人可以嗎?”陶小魚聽着他比往常更為虛弱的聲音,不确定地問。
“當然可以,你如果不來,我難道不生活了嗎?”尾音帶着自嘲,陶小魚聽出來了卻也只能裝作沒聽懂。
“好,我在客廳歇會兒,有事叫我,”像是想起什麽,她紅着臉繼續,“還有,我需要借用一下衛生間。”
林西嗯了一聲,也不管她,自顧自地想撐着手臂上床。看着他用力到發顫的背影,陶小魚只有狠狠咬着嘴唇才能不讓他發現自己的淚水已經滿溢。
從包裏拿好姨媽巾,她輕輕地挪到衛生間,換好,發現等林西的這會兒功夫,褲子側面已經髒了一塊兒,在淺藍色的牛仔褲上血跡很是明顯,她看了下夕陽西下的光景,罷了,索性等天黑了再回家吧。
就在她駕輕就熟地拿着拖布開始擦拭客廳的時候,從房間裏傳來一聲什麽碎裂的聲音,吓得她立刻扔下拖布也不敲門就闖了進去。
“你怎麽樣?”玻璃碎片四濺,陶小魚看到玻璃的一剎那就問出這句盤旋在心頭已久的話,等她看向床上的人,她呆住了。
“你,你走,以後都不要過來了。”林西幾乎聲嘶力竭地說出這幾個字,猛地抓起床上的被子,整個人縮在裏面。盡管在聽到陶小魚問話的一剎那他已經拉高了毯子,從她呆愣的神情中可以看出,動作再快卻還是被她看了個一清二楚。
原來,他是沒有左腿的,準确的說,他的左腿自膝蓋以下就不見了。陶小魚猛地想起以前那些細節,比如他搖動輪椅的時候,身子不是那麽的協調,夾菜的時候總是會向□□斜,再加上,他時時刻刻都會盯着身上的毯子······
看着床上縮地如小獸般的林西,陶小魚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對不起?語言太蒼白。她只好裝作沒聽到他剛剛的話,回身出去拿了掃把,一點點把玻璃碎渣掃出房間,眼看着就快掃到窗前,被子裏悶哼的聲音傳了過來,“求你,出去。忘了今天看到的。不然,會做噩夢。”
陶小魚的心已經褶皺地不像話,怎麽會有這麽傻的人?他想到的不是自己的隐私被侵犯,而是怕她害怕,因為如此善良的人做噩夢?怎麽可能!
在把床頭櫃子上的玻璃都擦拭幹淨後,陶小魚重新接了杯水放下,小心翼翼地靠近被子,貼在床邊輕柔地說:“出來吧,裏面空氣不好,你還發着燒呢。你要是不想看到我,我走就是了。”
“那你先走,我就出來。”林西的聲音隔着被子顯得越發稚嫩,似乎還帶着點鼻音。
陶小魚動了下腦筋,痛快地答應他說,“好,我這就走,你聽到關門聲馬上出來,水重新接好了在床頭櫃上。”
待林西聽到關門的聲音之後,他剛從被子裏鑽出來就看到陶小魚靜靜坐着,離自己不到一拳遠的距離。
“你,不是走了嗎?門怎麽關上的?”悅耳的聲音裏有窘迫有慌張,還帶着一些委屈的鼻音,讓陶小魚不敢再惹他。
“我發現你家的掃地機器人挺好用的,就是他咯。”陶小魚老老實實把手裏的遙控器拿出來,如果不是這個,她可能真的要失去林西了。
“你已經看到了吧,很醜很可怕吧?留在這兒是為了可憐我嗎?”林西的聲音低沉,帶着了無生氣的涵義,讓本就生理期的陶小魚更冷了些。
“嗯,不醜,不怕。”陶小魚自己也沒想到完美主義爆棚的自己,曾經會因為白T上一塊污漬就扔掉整件衣服,竟然在這短短的十幾分鐘內接受了林西是個徹徹底底的殘疾人的事實。
規規矩矩地一一作答,沒有情感波瀾的語氣,讓林西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接,長期發熱的頭似乎又抽痛了些,他想起剛剛打破水杯前是想吃退燒藥和止痛藥的。
順着他的目光,陶小魚發現了床頭櫃上已經開封的藥片,她自然地扶起他,在他身後墊了個枕頭,遞給他藥片和溫水,眼睛裏清澈見底,沒有任何多餘的情感。
“謝,謝謝。”林西坐起來的時候,才發現剛剛被她扶起來的全過程自然到沒來及拒絕,良好的修養讓他除了道謝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看着他把藥片囫囵吞棗般咽下去,陶小魚才開口:“燒多久了?有沒有去醫院?剛剛吃的藥是管什麽的?還需要吃別的嗎?”
“三天,剛從醫院回來,退燒和止痛的都有,不需要了。”林西話一出口,兩個人才發現,他倆剛剛回答對方問題的模式一模一樣,慘敗的臉色上泛起一些暖意。
确認了他已經得到有效的治療,陶小魚轉身就想去準備晚飯,要知道以林西今天的狀态,肯定是自己沒辦法做飯的。
“你,”林西看她轉身就走,下意識地就要喊她,轉瞬間想起剛剛她闖進來的那一幕,硬是什麽也不說了。
陶小魚看到他病中傲嬌又委屈的模樣,心裏是軟了又軟,“你先睡會兒,我做點吃的。”
她為什麽沒有走呢?她眼睛裏讀不出一絲特別的情感?難道我剛剛動作快,其實她什麽也沒看到?帶着不解的困惑在退燒藥的作用下林西緩緩睡着了。再次醒來,是被疼醒的。連日來一日不落地配搭假肢,讓他的殘肢有些發炎,這還不算最慘的,更重要的是誘發了他的幻肢痛。如果說失去了左腿是痛在一時,那麽不時發生的幻肢痛或許要伴随着自己一輩子。
陶小魚住了白粥,做了蔥炒雞蛋和蒜蓉西生菜,當腌制的黃瓜也好了的時候,正好聽到房間裏細微的□□。
她一時間有些踟蹰,如果沒有剛剛那個闖入,她此時還是會忍不住推門而入查看他的情況,可是,已經被他轟了一次,現在再這麽做恐怕真是要友盡了吧?她裝作什麽也沒察覺地敲了敲門,“飯好了,現在給你端進來嗎?”
“不用,你先吃,吃完了我自己出來。”男聲帶着壓抑的沙啞,讓陶小魚好不容易壓下的酸澀感又冒了出來。她剛剛在做飯的時候,一直在想,他看起來和自己年紀相仿,甚至還要小了些,本是最好的年華,卻被困于輪椅之上,斷的那處雖是匆匆看了一眼,顏色粉嫩又整齊,一看就是手術所致。
穩了下呼吸,陶小魚返回廚房,把這幾樣小菜裝在一個大的盤子裏,一手端着粥,一手拿着菜,用胳膊肘把門打開,林西額頭上全是冷汗,面色比之前的更為蒼白,讓陶小魚本就懸着的心又扯得痛了些。
“哪裏疼?告訴我。”強勢的話語配上陶小魚臉上強裝鎮定的神色有些違和。
疼痛中的林西只覺得自己的左腿從上到下都在疼,是密密麻麻的鈍痛,好像容嬷嬷的針一般,無孔不入。他調整了呼吸,盡量不讓她聽到□□,“沒事,醒來有點出汗是正常的,時候不早了你還不走?”
陶小魚也不戳穿他的逞強,放下飯菜後,用手背探了探他額頭的溫度,好像已經不熱了啊,可是他看起來比之前還要難受了,難道是自己剛剛一直在碰冷水,所以感覺不準了?
陶小魚緩緩低下身子,林西只覺得頭頂的光線一瞬間有了變化,剛一擡頭只見一個光滑飽滿的額頭就這樣直直貼上了自己的。這個動作還是小時候母親曾經做過的,同樣是試他的體溫,但帶着莫名的安慰。到了陶小魚這裏,帶給他的除了安慰,還有震撼和困惑不解。她,怎麽能,如此自然地就湊了過來?還有,她頭發上的檸檬味道真好聞。
确定真的不燒了之後,陶小魚這才發現剛剛下意識的動作是大寫的不妥當,在她眉眼之間已經離林西的睫毛不到幾厘米,他的睫毛又長又卷,此刻眼裏濕漉漉的,讓人忍不住想繼續湊近。可是,陶小魚忍住了,她必須要為自己證明,她只是來照顧生病的朋友的,并不是女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