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白棠看他這幅不同于前幾次總有一層陰影籠罩的表情,就知道調查趙仲塵的事有了新的發展,再聽他說的這句話,可能還是找到了什麽起關鍵作用的資料。“周叔不用這麽客氣,你現在和我爸爸是合作的關系,我幫你也算是幫我爸爸。”
周霆笑了起來,白棠能說這樣的話,他卻不能當真。說到底,他能和白景煜達成合作關系也是因為白棠,而白棠對他的幫助,那都是在合作之前。如果他真的按照對方說的那樣把這一切當做理所當然的話,他以後也不用去和對方套什麽交情,他們之間的合作也會止步在這一次。“那就當周叔補送你的見面禮好了。”
說完,周霆拿出一個禮盒袋推到了白棠面前。最開始的時候,周霆是想直接轉錢給白棠的,但是白棠的後面有個白家的話,還會缺錢嗎?自然不能選擇送錢這種俗氣的感謝方式,他也想過把對方借用過的別墅轉贈過去,又怕孩子覺得太重不肯收下,思來想去,想到白棠曾經找他問過古玩的消息,就有了這份謝禮。“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白棠如果知道他的想法,肯定後悔自己不夠直接,畢竟一開始找上周霆就想從他這裏撈上一筆。不過在打開禮盒之後,她的想法就變了,裝在裏面的是一件擁有靈力的古玩物件,并且靈力的濃度都快趕上一塊中品靈石了。
要是還在修真界,白棠自然看不上一塊中品靈石濃度的靈氣,但是在這裏,簡直是沙漠裏的一口井。于是,眉目間就沒有掩飾那份喜色。
周霆一看,猜到自己送對東西了,心裏一松。送再多的錢又怎麽比得上投其所好得來的好感?“這是周叔一次出差淘來的,我也不懂這些,不知道買的值不值。”事實上,這是周霆拖了關系才得了這麽一件被原主人小心珍藏的古玩。
“謝謝周叔。”白棠大大方方地把東西收了下來,“這份禮物我很喜歡。”
“你喜歡就好。”看到白棠收下禮物,周霆才徹底放下了心。
有了古玩這件良好的媒介,接下來的談話,兩個人都進行的很高興。等出了咖啡廳,周霆對白棠越發不敢小觑,白棠一個十幾年生活在小縣鎮的姑娘,和他說起話來竟然沒有半點代溝,還能讓他聊得特別盡性,偶爾說出的一兩個觀點,完全讓人眼前一亮。
不知不覺中,周霆對待白棠的态度一變再變,到如今,已經從心裏上把白棠放到了一個和自己平等的位置。
白棠一回家,就去了自己的房間把門鎖上,然後拿出了周霆送的古玩。接着,又召喚出了界鏡,但是這次,界鏡對這件古玩是真的一點反應都沒有,裏面也沒有什麽禁制,就是一件普通的蘊有靈氣的古玩物件。
白棠也沒有失望,界鏡用不到,正好可以等到周末玉石送來的時候,用作聚靈陣的陣心。
很快到了周末,一大早,白棠就被期盼着去泡藥浴白楠垂着出門。程伯已經習慣了姐弟倆尤其是白棠每周都要出門的安排,簡單地關心了幾句就送他們出門了。
因為是去白爸的別墅,白棠也沒有什麽好隐瞞的,直接讓司機把他們送到了別墅門口。
一下車,白楠拿着鑰匙第一個走了過去開門。
白棠還是和上個星期一樣的安排,兩人先後去了各自的浴室泡藥浴練功。等泡完出來,韓少哲也按照白棠變更的地址把玉石送到了這棟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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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上門,韓少哲沒有派遣別的人一起過來送東西,就自己一個人把後備箱的一袋一袋裝了玉石的行李搬到了白棠指定的儲物室。
“這是說好的定金。”放下東西,韓少哲轉向了白棠,眼裏的熱切怎麽都藏不住。他已經知道趙臻的內傷好了一半,這意味着什麽,他不需要再去證實了。這趟心血來潮的S市之行,合該是他的福緣。
白棠沒有拆開袋子去檢查,剛才她用元魂在裏面感應過了,雖然靈氣微弱,但證明了這個方法是可行的。“我手上還有一人份的量,你要在這裏試試嗎?”
韓少哲就在等她這一句,當下毫不猶豫的點頭,沒有一點對她的懷疑和戒備。
白棠看了一眼,沒有再說,帶着他去了二樓的客房,那裏早有給對方調配好的藥浴。她算準了韓少哲不會拒絕她的提議,而對方的表現也沒有讓她失望,如果剛才對方的反應但凡有一點遲疑,或是對她表現的不夠信任,她會帶他去另一間客房重新調配一份比這份效果差上一倍的藥浴。
“你只要在裏面運功保持一個小時就可以了。”
韓少哲一愣,“就這麽簡單?”看到白棠點頭,又問,“不需要用銀針嗎?”尋常藥浴輔助的都是些外傷,但是讓武功精進這種內在的,他以為會很複雜,比如需要銀針刺穴幫忙吸收其中的藥效。
白棠的目光就上下把他掃了一遍,語氣很是平靜地反問:“想用銀針也可以,你想要哪個位置來幾針?”
韓少哲從她的表情裏讀懂了自己一點頭,對方就會給他弄個內傷出來好方便如他的願給他施針,立刻搖頭。“我進去了。”不管程序上是不是太過簡單,一個小時之後就會有分曉,也許不用一個小時他就知道這次的賭注值不值得了。
白棠等他進去關上門後,走出了這間客房。來到白楠的卧室,白楠已經換上方便蹲馬步的衣服,看到她進來,疑惑地問:“剛剛是不是有人來了?”可是會有誰過來呢?
“一個來給我們送材料的,不用放在心上。”對于韓少哲的介紹,白棠直接連名字都省了,“蹲完馬步就繼續揮劍。”
“你倒是給我一把像模像樣的劍啊。”白楠嘟嚷了一聲,到了樓下的院子開始馬步。
白棠沒有跟過去盯人,到了樓下就去了儲存室。把韓少哲帶來的幾個袋子一一打開,白棠沒有一塊塊地拿出來挑選帶有靈力的玉石,直接動用了元魂的力量,下一刻,十幾塊玉石從裏面浮到了半空。
白棠看着這十幾塊玉石,皺緊了眉。僅僅是這點靈力濃度的話,十幾塊根本不夠她堅持到入氣。白棠忍不住又心疼起了自己那枚在黑洞裏爆廢的空間戒指。
走出儲存室,白棠往院子的方向看了一會,白楠很專注地在那蹲馬步,便重新上了樓。盤腿坐到床上,白棠又一次開始整理記憶,試圖從裏面翻找出一套可以不用很多靈氣就能入門的心法。然而,道門的功法都是講究穩紮穩打,循序漸進的水到渠成,想要速成,只有魔門才有。
魔門的功法,白棠從來不會排斥,何況只是入門的練氣心法,等入了門,她就可以換回青雲宗的的心法繼續修煉。
白棠想的輕松,卻知道這一轉一換之間并不會那麽輕松,到時候恐怕會有道心失守的危險。可她都到了這種境地,還有什麽可以怕的?
最終,白棠翻出了一套相對不那麽激進的魔門心法。但就算是魔門的心法,那十幾塊玉石也還是不夠她入氣。她起身走到門外的陽臺,站着觀看下面的白楠蹲馬步。
等到白楠的第一次馬步鍛煉結束,韓少哲也從客房裏走了出來。這一出來,精神面貌就和進來之前有了一些不同,氣勢上也更內斂了。
“小醫師的藥浴果然不同凡響。”才浸泡一次,他就感覺到了目前的境界有了松動的跡象。這麽快速的見效,他在心裏其實還有一點不敢相信的,因為效果實在太好了。“明天我會再帶一批玉石過來。”
白棠卻搖了搖頭,韓少哲看到她這個反應,心猛地被提了起來,“是不是我做了什麽讓小醫師誤會的事?”他才剛體會到藥浴的好處,怎麽可能就此放棄。
白棠攤開了握成拳的右手,上面躺了一塊含有靈力的玉石。“我需要這種玉石,五十塊。”越往後,她需要的玉石量就越大,所以,她不能每次都讓韓少哲帶一大批玉石過來揀出裏面帶靈力的玉石,這樣效率太低也太惹人注目。
韓少哲狐疑地把白棠抛過來的玉石接到手裏,到了他們這種境界,這塊玉石和普通玉石有什麽區別當然可以分清楚。不過,在韓少哲的感知裏,雖然也能模糊地感應到玉石是有些特別的氣在裏面,但這種氣對他們來說就像是玉久了能養人是一樣的,并沒有什麽用處,只是偶爾會出現一兩塊能養心的讓他們練功的時候不至于那麽心浮氣躁。
“我想冒昧的問一句,”随着白棠的視線擡起對上他的目光,韓少哲感覺到了一股壓力籠罩了過來,有些慵懶的站姿不由變得挺直了起來,“小醫師是不是長期需要這種玉石?”
白棠沒有說話,就一直用着平靜無波的眼神看他,同時還有慢慢疊加起來的精神威壓。
韓少哲不懂本來很友好的場面怎麽突然就變得嚴肅起來,但是注視着白棠的目光好一會,從裏面慢慢察覺到一些不同的東西,一個念頭不可抑制地在心裏升起。随即,沒有變幻一個動作,硬生生地抗下白棠越來越強的勢壓。
幾分鐘之後,韓少哲已經是滿頭大汗,就連剛換上不久的衣服也都濕透了,挺得筆直的雙腿看着沒有一點僵硬,其實只要輕輕一戳就能軟下去,這會全靠意志在那裏撐着。
韓少哲對這些都像是沒有感覺一般,依舊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而在他的心裏,對白棠的敬畏已經上升到了一種連家族長老都無法取代的至高程度。以他的身份,家族裏隐藏的高手早就見過一遍了,可是沒有一個人能像對方一樣帶給他莫大的危險。這種似是而非的感覺,他沒有辦法形容,卻莫名地肯定就算是族裏隐藏最深也是他們韓家底牌的太上長老,都不一定是這個小女孩的對手。
可是一個達到先天之境的老前輩會不是一個十幾歲小姑娘的對手?韓少哲沉下了心,他不敢信,可這個小女生在他面前變得越來越神秘,也越來越高深莫測。
到最後,白棠收起了傾軋過去的氣勢,韓少哲頓時一松,身體卻踉跄了好幾步才重新站穩。他擡起頭,對着白棠滿臉的苦笑:“小醫師,好歹我們也是公平交易的合作關系,你這一手是不是下的太狠了些?”
“韓少哲。”白棠沒有理會他的抱怨,聲音清冷地叫了他的名字。這個時候,白棠全身上下沒有外放一點氣勢,就連眼神到表情都和一個普通的女學生差不多。可是這樣一個平凡到扔在人群裏只會讓人在那張好看的臉上多看幾眼就不會再有關注的女生,反而讓韓少哲清清楚楚地感受了那份仿佛與生俱來的高高在上——凜然不可侵犯。“你們韓家有人突破到比先天之境更高的境界嗎?”
聞言,韓少哲心神俱震,甚至面對這個問題的背後所代表的的意義有了一絲恐懼。“小醫師,想說什麽?”一句不到十個字的話,韓少哲回得艱難無比。
“你,想不想做這個第一人?”白棠直視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
韓少哲已經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做到還能保持冷靜地站在這裏,在這一刻,他聽到了自己的心“撲通撲通”地跳得都快控制不住地劇烈。他艱澀地呼了口氣,回視白棠的雙眼,“你憑什麽讓我相信?”
突破先天之境的桎梏,整個武學界誰不想,可是又有幾個人敢想?
這份可能,與其說是天大的誘惑,不如說是一個會引起武學界動亂的天大風暴。
白棠聽了他的話,慢慢地笑了一下。
韓少哲就感覺到一股非常柔和的力量将他包裹住,随後,他看到自己的雙腳脫離了地面,并一點一點浮空,直到半人高的高度才停在半空。“這……怎麽可能!一定是我眼花了。”這種手段,對韓少哲來說已經不在他可以理解的範疇之內了,心神錯亂下,連眼花這種自欺欺人的詞句都崩了出來。
這時,白棠的聲音又一次響起:“現在,告訴我,你要不要做這個第一人。”
韓少哲在這道聲音中驚醒了過來,他低頭沉默了一會,再次擡起頭時,明媚得能夠晃人的笑容出現在了臉上:“除了我,還能有誰可以做這個第一人?”
管它帶來的會不會是風暴,這是他韓少哲的機緣,誰都不能奪走。“小醫師,不,前輩,請您收我為徒吧。”回過神之後,韓少哲停滞的思維又運轉了起來,他想起了族裏的秘典上曾經有過一段敘述,說是先天之境上面還有很多更高的境界,那些大能甚至有禦劍飛行、排山倒海的力量。
而他現在的狀态,和上面所述的禦劍飛行還有多大的距離?韓少哲一時之間覺得自己撞到的這個機緣大得吓人,如果不是還有一份理智尚存,恐怕已經不能正常面對白棠了。
“想做我的弟子?”白棠輕笑了一聲,将韓少哲送回到了地上。韓少哲聽到她這記笑聲,不知道為什麽有種心悸的危機感。
“也許我的資質不入前輩您的法眼,但是,我肯努力,也會辦事。絕對不會讓您在俗事上多操一分閑心。”說着,韓少哲就對白棠行了一個跪師禮,“師父,您就收下弟子吧。”
“你的資質太差。”
韓少哲被一噎,他沒有想到對方真的會拿資質來堵他。“前輩,您今天露的這一手肯定是有需要我的地方。我有前輩您的幫助,不出幾年就可以拿下整個韓家,到時候,我願意代表整個韓家任憑前輩差遣。”
白棠這才有了一絲表情變動,“你随我來。”
韓少哲滿腔的激情被這句話打破了,随即,又高高興興地跟着白棠去了書房。
白棠從書架上取下一份早就準備好的血契鋪開在桌上,“這是一份契約書。”除此之外,白棠半個解釋也沒有。
韓少哲看完上面的契約內容,轉頭就對白棠說道:“我願意。”他對白棠用出的每一次都和武學界不同的手段麻木了,哪怕這上面的內容對他而言吃虧地多一些,甚至完全是以一種依附對方的合作方式,可是在将來的回報面前,都是值得的。
白棠也不廢話,一字一字地吩咐韓少哲怎麽完成契約締結。
做完這一切,韓少哲重新提起出了收徒的要求,白棠似笑非笑地睨着他:“以你的資質做個外門弟子倒是可以,不過,一切等你坐到那個位置再說不遲。”
韓少哲對這個答複已經滿足了,同時也心驚白棠說的弟子劃分,但這更堅定了他要進去的決心。在看到白棠展現給他看的天地之後,他現在所看到的這片天地就顯得太小了,能有機會爬得更高,沒有梯子他也會想盡一切手段登上去。
“今天我就不打擾前輩休息了,我會盡快把前輩需要的玉石送過來。”恭敬地一行禮,韓少哲退出了書房。
在他走後,白棠坐到了椅子上。她在回想自己走的這一步對不對。這是在看到韓少哲的野心之後就有的打算,下定決心是在對方問出玉石那個需求問題之後。她當然可以找白爸解決玉石的問題,但是白家不是白爸一個人的,何況,武學世家積累的資源和人脈怎麽可能是尋常富商可以比拟的?
她要修煉,越往上需要的就越多,不可能每次都要她自己花時間去找去判斷能不能用,那麽,控制住一個家族是最穩妥便捷的方法。
韓少哲這人,野心手段和身份都不缺,就是她最好的人選。
但論控制人心,還是魔門的手段更讓人放心。白棠拿着契約書起身離開了書房,對一個先天之境都沒有踏入的小武者,即使是這種劣質得堪稱仿品的契約書都夠了。
到了第二天,白棠就知道自己的選擇沒有錯——韓少哲在下午就把她需要的玉石送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