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白棠的元魂波動了幾下，勉力解釋：“師兄，我也不是故意要挑這種時候過來的。話又說回來，往日裏這個時辰，你不是應該和長老們商議宗門事務或者為幾個弟子解惑，又為何在寝殿換衣服？”
最好的回擊就是反擊，這是青玄以前教給白棠的，如今被白棠用在自己身上，輕笑了一聲，一邊将擱在邊上的玉佩挂到腰上，一邊回道：“自然是算到小師妹會在今日到訪。”
“師兄，你的推演之術還不如我呢。”何況跨了兩界，又怎麽可能那麽容易就能算到她的事。
青玄自然是說笑的，之後便正了臉色，“小師妹，你的事我去天機閣拜托過孫長老算過，已經有了一點眉目。”
白棠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消息，元魂久久不能平靜，終于緩過來之後，不确定地追問：“師兄，你沒有騙我？”要知道天機閣雖然以推演之術聞名修真界，可小徒弟的推演之術不會比天機閣差上幾分，也許還猶有過之。而小徒弟都沒能推算到的事，天機閣真的肯花費大代價幫師兄推算嗎？“你是不是和天機閣做了什麽交易？”
“師兄是那種不管不顧的人嗎？正常的酬勞罷了。”
白棠還是有些懷疑，他們青雲宗是大派沒錯，可和天機閣的交情就一般了。跨越兩界的推算，想想就不會不花一點代價地推算出來。
青玄知道她心裏想些什麽，卻沒有再開口多解釋幾句讓她放心，由着她在心裏各種猜測。“至多三個月就會有消息傳來，倒時你記得回來一次。”
三個月，“倒是我以前小瞧了天機閣的實力。”
青玄笑了，腳下邁步走到了前面的隔間，“從前你又無需找他們推演，不清楚也無妨。小師妹，可要去別處瞧瞧？比如長老們的居所，由師兄帶着你過去，也許你會看到和以前不同的景象。”
白棠聽了這話，有了點興趣，複又想到禁地的淩霄，問道：“淩霄那孩子最近怎麽樣了？”
“你倒是還惦着他。”白棠對于門下弟子的寵護方式，青玄雖然并不贊同，但也不會去強制地要求小師妹改變。只是在知道小師妹殒身的前因後果，到底有些後悔平時沒有勸上幾分。“那孩子還在禁地修煉，經此一事也不知是好是壞。”
白棠還活着的消息，不論是白棠自己還是青玄，都沒有考慮過把這個消息告訴淩霄知道。
“他若過不去這關，莫荒山也算是全了我與他的情分。”上次的事，白棠絕對不會再做第二次，哪怕淩霄真的在她面前變成了魔修。
青玄一擡手，一柄與他本身氣質并不相符的散發着寒氣的飛劍出現在面前。踏上飛劍，青玄往門內長老們所住的山頭飛了過去。“先去丹老那裏？”
“好啊。”很久之前，丹老最不想見到的人便是白棠，因為白棠總會有各種理由和手段從他那裏騙走珍藏的丹藥。後來，只要白棠出現，一律閉門不見。“我都很久沒有去看過丹老了，這些年，他肯定煉制了許多不錯的丹藥。記得前幾年，我還給他弄來了幾張稀有的丹方，不過，連他一聲謝謝都沒有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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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拿走了他那麽多的寶貝丹藥，他沒有停了你那一脈的丹藥供給，你換他幾張丹方也不算虧。”為了白棠騙走丹藥的事，丹老還曾找過青玄評理，但被青玄三言兩語地忽悠回去了。
“真正寶貝的丹藥，丹老又怎麽可能真的讓我騙走？不過是想借機在你這掌門手裏讨要一些好處罷了。”白棠說完這句，原本輕快的語氣轉了個調，“師兄，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原本，她并沒有察覺到其中的異樣，可漸漸就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師兄知道她有界鏡，随時可以察看宗門的每一處地方，無端端地何必親自帶她一游？
看看長老不同的面貌？掌門師兄還沒有那麽閑情逸致。
白棠驀地靈光一閃，“是不是沈廷鈞那邊出現了什麽變故？”對于界鏡不能連接到沈廷鈞的事，她一直很在意，只是她也很高興能和掌門師兄多呆一會，所以暫時壓下了這份在意。
可現在仔細一想，師兄別的長老不提，偏偏提到的第一個就是丹老，而她之所以不受丹老待見，一部分原因确實是時常去丹峰騙取些上好的丹藥，可還有一部分是當年丹老也相中了小徒弟的資質，認為小徒弟很有煉丹天賦，但被小徒弟拒絕了。所以，每次看到她在浪費小徒弟的煉丹資質就對她沒有好臉色。
青玄在半空停住了自己的身體，“師兄還以為小師妹不能修煉的這段時間，感官會變得遲鈍一些。”這麽說，也就是間接承認了白棠的疑問。
白棠卻嘆了口氣，“師兄，你是故意讓我發現的。”
“正魔有別，師兄如何能承他那麽大的情？”青玄的口吻是少見的嘆惜，白棠往他的臉上仔細地瞧過去，那雙仿佛總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在這一刻有些深沉，“你回來這裏，原先是準備先去看他的吧？”
白棠有些讪讪的，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先前告訴你推算到結果的不是天機閣，是他把結果送到我手裏的。”說着，青玄落到了宗門的一處無人山峰上，同時在周圍布下層層結界，最後，手一翻，一枚可以保存影像的傳訊晶石躺在上面。
青玄往裏輸入靈力，下一刻，沈廷鈞的身影從晶石裏面投放到了半空。然而，看到這一幕的白棠，元魂從未有過地顫動了起來——這道依舊擺足了高姿态，從眼神到周身氣息都傳遞着對旁人蔑視的身影，用玉冠束起的青絲卻不再是記憶中的墨色，全都成了雪白的白色。
“青玄，界鏡的下落就在玉簡裏面，再過幾日她便會回來。到時，你把這事算到天機閣上，本君需要閉關一段時間。”說到這裏，影像裏的人喉嚨有些聳動，臉色看上去似乎也有些蒼白，但在片刻什麽異常都瞧不出。“不要對她提起本君任何一個字，這一次，算便宜你了。”
話音落下，那邊的人一晃手，畫面就什麽都沒有了。
白棠怔在那裏，什麽話都說不出。倒現在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她就懷疑天機閣怎麽肯那麽用心地幫忙推演，原來還是小徒弟出的手。只是，她沒有想到代價會這麽大！發如雪啊，沈廷鈞這個人決計不會練功出岔導致頭發變白，那麽，只有以壽元為代價來進行越階的推演。
“師兄——”白棠的聲音隐約的有些破碎，青玄面色一緊，但又忍住沒有出聲。“你說正魔有別，別人也都說魔門的人自私自利又心狠手辣，可是沈廷鈞對我，從來是我欠他的多一些。在皇宮的那日，是我逼他做下了只能尋找界鏡的決心。因為我知道以他的能力，肯定會有我不知道的辦法能夠找到界鏡的消息，甚至我也猜到了他會花一點代價去進行推演，但是壽元的代價……你說我對他是不是太過卑鄙了？”
修士的壽命随着修為的提升，達到數千年都不是問題，而以沈廷鈞如今的修為，到底損失了多少壽元才會頭發發白。白棠不敢去想。
“小師妹，你又怎知他做的這一切不是故意為之呢？”青玄在心裏卻是百分百可以肯定是沈廷鈞的故意為之，但是犧牲到這種程度，他也不得不欽佩沈廷鈞那份對自己的狠。“至于你們之間的付出，你忘了當年在各大門派面前為了護他周全，丹田幾乎被毀，根基盡數毀去的事嗎？”
“那不是還有掌門師兄和丹老他們嗎？”那時候，沈廷鈞的魔修身份還沒有徹底坐實，他們也沒有斷絕師徒關系，可在一次試煉裏曝出了小徒弟獵殺衆多門派精英弟子的記憶晶石，她作為小徒弟的師父，為了平息其他門派的怒火，以以命換命的方式把小徒弟保全了下來。
然而，也是那一次，小徒弟自己坐實了魔修的身份。她護他周全一事，也淪為了修真界的笑柄。“不管他是不是有手段可以抵消壽元帶來的損傷，這事終究是我做過了。”青玄的提醒，白棠也從震驚中回過了神，然後和青玄一樣，清楚這是沈廷鈞的故意為之。但是故意的又如何，确實讓她動容了。“師兄，我曾經找過很多借口來拒絕他，也曾不止一次的利用過他，這些他都知道，卻從來沒有拒絕過我哪怕只有一次。”
“小師妹！”青玄聽着，卻猛地厲聲喝道，想要阻止白棠後面的話。
白棠低低地笑了一聲，裏面有釋然，“我就知道師兄你最懂我，這次若能僥幸回來，你便當我真的殒身了罷。”
青玄的臉色都沉了下來，“你若真的想與他在一起，道魔有別又如何？我們青雲宗門下弟子要與誰結成道侶，還需其他門派同意不成？”
“師兄，你是一派掌門，又護了我那麽多年，我又怎能讓你為難？再者，我那具身體本來就不複存在，回來了也會是新生，不如抛開過往。還是說，我不再是你名義上的小師妹，師兄你就不認我這個師妹了？”
青玄靜默了半晌，最終輕輕一嘆，“師兄總是拗不過你，不過，你自己的事，到時候還是要你自己去向師父他們解釋。”
白棠僵住了，如果掌門師兄不提，她都要忘了早早升去靈界的師父和其他幾位師兄了。“但願師父在靈界修身養性了。”
青玄微微一笑，沒有在言語上戳穿白棠的自欺欺人。“他的事，我會幫你留意的，你只管放心。”
“那就拜托師兄了，丹老那裏我就不去了。”
青玄深深地看了她的方向好一會，“小師妹，好好照顧自己。”
“嗯。”
元魂從修真界回來，白棠一直保持着原來的姿勢沒有變動一下。等過去了大半個小時，才緩緩走下床。她走到窗前拉開窗簾，外面月光皎潔，而她的心依舊無法平靜下來。易地而處，她絕對做不到像他那樣在感情上這般的毫無保留。正因為做不到，才會更加動容。
白棠轉回視線看着窗上自己的倒影，雖然是在苦笑，表情上卻沒有多少不情願的反感，她伸出手推開兩邊的窗，刺骨的寒風吹進來，帶走了一句低喃，“你贏了，沈廷鈞。”
說出這句話後，白棠整個人一松，從前在這段糾葛上的種種算計都在這刻得到了歸處。随後，從元魂處傳來的波動讓她愣了，她的心境又有突破了。
這一次的突破不像上一次在醫院只是元魂得到好處，她根據這具身體所創的功法也開始自動運轉了起來。沒有任何猶豫，白棠直接在地板上坐了下來，開始閉目修煉。
和其他武者不同，白棠可以借助元魂輕松地做到內視。幾個周天下來，她清楚地看到體內的經脈在不斷壯大，雖然會有難忍的疼痛伴随在一起，可是比起實力的增加，這點痛楚根本不算什麽。
這一天晚上，白棠都在地板上度過。清晨，第一縷陽光從窗外灑進來，白棠睜開了眼，眼底精芒一閃而逝。她站起身，從體內響起一陣很輕微的“噼裏啪啦”聲，走到浴室，才發現衣服和褲子都短了一截。
白棠稍微頓了一下，轉身沖了個涼。
重新換上一套适合現在身高的新衣服，白棠去了這棟別墅的健身房，她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內适應現在的境界。
“堂姐還沒有出來嗎？”白楓不時地往樓梯口看過去，平日裏都是白棠第一個下來，現在他和白楠都吃完早餐了，也不見堂姐下來。“不會在健身房裏出事了吧？”
如果是以前，白楠也會擔心，在知道白棠的實力之後，對白楓的天真在心裏撇了撇嘴。“我姐不會出事的。”大清早的就去健身房，肯定又在修煉什麽了，可惜，他現在只能蹲馬步和揮劍練習。
“楓少爺不必擔心，剛才我已經讓人去健身房提醒棠小姐了，棠小姐很快就會下來的。”剛一說完，從樓梯口就傳出了腳步聲。
三人轉過去一看，白棠扶着樓梯的扶手一步一個臺階走了下來。但不知道是不是修煉了的緣故，白楠覺得白棠踏出的每一個腳步都帶着一種壓在心口上的無聲的迫力，越是盯着看，越是覺得胸口悶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他下意識地側頭看了一眼白楓和程伯，兩個人都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不由納悶地摸了摸鼻子，沒有再去盯着白棠的動作看。
“棠小姐好像長高了一點。”等到白棠走近之後，程伯察覺到她的身高變化，替她高興地說道，“回頭我就讓人把棠小姐的衣服都換一櫃新的。”
白棠道了聲謝謝，坐到餐桌前吃起了早餐。
到了學校，白楠悄悄地拉了下白棠，對上白棠看過來的目光，小聲地确認：“你是不是突破了？”先是去健身房，接着是變高的身高，肯定是境界上有突破了。
白棠摸摸他的腦袋：“好好努力吧。”
白楠現在知道只要白棠想，他就避不開她的這個動作，就只能由着她的手在自己頭上摸來摸去。“我肯定能超越你的。”
白棠聽了，微笑着挑了下眉，收回自己的手走向了三年級的教室。結果，剛到教室外面的走廊，就遇上了專門等她在這裏的楊錦成。
楊錦成自己也是學武的人，第一眼就感覺到了白棠的變化，心裏面又是驚訝又是疑惑，面上開門見山地說明了自己的來意：“你打算什麽适合替趙叔療傷？”
“你們想什麽時候？”
“當然是越快越好。”趙叔的內傷都拖了幾年，如今有機會能夠痊愈，自然盡早治好為好。要不是忌憚她的身手，恐怕昨天就忍不住讓她當場治傷了。
白棠點點頭，從背包裏拿出一張早就準備好的寫滿了藥材的紙遞了過去，“我需要十份清單上的藥材。”
楊錦成掃着清單上的藥名，表情越來越嚴肅，耳邊又響起了白棠的聲音，同時還有另一份清單，“如果你們可以采購到這上面的東西，就幫我多采購幾份。”而這上面的東西，是白棠對這個武學界的一個小小的試探。
楊錦成接過來一看，每個字都認識，偏偏合在一起有一半都是他不認識的。他擡起頭神色不定對着白棠看了又看，過了一會，把兩張紙小心地收起，“說實話，我對你并不是很信任，如果你能治好趙叔的傷，也算我一份人情。如果不能，就算身手上我敵不過你，我也會有辦法讓你知道有些事是不能随便亂開口的，那個代價，你付不起。”
白棠的一只手輕輕地搭上了楊錦成的肩膀，笑眯眯地道：“不如我也教你一件事？”什麽事，白棠沒有說出口，放在楊錦成肩膀上的手也在一瞬收了回去。
楊錦起初以為白棠就是面子上回擊下自己，等到回到自己的班級，才發現其中的嚴重。對方竟然能夠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讓他倒退了一個境界。
這種手段，楊錦成聞所未聞，冷汗從頭上冒了出來。他能想到的只有剛才肩膀上那一搭，可在那麽短的時間裏，他又沒有一點感覺，對方的怎麽做到的？
楊錦成越去想，心裏就越後怕，也明白了白棠想要教他的一件事——不要去挑釁和威脅比你實力高的人。這個女生，到底是什麽人？！
然而，兩個人在走廊上的這一幕“暗潮洶湧”，落在其他學生眼裏卻成了三年（1）班的轉校生向學校的風雲人物楊錦成遞交了告白信，并被他接受的畫面。于是，新一波有關白棠的流言又在啓明中學裏傳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