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一碗湯
04:掙紮
關曲兒本來輕輕含笑的臉,笑不出來了,她面色驚惶地看向周圍的人,好事的人早已聚集在這看熱鬧,聽着衆人口中的小聲議論,她再也無法保持鎮定:“顧東元,你莫要欺人太甚,我與陸公子清清白白,豈是你能随便造謠的。”
“那麽,關大小姐請回吧,宴賓樓不歡迎你。”顧東元冷着一張臉,希望你們能一直清清白白才好,就怕日後自己打了自己的臉,此刻你們撇的越是幹淨,日後越是難以收拾。
“你……好,這宴賓樓我再也不會來了。”關曲兒不再忍耐,她自從一個農家女變成縣令千金以來,誰不對她禮讓三分,又何曾受過這樣的氣。話出了口,便義憤填膺的快步離去。
一場小小的鬧劇,讓不明就裏的旁觀者至少明白了一件事,關曲兒和陸息是否暗通款曲暫且不論,至少這顧家少爺對關大小姐是真的死心了,不然也不會在大庭廣衆之下讓她難堪。
宴賓樓裏,看熱鬧的人都已散去,顧東元看向狀況之外的那個人,嘴角動了動,還是說不出趕人的話來:“關二小姐,有何指教。”
關辛兒有些緊張的捏了捏衣角,心裏躊躇着要不要開口,雖然她知道錯在自己的姐姐,可是這般被人為難,依着姐姐的性子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你不該如此的,以後莫要再招惹我姐姐了。”
若不是語氣裏飽含歉意,顧東元甚至聽不出這姑娘真正想表達的意思,然而此時的她卻不想聽明白,于是她嘴角輕揚,故意曲解道:“怎麽,我這個平民百姓,還惹不起你們關家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姐姐她不好招惹,你莫要……,”着急解釋的關辛兒看着眼前突然綻開了笑容的臉,就知道自己是被這人尋開心了,索性閉上嘴,不再言語,省得自己說多錯多。
顧東元收了玩笑的心思,她看着面前明眸善睐的女子,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似乎不久後就能盛開來,是顧盼生輝之色。
她瞳孔縮了縮,心底翻湧着怒氣,她知道不該遷怒于人,更不應殃及池魚,可是前世堕入懸崖的畫面悄悄占據了腦海,便只想把眼前的荷花碾碎。
關辛兒的腳不自覺的後退了兩步,那是來自趨利避害的本能,她不知道為何,仿佛被人攥在了手心裏,想跑卻挪不動腳,甚至隐隐的,她覺得自己願意,願意去擁抱來自這個人身上的危險
“關二小姐不如留在宴賓樓一起吃午飯吧,你不是來嘗點心的嗎?”顧東元上前半步,略低了低頭,兩個人近在咫尺之間,四目相對,落了下風的人已經面紅耳赤。
“也好。”關辛兒被逼的步步後退,毫無反擊之力,因着心裏的那一直被壓抑的念頭,她幹脆順勢應下。
“今後叫我東元就好,顧公子…太生分了,我猜辛兒也是這樣想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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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東元率先上樓,她不擔心後面的人會跑掉,畢竟兩年後的關辛兒願意為她飲下毒酒,眼下雖然時間還早,可那赴湯蹈火的勇氣,怕是從很早之前就開始積蓄了吧,例如現在。
聽着身後亦步亦趨的腳步聲,顧東元偷偷彎了彎眉毛,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這個傻丫頭,原來從更早的時候就開始犯傻了,只可惜前世自己不曾看清這一切,雲裏霧裏的連累了別人,既然已經早早看破,不如讓她熄了那不該有的心思,也免得今後傷害更甚。
默默吃東西的關辛兒,眼裏只盯着桌上的瓷盤,頭也不敢擡,她雖然與顧東元同歲,可總感覺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之前或許還覺得兩個人心智差不多,自從上次見面後,便覺得對面的人較以往心思沉了許多。
“顧…顧大哥,我吃好了。”
顧東元看着面前的人,俗話說得好,長痛不如短痛,這一世我不想再虧欠別人,所以對不起:“辛兒知道嗎,都說世事難料,可這人啊,也善惡難辨。我從前愛慕着你姐姐,卻落得這種局面,或許商人注定了不能與官家勾結,哈哈……。”
原本覺得好聽的笑聲,此時聽來卻分外刺耳,關辛兒咬了咬嘴唇,喉嚨裏的話堵在那裏,越聚越多,她抿着的嘴唇也默默張開:“我與姐姐不一樣,我與她不一樣的。”
“可我與他們一樣,你以為我為什麽心儀你姐姐,不單單是她這個人,還有她身後的鹽城縣令,我所圖的,與她所圖的,不謀而合。”
顧東元步步緊逼,她以前瞎了眼,看不到關曲兒的狼子野心,可自己也不是完全的無辜,因為最初的她,是為了向爹爹證明自己的能力,才沒有拒絕那個人的靠近。
“我也可以,我的身後也是鹽城縣令,爹爹同樣也疼愛我,況且我在外面沒有心儀的人。”
關辛兒沒有再退,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她知道退一步就是退出了自己的執着,退出這一步就再也走不回來了。
顧東元愣在了那裏,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她不知道再說什麽好,難道要坦白身份才能達到目的嗎?
“為什麽?非我不可嗎?”
“我也想知道為什麽,為什麽就非你不可?”
兩個人一起沉默下來,感情這個東西很神秘,看不見摸不着,誰也說不清楚原因,所以才這般的讓人着迷。可能就是你眉毛皺起來的時候,剛好找到了答案。
顧東元揉了揉雙眼,她本想把人推開,誰知道适得其反,不僅沒有把人勸退,反而逼出來一番心意,這可如何是好。
“辛兒,其實……我身子有些問題,不能行夫妻之禮,是真的。”
關辛兒靜靜的看着對面的人,聽他一本正經的瞎掰,她信了鬼,才相信這些胡話:“我懂得,你不必如此,顧大哥多保重身體,我先回了。”
顧東元目送關辛兒推門離去,腦海裏亂成了一團麻,耳邊只回蕩着“保重身體……保重身體。”
秋天悄無聲息的溜走,這段時間裏,醉心于釀酒的顧東元在宴賓樓的時間也越待越晚。
“東家,這會該沒有客人了,你也回吧。”
“無妨,我還有點東西沒想清楚,等下我來關門就好,你們快回吧。”
從前周大軍是宴賓樓裏走得最晚的夥計,每晚守到最後,收拾桌椅、關門。自從這少東家來宴賓樓歷練,不知道何時關門的人就變成了兩個人。
顧家在鹽城的産業衆多,酒樓卻只有這一座,雖然競争力大,但是憑着裝修大氣、服務周到、良心經營,倒是頗得本地鄉紳的青睐。周大軍看得出今日裏少東家的話明顯更少了,似有心事,他便沒有再推辭,先一步回家了。
夜涼如水,這段時間以來,顧東元幾乎熟悉了酒樓裏的每個人,雖然他們都識字不多,但是秉性良善,看起來并無為非作歹之人,那麽前世這宴賓樓裏出事的原因八成是因為外人。
她忘不掉關辛兒以身試毒酒,也忘不掉爹爹抱憾而逝,更記得那個女人露出本來面目後的嘴臉,所以她不能在同一個坑裏栽倒兩次。
手裏的木板一個一個拼接好,最後上好鎖,顧東元的腦袋裏始終是一鍋粥,明知未來事,卻理不出頭緒,前路長長,該如何去走。
夜晚,行人稀少的長街上,偶爾可見還沒有歇業的商家門前挂着燈籠,也不知是哪家的酒樓裏,尚有客人倚着窗。夜風起,顧東元緊了緊衣領,看來明日要多備一身外袍了,夜裏還是有點冷的。
她放慢了腳步,舉目四望,還在營業的多是酒樓,酒樓!顧東元怔在原地,目光被路邊的一家酒樓吸引:“陸氏酒樓”,陸氏,陸息!
陸氏在鹽城也算大戶,世代經營酒樓,可以說是壟斷了本地的酒水生意,這酒樓更是首當其沖,所以前世宴賓樓才會出事,所以才會處處被人針對,原來是不想顧家也來分一杯羹,顧省只是無心插柳,才有了宴賓樓,沒想到竟因此招來了禍端。
隐約猜到關鍵的顧東元望着前方,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道:“冬天已經來了呀,呵……”。
臘月裏,街上盡是喜氣洋洋的行人,各個年貨鋪子裏的客人都絡繹不絕,忙碌了一年的農人都在這段時間得了閑,或多或少的從周邊鄉鎮往返于鹽城采購。
宴賓樓的門前從早上就開始排起了隊,原來這顧家幾日前開始售賣一種顧氏香雪酒,若是細細品之,便知道是出自本地最常見的黃酒品類,但又有其與衆不同之處。
黃酒屬釀造酒,鹽城的釀酒技術由來已久,因酒曲和工藝略有不同,這之中便有了優劣之分。尤其是在濕冷天氣的南方,當地人時常飲上一杯,有驅寒暖身之效,在冬日裏溫一壺黃酒,入口溫潤柔和,醇香繞舌,能解一天的乏。
鹽城多以大米、黍米和粟為原料,加水量少,保留的糖分較低,口味醇和,因儲藏年份和釀造技藝的差異,價格便有了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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