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春之夜宴(三) (17)
:“我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太乙元君是我的人,太乙元君同我有說不清道不明,千絲萬縷的關系,太乙元君肚子裏的孩子是我的。”
三百多個日日夜夜,他無時不刻在思念她,思念她身上的香氣,思念她被他吻到窒息時的千嬌百媚,思念她紅着臉說喜歡他的可愛樣子……苦心孤詣,相思折磨,他實在是壓抑了太久,太久。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太乙,”他的手臂緊了緊,眼神熾熱,聲音沙啞,“我想要你,給我好麽。我會小心,不會傷到孩子的。”
他很緊張,也很有自信。他相信直到現在,她也是喜歡他的。
她的第一次給了別的男人,但他的第一次只想和她在一起。
突如其來的求-愛讓太乙大驚失色,她慌忙避開他深淵似的眸子,牢牢攏住衣襟:“我已經嫁人了,還有了孩子。所以絕不可以做背叛他的事情。我和你,已經不可能了。”
他猜到她可能會拒絕,但沒想到她如此堅決。他很不開心。
捏上她躲避的小下巴,狠狠地盯着她:“你愛他麽?”
“我,我……”下颚被捏得生疼,太乙有些遲疑。
愛?
愛陰明玉麽?
愛?
愛是什麽?
她還有資格愛麽?她已經懷孕了……
她的愛,已經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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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孩子,對陰明玉,都有推卸不掉的責任,她不能再任性了。
太乙第一次這般厭惡自己,厭惡自己的貪心,厭惡自己的猶豫,厭惡自己的口是心非。同陰明玉在一起,她很安定,有一種完整的家的感覺。而葉英,他給她的是除了安定之外所有的東西,怦然心動的感覺,求而不得的苦楚,纏綿悱恻的愛情。
她到底該如何抉擇……
☆、91|偏執
太乙她并不是個脆弱的姑娘,情之一字卻讓她變得不知所措。
愛?
若問愛,她的心裏只有一個人。
九天初見,便不知不覺間傾心,飛蛾撲火一般想去靠近,只要能同他在一起,她什麽都不怕。只是……只是那個人,他已經成婚了。
她不能再與他糾纏。
縱使他的婚姻是天道的逼迫,但他已經是別人的夫君了。
可以看得出,對于白春蘇,葉英并不是全然沒有感覺。至少那夜,他一聽到白春蘇受傷,連一句解釋的話都不說,就抛下自己回了九天。
葉英他對自己,也許只是執念,求而不得的執念。
太乙抹去眼角的淚水,仰頭望向葉英:“我愛他,陰明玉比你更疼我,我為什麽不愛他?天道是你的一切,而我是他的一切。各自嫁娶,也許是你我最好的結局。”
葉英的表情依舊是淡淡的,金色的眸子沒有波瀾:“天道也要,你,我也要。”
太乙冷笑:“想要的太多,最後只會一無所有。”
修長的手指撫上太乙瑩白如玉的腳踝,短暫的停留,又摸上那條金色的鎖鏈:“那你就一直留在我身邊,看着我一無所有的那天。”
“你囚禁我!”
“不乖的小貓,當然要鎖得緊緊的,”看到太乙迅速地打量四周的門窗,葉英便又加了一句,“別試着逃跑。若是不小心打斷你的腿,我會傷心。”
“你……”太乙最終還是沒說什麽,她洩氣地向後一靠,閉上眼,不再看他。
在葉英面前,太乙知道自己的任何反抗都是徒勞。
從前,她只當他冷漠,漸漸地,她才發現,他冷漠的外表下,藏着一顆偏執的心。
他根本不懂愛,只是順着心意,為所欲為。
葉英也不離開,只是吹了燈,抱她在床,把她禁锢在懷裏:“做我的妾室。”
太乙渾身僵硬,原來溫暖的懷抱,如今卻若針氈。
“求我。”她譏諷道。
“求你了,”他在背後環住她,“太乙,我求你,不要離開我,做我的妾室。”
“……”他這般毫不猶豫地開口求她,太乙反倒愣了。
她以為高高在上的他絕對不會低三下四地求饒做小……
“求你,求你,求你,求你,求你……”身後的男人一句一句地道,似乎是平生第一次說“求”這個字,他的調子有些尴尬。但他還是不停地說,每說一次都把她抱緊一些。
蒼白的月光灑了一地。太乙心中默默祈禱,但願這一切都是一場噩夢,明早醒來,自己還是那個不受待見,卻也沒那麽多痛苦的小小凡仙。
與此同時,清玉府,一身喜服的女子坐在桌前默默飲盡杯中酒。
桃花眼,琥珀般的眸子。平日裏甚是謙和的女子,如今眼底一片冰冷。
這場婚禮,是元妍帝姬替白春蘇求來的。
葉英雖不想違背天道,卻也沒想那麽快成婚。
婚禮來得這麽快,都是因為元妍帝姬說,“東君姐姐為了幫你取出本命法器,差點死了,你應該補償他。”
那時,葉英想了想,自己與東君是天命姻緣,遲早要成婚,而太乙那麽喜歡自己,應該也是不會介意的……況且,她介不介意又怎樣?她只是個凡仙,沒有資格做他的妻子,讓她做妾,已經是很大的恩賜了。
知道婚期定下來時,白春蘇也很是驚愕。她怪元妍的自作主張,她并不想挾恩圖報的,可也有些小小的期待,畢竟葉英是自己喜歡了那麽多年的男人。
成婚之前,葉英來找過她,他說他并不喜歡她,如果她願意,可以兩個人一同想辦法,也許還有機會改變天道。但她拒絕了,他不喜歡她?沒關系,畢竟他也不喜歡旁人。只要成婚了,她相信自己能感動他,時光荏苒,他總會喜歡上她。
母親經常告誡她,男子皆是喜歡柔順的女孩子,就像她父親一樣。
父親當年也有個脾氣火爆的未婚妻,可最後還是選擇了母親。于是她學會了掩飾,事實上,她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麽溫柔大方,她也有嫉妒之心,看到貍貓精跟在葉英身邊,撒嬌賣乖的時候,她恨不得一掌拍死那丫頭。可她不能。東君白春蘇是溫文爾雅,賢淑文靜的女子,她必須維護這個形象。
她和葉英是天命姻緣,他一定會喜歡她的。
這是命數,不可抗拒。
洞房花燭夜,白春蘇沒想過葉英會陪她,她不急,她有得是時間。
近水樓臺,縱他葉英是百煉鋼,她也能把他化成繞指柔。
***
第二日清早,晨光好得不得了。
“吃。”
“不餓。”
“我兒子餓。”
“葉英,你不要臉!”
趁太乙轉頭向他發火,葉英不動聲色地把勺子送到她口中。看着她想吐又不能吐的樣子,他心裏就舒坦極了。
愛?
那是什麽?
愛與不愛,又重要麽?
他只知道,她是他的,這就足夠了。
他沒想隐瞞他與太乙的關系。于是很快,蓬萊島主與太乙元君不清不楚的消息就傳遍的九天。
白春蘇自然也是知曉了,手中的熱茶灑了一裙子。原來新婚之夜,他不在,竟然是去找了那個丫頭?
只是短暫的驚愕,白春蘇便鎮靜了。
她了解葉英,他是一個涼薄得可怕的人,不可能那麽快喜歡上一個人。就算是,她也能讓他清醒。
一個月後,太乙生下一個女孩兒。
太乙還有些發懵,自己似乎還沒做好當娘的準備……
葉英依舊是一臉無驚無喜的冷漠,一直抱着襁褓不松手,太乙要抱,他都不肯讓。
更多的時候,他喜歡讓太乙抱着孩子,自己再抱着太乙。
葉英想,孩子是太乙的,太乙是他的,這樣算來,孩子自然也是他的。
他心裏有一些興奮。
葉英雖然喜歡天天陪着太乙和孩子,但他還需要準備修複鎖魔塔,偶爾不在的時候,便叫龍井照看着她們。
說是照看,實則看守。
太乙腳上的鎖鏈一直沒有取下來,她被囚禁了。
就在太乙被囚禁的這段時間裏,孩子的親生父親卻是快要死了。
長生府的少主陰明玉,一夜之間,妻子不見了。
他本就有癔症,這下更是瘋了。
☆、92|霸道
這日,天剛蒙蒙亮,司命府迎來了一位稀客,蓬萊島的葉英。
他遞給司命一疊雪浪紙:“挑一個命格好的。”
這些日子,葉英金屋藏嬌,冷落正妻白春蘇的消息在九天傳得沸沸揚揚。東君的母親九芝夫人好幾次要去蓬萊找個說法,卻都被自己女兒攔下了。
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司命沒有理由不清楚。她和衆人一樣奇怪,六界第一涼薄之人,他也會有喜歡的人,且為了那人連自己的好名聲都不顧了?
那疊雪浪紙上橫三,豎三,整整齊齊地寫着好多名字。
九韶,六音,辛夷,長樂,蟾宮,皇眷……
一字一畫,均是認真。剛則鐵畫,媚若銀鈎。
司命微微皺眉:“這是……”
葉英站在山門口,晨露浸了衣襟,淡金雙眸逆着晨曦:“我女兒的名字,你且幫我挑一個命格好的。”
門口的仙侍驚得掉了下巴,都說葉英島主和太乙元君不清不楚,這……居然連孩子都有了!算算月份,竟還是在與東君娘娘成親之前便珠胎暗結了。這種事情本不是什麽光明正大的,可葉島主偏偏一副理所當然,堂堂正正的表情,讓人竟是說不出什麽龃龉的話來。
司命翻了翻紙箋,這些名字每個都是極好的,看得出來他很用心,只不過他這番心意用得着實不是地方。她收起紙箋,勸說道:“葉島主,你既然已經娶了春蘇就該對她好。”
“多謝提醒,我會牢記在心。”
沒想到葉英會是如此回答,他并不反駁,答得反倒十分痛快。司命覺得就像是她這一拳打到了棉花包上。她雖同情白春蘇,但這畢竟是旁人的家事,不該她多管。
司命頗為無奈:“名字我會盡快選好。”
也不是是不是錯覺,說完這句話,司命竟覺得葉英那緊抿的嘴角勾了勾,仿佛開心地笑了一般。
葉英去找司命的事情,太乙完全不知道,作為新手娘,她是既興奮,又無奈,更多的卻還是擔憂。
太乙沒有給寶寶取名字,她覺得這事還是得交給陰明玉。沒有大名的這段時間裏,太乙叫寶寶萌萌。
若說以前,太乙還是小孩子心性,可做了娘親,她便感到自己似乎一夜長大了。
為母則強大抵就是這個道理吧。
太乙長大了,葉英卻反倒幼稚了許多。
對于這點,龍井深有體會。
龍井從小便跟在葉英身邊,對龍井來說,他們的島主是強大的,冷漠的,淡然的,愛與恨這種世俗的感情,島主不曾擁有。但是,誰來告訴他,島主這陣子是怎麽了……島主手不釋卷的明明是《天道奧義》,可最近怎麽變成了《幼兒啓蒙》,《幼兒健康食譜》,《幼兒手工藝》;島主向來不喜歡喧鬧,也不愛同其他仙人交往,可近來,島主大人把九天中有千歲以下少年仙人的洞府全都跑遍了,以一個未來岳父的神情考察小仙們的法力,人品,操守;與以上這些想比,島主同太乙元君搶着抱孩子的舉動,已經不算怪異了。
也不知是不是孩子的原因,對太乙,葉英漸漸看守得不那麽緊了。兩個月之後,太乙終于得了個機會,她喚出休眠的采九,托他把孩子送到長生府去。采九這時已經可以化出人身,白發少年,雖不會說話,卻聽得懂。
采九剛離開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葉英就回來了。
他還是一身經常穿的紫衣,大步走到太乙身邊。白天,他去凡間轉了一圈兒,他不知道怎麽同太乙相處,更不知道如何哄他們的孩子。他只能去學,看着凡人的夫妻怎樣相處,凡人的父親如何做。回九天之前,他用一顆東海夜明珠換了一個樵夫的撥浪鼓,因為他發現小寶寶一見那個就不哭了。真是一件神奇的法器,若是有了這個,萌萌一定會開心,太乙也一定會對自己笑吧……
只是,他一進屋就發現了屋子中異常的安靜:“萌萌呢。”
周圍的空氣迅速地冷下來。太乙強壓着心中的不安,仰頭直視:“不知道。”
“不知道?”葉英一甩袖子,撥浪鼓摔了個粉碎,他深深地望向太乙,“你把我的女兒送走了?送到那個傻子那去了?”
“她不是你的孩子。”
太乙的衣襟被抓着,整個人被葉英拎了起來,他目光冰冷,惡狠狠地道:“太乙元君,誰準你把萌萌送走的!”
太乙腳尖點地,呼吸不穩。事到如今,她也懶得再虛與委蛇,眸子血紅地盯回去:“你算萌萌的什麽?你沒有資格管萌萌的事情。還有,你憑什麽把我囚-禁在這裏!我不是動物!我受夠了!受夠了!我已經不愛你了!不愛……”
不等太乙說完,葉英忽地擒住她的雙唇,狠狠地親吻起來。
他吻得一點都不溫柔,帶着怨恨,嫉妒,報複,粗暴地齧咬着她的唇瓣。太乙想都沒想,咬住竄入她口中的舌頭就狠狠咬了下去。瞬間,血腥味彌漫在兩人口中。然而,疼痛沒有讓葉英停下來,反而動作愈加愈烈。
太乙被抵在牆壁上,手條件反射地四下裏去摸,正好抓住小桌上的花瓶,抄起來對着葉英的頭就砸了下去。
憑葉英的身手,不是躲不過去。
但他動都沒都動,硬是接下了這一擊。
鮮血順着他白皙的面龐流了下來。血流如注,剎那就模糊了他的眼睛。
太乙也愣了。腦袋跟被雷劈了一樣,狠狠地抽了一下。究竟是什麽把他們逼到了如今的地步。一開始的時候,明明有過溫馨的相處,為什麽到現在全變成了敵對和傷害……
良久。
“也罷。”
葉英忽然斂去一聲的冰冷,他伸出手,愛憐地摸了摸太乙的頭發,聲音是難得的溫柔。
“葉……”還不等太乙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涵義,整個人就被鎖鏈吊了起來。
金色的鎖鏈,和她腳腕上那條一模一樣,一頭纏在她兩只手腕上,一頭繞過房梁。
葉英閃去身上染血的衣袍,赤着上身抱住她,血水瞬間染紅了太乙的衣服。
他滿臉是血,擡手撕開太乙的衣襟,把頭埋在她胸口上,靜靜地聽着她狂亂的心跳,眸中流光暗湧:“你把萌萌送走了,再給我生一個就是了。”
頭頂的血還在不停的流,恍惚中,葉英似乎聞到了甜甜的花香。這像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刻,他甚至希望時光能就此停止,讓他就這樣抱着她,擁有她,以這種合二為一的姿勢停留在歲月之河中。
太乙被他渾身是血的樣子徹底吓到了。
她想,他大概是瘋了。或者說他本來就是不正常的。
葉英忽然擡起頭,太乙被吊在房梁上,這個角度,葉英是要仰望她的。他似乎在笑,如果這是笑,便是太乙第一次見到他笑,在這種錯亂的場合裏,他竟然在笑……
他從脫掉的外袍袖中拿出一本書冊,翻開書頁給太乙看。
書名是——《少婦調-教一百零八式》。
太乙的魂兒都被雷出竅了。
她知道,他是認真的。他這次是認真的。
他不會像以前那樣,只要她說不願意,他就不逼她。
葉英滿臉笑意,配上那血流如注的臉,說不出的詭異可怖。他緩緩道:“我上仙塾時,老師們都說我學東西很快。為了和你完成夫妻之禮,我找了很多書來修習,也看了很多別人做的,你會滿意的。我一直期待着,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
太乙整個人都毛了:“葉英,你瘋了是不是,別讓我恨你!”
“你不會恨我的,”他笑着松開她的發髻,“我會讓你舒服的。”
葉英一手慢慢撫摸着太乙肋骨下那個他親手刻的字,一手架起太乙的一條腿盤在他腰上。一想到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他就興奮得渾身發抖。
他要吃了她,撕她的肉,喝她的血,骨頭磨成粉了也要吞下去。
窗外花月海,銀河缱绻。而窗內,是一場厮殺。
太乙的哭聲,叫聲,葉英迫着自己不去聽,他蒙住她的眼睛,青澀的,粗暴的,兀自狂亂地動作着。可他還是知道,知道她疼,知道她難過,知道她恨不得殺了他。但他停不下來。
停不下來了。
他沒有命魂,他不懂得愛。可是他已經努力地去學了,學怎麽讨好她,學如何做一個父親,學着怎樣維持一個家庭。可她為什麽就不能給他一個機會,她為什麽要把孩子送走!她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說不再愛他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不再喊,也不再掙紮。他偷眼去看,她吊在半空,原本紅潤的小臉蒼白得毫無血色,被汗水浸濕的黑發緊緊地貼在臉頰上,手腕處的血跡已經幹涸了。她像是死了一般,睜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那個抱着他的脖子,眯着雙眸,笑着說,“這個世上,我最喜歡阿英。”的女孩子,她生生地,被他折-磨-死了。
這一夜,如此的漫長。
長到——花飛夢散,心字成灰。
☆、93|治愈
慌亂。
向來穩重的蓬萊島主,竟然也有體會到慌亂一詞的時候。
她死了麽?
下一刻,他忽然想,她要是死了倒也好。
都是她的存在,把他變得這般奇怪,把他變成了曾經最瞧不起的那種存在。
但這個念想也只是一瞬間。
葉英擡手,削斷鎖鏈,太乙落在他懷裏。她好輕,輕得像是一片羽毛,随時都會被風吹走。他抱她沐浴,擦幹身子和頭發,在傷處塗上藥膏,裹上幹淨的單衣,再摟進懷裏,落下幔簾,拉上薄薄的錦被。
整個過程中,她都沒說一句話,只是睜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
看着她的眼睛,葉英似乎看到了從前的自己,淡漠的,沒有情緒的,游離在這個世上之外的。
他嘆了口氣,咬破自己的中指,指腹點在太乙額頭上,眼風飄過窗外的梨花樹又轉回來盯住她的眸子,口中念道:“你叫小梨,是只梨花妖,也是蓬萊島主葉英的妾室。你愛他,自願為妾,為他可以去死……我是葉英,是你的夫君,是你最愛的人……東君是我的夫人,她是個好姑娘……”
太乙的眸子先是閃過一絲光芒,随後慢慢黯淡下去,随着葉英口誦的咒語,她的最後一絲生氣也被抽離了身體,上下眼皮碰了幾碰,腦袋一耷,靠在他懷裏,睡着了一般……
第二日清晨,葉英睜開眼,忽得臉色大變,他懷裏的人不見了!
他不像太乙,是不需要睡眠的。但昨晚太過混亂,為施禁術,他又耗了精血,不知不覺間便昏睡了過去。
猛地掀開被子,跳下床,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門。
沒有,沒有,沒有。
四處都沒有她的身影。
她去哪兒了?禁術不可能無效,她不可能丢下他跑掉的……
葉英心裏想着,不知不覺便走到了樹下,只聽樹葉窸窸窣窣一陣響動。他一擡頭,一道熟悉的身影猛地墜了下來,甜甜的梨花香,還有一聲驚呼。他下意識地伸出雙臂,把那個不知是愛還是恨的小家夥抱在了懷裏。
熟悉的面容,久違的微笑。一雙異色雙眸,泛着星子般璀璨的光芒。她一手驚魂甫定地拍着胸口,一手把掌心的梨花瓣撒了葉英一頭。
純白的花瓣,香香地落了他一身,還有一小片正好沾在他鼻尖上。她一愣,旋即指着他的鼻尖大笑起來:“阿英,你的臉,哈哈,像是只小狗一樣,哈哈。”
葉英雖然瞧不到自己的臉,但從她那燦爛的笑容中,也猜得出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很可笑。
下一刻,她從他懷裏跳下來。一個沒站穩,便又向後跌了過去。他伸手拉她,腳下一着急,反倒被她拉倒在地。
兩人落地,驚起一片梨花。
她被他壓在身子下,黑發如雲,鋪在層層疊疊的花瓣上,衣襟微敞,露着精致的鎖骨,上邊還有他昨夜留下的痕跡,紫紅褪去,餘下淡淡的粉色。
小家夥的手指點上他的嘴角,一左一右向旁邊撐了撐:“阿英阿英,你笑笑嘛。總是面癱着一張臉,像是很讨厭我的似的。”
“沒有。”葉英馬上否定。
她一挑眉,疑惑道:“什麽沒有?”
他抿了抿唇:“沒有讨厭你。”
“我還是有些怕。”怕你讨厭我。
“可以。這個世上,你只可以怕我。旁人都不必害怕。”只要有我在,天帝你都可以不用放在眼裏。
不遠處傳來腳步聲,是一直照看太乙的龍井,他似乎是引着什麽人在向書房那邊去。葉英覺得自己現在的狀況有些不大雅觀,他想抱太乙起來。
忽然,身下的小姑娘慌亂地掩起衣襟,修長的雙腿勾上他的腰,俏麗的小臉飛起紅雲,驚呼道:“姐夫,我們……我們不能這樣,姐姐知道了……會恨死我們的。”
葉英啞然,他的小姑娘,原來這麽喜歡角色扮演。
愈來愈近的腳步兀地停住。原來是許久不見的白春蘇同小貍貓精阿貍。此時此刻,龍井再想引這二人走開已是來不及了。
阿貍氣得小臉一陣紅一陣白。
看清來人後,葉英卻是放棄了起身的想法,接着太乙的話道:“沒關系,你姐姐黃泉之下會祝福我們的。”
太乙一撅嘴,馬上又抱住他的脖子,作勢掙紮着:“大哥,不可以……不可以……快從我身上下去。我們這樣是,是亂,倫!被爹娘發現的話,我們……”
“你忘了?”他低頭吻了她的額頭,“爹娘早就被我氣死了。”
“賤人!”小貍貓精哪裏見過這樣羞-恥的場面,一甩手中的鞭子就要從游廊上飛身過來。
白春蘇拉住她的腕子,面色似有隐忍地搖了搖頭。
那邊廂,太乙的表演欲更加燃燒起來。
嬌媚的聲音欲拒還迎:“師父,師父,不要,不要碰我……小梨一直把您當做長者,崇拜您,尊敬您,敬仰您,您不能,不能……唔……”
接下去的話全被葉英咬着她的唇瓣吞了下去。不知為何,一聽她叫出“師父”兩個人,他就躁動難捱,那兩個字仿佛這世間最劇烈的春-藥,攪得他心神不寧,魂魄不安,整個人都沸騰了起來。也不管是不是有人在一旁看,他只想吻她,誘-惑着她一遍一遍地叫着自己“師父”,“師父”……梨花樹下,身材高大的男人壓着嬌小的女孩,一手墊在她腦後,一手托着她的腰肢。平日裏水波不興的調子,全被情-欲浸染,“小梨,小梨……”
廊檐下的小貍貓精倏地紅了臉,她忙退到白春蘇身後。迷蒙間,她覺得葉英口中的人就是她。“小貍,小貍……”不知何時,她便對葉英存了不一般的心思。英武不凡,法力高深,神族後裔,哪一點都令她慢慢地情根深種。只是,小貍貓精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是配不上葉英的,但……他也是寵着她的,她想要什麽,他都給她,他對她很好。佳節時的禮物,只要東君有,她也會有一份兒一樣的。有些時候,她也會一個人關着門偷偷開心,她以為,在師父心裏,她和東君是一樣的位置。
何其不幸,她只是一只低賤的妖怪,何其有幸,她成了他的徒兒。
她一直認為葉英對東君是愛的,但這愛卻有些奇怪。他對東君的關心,愛護,心疼,像是隔着一層鲛紗,模模糊糊,似乎近在眼前,可又遠在天邊。
時至今日,看着梨花樹下似是瘋狂,卻又小心翼翼的男人,她才恍然大悟,原來,這才是他的愛。
葉英對自己,對東君,對九霄所有的人都是一樣的親近。
而真正的愛,又怎麽會是平分秋色的?
高貴如葉英,涼薄如葉英,霸氣如葉英,他的愛又怎會是隐忍的?
像現在這般,不懼世人眼光;明知那小姑娘是有意取樂,也放低身份,陪着她鬧;寵着她,嬌慣着她,讓她無法無天……原來涼薄如葉英,他的愛竟然是這般濃烈。
如果說東君對他來說是不可磨滅的存在,那麽,那個小姑娘對他來講,便是不可替代。
不可磨滅與不可替代。
天壤之別,大大不同。
女人要的永遠都是不可替代。就像是不要最愛,而要只愛一樣。
六界中最涼薄的男人,他的愛是這般的震徹蒼穹,逆流四海,焚燒天際……不死不休。
落英缤紛,金光漫天。又過了好久,小姑娘伸手戳了戳葉英的腰,趁他動作短暫的停滞,一個翻身,從他懷裏滾了出去,一撐手,坐了起來。她眼睛亮亮的,頭發亂亂的,活像是一只偷吃到松果的小松鼠:“人都走了。”
葉英伸手把她拎回懷裏,勾了勾唇:“方才有人?”他臉上沒有笑,聲音卻帶着笑意,像是這漫天的朝陽一樣,又溫暖,又幸福,照得她心裏暖洋洋的。
一生一世一雙人。
大概就是這樣了。
她忽地撲到他懷裏,小腦袋在他胸前蹭啊蹭的:“好幸福,好幸福,我好幸福!”
瞧着懷裏的小家夥,葉英放了心。她現在就是一張白紙,可以讓自己随意塗畫。他把她世界裏的人全都抹去了,從今之後,她的世界裏只有他。葉英自嘲,自己可真傻,如果一開始就抹掉她的記憶,她就不會把孩子送走,他們之間也不會僵持那麽久,讓她受了那麽多苦。不過現在也不晚,自己總算是找到了正确的方法,可以把她永遠留在身邊。
葉英突然伸手,溫暖的掌心落在她雞窩一樣的發頂:“都多大的人了,還像個孩子。娶了你之後,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多了個妻子,還是多了個女兒。”
小姑娘從他懷裏擡起頭,扁了扁嘴:“爹爹,小梨不要後娘。”
“……”他的小姑娘還玩上瘾了……“沒有後娘。等小梨長大了,就嫁給爹爹。”
她挂在他的脖子上,聲音甜甜糯糯的:“爹爹,養成好玩麽?”
“尚可。”他聲音很輕,仿佛比一片梨花落的聲音還要輕。
“阿英,”她忽然正色起來,“九霄對你來說是什麽?”
“肩上擔。”
“天道呢?”
“心間念。”
“東君呢?”
“眉間香。”
“是……重要的人麽?”
他點點頭,認真道:“大概和維護六界的平衡一般重要。”
她生氣,雖然有些猶豫,但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那我呢?”
葉英也是一臉正色:“妹妹。”
“……”
“徒弟?”
“……”
“女兒?”
“葉英!”小家夥終于炸毛了。
“傻瓜。”
淡漠如他也終于忍不住笑,他有多久沒笑過了?百年?千年?萬年?
沒人知道。
他這一笑,美麗極了,把太乙看得傻傻的。懵懵懂懂間,她被攬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聽那人在耳邊一字一頓地慢慢道:“小傻瓜,你是我的掌中卿。”
六界在懷,不如掌中卿。
☆、94|7.9.
青丘國送給葉英三條小狐貍,葉英轉手送給東君,阿貍,還有他的小姑娘一人一只。
龍井帶過去給太乙的時候,她正在蕩秋千,紅衣赤足,長發未束,随着風忽悠忽悠地飛舞。她仰望着天,眼神呆呆的,有些迷蒙。瞧見龍井的一剎那,眸子才溢出光芒,十分開心地揮手,然後,就那麽光着腳跳了下來。她拎着裙子跑到龍井跟前:“阿英好幾天都沒來陪我了,你知道他在做什麽嗎?”
龍井把裝着小狐貍的籠子遞給太乙:“島主在準備修複鎖魔塔的事情,所以最近比較忙。但是島主還是想着姑娘的,這不,叫我給姑娘送好玩的來了。”
“哦。”太乙一臉失落。
她落寞地蹲在地上,打開籠子,把小狐貍抱出來。不一會兒,便又玩得開心了起來。
龍井正準備離開,小姑娘忽然擡頭:“小狐貍只有我有麽?”
“這……”龍井是個實在孩子,實在得冒着傻氣,“青丘國一共送來的三只,島主送給了東君,阿貍,還有……”
話還沒說完,只聽“嘤”一聲。火紅的小狐貍被拎着耳朵扔回了籠子,緊接着,小姑娘把籠子塞回他懷裏,氣呼呼地道:“我最讨厭帶毛的東西。”
龍井有些發蒙,奇怪了,剛才不是還玩得好好的麽……小狐貍安靜地縮在籠子裏,它也不明白,剛才主人還對它那麽好,又是摸摸毛,又是親親的,怎麽眨眼之間就被嫌棄了……
沒辦法,龍井只好拎着籠子又回了清玉府。府邸書房中,葉英正帶着一衆仙将商議修複鎖魔塔的詳細事宜,戰鬥力不弱的東君和阿貍自然也在。這個時候,龍井自然不能進去打擾,他只在門口站了站,便轉身打算先下去等着。可剛走出一步,門內便傳出葉英的聲音:“進來。”
龍井摸摸頭,進了書房。垂頭喪氣的少年,拎着一只垂頭喪氣的小狐貍,還真是好笑。
坐在上座的葉英揉揉太陽穴:“她不在?”
龍井低着頭,小聲道:“小梨姑娘說她不喜歡帶毛的東西。”
葉英覺得自己的太陽穴愈發疼,他淡淡道:“把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