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春之夜宴(三) (15)
重了好多,是肚子裏有玉兒的寶寶了麽?”
“額……”
家丁們還沒走太遠,太乙也不好猛然起身,她只覺得這小傻子腦子雖然不大好使,想象力倒是很豐富。
瘸子和傻子的寶寶,是個傻瘸子麽……
“喂,你看到兩個小子跑過去了麽,一個棠梨色衣服,劉海特別長的,一個紅色衣服,長得……比你還好看的。”聽聲音,似乎是一個家丁在向路人詢問。
“看見了。”那人回答。
這淡漠疏離,拒人于千裏之外的聲音?
太乙心中一動,是阿英!
是阿英就好,他一定會給家丁們指個遠遠的錯路。只是,還不等高興的笑容浮上太乙的嘴角,只聽那人冷笑道:“就在那石榴樹後的草叢裏。”
太乙:“……”
此時此刻,她的內心是崩潰的。
小傻子倒是很激動,雙眼放出詭異的興奮光芒:“媳婦媳婦,我們被發現了。”
☆、85|遺棄
太乙的心都要跳出來了,她本來就不太會什麽仙法,這一着急更是什麽都忘了。
她這頭着急得鼻尖兒上都是汗,她身下的小傻子卻樂颠颠的滿臉潮紅:“媳婦媳婦,他們會抓我們走麽?”這很期待的表情是怎麽回事……
太乙在他胳膊上擰了一下,兇神惡煞地道:“要抓也是抓你走,抓你回去給惡婆娘做壓寨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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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傻子一臉惶恐,繞在太乙腰上的雙臂越發緊了,嘤嘤嘤地道:“不要,不要,我是媳婦的,別人不能碰。”
腳步聲愈來愈近,太乙想,這下可完了,又得面對元妍了。忽地,就聽葉英道:“啊,我記錯了,不是這邊的石榴樹,是那邊橋下的石榴樹。”
“兄弟們,快點,別讓他們跑了。”家丁們倒也聽話,緊接着就調轉腳步,噼裏啪啦地跑着去橋那邊了。
呼。
總算長出了一口氣。
太乙像是被繩子掉在油鍋上,一拉一放了好幾個來回,後背都有些濕了。
聽着聲音,像是都走遠了。
“這個姿勢倒還舒服?”有人冷冷道。
太乙不擡頭,就覺得芒刺在背,周遭溫度蹭蹭蹭地下降到了大寒。
這不怪她,她起了好幾次都沒從小傻子身上爬起來,她是被吓得腿都抽筋了啊。
最後太乙被捏着後脖領子拎了起來,然後一甩手丢到一邊草叢中。
淡金雙瞳幽光隐隐,他俯視着狼狽不堪的她:“你學不會的就是聽話。”
太乙被一拎一扔,頭有些發昏,但她還是扶着樹站起來,小步挪到葉英面前,低頭道:“阿英,我只是擔心你,沒有想給你惹麻煩。我只是……”我只是好想好想你啊。
看着她衣衫不整的樣子,葉英就莫名地想生氣。
他是這麽想的,也确實是這麽做的:“滾回蓬萊去。”
他早就想好了,看在她這麽乖的份兒上,他會給她一個名分。
他不能娶她做妻子,但一個妾室的身份還是給得了的。
他都如此纡尊降貴地犧牲了,她應該知足了才是。
可她這算什麽,背着自己同個傻子拉拉扯扯的,被個傻子“媳婦媳婦”的叫,竟也不知道反駁。
“你,你不要欺負我媳婦。”小傻子不知什麽時候從地上站起來,衣襟還開着,露着大片大片淺蜜色的胸膛。他伸着雙臂擋在太乙身前,這樣一看,竟比葉英還要高那麽一兩寸。
小傻子有些氣餒,肩膀甚至還在微微抖動,但還是義無返顧地把太乙護在身後。
葉英不理他,視為空氣,只對太乙道:“你現在是蓬萊的人,若是惹了麻煩,我也就罷了,春蘇,阿貍都要跟着你一起倒黴,你懂不懂。”
“對不起。”太乙不敢看他,她害怕他那淡漠的眼神。
她應該生氣的,她不是沒有脾氣的人,她甚至是個脾氣很壞的人。
可是,總有些人,就算他對你惡語相向,就算他讓你受盡委屈,你也無法同他生氣,就算有一天他讓你去死,太乙想自己大概也會從容赴死的。
她說對不起,小傻子卻不願意了,俊美的長眉挑得要飛起來了一般,聲音也是難得的嚴厲:“我媳婦都說對不起了,她也沒給你惹麻煩,你,你無賴!”
“阿玉,別……”太乙在身後扯扯他的衣服,她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聽他自稱玉兒,便叫了聲阿玉,“他是我……前輩。”她怕葉英生氣,自然是不敢叫阿英的。
聽了這聲前輩,葉英更是氣得想殺人。
他很老麽!
“前輩也不能倚老賣老欺負人,”小傻子摸摸太乙的頭,回身正色道,“前輩,我的媳婦我來罩,惹了麻煩也同您沒關系。”
“你?”葉英冷哼,“怎麽罩?你罩得了?”
小傻子挺直腰背,眸光澄亮:“我爹是長生府的陰鳳歌,我家是南楚首富。南楚的百姓聽皇帝的,皇帝聽我爹的,我爹聽我娘的,我娘聽我的,我聽我媳婦的,所以說在南楚,我媳婦就是最大的。”
太乙方才還因為葉英教訓她心中好不高興,一聽小傻子這不是邏輯的邏輯,心中頓時雲開霧散。真是個小開心果,和他在一起的人一定天天都很幸福吧。
小傻子一口氣說完,憋得小臉通紅,一手拉起太乙的袖子:“媳婦,我們走。”
葉英也不阻攔,不等他們走,他倒是轉身先走了。
“阿英……”
看着葉英越來越遠的身影,再不追就追不上了,這一別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遇見。太乙狠了狠心,回頭一根一根掰開小傻子的手指,“阿玉,松手,快松手!”
“媳婦……”小傻子一臉懵懂,像是被吓到了一樣,一只手被拉開,他又換另一只手去抓太乙,“媳婦,他,他,他是壞人,你,你不要去,我們,回家吧,我,我對你好,好……”他一着急,便又開始口齒不清起來。
眼看着葉英就要消失在拐角,太乙下意識地狠狠一抽手,小傻子一個踉跄摔倒在地,重錦的袍子也被枝杈劃了好大一個口子,漂亮的小臉上都是灰,好可憐的模樣。他跪爬了幾步,抱住太乙的大腿,眼淚噼裏啪啦地流:“媳婦,你不要走……不要丢下玉兒……嗚嗚嗚……玉兒會乖的……媳婦……”
太乙踢了踢腿,還真是個甩不掉的年糕啊……
“嗚嗚嗚……媳婦……不要走……”
太乙無奈,只好彎腰摸摸小傻子的頭,安撫道:“阿玉,你在這,等我回來。”
“真的?”小傻子擡起頭,使勁摸了摸臉上的眼淚,俊美的小臉馬上變成的小花貓。
太乙笑笑:“真的。”方想才還哭得可憐兮兮的小家夥,一聽到自己說要回來,馬上就笑得開了花。還真是個……小傻子。
“拉鈎鈎,”小傻子勾起小指,仰頭道,“騙人是小狗。”
兩人的小手指勾在一起:“拉鈎鈎,騙你是小狗。”她還真是拿他沒法子,磨人的小妖精。
這邊好不容易安撫了小傻子,太乙慌忙去追葉英。
身後的小傻子還朝她揮着手,一臉幸福的傻笑:“媳婦,我就在這裏……”
太乙心裏哪還顧得上他,不過是一面之緣的路人。
追來追去,來到一家看似很高檔的客棧。
太乙随着葉英上了樓,進屋。
葉英自顧自地關門,脫下外袍,挂在屏風上,然後随便抽出一本書,坐在羅漢床上看了起來。整個過程中,根本就沒看太乙一眼。
太乙湊到羅漢床邊,讪讪道:“島主您就住在這裏啊。房子還不錯,哈,哈哈。”
葉英跟沒聽見一樣,翻了一頁書,微咳一聲。
太乙忙倒了杯茶,讨好地送上前:“島主您喝水。”
茶水是接過去了,不過依舊不理她。
太乙沒辦法,只好坐到羅漢床的另一邊,小聲道:“島主,聽說您給東君娘娘送了一杆神兵?”
眸光沒離開書頁,嘴上卻終于有了聲音:“那是天樞找到的,托我帶給東君。”
太乙心中一喜,原來不是特意送給東君娘娘的,她又向葉英身邊湊了湊:“聽說小葵山的石榴石也是很難得的東西,島主您送給阿貍的手鏈……”
茶杯放到桌上,葉英道:“在道邊小攤上買的,三文錢,”他頓了頓,聲音更冷了一些,“多話。”
他堵在胸口的怒氣倏地就無影無蹤了。
她吃醋,他就高興了。
明明是她的錯,不聽自己的安排,還和個傻子糾纏不清。
可她臉上那委屈得要落淚的表情是怎麽回事?好像自己真的欺負她了似得。
“島主……”
“衣服醜死了。”話音方落,棠梨色的舊袍子落在地上,嶄新的桃紅色對襟齊胸襦裙瞬間裹住了她。
太乙吓了一跳,有一種被看光了的感覺。
葉英不自覺地一勾手,拎她到懷裏,眯起眼睛:“再叫我島主,我立刻扔你回蓬萊。”
“阿英……”太乙在他懷裏不敢亂動,惴惴不安地看着他那雙冰冷得瘆人的眼,“我以為,你讨厭我了……”
“怕被讨厭?”
“我……”
還沒說完,突如其來的吻,鋪天蓋地而來。像是蟄伏了千萬年的猛獸,瘋狂地侵略,捕獵,噬咬……葉英吻着她,揉着她,似乎是要把這不聽話的小姑娘揉到身子裏才罷休。
這次糾纏持續了好久,直到把太乙吻得雙頰酡紅,雙眸盈淚,他才放過她,硬指捏着她的下颚:“那就別做讓我讨厭的事。”
太乙發髻淩亂,小臉紅紅的,像是塗着一層石榴色的胭脂:“可是你讨不讨厭都是一個表情,我捉摸不透你。”
“那就別琢磨,”驚呼聲中,他抗她在肩頭,扔到床上,再緊緊抱住她嬌小的身子,“睡覺。”
太乙被他一連串霸道而強硬的動作弄得天旋地轉,她迷迷蒙蒙地從他懷裏探出頭:“阿英,你不是不需要睡覺的麽。”
她就在他懷裏,離他那麽近,只隔着兩個人的衣服。
小姑娘的呼吸帶着淡淡的甜香,屬于少女的那種特別的甜味兒,這味道如春日裏陽光中的絨毛,撩撥得葉英有些頭疼。
他的頭疼誠實地反應在了他的身體上。
下意識地,他松了松手臂,把懷裏的小丫頭向遠送了送:“睡覺。”依舊是冷言冷語。
可她貪戀他懷中的溫暖,又粘回來:“阿英,劫灰石,找到了麽?”
身體上的反應愈加強烈,有控制不住的征兆,他下意識地又向床邊躲了躲:“男人的事,女人不要多問。”
一提這劫灰石,葉英更頭疼。那石頭找是找到了,就在長生府陰鳳歌手中,可那家夥倔強得很,好話說遍,道理說盡,人家就是一句話“塔裏的妖怪出不出來與我何幹?”。真是個油鹽不進的老東西。可惜葉英是仙人,于是不能偷,也不能搶,簡直頭疼……只是,今天那個小傻子就是陰鳳歌的兒子?還口口聲聲叫太乙“媳婦”?沉滞不前的事情好像可以進展了……
太乙也不生氣,反正葉英說話一直是這個高冷的調調。
她依偎在他懷裏,擡手環上他的脖子,小貓一樣的呢喃:“阿英阿英阿英……”好溫暖的懷抱,溫暖到好想睡覺,似夢非夢之間,太乙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是什麽事情,忘記了?
很快,太乙就睡着了。
她是睡了,葉英可睡不着。
他抱着她,忽然想起凡人的一句話。
小別勝新婚。
他們已經四十天沒見了,他給她寫的“甚念”,只是所有八百六十一張“甚念”中的一張。
他做不到,做不到像四十天前那樣,心平氣和地抱着她睡覺。
他未曾有過女人,不說明他不懂得男女之事。
齊胸的襦裙,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小姑娘美好的胸-部曲線,在葉英的角度,只要稍稍一低頭,就可以清楚地看到……
在葉英小時候,很多很多年之前,他還在上仙塾。對情-事懵懵懂懂的仙家子弟們,一個一個都不到千歲,便開始私底下傳看春-畫。葉英自然也看過,只覺得姿勢奇怪,且沒美感可言,妖怪打架都比這精彩好看。他們之中也有些輕狂的小子,和交好的小女仙在仙塾後邊兒的桃花林裏做好事。葉英也撞見過幾次,除了白花花一片之外,唯一的記憶就是做那事的男子女子好像都很痛苦。
可是這麽近距離地聞到女孩子胸前的香氣,他還是第一次。
她睡在自己懷裏,完全不設防,全心全意地相信,根本不怕他會對她做出什麽奇怪的事。
葉英自己也很不解,他看起來就真的那般無情無欲麽。
無情無欲。
對男人來說,似乎不是什麽好的形容詞。
小蠢貨,她為何這般信任他?
淡薄的嘴角挑出一個邪妄的弧度,似是微笑,似是嘲弄,似是憐憫,同時,細長的手指勾上太乙胸前的裙帶兒……
心跳莫名地加快。
蝴蝶結一點一點地被拉開。
還差一點點就……
那邊廂,石榴樹下草叢中,小傻子叼着根兒狗尾草,清澈的眸子盯着四下裏飛舞的流螢,一陣手忙腳亂之後,他雙手撲住一只螢火蟲,小聲對它說:“喂,小家夥,告訴你一件事哦,我媳婦回來了,嘿嘿,她說以後再也不丢下我……你問哪個是我媳婦?就是天底下最漂亮最善良最堅強的那個姑娘……你說那樣的姑娘不會喜歡傻子?我才不是傻子!……你說她跟別人跑了?你再敢說我媳婦壞話,我,我捏死你!”
小傻子前胸起起伏伏,一副氣得不輕的模樣,他兇着臉,雙手合了合,最終還是松開了手,呆呆地看着螢火蟲飛出手心,向遠方飛去,漸漸地消失在蒼茫的夜空中,他望着濃黑的夜,默默地道,“你不知道……我媳婦最喜歡我,天底下,她最喜歡我。我,我知道的……”
月上柳梢,月升中天,月入星河。
不知又過了多久,夜風有些涼,小傻子抱着自己,蜷曲着身子倒在草叢裏,眼皮不停地打架,還堅持着告訴自己:“我不能睡,不能睡……睡着了,媳婦回來就……找不到我了……媳婦……你在哪兒啊……玉兒好冷……好冷……”
☆、86章
太乙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她總覺得有什麽事情忘記了。
深夜,一個炸雷,太乙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怎麽,吓到了?”她這一驚起,把身邊的葉英也吓了一跳。
他也坐起身,正要把太乙攬到懷裏。小姑娘卻忽地跳下床,邊向門外跑邊說:“阿英,我忘了件事,你先睡,我一會就回來!”說着匆匆跑下樓去。
葉英一皺眉,目光掠過窗外噼裏啪啦的大雨,天河傾瀉一般。
方才的一個雷讓太乙想起來了自己究竟忘記了什麽。
她叫那個小傻子在石榴樹後等他,她怎麽就給忘了!
太乙沒帶傘,她也顧不上那麽多,一路飛奔到河邊。
沒有。
四下裏找了一遍,太乙發現,他并不在。
她這才長籲一口氣,也是,都這麽晚了,還下着大雨,就算是傻子,也會走吧……“啊……”
太乙剛轉身要回客棧,卻撞到了一個人懷裏,那人旋即順勢摟住她的腰:“媳婦,快進來避雨。”
太乙驚愕地擡起頭。
水鬼一樣的人,渾身濕透,水珠順着頭發噼裏啪啦地流,他擎着一柄荷葉,像是在擋雨。
小傻子一手環着她的腰,一手獻寶似的要把荷葉舉過她頭頂:“媳婦媳婦,我聰明麽?”
太乙一擡手打掉他的荷葉,眉毛挑起,氣得不輕的樣子:“叫你等你就在這等啊!旁邊有亭子你不知道避雨!雨下這麽大!你是傻子麽!”
“媳婦……我……”本來笑笑的小傻子被說得一愣,旋即垂下眼簾,委屈得要哭又不敢哭的模樣。他以為自己乖乖的就會有獎勵,他以為用荷葉遮雨是很聰明的行為,媳婦見到了一定會表揚他,會高興得吻他的額頭。可是,媳婦好兇……自己又做錯事了麽,媳婦會不要自己了麽……
太乙一生氣,連珠炮一樣說了一大串,說完了,她也後悔了。
他本來就是個傻子,她怎麽能罵他傻。
“阿玉,我……”太乙頓了頓,不知道說點什麽,最後只道,“你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家吧。”
聞言,小傻子又倏地擡起頭,眼睛亮亮的,方才郁郁的表情一掃而光,猛地抱住她,什麽也不說,只是低低地喚着:“媳婦媳婦……”
太乙被摟得呼吸困難。她覺得自己真是多操心了,這小傻子是傷心得快,高興得也快,沒心沒肺說的就是他了。
三更天,太乙好不容易把這小祖宗送到家,鶴川長生府。
太乙本想把他送回去就轉身回客棧,奈何那小傻公子抱着她的大腿不放手。最後在小公子爹娘的挽留下,太乙無奈,只好答應留下一夜。
太乙沐浴之後,披着單衣,整個人濕噠噠地從屏風後剛走出來,就見小公子拿着條毛巾恭恭敬敬地站在屏風之後。他看她出來,連忙小碎步跑上前:“媳婦,擦擦,着涼的。”
太乙拉了拉衣襟:“你……不是一直在這兒吧?”
小公子點點頭又搖搖頭,眸光純真似水:“我怕有壞人,就一直在這兒給媳婦守着。”
他穿着月白色的素袍子,頭發沒束,腳赤着踩在地毯上,看樣子也是剛梳洗好,周身清清爽爽的,又年輕又漂亮。
太乙略愣間,就被他拉着手坐到一旁的羅漢床上。
小公子跪下身子抱起太乙的小腳放在自己膝蓋上,拿着軟軟的毛巾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擦幹。
太乙哪裏被人這樣伺候過,下意識地要抽回腳,卻又被他緊緊抱在懷裏,他眨着清亮的眸子:“媳婦,不要,不要離開我……”
太乙好無奈,他的好意,她稍稍要拒絕,他就要哭。
她一遲疑,小公子就做了全套,腳也擦了,按摩也做了,茶水也送上了,又拿了條新毛巾,轉到太乙身後,握起她的一把長發,細細擦拭。
銅鏡裏的他,歪着頭,笑眯眯的,彎着眼。
那是一種既幸福又迷茫的表情。
不過說回來,被人伺候的感覺是不賴,窗外電閃雷鳴,屋中暖意融融,不一會兒,頭發還沒擦好,太乙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她再醒來已是第二天清晨,雨過天如洗,蜂蝶繞花間。
小公子昨晚竟是把羅漢床搬到太乙的床邊,雙手交疊枕在頭下,蜷曲着高大的身子,臉沖着太乙的方向,眉眼安詳,睡得很熟。
太乙蹑手蹑腳地穿好衣服,小心翼翼地披了條薄被在他身上,轉身出了門。
她去書房同主人陰鳳歌告辭,剛走到門外就聽到書房裏有熟悉的說話聲。
“鎖魔塔若得不到及時修複,魔頭被放出來,生靈塗炭,這個責任府主擔待得起麽?”這人是……阿英?
随後,又有人道:“若我沒記錯,這修複鎖魔塔的事情是天帝交給仙君您的,修不修好,又與我這凡人何幹?來人,送客。”
話音方落,門便開了。
書房中站立的兩人正是葉英同陰鳳歌。
陰鳳歌雖已年過不惑,但依舊很有精神,異色雙眸暗藏精光。看得出他年輕時一定是個絕世的美男子。
“阿……師父。”太乙小聲道。
陰鳳歌微微皺眉,看着太乙道:“這位仙君是姑娘的師父?”
太乙點點頭。
“原來如此,”陰鳳歌若有所思地了片刻,“那你的事情,他能做主?”
太乙有些懵,只聽陰鳳歌望向葉英,嘴角一揚,繼續道:“我和內人只有一個兒子,我們百年之後,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他。我兒對仙君的小徒一見如故,想必是前世有緣。前世緣,今世結。擇日不如撞日,現在我就代小兒向仙君提親。聘禮是整個長生府,再加上——劫灰石。”
***
陰鳳歌沒有逼迫葉英馬上答應,葉英便帶着太乙回了客棧。
兩人一路無話,葉英負手在前邊走,太乙就在後邊跟着。她隐約覺得他不大高興,卻又不知為何。
回到客棧,上了樓。太乙關門後方一轉身,葉英就敲她的頭,冷冷道:“誰是你師父?”
太乙低頭,盯着腳尖,聲音低啞:“感覺這樣解釋最簡單,而且……我們是什麽關系,我真的不知道。”
前輩麽?他對她并不慈祥。
朋友麽?他吻過她,甚至還在同一張床上睡過覺。
愛人麽?他有未婚妻,雖然并不相愛。
“島主你說,”她踮起腳,并不抱他,只是附在他耳邊,輕輕道,“我們是什麽關系?”
葉英有些無來由的生氣,臉刷地就沉了下去。
他一把掃掉桌上的筆墨書冊,把太乙壓上去,用力地吻她,咬她的脖子。
“疼……”感覺自己的脖子都要被咬出血了,太乙這才後悔挑釁這個陰晴不定的男人。但是她真的很想知道,她在他心裏究竟是怎樣一個角色。
她是真的很喜歡他。
她怎麽忍心他因為拿不到劫灰石而受到天帝的懲罰。
只要他也同她是一個心意,她什麽都願意去做,別說嫁給別人,赴湯蹈火,灰飛煙滅都在所不辭。
陽光點點滴滴灑遍桌案,鳥鳴啁啾,風卷花香。
葉英停下,粗重的呼吸聲不停地響在她耳邊,他不斷吸氣,兩人僵住了好一會。他握住她的小手,摸向自己的腰,然後在某個不能言說的部位,迅速地捏了一下,又迅速拿開。
太乙騰地紅了臉,只見他鼻尖頂住她的鼻尖,微挑嘴角,悠悠道:“我們就是這種關系。色授魂與,颠倒衣裳。”
她別過臉笑:“這好像,不是什麽見得了人的正當關系。”
葉英不笑,只是伸手解開她的衣襟,從腰向上掀開那麽一塊,并沒有露出胸部。然後,他抽-出她發間的金簪,指尖騰起一小簇幽藍的火苗,簪子尖頭在火上烤了烤。
“丫頭,我有禮物給你,”他垂眸看她,眉間隐忍,“會疼,忍着點好麽。”
太乙并不清楚他要做什麽,只是全心全意地相信他,相信他不會傷害自己,便點了點頭。
下一瞬,“啊!”她還是慘叫了出來。肋骨的位置火燒刀刻一般,還有那皮肉燒焦的味道。
太乙躺在桌案上,小腿緊繃,雙手死死地抓着桌邊,臉色蒼白,額頭瞬間汗如雨下。
“乖,很快就好了。”葉英的誘哄很是僵硬,他從未哄過人,這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他本可以施個小小的法術不讓她疼。
但他卻使了壞,他要讓她疼,讓她生生受着這一切。因為只有疼痛才能讓她記住,她是誰的人,誰是她的神!
太乙狠狠咬着嘴唇,疼,也許淩遲就是這般疼。
她無力地向一邊垂頭,卻在案邊長鏡中看到了鮮血淋漓,難以置信的一幕。
☆、87章.
男人攬着她白皙的纖腰,輕輕上擡,手持金簪,在她右胸下的肋骨位置刻着什麽。
鮮血噼裏啪啦地流,順着她的腰肢染上葉英的衣腳。
紫衣,紅血,像是一朵朵暗色的石榴花。
太乙閉上眼睛,指甲紮進桌案。她慢慢數,一筆,兩筆,三筆……一個英字,八劃。
他刻得極慢,像是在完成一件工藝品。
日月星辰,流水潮汐,時間仿佛變成了凝固的模樣。
良久,太乙閉着眼,疼得渾身麻木,手腳都擡不起來。恍惚間,她感到自己被抱起來,輕輕地放在床鋪上,然後刻字的部位傳來一陣溫熱,溫熱之後是陣陣酥麻,旋即又是清涼,漸漸的不那麽疼了……太乙睜眼,葉英手撐在她兩邊,正慢慢地舔舐她還在流血的傷口。
太乙看他的瞬間,他也正好擡頭。太乙看到男人淡金色的瞳孔裏倒映着自己驚愕的臉,他的眼中只有她。
對于刻字的行為,太乙不知道怎樣來評價。
既迷茫又生氣,卻還有一點隐秘的激動……是不是這樣她就是他的了?
傷口已經不疼了,可太乙還是生氣,既氣他,也氣自己。她一把拽過被子蓋住身體,扭頭不看他。
葉英捧過她的頭,不顧她的掙紮,一下一下地親吻着她的臉頰,把她眼角晶瑩的淚珠全都吻下。
“愛哭貓,這麽一點點疼就受不住了?”他把太乙從被子裏拎出來,摟到懷中,點着她還有些濕漉漉的鼻尖揶揄道。
太乙黑着臉:“島主大人的性格,同我一開始以為的不太一樣。”豈止是不太一樣,完全就是大相徑庭。原以為是個高高在上,無欲無求的清冷仙人,結果折磨起人來,那些變态心思完全讓人猜不透。
但其實,怎樣都好,只要身旁是他就足夠了。
“怕了?”葉英盯着她眸光時時變幻的雙眼,只是不等她回答,便咬上她的耳垂,聲音沉沉,“那也來不及了。”
是的,來不及了。
她是他的。
她來不及反悔。
太乙微怔間,手中被塞了金簪。
葉英抱她起來,掀開被子,這就要去解腰帶。
太乙吓得慌忙捂臉:“阿英,你不要……”
小手被拉開,“想什麽呢?小色鬼,”葉英指指自己的大腿根,“輪到你了。刻在這裏,你的名字。”
太乙再度被驚吓。
她愛的男人簡直就是個道貌岸然的瘋子!
“怎麽?不好意思?還是,”葉英靠在床頭,從背後環住她,大手握住她拿着金簪的小手,聲音是難得的溫柔,似水,如風,“舍不得?”
她離他這般近,完全感受到他那劇烈的心跳。
“才沒有,”太乙也學着他平日的樣子冷哼,“只是覺得不合算。我的名字兩個字加起來,還沒有你一個字筆畫多。”
“那本島主允許你把姓氏也一同刻上。”葉英彎了彎嘴角,然而這并不是笑。
自從太乙認識他之後,她就從未見他笑過。
“不要,”太乙縮回被子裏,“本姑娘累了,要睡覺。”
“也好,”葉英指尖點了點她的唇瓣,“休息一會。我陪着你。”
太乙昨晚三更多的天才到長生府,沐浴之後根本也沒睡太久。現在,有愛人在身邊,她很快就睡着了。
葉英穿着素白中衣,外披紫袍,他從枕邊拿過金簪,掀開被子,褪下長褲,亵褲挽到腿根。
他卸掉渾身仙力,手持金簪,在男人最脆弱,最隐蔽的部位旁邊,緊緊靠着那個部位的地方,刻上了一個名字。
不一會兒便是滿手鮮血,冷汗濕透中衣,但他眸中依然一片冷漠,似乎感覺不到疼。
刻好之後,他用血淋淋的手去摸那三個字,眯眼仔細端詳。然後等傷口自然凝固,他再用仙術撫掉痕跡,旋即再卸掉仙力,用凡人之軀重新承受……
他一次又一次地去雕刻,那三個字,他不知刻了多少遍,鮮血濕透了身下的白床單,血腥之氣彌漫了整間屋子。
***
婚期就定在三日之後。
南楚首富家操辦婚事自然不比尋常,鶴川城中每家人都收到了一顆珍珠,流水宴足足擺了三天。
是夜,太乙蒙着蓋頭在屋中坐立不安。雖說這婚事是陰鳳歌先提出來的,但她總覺得自己拿了劫灰就離開也不是什麽正當的行為。可如果不這樣,葉英就不能修複鎖魔塔,他就要受到天帝的懲罰……
成親的事情并不是葉英逼她的,他甚至說他願意接受懲罰,也不要她受委屈。但她怎麽忍心,怎麽忍心他受罰。
她正忐忑,胡思亂想間,門外走廊傳來了喧嘩之聲。人們似乎吵着要看新娘子,卻都被小公子“媳婦不喜歡,不喜歡生人……別,別過來,本公子生氣了!”給擋了回去,他說話有些颠三倒四,像是喝醉了的模樣。
又過了好一會,嘈雜聲漸漸隐去,門吱呀一聲被輕輕推開。
“媳婦,是我。別怕。”太乙聽到那人說。聲音有些膽怯,但更多的是欣喜。
他似是緊張,一路走到床前,叮叮當當,噼裏啪啦地不知道碰到了多少瓶瓶罐罐,桌子椅子。
他坐在她身邊,只是坐着。太乙在蓋頭下看到了他緊緊交握的雙手。
良久,他一只手伸了伸,最後還是又放了回去。
太乙心裏好笑,真是個小傻瓜。
只是,忽地,在蓋頭還沒掀開的狀态下,太乙整個人就被壓到的大紅的錦被上。
那人的心跳猛烈地似乎要跳出來,他不停地喘着粗氣,下巴頂在太乙的肩窩:“媳婦,我,我想親親你,好麽?”
太乙被他這突然的一推弄得好是錯愕:“阿玉,你先松開我好不好。”
“不要。爹爹說,今晚不讓我放開你。爹爹還說,媳婦是仙女,放開她,她就要飛回天上去,不要玉兒了,”小公子一邊說,一邊用條緞帶綁住了太乙的腕子,“媳婦,玉兒會好好伺候你的,不要怕。”
太乙頓時覺得自己被坑了。
小公子是個傻的,他爹卻聰明的不要不要的。
手被綁了,袖子中的迷煙沒法放出來。太乙這個後悔,方才就該在他一進門的時候就放倒他。
太乙是凡仙,除了騰雲,她基本就不會什麽仙術。她以為迷煙最靠譜,結果卻沒算計到這小傻子有個精明爹。
“媳婦,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