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春之夜宴(三) (6)
,她覺得自己沒有錯,她才不要道歉。
拂玉君玩味一笑,他的小姑娘開始炸毛了,“你的意思是說,你不想去?”
“我不去。”毫不猶豫。
“你再說一次。”他看着她笑。
雖然這笑容有點毛骨悚然,阿貍還是堅持道:“你讓我再說一千次,我也是不去。她是個傻子,她就有特權了?讓你處處維護,一丁點傷害都防患于未然?上次晚宴,我是失手傷了她,但我也道歉了,可道歉的結果呢?還不是不被原諒?如今這件事,就算我去了,也是一樣。”
拂玉君眸光一暗,聲嚴厲色,“妍兒不是傻子,你收回方才句話。”
阿貍覺得自己的情緒已經開始不受控制了,聲音和調子都開始不自主地提高,“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我沒錯,我不收回。你的妍兒,她就是個傻……”
啪。
拂玉君雖然只用了三分力,這一巴掌卻把阿貍打得連退了好幾步,好在身後有一棵石榴樹,要不她非得跌倒在地才是。
腦子嗡嗡嗡的一片空白,嘴角也滲出了血絲。
嬌嫩白皙的小臉上很快就浮上了十分清晰的手掌印兒。
這一掌倒是讓阿貍清醒了,她這是在做什麽……怎麽同拂玉君耍起小脾氣來了,她根本就沒有這個資格,只有被疼愛的人才有資格驕縱,她這是怎麽了……
一巴掌打出去,拂玉君馬上就後悔了。
他在她身上的心結,三百年了,依然打不開。
“阿……”他伸手去拉她,嘴上想說的是“阿貍,對不起”可看到阿貍雙眼中驚愕的憤怒的熊熊火苗時,這句話說出口卻變成了“你永遠都學不會的就是聽話。回去自己想想清楚。三日之內不去關雎宮道歉,我就當你自動退賽。”
躲在樹林裏的折蘭吓得連忙捂住嘴,他就怕自己叫出來,這場面怎麽愈來愈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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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
阿貍吐出一口血來,那小攤鮮血中還裹着一只小牙。
阿貍的兩顆小虎牙居然被打掉了一只。
君上大人手太重了……
“君上大人,我知道了。”她說話有些含含糊糊的,似乎還有些漏風,但是已經沒有了方才的嚣張氣焰,溫柔乖順,小心翼翼,看在拂玉君眼裏卻是十分別扭的模樣。
拂玉君也不再說什麽,看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拂玉君給了阿貍三天的時間去道歉,但阿貍當天晚上就跑到關雎宮,十分虔誠地向元妍賠了禮。
元妍因為煮湯不眠不休了三日,人多少有些恹恹的,她的記憶只有七天,所以金城公主在她的腦海裏是個很模糊的形象。
阿貍向她道歉,她就坐在拂玉君懷裏,胡亂地應了一聲,然後又縮回男人的懷抱中睡着了。
高大的男人,明珠似的少女,阿貍也覺得二人十分相配,至少看着拂玉君對元妍處處維護的份上,他對元妍的确情深。
從她進門,到她出去,拂玉君只淡淡地瞧了她一眼,說了兩句話,“哦,”“退下吧”。
當日晚上,阿貍抱着被子睡覺,忽然覺得臉上涼涼的,她猛地睜開眼,月光下,有人正坐在床邊,手中還拿着小小的藥瓶,“是你……”阿貍手支着床板,這就要坐起來,卻被那人按回床上,同時大掌輕輕覆在她的眼前,“阿貍,別動,臉上剛剛抹過藥水。”
“我沒事,你走。”她差點就看到他了,卻還是被他搶先一步遮住了眼睛。
“對不起,我沒好好保護你,讓你受傷了。”溫和的聲音,滿是自責。
“你不用和說對不起,你又不是我什麽人,”阿貍說着,伸手去扒男人遮在她眼前的手,卻忽然驚叫,“放開我!”
那人竟然翻身上了床,從身後小心翼翼地環住她,一支手臂讓她枕着,一手則落在她的小腹上,狡黠地道:“就是不放,你能奈我何。”
“下流!”阿貍蹬着腳踹他,卻反被男人把兩只小腳夾在腿中。
“阿貍,”他如若珍寶一樣把小姑娘禁锢在懷中,“我是很想要你,但不是現在,阿貍乖乖別動,我幫你揉揉肚子好麽。”
阿貍氣急敗壞,卻又掙脫不開,這幾天是她的小日子,白日裏踢水又着了涼,肚子是有些疼,只是他如何知道?這個登徒子,究竟要做什麽,“你究竟是什麽人,為何三番五次羞辱我,還屢屢糾纏。”
“你這個健忘的小負心漢,”他一手探進小姑娘的衣襟,溫和的掌心在她嫩滑的小腹上緩緩揉起來,“我叫傅汝玉。曾經是你的夫君,不過後來死了,現在是只不得托生的孤魂野鬼。”
“傅汝玉?傅,汝,玉……”阿貍頭疼欲裂,這個名字,她覺得很熟悉,卻一時想不起,只是撫着額頭,喃喃道,“傅汝玉,傅汝玉……”
“想看我的臉麽?”身後的男人忽然道。
阿貍點點頭,他環着她在他懷裏翻了個身。
這個男人……劍眉薄唇,細長鳳眼,眸子黑得很,仿佛是把世上所有的黑暗都吸進去的一般。
他和拂玉君有些相像,卻不似拂玉君美得那般張揚狂妄。
如果說拂玉君是枝頭盛大的春花,他就是春水,潺潺的,暖暖的,溫溫的,柔柔的……
“還記得麽?”男人理了理她額頭的碎發,柔聲問。
阿貍凝眉,“似乎記得,但一仔細想就頭疼。”
“你閉上眼,我讓你看過去的事情。”
阿貍不自主地阖上眼,一片黑暗……漸漸的,眼前有了光,她向着光的方向走,走啊走,走啊走,原來光的方向有一道門,走出那道門……祭壇上的初見,二月蘭花田中的定情,街頭魚串鋪子她向他表白……日光裏,他蹲在雪地上幫她穿鞋,笑得那般好看。
他說,“你們女人願意亂想,現在是好好的,等哪天鬧起脾氣來,又該說我喜好女色,輕浮浪蕩了。”
他說,“你和我,顧太乙和傅汝玉會永遠在一起,兒孫滿堂。”
他說,“一旦愛上別人,一旦被人愛,這種感覺,只有一次,便永遠都忘不了。阿貍,謝謝你,謝謝你願意愛我。”
最後,他死了,死在春祭大典上。
死之前,他還在等她回去。
她在離開之前,抹掉了她存在的所有痕跡,但她不知道,若是真的喜歡一個人,又怎能那麽輕易就忘掉。
良久,阿貍睜開眼睛,已經是淚流滿面,她嗚咽着道:“阿玉,抱抱我。”
他一愣,旋即緊緊抱住她,像是要把她揉進骨頭一般,然後他擒住她的小嘴,瘋狂地吻起來。
“阿玉,阿玉,阿玉……”她不說話,只是喚他的名字。
一聲一聲,如同咒語一樣侵蝕着男人的理智,他把她壓在身下,暴風驟雨一樣的吻磨破的小姑娘嬌軟的唇瓣,他咬她,她也咬他,直到二人嘴裏都是血腥味,男人才稍稍鎮靜了些,他這是在做什麽啊,怎麽和個毛頭小子一樣,阿貍這麽嬌弱的小姑娘,他一不小心就要傷到她的,就像是白日裏,他一失手,竟然打掉她的一顆牙……
如此嬌弱的一個小人兒,屢屢讓他失控,他真後悔,後悔死了……他的小姑娘要是恨上他了可如何是好,拂玉君胡思亂想着,身下的小姑娘卻主動扯掉他的衣袍,小臉潮紅,美眸迷離,兩條修長的美腿像藤蔓一樣纏上他的腰,平日裏雖然有些小脾氣卻純真得不得了的小姑娘,如今竟然像個嗜血的妖姬,主動地擁抱,撫摸,索吻,白皙嬌軟的身子美女蛇一般地在他身下扭動。
女人在小日子的時候會更加敏感。
她情動。
他則完全失去了控制。
她胸前的榴花嬌豔欲滴,那是他蘸着自己的血親手畫上去的,如今,紅的更紅,白得更白,美得讓他從內到外俱是燃燒了起來。
他怎麽吃都吃不夠。
小姑娘是他的,嬌軀一寸一寸都只能他親手來描摹。
一描摹,衣衫盡退玉山傾。
二描摹,櫻桃紅豔嬌欲滴。
三描摹,清溪潺潺香露凝。
只是,大潮來襲之前,拂玉君高大的身軀猛然一僵。
他不可置信地瞧向自己的胸前,心口的位置露出鋒利的金刀尖兒。
破魔除妖的金錯刀。
刀刃從他背後刺入,毫不留情,一擊刺穿到胸前。
身下的小姑娘笑得妩媚妖嬈。
滴答滴答,鮮血落下,滴在她白皙滑嫩,香氣盈盈的身子上。
風卷花香,流螢輕舞。
小姑娘歪頭,笑眯眯地道:“阿玉,我說過要一生一世,永遠和你在一起,那時候,不是騙你的。抱歉,我傷害了你,抱歉,我沒有回去,抱歉,我辜負了我們的約定。現在——請你——得到安息吧!”
☆、58|玉嬌梨
她想讓他安息?
她居然想讓他安息!
這個薄情寡義的小負心漢!
他真想掐死她……手緊了緊,最終還是頹然地放下。
小姑娘松開握刀的手,涼涼的小爪子撫上拂玉君的臉,緩緩地細細地描摹他的眉眼,鼻梁,嘴唇,“我應該叫你什麽呢,登徒子,傅汝玉,還是——葵山山主拂玉君?君上大人,您覺得這種猜猜我是誰的游戲很好玩麽?”
拂玉君苦笑,她竟是已經知曉了,他的小姑娘果然是個聰明的小家夥兒。
他回手拔-出金刀扔到地上,傷口還在流血,流了他一身,也染紅了她嫩白的身子。
拂玉君也不處理傷口,抱住阿貍的身子,胸口貼着胸口,狠狠地壓住她,“小負心漢,你就這麽對你夫君?”
“你和他不一樣。”阿貍有些驚訝,破魔降妖的金刀竟然殺不死他?被紮穿了居然還能這樣笑着說話?她果然還是小巧了他。
他咬着她的耳廓,聲音低啞,“他就是我。”
“不,”阿貍冷冷道,“阿玉不會打我。你不是他,他不會打我,他看我皺一下眉頭都心疼得要命,你面不變色地打掉了我一顆牙,你怎麽可能是他?你只是喜歡戲耍我罷了。”
“阿貍,”男人無奈地嘆氣,他盯着她的眼睛,此時此刻,她已經褪去了金城公主的容貌,眼前這張熟悉的小臉讓他又恨又愛,“你說我耍你玩兒,你又何嘗不是耍着我玩兒,頂着別人的殼子潛入我的小葵山,甜言蜜語地哄騙我,要成為我的夫人,難道不是為了沙羅香?”
阿貍不回他,只是恨恨地道:“你怎麽還不死。”
“就這麽恨我?”拂玉君自嘲一笑,漂亮缱绻的鳳眼中滿是落寞和悲哀。
她在他懷裏掙了掙,卻完全被禁锢着,動也動不了,她避開他的眸光,“你是為禍世間的妖魔,人人得以誅之。”
她的小腦袋扭到哪邊,拂玉君就跟着她把頭湊到哪裏,幾個回合下來,她終于被他捉住了小嘴兒,他吻她,她瞪着眼睛咬回去。
拂玉君很有耐心,每次吻到她瀕臨窒息才放開,等她稍微喘息平穩之後再重新吻上去,反反複複,直到把他的小姑娘吻得氣喘籲籲,咬牙切齒地恨不得咬死他,他才快活地笑起來。
“阿貍,既然現在你也知道我是誰,我也知道你是誰了,成為沙羅夫人的三場比試也沒什麽意義了。不如換個玩法,如果在七日之內你能讓我喜歡上你,我給你沙羅香,放你走,若是你沒那個能力,我就挑斷你的手腳筋,讓你做個裝飾品永遠留在我身邊,如何?這個買賣不虧吧。”
“我憑什麽相信你?你有沒有喜歡上我只有你自己知道,你騙了我,我找誰說理去。況且……”況且,你根本不會喜歡我,你喜歡的不是元妍帝姬麽,為了她,還打了我一耳光。後邊這句,阿貍沒說,她覺得若是說了這句會讓人家感覺自己吃醋了一樣,她才不會吃醋呢。
濃黑的眼眸深淵一樣,他說:“憑你沒有別的選擇。”
“你……”阿貍氣惱,卻毫無辦法,這裏是他的地盤,她只能走他畫出來的道兒,“那你發誓,你是魔族,你們最大的頭兒是魔神吧,你就向魔神起誓。”
“好,”男人一手環着她,一手豎起兩根手指,很虔誠的樣子,“我小葵山拂玉君向魔神起誓,若是欺騙小乖,就讓我永遠愛而不得,生不如死。”
傻丫頭。
拂玉君忍不住抿嘴,你夫君就是魔神,真是個小笨蛋。
阿貍踢他,“別叫我小乖,惡心。”
“那叫什麽,”他夾住她的雙腿,暧昧地壓了壓她嬌軟的小身子,“小心肝,小寶貝,小可憐兒?”
阿貍大窘,方才緊張時候沒有注意,現在稍稍回了神兒才發現,他們兩個均是一-絲不-挂,他健壯的身子像是一座大山一樣罩着她,還有某個不安分的地方隐隐又有擡頭的預兆。
她渾身緊繃,強穩着調子道:“從我身上下去。”
身下的小姑娘小臉紅紅的,她的身上還沾染着他的血,紅紅白白的,真好看,拂玉君看着她又惱又羞,恨不得紮死他又無能為力的小模樣,心情就不是一般的好。
他的小姑娘真漂亮,漂亮到他恨不得一口吞掉她,吞到肚子裏,她就是他的了,誰都看不見她的美好。
三百年,他的後宮中雖然有三千佳麗,但都是九州十二國的君主送來讨好他的,他從來沒碰過,但他也是男人,一個正常的男人,他不是葉英,完全沒有情愛那根筋,他也有正常的需要。可一想到阿貍,他就看誰都不起勁,一度,他甚至以為自己魂魄分離得太久以致不舉了……
傅汝玉只是他的三魄,所以說是他也是他,說不是他也不是他。
傅汝玉愛的人是她。
從傅汝玉的記憶裏,他能看到他愛她愛得瘋狂,愛到患得患失,愛到失去自我,傅汝玉心心念念地想給她快樂,想永遠同她在一起,想與她生兒育女……
那他呢?他拂荒呢?他愛她麽?
澄淵說得沒錯,他不是沒嘗過女人的滋味。
他有過一個女人。
唯一一個。
那個女人沒有阿貍漂亮,甚至不及阿貍的三分,但她是他曾經那些莺莺燕燕中唯一記得住名字的女人。
石榴樹下,花色妍妍。
“我就是拂荒,你的名字?”紅衣男子,輕袍緩帶,下颚微微揚起,說不出的風華和張揚。
“妍妍。”她微微笑,背着陽光,表情氤氲。
妍妍……
花色妍妍……
也許這個本就不是她的真名,她只是看到了那一樹一樹的榴花。
一想這些,他就頭疼,索性不想了……
他摟着她一個翻身,兩人的位置從上下變成了側卧,他捏着她的下颚,笑盈盈地哄着,“小乖,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小寵物,要乖乖的讨主人的歡心。”
“憑……”
“憑你別無選擇,”他壞壞地打斷她的話,狹長雙眸脈脈含情,“來,叫兩聲主人聽聽。”
阿貍自然不會叫,她理都不想理他,雖然今天失敗了,但她相信總有一天她能殺了他。
拂玉君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自顧自地道:“貍貓和貓應該差不多,小乖,叫兩聲。”
“……”阿貍小臉發白,這種被人當做寵物的感覺簡直是糟糕透頂……
男人佯怒道:“不乖乖聽話,主人可就生氣了,主人一生氣可就要吃掉你了哦。”
“喵。”她無奈,只好低低道了聲。
他心裏好笑,臉上卻是兇兇的模樣,“大點聲,你是蚊子麽。”
“喵……”
“主人聽不到。”說着,男人還在她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這一掌确實有些重,火辣辣地疼痛激得阿貍大叫一聲。
“喵!!!”
“這就乖了,”看到小姑娘炸毛一樣地小模樣,拂玉君滿意一笑,“記住,你只有七天的時間。成了,我給你沙羅香,放你走,不成,我挑斷你的手腳筋,把你做成裝飾品。”
“你這樣戲耍人很開心麽。”
“我只喜歡戲弄你,”他握住她打向自己的小手,十指緊扣,低笑着柔聲道,“看小乖你心不甘情不願,卻又不得不讨好我的樣子,我就開心得不得了。”
阿貍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變态。”
四目相對。
一個目眦欲裂。
一個溫柔似水。
良久之後——
“睡吧,”拂玉君把阿貍輕輕翻了個身,從後面抱住她,“明天起,小乖搬到我的寝殿去。”
阿貍知道,她現在沒有資本忤逆他,對于他來講,她太弱了,只能随機應變。
她也實在是累了,雖然芒刺在背,不一會兒,阿貍就睜不開眼睛了,昏昏沉沉中,她恍惚間聽見身後的男人道:“小乖,我的心不在右邊,在左側鎖骨下三寸的位置。”
阿貍一驚,赫然睜開了雙眼,但這句話之後,男人沒再說其他的,只是溫暖的大掌撫在她的小腹上,慢慢地揉着,沒有情-欲,只是關懷。
夜晚,靜悄悄,小蟲都靜靜睡去了。
如此靜谧美好的夜晚,一樹一樹的榴花,花色妍妍,花色妍妍……
他擁着她,如若至寶,兩顆心離得那麽近,又那麽遠……
阿貍依然醒着,傅汝玉,傅汝玉……事實上,她并沒有完全想起來……拂玉君剛剛提起這個人時,她只以為他是信口開河,是騙她,她想起來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術,所以她可以毫不猶豫地紮下去……可是,似乎真的有那麽一個人在她的記憶裏時隐時現……傅汝玉?他真的死了麽?
淚水不自主地流下來,莫名的傷心。
痛徹心扉。
拂玉君也沒睡着,懷裏小家夥兒的微微顫抖他都感受得到,她在哭?怎麽又哭了?明明受傷的人是他,被她紮了一刀的人是他,他都沒生氣,她還委屈什麽?真是個嬌氣的小丫頭,這樣的性子不磨一磨,日後還怎麽做他魔神的夫人。
阿貍正閉着眼睛,咬着嘴唇,無聲地啜泣,忽然“唔……”
她的嘴裏兀地被強硬地插-進一根-硬物。
☆、59|少年不識愁滋味
第二日,阿貍在一間陌生的屋子中醒來,身下是軟軟的墊子,身上蓋着薄薄的錦被,她揉了揉眼睛緩緩坐起來,清晨的花木香随着晨風撲面而來,很是心曠神怡,昨晚的一切似是一場噩夢。
她四處打量,說是屋子,倒不如稱為大殿,雕欄玉砌,金碧輝煌。
嘴裏還留着淡淡的腥味,昨晚被拂玉君塞了一嘴魚幹的後果。
忽然,身後傳來說話聲。
“睡得舒服麽?”
空曠的大殿裏,兀地一道人聲,吓得阿貍猛然回頭。
是一個男人,陌生的男人。
一身灰藍色的袍子,身材颀長,眉似青山黛,眼似水波橫,嘴上還有兩撇小胡子。
“你……您是……”
“不記得了麽?”男人挑眉,蹲坐到阿貍身邊,指着自己的右手道,“我們見過的,在你門外的小路上,你還紮了我一針。雖然你和那時不一樣,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得出來。”
阿貍摸摸頭,在記憶裏翻翻找找了好久才想起來,那日在門外的确遇見過一個話唠公子,不過……“您和那時候也有點不太一樣。”那時候沒有胡子的。
男人煞有介事地抿了抿小胡子,“都說有胡子看起來會成熟一些……先別說我了,倒是你,你怎麽睡在這裏?小玉兒把你收房了麽?”
“君上大人只是……”阿貍不知道對方是誰,所以只能找一個放之四海皆準的回答,“需要一個人伺候日常起居。”說着,她不自覺地又向殿門口望了望,眸子裏有些驚恐還有些厭惡,這些細小的表情全都落在男人眼中。
澄淵道:“不用擔心,小玉兒去關雎宮照看元妍了,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的,小姑娘嘛,經常鬧脾氣,其實他也蠻辛苦的。”
“您是君上大人的朋友麽?”瞧他小玉兒,小玉兒地叫着,似乎是很熟絡的關系。
“非也,”男人搖搖頭,“我是他的小叔叔。”
阿貍皺眉,上下打量了好幾番才道:“可您看你來一點兒都不老。”
“小姑娘嘴很甜啊,”澄淵笑得很開心,“其實叔叔我已經十萬歲了。”
“……”這是真老啊……
“你呢?”他又問,“你多大了。”
“我?大概活了六百多年吧。”
“哦,”男人意味深長地點點頭,“我聽小玉兒叫你阿貍,那貍丫頭就叫我一聲小澄叔叔吧。”
“小……澄叔叔,您也是魔族?”這世上總有這麽自來熟的人,不過倒也不讨厭,也沒有心防。
“非也,我是妖怪哦,很可怕很恐怖很兇殘的妖怪哦,”澄淵眨眨眼,“貍丫頭要看我的本體麽?”
還不等阿貍說話。
砰!
一團白氣之後,一只肥白的短耳朵兔子落到了阿貍腿上。
“……”這個本體的确很兇殘……
她下意識地想摸摸他的毛兒,忽然,小肥兔子一躍而起,電光火石之間,兩顆板牙在阿貍唇上碰了一下,随着他重新落在她腿上,兔子開口道:“祝貍丫頭生辰快樂。”
阿貍愣在那裏,她這是被只兔子吻了麽……擡手摸摸嘴唇,奇怪的是,那顆被拂玉君打掉的小虎牙又回來了,再看兔子,先前兩顆潔白的門牙只剩了一顆。
“小澄叔叔,您這是……”
小兔子滾到她懷裏,蹭蹭阿貍的胸口,“我也沒什麽東西拿得出手,思來想去,還是送我的貍丫頭一顆牙齒好了。”
阿貍看着懷裏這只說話漏風的短耳肥兔,一時間竟不知說什麽好,良久之後,她莞爾一笑,“謝謝,我會珍藏的。只是,您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貍丫頭,你相信一見鐘情麽?我很喜歡你,想給你做寵物。”
小兔子前爪搭在她手掌中,饅頭一樣的短尾巴一翹一翹的,呆萌的樣子看得阿貍心都要化了,她捏捏他的小尾巴,笑道:“好啊,等明年春天我拿着金籠子去找你。”
她現在是拂玉君的寵物,又哪有資格收他做寵物。
明年春天?
誰知道那時候她在哪裏呢?
“真的麽?”毛團兔開心地道,“我住在開城,有空記得去玩兒啊。叔叔帶你去看開城三絕,松淵瀑布,十裏水席。”
“還有一個呢?”
“還有一個你已經見過了,”小兔子紅眼彤彤,“就是我啊,絕世美男顧澄淵。”
“……”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
看這種不要臉的程度,果然和拂玉君是一家的。
“對了,”肥兔子又道,“還有我的坐騎九色鹿,也可以讓你騎一騎哦。”
“謝謝小澄叔叔。”阿貍在笑,笑得很自然很開心,這樣輕松的笑容,她已經很多年都沒有過了。
“那頭九色鹿是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捕到的,它生活在雨月森林裏,十分機敏,難以捕捉,六界中不知多少大能想要捉它做坐騎都沒能如願。”小肥兔子開始炫耀起來。
“那小澄叔叔怎麽做到的?”阿貍倒是也有些好奇,“用了什麽特別的法器?”
“非也,”兔子擠到阿貍懷裏,鼻子貼着她的下巴,雙眼亮亮的,“我每天送新鮮的琉璃果給它吃,下雨給它遮擋,天熱給它扇風,同它講我小時候的事情……日久天長,我和它做了朋友,然後,”它森森一笑,“我捕獲了它。這便是狩獵的秘訣,當你和獵物心意相通的時候,便可以捕獲它了。貍丫頭,外柔內剛,君子藏劍,收好你的真心和小爪子,靜候良機——一擊致命。”
一時間,四下寂靜無聲。
坐在軟毯上的少女,她雙手捧着的小肥兔子,不僅口吐人言,還說得那般一本正經,怎麽瞧怎麽違和。
外柔內剛,君子藏劍。
收好你的真心和小爪子,靜候良機——一擊致命!
回味着這兩句話,阿貍的表情由最初的驚訝到微微發怔,再到唇角微抿,莞爾一笑。
她記住了。
呼啦啦。
阿貍笑着将小兔子抛起來,看他夾着尾巴在空中轉了兩圈兒,又露着肚子落在軟墊上。
她搔他的肚子,氣得毛團兒大叫,“死丫頭,別碰,別碰那兒……好癢……雌雄授受不親……癢死了,你虐待寵物……嘤嘤嘤……”
***
直到傍晚,金烏西墜,拂玉君才牽着元妍回到他的寝殿。
只是,他剛剛邁進一只腳,還不等站穩,一個粉色的團團就撲到他懷裏,“主人,您回來了。”
嫩藕般的雙臂攀上男人的脖頸,小姑娘在他懷裏嗅了嗅,擡起頭,雙眸中閃着碎光,星星點點,迷迷蒙蒙,真如一只初醒小獸似得慵懶嬌柔,語氣幽幽怨怨,“主人,您身上有其他雌性的味道。”
拂玉君愣了愣,旋即伸指鉗住她的小下巴,高高擡起。
深淵一樣的狹長鳳眼微微眯起,直直對上阿貍那兩只異色的眸子,目光缱绻而又淩厲,像是一支裹着花朵的長箭,“怎麽?小乖不喜歡?”
“不喜歡,我不喜歡主人接近其他雌性,”俏皮的雙眸彎成新月,濕滑小舌舔上男人的喉結,“主人,您只飼養小乖一只寵物不可以麽?”
拂玉君手中還牽着元妍,元妍此時吓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她哪裏見過這麽奔放的女子,更讓她接受不了的是小玉叔叔竟然沒有一袖子把那個放-蕩的女人甩出去。
“小乖,妍兒不是本座的寵物。”
水紅色的小嘴扁起來,少女歪着頭,眨眨眼,“那是什麽?”
男人垂眸睨看她,笑容意味不明,“妍兒她是本座的女人。你只是個小小的低微的寵物。”
“那小乖也做主人的女人好不好?”阿貍似乎根本沒聽出來他言語中的蔑視和侮辱,她小臉紅紅的,枝頭的桃花瓣一樣,聲音逐漸變小,帶着小小的委屈,小小的忐忑,小小的不安,“小乖喜歡主人。”
拂玉君低低哼笑,“不可以哦,你是小獸,不是人。”
“可我很自私,”阿貍眼睛望着他,手卻落下一只,柔柔地,不聲不響地把牽着元妍的那只大手手指一根根剝落,緊緊握到自己手中,然後滿意一笑,“我不喜歡我的主人寵愛很多雌性,寵物也好,女人也好,主人你都只能寵愛我一個。”
男人看着她,微微蹙眉,透過她似乎看到了另外一個人。
身子不受控制,他環上少女的纖腰,雙臂緊緊的,似乎要把她鑲到自己身體裏……
随後進來的折蘭也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阿貍什麽時候變得如此魅氣,還對君上大人投懷送抱?
“咳咳。”這還沒黑天呢,折蘭忍不住提醒這二位。
阿貍的身子對着門口,她瞪了折蘭一眼,氣氛正好的時候,這個小混蛋……
拂玉君像是從回憶中醒了過來,雙臂一松。不過,阿貍可不放過他,扭糖一樣撒嬌道,“主人主人,小乖要抱抱。”
這邊廂,折蘭牙被甜掉了一排。
那邊廂,元妍終于受不了了,她用盡力氣狠狠地一推阿貍,“賤人,滾開!”
抱着拂玉君脖子的阿貍踮着腳,她一個不穩,整個人就飛了出去。
元妍雖然腦子不大好使,但力氣還是很大的,個子也比阿貍要高一些。
小幾的尖角劃過阿貍的額頭,有鮮血迸濺出來。
她沒有尖叫。
只是以一種十分扭曲又可笑的姿勢跌躺在地上……
外柔內剛,君子藏劍。
她深深記牢了。
弱者要怎樣打敗強者。
自己要怎麽捕獲一只陰險狡詐,陰晴不透的獵物。
忍耐。
忍耐。
忍耐。
靜候良機——一擊致命。
溫熱的鮮血慢慢從額頭滑下來。
沒有疼痛的感覺……
“不要臉的賤人!離我的小玉叔叔遠點兒!賤人!賤人!”
飛鳥振翅,閑庭花落。
阿貍心裏很安靜。
☆、60|老年偏愛傻白甜
阿貍靠在小幾旁,眼淚汪汪地望着拂玉君,聲音小小的,“主人,好疼。”
拂玉君也是吓了一跳,他方才心有些亂,一時間沒注意元妍,等他想阻止的時候,阿貍已經跌了出去……他慌忙走過去,半跪在阿貍身前,大掌覆在她額頭的傷口上,白光隐隐,是魔族的頂級治愈術。
很快,傷口便不流血了,卻還留下一條淺淺的粉色疤痕,“阿貍,還疼麽?”拂玉君看她可憐兮兮的樣子,心就像被擰了好幾個麻花扣。
阿貍撲到他懷裏,異色雙眸含着絲絲的愛嬌,聲音甜糯,“主人給吹吹就不疼了。”
“……”
拂玉君僵在那裏,手手腳腳都不知道放在哪裏好了,自從她來到小葵山,他見到她之後,她要麽是生無可戀的表情,要麽是一副要殺了他的咬牙切齒的模樣,要麽是你殺了我吧,我什麽都不怕的滾刀肉的死樣……他從未看過傅汝玉記憶中的那個女孩子,會撒嬌,會耍小脾氣,會賴在他身上的小姑娘,他也很想見到那樣的阿貍,可如今見到了,他又不知如何是好了。
那一瞬間,心開始砰砰地跳個不停。
那一瞬間,他似乎和身體中的傅汝玉合二為一了。
是他的心在跳,還是傅汝玉的心在跳?
這就是凡人口中心動的感覺麽?
折蘭也在一旁撫額,君上大人可真是丢臉,被小姑娘一撒嬌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君上大人對阿貍的感情也許不是一見鐘情,勢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