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春之夜宴(三) (3)
要漂亮……
那天,傅汝玉折了一條腿,之後,元妍安靜了一段日子,但她接受不了……傅汝玉被人羞-辱的樣子就像是噩夢一樣,白天黑夜不停地折磨着她,他不再是那個完美的神明一樣的男人了,他……他……元妍覺得她若是再見到傅汝玉,自己便要崩潰了……
他來找她,她躲着不見,他在大雨裏站着,一個又一個晚上,直到暈倒在雨中……
終于,她拿着刀去找他,用刀抵着自己的胸口,“傅汝玉,我求你放過我吧,別纏着我了好不好,我不想嫁給你。”
他滿目疼惜:“說好了的,我要為你折一輩子的梅花。”
“不必了。”
“為什麽?”男人蒼白着一張臉,步伐踉跄。
“你不幹淨了。”她看着他的眼睛道。
……
那一夜,有人看着元妍帝姬笑得很舒心地離開了巫祝大人的府邸,而巫祝大人并沒有像平日那樣親自抱她上馬車,他甚至都沒送出門來。
那一夜,還有人看到傅府上空紅光一片,似乎是起了場大火。
那一夜之後,第二天,傅汝玉還是照常上朝,照常吃飯,照常在神殿祈福,一切似乎沒什麽變化,但……他開始不再拒絕身邊女子的好意,也開始主動表現一些好意給對方,五年之後,再提起巫祝大人,大家的第一反應都是——巫祝大人?他啊,別看表面上很高冷,其實風流得很,紅顏知己也多得要命……譬如某某小姐,某某夫人,某某花魁,某某妖女,某某仙子,某某小尼……
一年。
兩年。
三年。
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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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
五年過去了,他二十又九,真真做到了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權。
他再不是那個不近女色,不知道怎樣向自己喜歡的女孩子表達心意的的羞澀青年了……
他看似對女人有了興趣,也似乎很享受這種日-夜游蕩花叢的生活,實際上,他是關閉了自己的感情。
直到五年之後,他遇到了一個奇特的小姑娘。
她穿着一身灰撲撲的衣服,梳着男孩子一樣的頭發,背着重劍,眸子裏滿是對這個都城的好奇,那種眼光是屬于那種山上來的土包子獨有的。
☆、46|二月蘭(三)
傅汝玉覺得這個小姑娘甚是奇特,她總是逡巡在自己身邊,但又不接近。
他去祭壇祈福,她就混在人群裏,遠遠地看他;他在書房看書,她就藏在樹上瞧他;他沐浴的時候,她也似乎一直沒有離開……起初,傅汝玉以為她是九州十二國某個國主派來的奸細,後來,他發現這個小姑娘作為奸細的話,的确是在侮辱奸細這個職業,哪有第一天監視獵物,就被人家發現的奸細……
一天,兩天,三天,很快,十天就這樣過去了,她還是不遠不近地在他身邊,傅汝玉想,也許她不是個奸細?也許只是個愛慕自己的普通女子?只是,作為一個愛慕自己的女孩子,她看自己的目光又有些怪怪的,不是崇拜,不是愛意,而是一種說不清的,帶着一絲絲大膽的熱切,不像是普通的女孩兒。
很快,又過去了十天,這一晚,傅汝玉存心想逗逗她,他去了青樓,找了一個平日裏相好的姑娘抱在懷裏卿卿我我,他一邊抱着美人兒,一邊看着桌上菱花鏡中那個灰撲撲的身影,她就像是平日裏那樣,藏在小樓邊的石榴樹上,雖然還沒到石榴成熟的日子,她卻不知在哪裏弄來了一只,用白絲帕包着,一粒兒一粒兒地剝着吃,嘴角和臉頰上沾着紅色的汁水,像是一只偷吃的小貍貓。
懷中的美人兒身子嬌軟,呵氣如蘭,半推半就地就要拉他進帳,可傅汝玉忽然覺得很洩氣,他忽然覺得自己就像是在演猴戲,而那只可惡的小貍貓正在觀賞自己,游蕩了花叢五年三個月零七天的傅大巫祝,他覺得自己很沒勁兒……
落了紅羅帳,他點暈了美人兒,自己則合衣躺在一邊,慢慢合上雙眼,熏風入戶,絲竹之聲,高高低低,不絕于耳……
“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幾家夫婦同羅帳,幾家飄散在他州……”
三更,傅汝玉披衣而起,打開虛掩的窗戶,那小姑娘竟然坐在樹幹上睡着了,想必她也知道自己可能會睡過去,還用兩條粗繩子把自己緊緊地綁在樹幹之上。
傅大巫祝抿唇微微一笑,一手搭着窗欄,腳尖點地,嗖地也跳上了樹,他坐在她身邊的一支樹幹上,細淨修長的手指撩開層層花枝,他第一次這麽近看到她的臉,淡淡的月光漏過樹枝錯落斑駁地照在小姑娘的臉上,很普通的一張臉,卻看得傅汝玉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五年了,不,在他的記憶之中,便沒有如此心跳不穩的時候。
這是一種什麽征兆?他不知道,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裏,手撩花枝,看着落了一身花瓣的,香香的小姑娘。臉雖然普通一些,身子倒是極為玲珑有致,她看起來也就十五,六歲的模樣,灰撲撲的衣襟卻根本揣不住那兩只小白兔……傅汝玉忽然臉一紅,他這是在做什麽,不知不覺之間,手指已經碰到了她的衣襟,他已經是而立之年,怎麽能對一個小姑娘做這種事情,真是太無恥了,他慌忙收回手,逃也似的跳下樹,一溜煙跑掉了……
那天之後,傅府的侍女們忽然發現,自家大人越來越注意外貌和衣着了,以前呢,只要幹淨就好,大管家準備什麽就是什麽,現在呢?可不成,大人總是很早就起床,站在鏡子前,一件一件地試穿,有時候試個三,五十件都不滿意,這可害苦了侍女們,一個個都黑黑的眼圈兒,嚴重的睡眠不足。
就這樣,又過了十天。
忽然有一天,傅汝玉覺得渾身不自在,那個小姑娘不見了。
她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他眼前,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傅汝玉也覺得自己奇怪,偷窺者不見了難道不應該慶幸,自己竟然會不自在……
生活還在繼續,種種花,釣釣魚,看看雲,除除政敵,聽聽曲子,他還是那個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權的巫祝大人。
但總是有不同,種花的時候,釣魚的時候,聽曲子的時候,看書的時候,他都會很偶爾地想起她。
那日在祭壇之上,他第一次見到她,在萬千人海之中,他唯獨望見了她。
他和元妍,是元妍先發現了他,先向他伸出了手,但對這個奇特的小姑娘,卻是他先發現了她,在一眼望不到頭的沙灘之上,有很多很多相似的砂礫,他卻一眼就注意到了她。
他的眼睛明明已經不像以前那般明亮了,奇怪的是,別人他看不清,依然能在衆人之中看見她。
一個月,兩個月……在她消失的兩個月之後,傅汝玉在他經常去的一家歌館畫舫上見到一個女人。
那日夜晚,他與同僚們一起去喝花酒,中途舞姬上來跳舞助興,一群衣衫輕薄的美人兒之中有一個美人兒尤其惹人注目,她的眼睛很特別,一只漆黑,一只黛藍,小巧的鼻尖兒,櫻花色的雙唇,皮膚也是白白的潤潤的,妩媚機靈的樣子不像是人,倒像個小妖精,尤其是胸前那兩只揣不住的小白兔,看得滿座男人無不偷咽口水,雙眼直愣……只是,這一支曲子還沒跳完,衆人就看着巫祝大人氣沖沖地一把扛起那個小巧的美人跳上了旁邊的一條小船,不一會,小船的主人便被懷裏塞了一包銀子抛上了岸……
衆人互相對望,搖搖頭,巫祝大人也太急-色了些吧,那小美人兒看起來就年紀很小的樣子,能受得起如狼似虎的巫祝大人麽……
小船靜靜地蕩在江心。
他知道是她,臉不同了,身子還是一樣,尤其是身上那甜甜的奶-奶的味道,是她獨一無二,與衆不同的。
傅汝玉覺得自己在發瘋的邊緣,她竟然敢穿這麽暴-露-撩-人的衣服,她知不知道那些男人一個個都想吃了她,她知不知道她有多誘-人,連他……連他都有了可惡的反應。
他要把她關起來,不讓任何人見到她的美好。
想到這兒,傅汝玉也被自己吓了一跳,他怎麽有了如此肮髒的占有欲,對元妍,他都不曾有過,她說讓他不要再糾纏她,他便放棄,他尊重她,尊重她的所有選擇。
但是,對眼前這個小妖精,他有了占有欲。
不管她是因為什麽偷窺了自己一個月,不管她為何忽然離開,也不管她怎麽換了一張面容,這些,所有的這些,傅汝玉都統統不管。既然,她回來了,她就再也跑不掉了。
“傅大人,”小姑娘怯怯地道,“我跳得不好看麽,您不喜歡?”她好像很怕他讨厭自己。
他展顏一笑,走到她面前,摸摸她的發頂,“小妹妹,我吓到你了麽。”
少女搖搖頭。
傅汝玉又道:“你年紀還小,不要穿這樣暴-露的衣服,會讓人對你有邪念的。”他像個知心大哥哥一樣,循循善誘地教導她,笑容十分正派純潔。
她點點頭,忽然向前走了一步,眼睛亮亮的,“那傅大人對我有邪念麽?”
傅汝玉向後退了退,笑容可掬,“你是畫舫上的舞姬麽?”他避開了這個問題,眼睛也盡量不去看她胸口的兩只小白兔。
小姑娘點頭道:“我從山中來,初到王都也不知道能做什麽,畫舫的主人說我可以靠臉吃飯,于是我就留在這裏了。”
傅汝玉心中忍不住笑,臉上卻還是一本正經的樣子,“你年紀這麽小,不知世事險惡,你若信得過我,不如到我府上去。”
“傅大人的意思是讓我做妾?”她恍然大悟的問。
他連忙解釋,“你只是住在我府上,不需要伺候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我不會束縛你。”
小姑娘更是不解,“傅大人為何要對我這麽好?我們不是第一次見面麽?”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小手,“如果一定要問了理由,那……大概是因為我比較善良吧。”
“……”
“你叫什麽?”
“阿貍。”
明月夜,他撐船,她坐在船頭,腳踢着水,一邊哼歌,一邊看着兩岸的繁花。
很無憂,很幸福的樣子。
一直笑顏如花的你,如今,在這蒼涼的世上,追逐着怎樣的信念。是否在某處,一邊對抗着塵世的寂寞和棱角,一邊孤獨的默默流淚……我可愛的小姑娘啊,我多麽希望有一個人,他能在你身邊,陪着你逞強,為你抹去眼角的淚水,在暗夜中點上一盞燈,等你回家,在他還沒到來之前,我把這一湖的清波和天上的月光折起來包給你,等他來的那天,你再打開,一同看這世界的盛大繁華。
……
傅汝玉把小姑娘帶回了家,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找件有領子的衣服給她,他家中除了侍女的之外,沒有女子的衣服,匆忙之下管家只好從後庫裏翻出了件以前傅汝玉準備在成婚之後送給元妍的衣服。
五年之前的那個晚上,傅汝玉曾經放了一把火,把所有準備給元妍的禮物連同他院中的那片二月蘭一同化成了灰,這件衣服卻不知怎麽剩下了。
管家把衣服拿上來,小姑娘樂呵呵地正要接過,傅汝玉掃了一眼,微微皺眉,擺擺手讓管家退下,他自己找了件他少年時的袍子給她,“今晚先穿這個,明日我再給你做新衣服。”
“給我做新衣服?傅大人,您人真好。”小姑娘捧着袍子,笑得很開心。
那天晚上,傅汝玉第一次很快就入睡了,五年間,這還是第一次。
淩晨的時候,他翻了個身,卻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兒,身邊似乎有人……他猛地睜開眼睛,那個奇特的小姑娘,披着他的舊袍子,坐在小板凳上,雙手托腮在床頭,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
傅汝玉一驚,連忙坐起身,“阿貍,你在這裏做什麽?”
她仰頭望他,“傅大人您對我這麽好,我想我也要對您好才是。我就在這裏守着您,萬一您有什麽需要,我可以馬上為您做。”
她笑起來的樣子就像是個小孩,眼睛眯成一條縫兒,看得他心砰砰地跳個不停。
“阿貍,你回去……”
“傅大人,您要喝水麽?”她站起身,踩着鞋,小跑着到桌邊,又小跑着捧着杯子回到床前。
傅汝玉扶了扶額,“阿貍,你不用照顧我,我……”
“傅大人,您熱麽?”她跳上床,拿着小團扇,一下一下扇得很虔誠的樣子。
傅汝玉只穿了一件單衣,他不好意思地攏了攏衣襟,“阿貍,你真的不用……”
又是不等他說完,小姑娘扔下扇子,跳下床,“傅大人,您要起夜麽,我這就拿夜壺過來,您稍……”
話音未落,他一把握住她纖細的手腕,無奈地嘆氣,“好了好了,我輸了。你什麽都不需要做,上-床陪我睡覺吧。”
☆、47|二月蘭(四)
傅汝玉是想好好睡覺的,奈何阿貍一直看着他。
“阿貍,你不困麽。”他翻來覆去了好幾次,最後沒辦法只好側身看着她問。
小姑娘枕着她的兩只小爪子,蓋着小被,眸光炯炯,“不啊,我一點都不困。以前在山上的時候,都是一整夜一整夜地在師父書房抄經書。我抄經書的時候,師父就坐在一旁監督我。”
傅汝玉心想她這師父也真夠狠心的了,這樣的女人也能嫁的出去?“你師父沒嫁人?”
阿貍依舊笑眯眯的,很精神的樣子,“我師父不嫁人的,他只會娶。”
原來小姑娘的師父竟然是個男子,傅汝玉一直以為女子收女子為徒,男子收男子為徒。而且,大半夜的,她師父就真的沒有其他心思?還坐着監督?真的只是監督?傅汝玉可不相信。
他在心裏已經把阿貍的師父貼上了色老頭的标簽。
傅汝玉摸摸她的頭,“但是你這樣看着我,我睡不着。”
阿貍雙眼亮亮的,仿佛銀月,她兩只小爪子扒着錦被的邊兒,像是一只小貍貓,很可愛,她說:“傅大人,您長得真好看,我看着您就一點都不想睡。”
傅汝玉連忙側過身去,紅着臉道:“那你随意吧,我,我睡了。”
他動作很快,怕是稍微晚一步自己就忍不住告訴她。
“你很可愛,我看着你也會一點都不想睡。”
後來,直到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屋子,花木香随着晨風氤氲起整個府邸,傅汝玉也沒有睡着。等他起床,卻發現阿貍已經睡了,長長的睫毛還有些微微顫動,小臉粉粉的,嘴巴水紅水紅的,十分……十分誘-人。
他小心翼翼地從她身上越過去,抱她睡在床中,這個小家夥,還說要看着他睡,結果還不是自己睡得很香,害得他都沒睡好。
晚上,傅汝玉剛剛披了件兒薄薄的單衣泡進溫泉。
不知不覺,已經是秋天了,可是最近天氣卻奇怪得很,明明是秋天,卻冷得很。
呼啦啦。
在他面前的水中忽然冒出一個人。
她從水裏探出大半個身子,濃密烏黑的長發披散在肩背和前胸上,臂上一只金光閃閃的臂钏兒,她還穿着那件在船上時的石榴紅裹胸筒裙,被水一濕,曲線畢露,白的更白,紅的愈發紅豔麗,她就像是一尾妖嬈的美人魚。
傅汝玉吓了一跳,整個人連連向後退,“阿貍,你……”
“傅大人,”小姑娘揚了揚手中的毛巾,“我幫您擦背吧。”
“不,不用,”他扶着池壁上的鵝卵石,不敢看她,“我自己可以。”
“我擦得很好的,很溫柔的。”阿貍說着就要撲上來。
吓得傅汝玉轉身就要跳上池岸,忽然聽見背後阿貍“啊!”了一聲,他慌忙回身,就見她像是腳底滑了一下,身子向前傾,險些摔倒,他連忙抱她,她跌倒在他懷裏。
“阿貍,沒事吧?摔傷沒?”
小姑娘擡起頭,環上他的腰,壞壞一笑,“傅大人,抓住您了。”
傅汝玉這才意識到自己上了這小丫頭的當,他閉眼深呼吸,調整了好一番才睜開雙眼,“傻丫頭,還不放開我。男女授受不親。”
“那怎麽辦?我想對您好。”
傅汝玉看着懷裏的小美人兒,溫泉水熏得小臉豔若桃李,胸前深深的溝壑暧昧旖旎。他低頭吻她的額頭,然後趁着她微微發愣的時候,逃也似地,連外衣都沒披就躲出了溫泉。
若再多留一會兒,傅汝玉想他肯定會把這個小妖精就地正法。
第二天早朝,一向神采奕奕的巫祝大人頂着兩個黑眼圈,身上帶着甜甜的奶香味兒,有時還傻傻的笑,種種行為無不讓百官猜測,巫祝大人又縱-欲過度了……
傅汝玉本想一下朝就回去,不知為何,阿貍在家裏,他就有種歸心似箭的感覺。只是,國君留他下來商量一些事情,唠唠叨叨的直到晚上才放他離開,他坐着馬車剛剛轉過自家府邸門前的巷口,就看見阿貍還穿着自己的舊袍子,站在門口,踮着腳尖朝他招手,“傅大人,傅大人……”
他慌忙放下簾子,穩了穩心神,深吸長呼了三口氣,這才又以一本正經的模樣出現在她面前。
還不等他說話,就被小臉兒髒兮兮的阿貍拉住手,她拽他向府裏走,“傅大人,我有禮物送給您。”
他今天穿了件兒月白的袍子,被她一抓,馬上留下一個灰色的小爪印。傅汝玉是出了名的愛幹淨,但他沒有甩開阿貍的手,反倒覺得那個小爪印同阿貍一樣招人喜歡。
他被她拉着七拐八拐地來到了後花園,在花園門口,阿貍說:“傅大人,您先閉上眼睛。”
傅汝玉按着他說的阖上雙目,心中有些奇怪,這個花園,已經荒廢了五年。
他閉着眼随阿貍走進花園,聽着她說:“現在可以睜開了。聽說這裏從前種滿了二月蘭,我想您一定特別喜歡,就……”
阿貍一邊說,一邊邀功似的笑得很開心,可是,不等她說完,就看見傅汝玉用力甩開她轉身就走。
“傅大人,您……”她站在那裏,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白色衣角閃過月亮門,阿貍聽見他聲音冷冷的,“自作聰明。”
“傅大人……”
聽說傅大人喜歡二月蘭,雖然現在不是二月蘭開的季節,她還是想辦法用法術移栽了滿滿的一院子,但是,他生氣了……她該怎麽辦,她不能被讨厭……
朦胧的月色中,滿院的二月蘭開得美麗而搖曳,可惜卻沒有賞花的人,只有小小的阿貍,穿着舊袍子,漂亮的小臉髒兮兮的,被一個人丢在那裏,她有些害怕,她這是被讨厭了麽……
☆、48|二月蘭(終章)
晚飯的時候,沒看到阿貍,傅汝玉看着一桌子的美味,一筷子也沒動,只問:“阿貍呢。”
管家小聲道:“阿貍姑娘在後花園。”
等傅汝玉再到後花園,那個小家夥竟然蹲在花田裏一棵一棵地拔花,“你在做什麽。”他沉着聲音。
話音方落,他看到阿貍慌慌張張地站起來,身上滿是土,小手上還有被花莖磨出的血痕,怯怯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惹您生氣的,傅大人,對不起,我知錯了,您不要趕我走,求您了。”
傅汝玉無奈地嘆氣,他是真的同她生不起氣來,方才以為她會跟着他一同走,結果這小家夥卻一個人留在這兒做傻事。
他蹲下身子,捧起她的兩只小爪子,心疼地用手帕包好,“好啦好啦,回去吃飯吧。”
阿貍低着頭,小聲說:“可是,我還沒拔完……”
他忽然打橫抱起她,邊走邊道:“罷了,就這麽種着吧。”
月光下,大片大片的藍紫色花朵随風而動,盈盈可愛。
他的過去其實就像這些不合時宜的二月蘭一樣,到現在,已經不需要逃避了。
過去了便是過去了。
五年之後,在這片月光下的花田中,他終于解下了心中所有。
既然是阿貍為他種的,就讓它們開着吧……
“傅大人,您不生氣了?”她舉着兩只被裹成饅頭的小手,小心翼翼地道,“您不會趕我走吧?”
“傻瓜。”他怎麽舍得趕她走,就算她想走,他都不會放開。
她是他在萬千人海中第一眼就看到的姑娘,從那一眼開始,他就已經入了魔。
阿貍激動地抱上他的脖子,“傅大人,您真是個好人。”
“以後不要用敬語,也不要叫我傅大人,叫我阿玉吧。”
“阿玉?”她疑惑地換了一聲。
“嗯?”他溫柔地應。
“阿玉!”她又喚了一次。
“怎麽了。”緊緊抱着懷中這個軟糯的小家夥,傅汝玉回應的聲音愈加溫柔。
“我就是叫叫,我覺得這個名字特別好聽,像你的人一樣美。阿玉你人樣子好,性格也好,你不趕我走,我好開心。”
她笑,明亮而耀眼,他看着他笑,一雙好看的鳳眼滿滿地全是她的笑臉。
傅汝玉抱她回房間,像小娃娃一樣放在凳子上,一勺一勺地喂她吃飯。他怎麽會生氣,他有什麽資格生氣,說好了今天帶她去做新衣服的,對于沒履行約定的自己,她才應該生氣才是啊。
又過了三天,傅汝玉早晨上朝,白天就在府裏看着阿貍跑上跑下,一會兒弄點茶水送過來,一會兒把蘋果切成小兔子端上來,一會兒蹲在廚房煮雪濃湯,一會兒又去洗衣服,一會兒搬起凳子站在書架旁邊整理書……她為他做這做那的,好像不知道累似的。
他說帶她去做新衣服,她說她就喜歡穿他的衣服,一點都不舊,還有他的味道,香香的,甜甜的;他說領她買首飾,她說她不喜歡那些,挂在身上好沉的;他說帶她出去玩兒,她說她哪兒都不想去,而且他平時有很多公務要辦,又要帶她出去玩會很累的,她能在他身邊就好了。
他想對她好一點兒,但每次都被她駁回,弄得巫祝大人也是郁郁的。
傅大人很不适應,從前都是他對元妍好,送她衣服首飾,就算公務在身,也是熬夜做完,為的就是能帶她四處游玩,他想盡各種辦法讨她歡心。現在呢,有人對他好了,他還真是不知所措。
第二日,傅汝玉非要拉着阿貍上街玩兒,阿貍自然不願意,她喜歡呆在府裏。留在他的府邸中,才有機會發現更多的東西,可是耐不住傅汝玉的美人兒攻勢,她只好被牽着走出了府門。
阿貍跟在傅汝玉身後,他緊緊地牽着她的小手,很怕她走丢了似的。
街上的人們也是第一次看到這個傳說中巫祝大人的新寵。
她看起來年紀很小,也就十五,六歲左右的模樣,沒戴任何首飾,長長的黑發緞子一樣披在身後,結着一根紅繩,身上是一件兒寬大的紫色長袍,似乎是男人的衣服改過的。小姑娘雖然年紀小,但着實很美貌,美得不似凡人,尤其是那一雙眼睛,一只墨黑,一只黛藍,不能細看,稍一失神,就仿佛要被她看去三魂。
啧啧,人們無不心中感嘆,巫祝大人這次倒是吃到了一棵汁多味美的小嫩草。
剛出門不久,阿貍就發現一處買魚肉串的小攤兒,她什麽都不說,只是站在那裏不動。
傅汝玉自然知道她在想什麽,她就像是孩子,看到想要的就站住,等着大人主動買給他們。好不容易遇到個可以對她好的機會,傅汝玉當然不會錯過,他們找了個空位子坐下,後來算錢的時候,兩個人一共吃了二十六串兒。
付了錢,阿貍抹抹嘴,“這個味道還沒有我做得好吃,傅汝玉,既然你也喜歡吃,不如我給你做老婆吧。”
她說完這句話,傅汝玉一愣,然後跳起來,頭砰地撞到了攤棚上,撞壞了人家的攤子,最後,還賠了一筆不小數目的錢。
他摸着頭,看她望着自己笑。
她笑起來的小模樣真的很美,眼睛眯成一條縫兒,看得他心砰砰地跳個不停。
他這幾天一直想着怎麽向他的小姑娘求親,他想了很多方式,什麽站在城樓上放煙花,什麽花海燭光,什麽守在她的床邊,等她一睜眼就把信物送上去……可是哪種方式,他都不滿意,他的小姑娘值得這世上最好的……沒想到,這猶豫着猶豫着,竟然被阿貍搶了先。
傅汝玉,不如我給你做老婆吧。
這真是這世上最甜蜜的情話。
那個日光燦爛的上午,是傅汝玉這短短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候。
三天之後的夜晚,他把她壓在身子底下。
不知什麽時候起,他早就不滿足只站在她身邊,看着她笑,看着她為自己跑上跑下,小心翼翼地對他好……他要把她占為己有,為所欲為。
他的小美人兒像一朵嬌豔的榴花羞答答地綻放在他身下,她抱緊他的腰,眸子水水的,“阿玉,好痛。”
他一手把她濕噠噠的碎發別到耳後,一手禁锢着她的纖腰,笑得很壞,“疼才能讓你這個小妖精記住誰是你的男人。”
“阿玉,燈,燈……”她好累,虛弱地伸手探出紅帳指着桌上那一雙大紅蠟燭。
阿貍的聲音嬌嬌的,聽着男人剛剛有些平穩的熱血又沸騰了起來,他幹脆把被子也掀了,“怕我看你?”傅汝玉看她紅透的小臉,印着吻痕的皓白脖頸,還有他最愛的那一對兒可愛的小白兔,手中霸道地揉捏,“我就是喜歡看,看我的小阿貍是怎麽被我一口一口吃掉的。”
胸口的一輕一重讓阿貍好難過,“阿玉,不要了……唔……”小姑娘淚眼朦胧地求助着她的夫君。
男人當然不會按着她說的做,他捏着她的腕子按在床頭,低頭吻她,把她小嘴兒裏溢出來的嬌-媚-呻-吟全部吃下肚子。
暴力是所有男人最容易體現的,但考慮到是阿貍的初次,傅大巫祝還是選擇了最溫柔的方式,慢慢地撫摸,輕輕的舔舐,咬着她的耳朵說着面紅心跳的情話,和風細雨的纏綿中,他想着,反正以後的日子還長,他還有足夠的時間把他的小娘子這樣那樣,煎炒烹炸。
洞-房花燭,抵-死-纏-綿。
“阿玉,我不好了,真的……不要了……嗚嗚……”小姑娘的嗓子都叫啞了,捶打着男人的後背,哭鬧起來,“放開我,放開我……嗚嗚嗚……”
他食髓知味,自然不能輕易放過她,捧起她妝容都哭花了的小臉吻了又吻,哄着她道:“乖寶貝兒,最後一次。”
她大汗淋漓,死死地抓着床單兒,咬向他精壯的肩頭,嗚咽着道:“阿玉,不許……不許騙人……”
“嗯,不騙你,乖阿貍,抱緊我。”
傅汝玉倒是真的沒騙她,把小美人兒狠狠地吃了一次又一次之後,他一臉滿足地抱着她躺了下來。
阿貍累得迷迷糊糊,在男人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便像小貓一樣蜷縮起身體睡着了,她沒看見氤氲的燭光中,傅汝玉那幸福滿溢的漂亮眸子,也沒聽到他在她耳邊說,“阿貍,我們就這樣在一起一輩子,好不好?如果上天眷顧,說不定我們還會有孩子,你和我的孩子。阿貍,我好幸福,真的。謝謝你。”
後世有載,燕國大巫傅氏,非風流,非自得,非狂非狷,非執非淡,千載之下,誦其文,想其人,便愛慕向往不能自已。
十三天之後,他死在春祭大典之上。
心火焚燒,灰飛煙滅。
從那天起。
魔神重臨六界,世間再無傅汝玉。
☆、49|說驚蟄
鮮豔的百花,蜂蝶穿林而過,一樹一樹的紅花,細流在小院外轉了個彎兒又潺潺流去。
小院中種滿了石榴樹,花開之下是随風悠悠蕩蕩的秋千,清晨,空氣清新,沁人心脾,床-上的少女剛剛睡醒,睜着一雙迷茫的大眼睛看着周圍。
“這是……哪裏?”
“阿娘!”虛掩的門扉被一個紫衣的小團子撞開,然後顧太乙就看着圓滾滾的小男孩撲向自己,“阿娘,阿娘,該起床了呢,再不起來,爹爹要過來打屁屁了。”
顧太乙太陽穴突突大疼,懷裏的小男孩,圓圓的臉,眼睛和自己那只能看見東西的眸子一樣,黝黑深邃,晨光氤氲下,亮晶晶的,明明是的小男孩兒,一頭黑發卻梳成兩個包包頭,一邊還系着一條紅絲帶。
“小玉,別吵娘。哥哥帶你去抓蝴蝶。”就在她如墜五裏霧中的時候,又見一個白衣少年從門外進來,長發整齊地束起,眉目疏淡,看樣子也是十歲左右的模樣,那一臉冷清的模樣竟像極了一個人……
“我不要哥哥,我要阿娘陪我玩,”小團子抱緊顧太乙的脖子,黑葡萄似的眼睛水汪汪地轉,“阿娘,小玉要蝴蝶,要蝴蝶嘛。”
少年走過來,小大人一樣摸摸他的頭,“小玉乖,阿娘昨晚好累的,咱們再讓阿娘休息一會兒好不好。”
“為什麽?”小團子看看少年,又轉頭看看顧太乙,“阿娘為什麽好累?”
少年趁着小男孩發呆的時候,不緊不慢地把他從顧太乙身上拎下來,牽着他圓滾滾的手道:“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