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初葵論(二)
一夜未眠,令狐嬌的眼睛幾乎腫成了核桃,眼神還帶着些緊張和惶恐。
“海棠......”
海棠看到小姐蒼白憔悴的面色,吓了一跳:“主子......昨晚你和侯爺......”
昨晚侯爺要了這麽多冷水,隔着門都聽得到那陣嘩嘩的水聲......
令狐嬌掃了下四周,心有餘悸地拍着胸脯:“侯爺是不是上朝去了?”
“是......但侯爺看起來更......更吓人了......”
早上齊穆侯起身的時候,海棠連看都不敢看一眼,一應都是由侯爺的貼身侍女雪溪服侍的。
“快......快給我弄些吃的!”令狐嬌摸了摸幹癟的肚皮。後半夜過得戰戰兢兢,她根本不敢開口要吃的。現在又累又餓,身心俱疲。若是再來幾次,她的太傅爹恐怕只能來替她收屍了。
京郊神武營。
校場慣常練兵,領頭的将領一身血甲紅盔,面如冠玉,身型單薄瘦削,看似力量薄弱,下手卻是異常無情狠辣。
但凡與其對陣的将士,紛紛折傷,倒地之時卻不敢痛哼一聲,看向血甲将軍的眼神都飽含着敬畏。
三刻鳴金,千人方隊有序退場,紅甲将軍的目光忽然轉向另一邊,随即不疾不徐地走了過去,一絲不茍地行禮:“侯爺。”
“纓空,陪本侯練一局。”蕭燼微一擡手道。
霍纓空冰如霜雪的眸子瞬間亮了起來。
和齊穆侯交手甚至打敗他,一直是霍纓空最熱切的事。除此之外,幾乎沒有可以令他心緒波動的事,至少蕭燼至今為止還沒看見。
二人各自牽了坐騎,跨馬橫立,奔入校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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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周圍早已聚滿了士兵。雖然之前霍将軍落敗數次,但這般交手的盛況也是可遇不可求啊。
“準備好了?”蕭燼噙着淡笑,取了慣用的雙戟,手腕陡轉間寒芒頓逝,雙戟合而為一,銳不可當。
霍纓空自以眼神回應,手中紅纓□□早已緒勢。
□□頓時破空而來,雪白的鋒芒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一瞬,蕭燼的眼神變了,氣息頓消,戈戟滑出一個漂亮的弧度,看似閑庭,卻是分毫不差地接住了槍口,随即調轉方向,以及其刁鑽的角度刺向他的肩窩。
偌大校場只見紅纓戟影,難分難解。
“再來!”蕭燼揚戟。
期間霍纓空的□□被擊落三次,肩頸腰腹均有受傷,眼神卻是絲毫不變,愈發堅毅如冰。
“今天侯爺下手怎麽這麽狠了?”
“大概是要虐一虐霍将軍吧......”
“以前可沒虐這麽狠,難道霍将軍惹侯爺不高興了?”
“你還不知道?侯爺都娶妻了,這霍将軍能高興麽?說不定就因為這跟侯爺翻臉了......”
......
“看來,在京畿的日子,你也沒閑着。”蕭燼眸光遽冷,手掌變握為撐,戟柄便被這一撐,堪堪打飛了逼至前胸的槍頭,更掀飛了霍纓空的紅盔,散下無數青絲。
霍纓空的美是三軍公認的雌雄莫辯,若不是他脖有喉結,恐怕還真有不少人會将他當做娘兒們。如今這青絲随風散落的模樣着實令人看得呆了去。
他看向蕭燼的眼神頗有惱色。
蕭燼的面色未變,只是将右手擡舉,頓時圍觀的将士四散消失。
“她還好麽?”
蕭燼沒提名姓,霍纓空卻是接道:“姜......額,她很好,時常挂念着侯爺。”
蕭燼默了一瞬,“有勞你了。”
“這是纓空分內的事。”霍纓空立馬抱拳道。
“我知道,這次北齊乞和,未能全數絞殺,你很失望。”蕭燼淡淡道。
“纓空不敢。”
“你有什麽不敢的?”蕭燼睨了他一眼,“是誰在北齊乞和之後,又卷了三萬将士殺得他們潰敗而逃的?”
霍纓空脊背筆直,依舊面如冰雪,毫無愧色。
“你終究是個女子,不能久留軍中。我答應過你父親,保你周全。此番回京,你便留下吧。我會給你換個身份,重新生活。”
霍纓空的神色終于變了,立馬下跪道:“求侯爺讓我留在軍中,為父報仇!”
半晌,他才聽到蕭燼淡淡道:“答應你也可以,你需答應我三個條件。”
“第一,日後不得擅自行動,違背軍令再不輕饒。
第二,你需為霍家留後,這也是你父親的心願。”
聽到這一條,霍纓空的耳垂有些發紅。
但接下來的第三條蕭燼卻是遲遲未說。
霍纓空覺得奇怪,不禁擡頭看了一眼,卻見齊穆侯面色有些古怪。
“第三,你需告訴本侯一件事。”
蕭燼輕咳了一聲:“那個......你們女子的初葵,何時才來?”
霍纓空腦子一蒙,雪白的面色瞬間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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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燼換了常服,手持一冊兵書,良久一頁卻未翻過,少有的心思微走。
他久在軍中,自然不通曉婦人之事。
豆蔻少女方來初葵,如此算,令狐嬌不過初初十三,尚差一些時月。
蕭燼微微皺眉,手邊的茶盞早已涼了。
“侯爺,陛下準了你七日婚假,你這一大早抛下嬌妻來營裏是為哪般?”營帳掀開,日光正亮,陰影裏緩緩推出一架木質輪椅,其上搖着羽扇的年輕男子不是軍師游方又是誰。
“你來了。”蕭燼閉了閉目,斜靠椅座,“叫你來,是想讓你開個方子。”
游方收了扇子,輕笑一聲:“莫不是侯爺這腎,有些虛了?”
下一秒游方便聽見自己腳邊“砰”地一聲,滿地碎瓷。
“......”游方抽了抽嘴,幹笑了一聲,“我開玩笑的,侯爺切莫當真啊。”
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潤了潤嗓,正色道:“不知侯爺想讓我開什麽方子?”
蕭燼瞥了他一眼,片刻才道:“有什麽藥可使女子的初葵提前?”
游方口中的茶沒來得及噴嗆了喉嚨:“咳咳......侯爺......咳咳......這是誰想的招......”
“我。”蕭燼面無表情道。
“......給誰吃的?”游方目瞪口呆。
“我夫人。”
游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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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嬌有些受寵若驚。
蕭燼神色如常,一絲也瞧不出昨夜的怒氣。更令人驚奇的是,他吩咐廚子添了一倍的菜品,全是大補之物,令她七上八下的同時還生出些許感動來。
難道他知道昨晚餓了她一夜,心生愧疚,今天便開始補償了?
蕭燼只淡淡道:“把這些吃光。”
什......什麽?
令狐嬌驚訝地張大了她的櫻桃小口。
這模樣似乎取悅了蕭燼,他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本侯知道這對你來說不是什麽難事。”
這光湯湯水水就有四盅,十八道主菜,十八道佐食.......
令狐嬌覺得光看着,肚子就已經飽了。
“慢慢吃,不着急。”蕭燼看穿她的心思,夾了一筷子首烏雞絲在她的碟裏。
想起那些坊間傳聞,想起那日見識的殘酷手段,令狐嬌腦中的弦繃得緊緊的,看着那泛着幽幽冷光的面具,不禁咽了口唾沫。
侯爺不會是想把自己養肥了再宰來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