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豈有此理
令狐嬌訝異自己後半夜竟睡得這般香甜,清晨起來半分疲累也無,渾不似那些被折騰出嫁的女子,這般精神的新婦,她也算是頭一人了。
看着鏡中雪肌紅潤的佳人,卻梳起了鳳螺高髻,金簪藻飾,熒玉流光,沉甸甸地壓了一頭,更襯得巴掌大的小臉越發瘦削了些。
裝扮再豔麗也難掩眉宇稚氣,柔嫩青澀,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令狐嬌心裏只有一個念頭,被這樣的行頭壓着,以後自己走路都得累死。一時怨念又起,抓了手邊一塊桃花酥便往嘴裏放。
吓得海棠頓時掉了梳子,頓時驚駭道:“口脂——”
令狐嬌:“......”
出了府門,看着還不到自己肩高的妻子,蕭燼驀地有些恍然。
她稚嫩的面容依稀與當年放佛,稍大點的風雨就能将其催折,純粹的溫室嬌花,哪裏禁得住大漠邊荒的風沙石礫。
握在自己的掌心的小手仿若嬰兒,柔若無骨,執子之手便是這般?
令狐嬌看着他伸出的手在自己的衣領掖了掖,倒是吓了一跳,随即古怪地擡頭瞅了他一眼,這是示好麽?
“上車。”蕭燼淡淡道。
“咦?你不騎馬了?”原諒令狐嬌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将軍百戰馳騁疆場的階段。
蕭燼睨了她一眼:“難道本侯坐不得車?”
“您坐您坐。”令狐嬌一看他冷了臉,忙讨好地笑了笑。
這笑得還真是有些......狗腿。蕭燼挑了挑眉。
車廂雖是寬敞,但蕭燼一落座,一股由然的緊迫感瞬間四溢,令狐嬌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正襟危坐的模樣倒讓他微微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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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姿勢沒保持多久,令狐嬌便氣餒了。見蕭燼只是閉目養神,根本沒看她,她便大着膽子東扭扭西動動,恨不得在車裏上演全武行。
早上起得早,沒吃多少東西,令狐嬌覺得肚子又有些餓了。索性馬車一時半會兒進不了宮門,她便從壁廂閣子裏找了幾樣點心墊墊肚子。
蕭燼看着她從昨晚到今早幾乎沒停過的嘴,不禁瞥了她一眼。
令狐嬌幹笑了一聲,張嘴的幅度漸漸小了,最後終于把最後一口桃花酥咽了下去。
馬車終于停在了奉天門外。
楊花落盡,宮門垂柳條條,風吹絮飛,恰是飄落在那被人撩開的車簾上。
“侯爺——”徐喜看見車內這一幕,饒是禦前伺候多年的定力,也有些傻眼了,“請.....請......”
蕭燼在她呆滞的眼神對視下,輕挑了她唇畔的殘渣,竟送入了自己的口。
令狐嬌的臉瞬間紅得像煮熟的蝦米。
徐喜早把眼一垂,候在了車架旁,再不敢多言一句。
而蕭燼卻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般,轉眼又是一副冰冷容色,凍人三尺。
“陛下,侯爺和夫人已在殿外候着了。”徐喜匆匆走近,弓腰輕聲道。
“……徐喜,你說朕是不是這天底下最窩囊的人。”司馬元顯的形容明顯憔悴了許多,若仔細聞,還能聞見他身上那淡淡的酒氣,“朕既無功于社稷,無德于宗廟,又未能開疆擴土,政通人和,還要處處受制于人,甚至身下的皇位,都是靠犧牲朕最心愛的皇後才坐得穩!”
“陛下,還請慎言吶。”徐喜抹了抹腦門的汗。眼見皇上昨晚醉了一宿,生怕他今天在衆臣面前失态,那可就事大了。
“你可瞧見嬌嬌今天是何模樣?是否也同朕一般憔悴?”司馬元顯嘶啞的聲音滿是苦澀,他想當然地以為令狐嬌既與自己青梅竹馬,情意甚篤,如今嫁與侯府,定然過得不如意,想那蕭燼鐵血無情的做派便可想而知。
徐喜汗了汗,他可沒瞧出來令狐嬌哪裏憔悴了,分明是面色紅潤有光澤啊,還有那齊穆侯,那親昵的動作差點沒讓他吓着。他怎麽也沒想到一向冷心冷血的齊穆侯居然有這般柔情的一面。
不過他可不敢在這會兒告訴龍座上的人。
“行了,召他們進殿吧。”司馬元顯虛力擡手,勉強振作精神。
外間春光明媚,殿內卻有些暗淡。高坐禦座的司馬元顯揉了揉的眼角,想看清楚底下人的面容,可怎麽瞧,他都只瞧見了令狐嬌臉上那抹豔麗動人的紅霞。
這怎麽可能?司馬元顯頓時一驚。
難道只過了一晚她竟如此快地變了心?
司馬元顯面容陰鸷,發紅的雙眼似要在令狐嬌身上看出洞來。
随即他又看向蕭燼,定是這個可怕莫測的男人用了什麽手段!
令狐嬌看着明顯疲憊不堪的司馬元顯,頗有些擔憂地開口:“皇帝哥哥,你怎麽了?可是身體不舒服?”
她果然還是關心朕的。司馬元顯的心情頓時好了許多。
“嬌嬌,你怎麽能這麽無禮?豈能稱呼陛下為哥哥?”蕭燼忽然開口。
這一聲嬌嬌差點沒讓令狐嬌腿軟。
司馬元顯本來就郁氣于心,竟脫口道:“朕與嬌嬌青梅竹馬,感情甚篤,親如手足,叫一聲哥哥又有何妨?”
難道你個外人還想破壞朕和嬌嬌的感情?
蕭燼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既然陛下視嬌嬌如手足,不妨做得更名正言順些。”
司馬元顯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便聽他道:“陛下已認你作了義妹,嬌嬌還不快謝恩。”
令狐嬌頓時睜大了嘴巴,一臉驚詫地瞟了瞟蕭燼,又瞥了瞥司馬元顯,還沒搞明白是怎麽回事。
司馬元顯一拍禦案,差點兒沒怒火攻心:“齊穆侯,你——朕何時說過這樣的話?”
“陛下方才金口玉言,視吾妻如手足,又許了她稱您為哥哥,豈不是要認嬌嬌為義妹?”蕭燼說得不緊不慢,淡然自若。
司馬元顯登時一口血湧上了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