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1)
月裏嫦娥陸玉華睹狀,嗤嗤冷笑道:“擺這個臭排場吓唬人,看那個老鬼,真會享受,臭架子蠻大的,不怕人家笑掉大牙。”
此時,銀月師太立在三人面前,拿眼掃了三人一眼,一聲陰恻恻冷笑道:“貧尼的話你們沒聽見?是哪一個毀掉我差使的?”
最後一句聲色俱厲,那态度幾曾将人放在眼裏?羅俊峰聽了不禁有氣,冷冷笑道:“是我,怎樣!”
銀月師太神光暴射,瞪了病書生一眼,嘿嘿兩聲,怒喝道:“敢情你就是病書生,怪不得那麽目無尊長,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個規矩你不知道?”
羅俊峰冷笑道:“知道怎麽樣,不知道又如何?”
怎麽搞的?一向溫和有禮的羅俊峰,何以會變得這般蠻橫?這種強詞奪理的話,簡直是惹事生非的口氣,梅花神劍與陸玉華兩人全感驚異,尤其王堯弦更是忐忑不安,因為他現在只是一副空架子呀!萬一出事怎麽對付?
此時驀聞,銀月師太仰天一陣狂笑,聲音淩厲震耳欲聾,像夜枭凄嘯,好不驚人,笑畢,陰恻恻冷笑道:“知道賠命,不知道也賠命。”
羅俊峰聞言道:“憑什麽?”
銀月師太又是一聲淩厲的暴叱,道:“功夫!”
羅峻峰這時突覺背後命門穴又是一陣隐痛,雙眉緊蹙,強忍着半邊的麻痛,雙目一閉,随即一睜,發話道:“怎麽比法,群鬥?單打?”
銀月師太冷蔑地望了他一眼道,“随便!貧尼單憑雙掌,會轟動江湖的病書生。”
月裏嫦娥冷笑連連,躍馬而出,立于銀月師太面前四步處,道:“能勝得我手中卷風帶,再與他比未遲。”
銀月師太聞言一怔,注視随玉華甚久,問道:“天山神尼是你什麽人?”
陸玉華不悄地瞪她一眼,緩緩答道:“何必多此一問,如果你怕就讓道好了。”
“哈哈哈哈!天山神尼是何許人也,吓唬得了別人,可唬不住貧尼,臭妞兒,你自信你成嗎?”
陸玉華怒叱一聲:“廢話少說,手底下見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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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卷風帶拿着一半,在手中一晃,左手猛地一放,帶頭如黑蛇出洞,急如矢箭向銀月師太腹部激射而去。
銀月師太并不回避,及見帶頭臨近,雙掌微凸,一抓,立即一股勁風一放一收,陸玉華猛感卷風帶被吸住般,不禁一凜。
她霍然揚聲吐氣,右腕加勁一抖,卷風帶立刻脫出勁圈,收回手中。
這一試,就不由陸玉華心驚膽浮,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銀月師太師果然不凡,這種遇敵冷靜,不慌不忙的态度,确實令人心折。
再者,手一推即将卷風帶吸住,可知內外功已臻相當高境界。
銀月師太一招順利,臉孔傲意更濃,雙手一擺,叫道:“還不替為師建功?”
原來竟想差兩旁少女出陣應戰,這不是太輕蔑了陸玉華,是可忍孰不可忍,陸玉華兇心一橫,暗暗打定了注意。
那兩名留有長辮的少女,聽命雙躍出,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件兵器。
兩人衣着一白一紅,白衣少女手提短劍,紅衣少女手拿長劍,兩人掠出就采取了包圍之勢,一左一右将陸玉華圍住。
月裏嫦娥芳心一較,暗暗咬唇沉思,及見兩人擺好攻勢。她才從沉思中驚醒,瞥了兩人一眼,道:“請!”
說手中卷風帶竟收入腰際,這不是太大膽了些,也未曾估量對方實力,輕敵至此,馬上梅花神劍微微一凜,一個心房七上八落,撲撲直跳。
紅白兩位少女,見狀一笑,齊聲道:“有僭!”
一左一右,話落劍遞,向陸玉華刺來,月裏嫦物并不明敵情,及是利用峰弟之言,虛實并施出奇制勝而已。
一見兩人左右攻來,忙展開空手奪白刃的手法,與兩人激鬥起來,從那悠美的姿态,以及那曲線玲珑的嬌軀,配合着如蝶穿花叢般的身法,宛如嫦娥奔月,令人贊嘆!
三人鬥了十來回合,猶分不出勝負來,銀月師太一旁靜觀,心中暗暗發笑:“看樣兒這妮子竟還想鬥我,真是癡人說夢話,你那成啊?”
這也難怪銀月師太這麽想,因為陸玉華自始至終,都是挨打閃躲的份兒,一點也看不出奇特之處來。
可是,銀月師太卻忽略了一點,那就是對方既然只有挨打的份兒,為什麽她兩名手下,竟遲遲未能奏效?
梅花神劍王堯弦也憂心重重,不禁為陸玉華擔心,病書生可不然,因為他對于陸玉華是滿有信心的,何況他還無數次看過她的絕學,既然她不以得意的卷風帶對敵,足可證明必有所見,也必有所恃。
各人各有一條心,想法也各異,正當在場諸人無意疏神的當兒,驀聞陸玉華一聲嬌叱,只見她身法一變,頓時人影一沓,人影剛失,陡的傳來兩聲慘叫。
在場諸人驚目二瞥,月裏嫦娥儀态萬千,笑意吟吟地站在當場,地上卻躺着兩個少女,看兩位少女臉額冒汗的樣子,足可知其痛苦的程度。
并且知道又是被陸玉華點中了背後“命門穴”,這不是太慘忍了嗎?那兩位少女與她何怨何仇,竟辣手至此。
銀月師太見狀一聲驚呼,撲了過來,伸手欲救為時已主,不由氣沖鬥牛,單掌蓄勁盤空一抖,夾一股萬斤勁風,向陸玉華當朐劈到。
陸玉華忽感一股強勁的狂風襲來,聲勢好不駭人。
本想跟她一拼強弱,但倏地一想,憑自己內功深厚程度,實無法與之比拟,何況又有保護心上人的責任,一旦失手,豈不是連心上人的生命也斷送在此?
這一思索很快地掠過她的腦海,這時勁風已臨身半尺左右,只見她驀地一旋,掠一丈遠,手中業已多出了卷風帶來,只見她冷意甚濃,怒喝道:“妖尼!別忘了,你的死期已屆,還兇個什麽勁。”
銀月師太氣炸了肺,哇哇狂笑,形如瘋婆般,長身再進,雙掌齊揮,兩股勁道呼風響,卷向陸玉華。
這一擊存心要陸玉華的命,就連馬上王羅兩人也怵目心驚,暗暗發慌。陸玉華可也狡猾刁蠻,偏就不理這一套,見掌又是一掠而出,嘴裏故意激怒師太,道;“喲!急什麽勁,告訴你閻王爺馬上要招你去了,慌也無用,敢情你急着去,是怕別人搶了先?”
銀月師太可不理這些,一招未逞,掠身追出,又是雙掌齊發,好像打不到不死心似的,簡直發了狂。
陸玉華宛如逗着小孩玩一般,忽東忽西,飄忽游走,兩人就像捉迷藏,但這是生與死的游戲,在一個偶不慎裏,足可造成一方死亡或重傷。
月裏嫦娥陸玉華就因了解這點,所以她才采取了這一方法,她可沒想到這一方法也正是病書生所希望她做的呀。
梅花神劍看得撫須微笑,倘若陸玉華能一直采用這一原則,銀月師太不敗也會被活活累死的。
此時,陸玉華邊走邊想,剛才奇招制勝兩女,現在如不利用奇招亦無法制伏這妖尼,但要如何下手呢?
剛想至此,忽見銀月師太停止不再追擊,只聽她怒罵,道:“臭婊子,你師父只教你逃吧?有主的與本堂主鬥一下。”
陸玉華何嘗願意這樣逃避閃躲,聞言卷風帶一擺,說道;“好呀!正是我所願。”
說着,卷風帶一招“龍風嬉游”如仙女散花,卷風帶竟舞起帶花,并不急速,緩緩往銀月師太身上移去。
銀月師太見不由一怔,這種以氣運勁,以意制敵的絕技,以一個年未二十的少女,怎能運用自如?
事實上,這那裏是以意克敵,這只是一個巧的運用而已。陸玉華這套帶法完全是巧的運用,其間,時而運勁,時而放松,這一招看來困難,其實說穿了只是吓人而已。
因為由下而振,可以使彩帶垂平于片刻,時間一久自會掉下,陸玉華利用這一抖,手腕加勁,卷風帶自然緩緩前出。
銀月師太見狀單掌蓄力一拍,這一拍正好,卷風帶去勢已弱,再加上這一拍,立即掉頭而回,陸玉華一見冷笑一聲,力貫右臂,一聲:“去!”
卷風帶可真聽話,本已調回的倏地返頭向銀月師太急射而去,這一次可正是卷風帶法的煞着,一軟一硬,一虛一實。
方才那看來像是以意使勁的是虛是軟,就是打在人身上,也發生不了作用,而現在這一招可不然,倘若銀月師太一樣揮腕來格的話包她吃的苦頭必大。
銀月師太乍見彩帶去而複返,心中微微一愣,軟兵器确實有它異于一般兵器的地方,如果施用這種兵器的人,是一位內家高手,則一條草繩都能利過劍棍之類。
銀月師太身列臨江分堂堂主,武功若無獨到的地方,千面人魔何以不惜辛勞,遠跋塞外,聘請而來。
此時,卷風帶已臨空射至,銀月師太陰恻恻冷哼一聲,只見她微微一晃肩,腳下行雲流水般,一閃避過正着,卷風帶堪堪擦臉而過。
說險也險到了極點,唯其如此,才能顯示出老尼的罕世武功來。
銀月師太剛剛閃過正面,陡的一聲暴喝:“撒手!”
雙掌平推橫掃,身體跨進一大步,平揮的雙掌倏地一去一縮,右掌蓄勁向陸玉華彩帶吸來,陸玉華猛覺手腕一緊,芳心一急,喝聲:“未必!”
整個嬌軀向前半移,接着一個翻身,卷風帶化“千軍萬馬”,空中剎時帶花朵朵,如驟雨傾瀉般向銀月師太當頭灑下。
兩人一來一往,一攻一守,虛虛實實,沒消片刻兩人已鬥了三十來個回,猶不分勝負,這一來,月裏嫦娥已呈着心浮氣躁之狀。
其實急的不是她,而是銀月師太,三十年埋沒塞外荒山,竟敵不過黃毛丫頭,這個臉叫她往那裏放?
本以為三招兩式就能解決的,不料三十個回合下來,僅打個平手而已,這怎能不令她愈打愈急,愈急愈亂。
五十回舍下來,月裏嫦娥粉面帶紅,頰角挂汗,嬌喘緊促,已呈不支之色,而銀月師太卻依然如故,甚而有愈戰愈勇之勢。
不由旁觀的梅花神劍與病書生兩人,放下心又提起心頭忐忑不安。
銀月師太早已發現對方已到山窮水盡,無能為力的地步,但卻不動聲身,反而一改常态,舉手投足之間,都是緩慢遲滞。
陸玉華不但不以為警,反而以為對方亦與自己一樣,真是當局者迷,害得梅花神劍提心吊膽,微馬前移,以備萬一。
此時,驀聞銀月師太一陣狂笑,只見她雙掌盤空亂舞,掌風宛如如巨風,驚濤駭浪卷向陸玉華全身上下。
變得倉促,陸玉華又是日暮途窮之時,乍見來勢,芳習不由大亂,一聲驚叫,整個嬌軀淩空掠起。
病書生一見她使出這一招,急得冷汗浃背狂流,助她無力,不禁脫口叫道:“‘回風弱柳’,‘巧燕翻身’”。
芳心無主,身臨深崖的月裏嫦娥,聞言靈機一轉,倏将全身功力散脫,整個嬌軀,剎時由空跌落。
離地面還有三尺高距離時,陡見她一式“巧燕翻身”,人若靈燕,掠飛丈遠,堪堪閃過這致命的一擊,雖如此已使她全身冒汗,餘悸猶存。
銀月師太一招本待奏效,卻半路殺出程咬金,被馬上病少年二句話所破,不禁狠毒地瞪了病書生一眼,道:“好小子,等一下本堂主不将你碎屍萬斷,誓不為人。”
羅俊峰聞言,并不生氣,冷冷地望了銀月師太一眼道:“你成嗎?我就坐在地上,任你攻三招,若能沾到我身上一根汗毛,此條路小爺不過,反之,不能沾到我衣角,你就當場自裁如何?”
此語一出,在場諸人莫不震駭,梅花神劍與陸玉華尤其更甚,一時誤以為他發了瘋,這怎麽可能呢?一個毫無武功的人,要讓名震綠林道上的銀月師太,狠攻三招,而不還手,這何異自掘墳墓?
銀月師太不是驚!而是怕,在自己手下衆人目睹下,若成功,人家是挨打,勝也無光,萬一失敗,叫她如何來統治部下。
這是一種不公平的賭搏,病書生之名也轟動整個江湖,銀月師太雖不曾見過他的絕學,單憑方才兩句破絕招看來,果真名不虛傳。
現在,對方既然敢說出這種條件,足見他勝券在握,這不是硬拉着她走上死路,銀月師太何等狡猾,她可不願上這個當,只見她冷笑道:“好小子,你想的可真周到,有種的你就與本堂主拚上幾回合,本堂主向不殺無還手之力的人。”
病書生聞言心中暗暗得意不已,對方果然中計,懾于自己英威,由此觀之,自己中傷之事,對方果未知悉,遂說道:
“你我昔日無怨,今日無仇,少爺仰體上天好生之德,不願再開殺戒,讓人挨打都不要,那麽少爺就不奉陪了。”
說一挺胸,以目示意陸玉華上馬趕路,自己一馬當先,向前走去。
可憐!銀月師太竟呆若木雞,望着病書生三人騎馬擦身而過,梅花神劍不禁為書生的大膽所折服,這場風波竟在他兩句話裏結束。
三人剛走不到十步,陡聞銀月師太一聲短叱:“止步!”
病書生羅俊峰微微一怔,倏地轉過頭來,凜然一瞥,道:“怎麽啦!不服是嗎?”
銀月師太嘿嘿狂笑一聲,道:“不錯!本堂主并非三歲孩提,要過不難,留下兩手如何?”
這一下,羅俊峰可真難為人了,他全身武功已廢叫,叫他炫露什麽?梅花神劍急中生智,替他解圍,道;
“銀月師太真趣人也,老夫王堯弦在江湖上亦是薄具虛名,若你一定要比,可否留待明歲呂梁之約如何?這筆帳連我記上,今日之事,若非要務在身,你就放過我,不見得我就能放過你,要露兩手不難,勝負又該怎麽算?”
銀月師太乍聞對方蒙面老者竟是點蒼派掌門梅花神劍,不禁一凜,暗想:“此老在江湖上也是響當當萬人敬佩的一代掌門,沒想到亦在此出現,為什麽他一直保持着靜默,別是他們另有陰謀吧,否則何以不與我正面沖突?看來今天有些辣手,一個丫頭已使自己狼狽不堪,再加上梅花神劍還得了,何況那個武林聞名喪膽的病書生小子,一百個臨江分堂也讨不了好去,我看還是做個順水人情,別往自己臉上找灰抹。”
想着,展顏奸滑一笑,道:“原來是王大俠,貧尼失禮了,真是真人不露相,好吧!沖着你老的面子,這筆帳來歲一齊結吧!”
梅花神劍冷哼一聲,一夾馬腹,連回話也沒有,策着馬向前闖去,前面十騎亦紛紛讓道,不過每人眼光都流露出狠毒之色。
梅花神劍細語道:“賢弟,愚兄這條老命,差點被你賣去,以後不準你再玩這一套了。”
病書生聞言一笑,道:“兵法有言,出奇可以制勝,若我不這樣做,不是更令人懷疑嗎?”
月裏嫦娥嫣然一笑,道:“峰弟,你真行,怎麽記得我的招式,剛才若不是你提醒,愚姐這條命就得丢左這裏,這還不打緊,你可去不了天山啦。”
羅俊峰說道:“我也是偶爾想起,因為你已身臨空中,一旦真氣一洩,掉下來事小,正巧可碰到老尼發來的掌風哩。”
說着頓了一下,向王堯弦問道:“王老哥哥,老尼怎麽內力那般雄厚,源源不息,怕已有百年修為?”
王堯弦搖搖頭,回答道:“我也不明所以,若不是懾于你的餘威,今天的事可真辣手,幸虧只她一人當關,又不明你的底蘊,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羅俊峰聽了這話,心裏好不難受,此距天山還有一段很長的路,假使象今日一樣,處處受阻,別說生命危險,恐怕未到天山,他已無法支持,思至此,他又一陣黯然神傷。
此時,驀聞背後蹄聲大作,梅花神劍預感着不是好的微兆,立即快鞭一揮,驅馬加快速度,羅俊峰也不敢怠慢,緊跟在後,陸玉華斷後保護。
蹄聲愈來愈大,為數不在少數,從那聲可以測出已追至後面不遠處地方,梅花神劍慎重起見忙指揮羅、陸兩人,竄入道旁林內,擇地隐蔽,靜觀變化。
三人剛藏好,道上已現出十幾匹駿馬來。
太陽已不知在何時藏進了大海,勾月亦不知何時懸挂在天空,梅花神劍三人凝神息氣,不敢稍露聲息,那群人馬竟不停留地飛馳而過。
月裏嫦娥噓了一口氣,嘆道:“好險!差……”
底下的話還沒出口,梅花神劍很快的阻止她說下去,陸玉華猛吃一驚,向大道望去,立即發現兩條黑影,急逾閃電,一閃即逝,空中還留着衣衫旋風之聲。
羅俊峰不明究裏,見陸玉華話只說了一半又咽回去,不禁詫然問道:“什麽事,華姐姐!”
陸玉華努嘴手指一比,示意叫他靜默,羅俊峰雖不知所以然,但亦知道事态嚴重,就沒有再追究聞下去。
不過,他的自尊與信心卻在此剎時間消失,因為他發現到自己完全變了樣,以往雖黑夜伸手不見五指,以他內功修為,目力可達二十丈遠,如今敵人從面前而過,他竟渾然不覺,目力與聽覺與從有前差得太遠了,這怎能叫他不傷心欲絕?
正當兩條黑影過去不久,大道上又傳來蹄聲,由相反方向跑來,梅花神劍立刻警覺,急叫道:“小心!他們又回頭了,看樣子是沖着咱們三人無疑。”
羅俊峰粲然苦笑,道:“大丈夫視死如歸,我們不能再這麽藏頭露尾下去,這樣比死來得還要難受,以後傳入江湖,有何顏再見世人?王老兄,峰弟已成廢人,死,在我并不足憾,只要死得轟轟烈烈就能暝目,等一下,若能僥幸不死最好,萬一……兩位就設法突圍,轉告峰弟恩師,告訴他老人家,峰弟并沒有辱及師譽。”
說時堅毅之色洋溢滿面,手撫着懷裏那柄“寒星劍”,昔日英武在此刻流露無遺。
梅花神劍聞言正色道:“傻瓜,此何時?此何地?汝身負責任何其重大,為人子不報父仇,是不孝,身為俠義,未造福人群,扶弱鋤奸,是謂不忠,死!太簡單了,一個在刀尖過活的人,哪個怕死,你以為死可以醫治你的創傷?你先父死而有知,能不唾罵?你的慈母,身陷匪窟,度日如年,你忍心離開她更遠?去吧!儒夫……”
說到最後,梅花神劍竟激動得淚如雨下。這篇話義正嚴辭,聽到病書生耳內,如雷轟頂,驚出一身冷汗,慚愧地垂下頭。
痛苦、愧疚煎熬着他的心靈,他感到自己太幼稚了,太渺小了。
月裏嫦娥陸玉華不知何時,眼眶裏積滿了淚珠,她同情羅俊峰,但除了淚水,沒有什麽言詞可以更恰當地表示出她內心的話。
這時,由遠而近的蹄聲,已在五人前面丈遠處的道上停上,同時,空中也躍下兩條黑影。
梅花神劍一瞥黑影,不禁暗叫:“糟!又是她。”
心裏想着很快的示意兩人,伏地凝氣屏息,自己躲在叢草後,由草莖縫往外注視。
前面兩條黑影剛落地,一個女人發話道:“奇怪!難道飛上了天不成。”
說着轉對馬上十幾個壯漢道:“你們果真沒有發現半個人影?”
衆人馬上答道:“是的!堂主。”
那黑影不用說就是臨江分堂堂主銀月師太,只見她喃喃道:“我不信!千裏神駒亦沒有這麽快,你們都是飯桶,竟讓狗賊跑掉。”
這時另外那個黑衣人,說道:“師太,你不是說他們剛離開嗎?”
銀月師大哼了的一聲,沒有說什麽,黑衣人又問道:“你不是說那小于武功猶在?”
“是的!”銀月師太回答得很不自然。
那黑認有又道;“你可親自試過?”
銀月師太不禁有氣,冷冷的答道;“廢話!人家自願坐着讓你三招,如果沒有真實絕學,你敢嗎?”
黑衣人答道:“這樣說,姓黃那小子的話不實了,老夫一向非常信任黃炎雄的,若你的話不虛,則老夫是上了那姓黃小子的當了。”
銀月師太神色稍微好轉,道:“黃炎雄是什麽東西,憑一顆菩提子,黑暗中偷襲人家,已為人所不齒,也不看看人家真中了你沒有,回來胡吹一氣,真是不知羞恥。”
說着頓了一下,繼續接着道:“命門穴豈是兒戲,病小子若真的受傷,他還能騎着馬到處游山玩水?”
那黑衣人聞言,恍然大悟,道:“對!他媽的!老夫果真上了當。”
躲在林內靜聽的三人,不由全感震怒,尤其羅俊峰聽到暗算他的正是他以前所結交的義友“邱英傑”,殺父奪母的仇人黃炎雄,頓時不由氣炸了肺腑,血脈逆漲,一口濃血沖口而出,人也跟着昏厥過去。
好在他已成伏倒姿勢,否則這一暈厥,怕不立即引起路上勁敵的驚覺,梅花神劍一瞥,慌了手腳,陸玉花方寸大亂,手足無措。
梅花神劍立即提輕身體移到羅俊峰身旁,忙由他懷裏取出柴樵叟贈予神丹,給羅俊峰喂下,接着偷偷為他推宮過血,沒消片刻,藥力一發,羅俊峰緩緩蘇醒,王堯弦為免他出聲,很快以手掩住他的口,不讓出聲。
銀月師太這時向那黑衣人問道:“賈老,梅花神劍你可認得?”
黑衣老者答道:“曾有一面之緣,你問他做什麽?”
銀月師太道:“他可是一向蒙着半個臉!”
姓賈者道:“什麽?他蒙着臉?沒有呀!他從不!”
銀月師太說:“與病小子在一起那個老頭兒卻自稱王堯弦,莫非是詐。”
姓賈的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叫道:“喔,對了,我想起來了,不錯,若黃炎雄之話不假,那老兒不死也應是蒙着臉。”
“為什麽?”
“他誤中了蠱毒,亦是姓黃那小子傑作。”
梅花神劍乍聞此語,憤然暗罵:“好小子,是你,瞧着!總有一天,老夫亦要還你一個公道。”
羅俊峰也暗暗咬牙切齒,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方能消洩心中怒火。
銀月師太道:“怪不得他此時蒙着臉,姓黃那小子也嫌太狠毒些?”說着頓一下,道:
“既然王老兒能醫治蠱毒,病小子的傷亦可能醫治,別是黃炎雄沒說謊。”
姓賈那黑衣老者,點點頭,突然若有所思,移近銀月師太耳邊,細言一陣,只見銀月師太倏地點頭,忽又搖頭,這一情形落入王堯弦眼內,愈發使他擔心,別是對方已發覺了他們三人藏身之處?
也許是天意的安排,要不就是梅花神劍一行人,活該遭難,正在衆人屏氣靜氣,澉出聲時,病書生羅俊蜂所騎之馬,不知何故:“嘶!”的驚叫起來。這一叫三人心中一沉,忽聞道上銀月師太與那姓賈老師,齊聲喝道:“什麽人?”
梅花神劍王堯弦知道業已無法再躲避下去,與其讓對方尋來,倒不如現身一會,來得光明磊落。
遂一聲哈哈長笑,羅俊峰與陸玉華兩人亦同時起身,病書生本已重傷的身軀,再經過那陣暈厥,更顯得虛弱。
月裏嫦娥陸玉華連忙由背後伸出一手抓着他,然後三人緩步走出林來。
三匹駿馬也随後跟來,但病書生羅俊峰所騎那匹,卻一拐一擺,似乎行走非常困難,三人并沒有發覺情形有異。
銀月師太一瞥林中走出三人,不由一凜,注目一瞥,叫道:“喲!我知道是誰,原來是衛大俠,想大俠已知道我們來因吧!”
梅花神劍哈哈大笑道:“好說好說,王某不才竟有那麽多的朋友相尋,真是不勝榮幸之至。”
說着一瞥銀月師太身旁那位姓賈黑衣老者,不由全身一凜,連忙抱拳,道:“我道是誰,原來竟是賈兄,哈哈!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咱們又見面啦!”
那姓賈老者,也嘿嘿兩聲幹笑,道;“王老頭記性可真好,祁山一別已隔四十多載,老夫可無時無刻不想念你。”
說着手指病書生羅俊峰,道:“這位可是人稱病書生的羅小俠?”
梅花神劍點頭說道;“正是,我說賈兄今天來此,不知有何見效?”
姓賈的冷冷答道:“過去的談它幹什麽,今天專程為羅小俠而來,血債血還,咱們兄弟兩條人命,今天得一齊撈回,王老兒你說公平不?”
病書生不知老者是誰,此話何意?詫然問道:“誰?那兩條人命?”
梅花神劍王堯弦連忙答道:“峰賢弟,愚兄為你引見引見,這位正是天山七鬼的老大賈筠賈兄。”
病書生羅俊峰乍黑衣老者正是天山七鬼裏坐第一把交椅的追魂賈筠,不由全身一震,暗叫:
“倒黴,真是時背鬼弄人,偏在此時遇見這般高手,看來今天這條命沒法挨過天明了,唉!罷了,是福不是禍,躲也躲不過!”
心裏頭想着,卻不露于言表,連忙一揖作禮,道:“原來是賈老,幸會幸會,不錯令弟确全死于羅某之手,但動手過招,死傷難免,何況……”
追魂鬼搶着說道:“何況兩人死有應得是吧!你們自命什麽俠義正道,殺了人就自找理由作為借口,太可惡了,我們該死,你們就不該死?”
羅俊峰聞言心裏一陣痛悔,但并不輸嘴,立即反駁道:“不錯,曹乞霖之死是因他打落水狗,乘百禽神君不支之時痛下煞手毀人,一命低一命,并不兔枉。”
賈筠怒喝道:“段環之死也是乘人之危,打落水狗?”
羅俊峰凜然答道:“不!段環之死是在公平決鬥中喪命,他不死就會是我亡,倘若是你,你會犧牲自己成全他人?”
追魂鬼賈筠被駁得啞口無言,不禁惱羞成怒,嘿嘿狂笑,道:“好!今天我賈某亦要在公平之下,領教你的絕藝。”
梅花神劍與月裏嫦娥兩人聞言一驚,這怎麽行?羅俊峰已全無半點武功,這一做何異飛蛾撲火,自尋死路?
只聽羅俊峰答道:“可以,羅某願以十招為限十招之過,勝負均罷手,如何?”
說得那麽肯定堅毅,不由在場諸人驚異,追魂鬼賈筠聞言有些迷惑。
銀月師太何嘗不是疑色滿臉,明明那小子已中傷,何以還這麽勇敢,難道他根本就沒中傷?或者已醫好了?
追魂鬼腦子一轉,陡的嘿嘿幹笑,道:“好,一言為定,是動刀還是比拳?”
羅俊峰假意沉思片刻,答道:“我看還是玩點家夥來得有趣,你以為如何?”
追魂鬼賈筠呵呵大笑,道:“正合我意。”
追魂鬼賈筠身為天山七鬼老大,內外功均登峰造極,今年已逾八十高齡,五十年前就震驚江湖,為人雖邪,但并不好色,做事尚能存天道,故武林黑白兩道,莫不對他稍存好感。
生平以一手追魂令旗,縱橫大江南北,多少成名人物毀在他手中,因而激發他稱霸武林的雄心,晚年再度退隐,苦練魔功。
千面人魔請之再三,才将這位魔頭引出。此魔武功到底到了什麽程度?江湖道上猜測不一,不過,毫無疑問的,不在厲山雙魔之下。
最近,追魂鬼專心于蛟礬潭的那件罕世異寶,很少在飛龍幫內,不過當他得悉兩位義弟陰狹鬼曹乞霖與斷命鬼段環之噩耗後,立刻放棄正事,返幫請命追殺病書生以報弟仇。
也正在此時,得知病書生已遭暗算重傷,這一來更促使他非得之不可的決心。
當然賈筠并非打落水狗之輩,他之所以如此關心,完全是怕義弟之仇未報之,病書生已死,這不能不說,他的為人尚有可取之處。
病書生等三人經過甘肅境內時,追魂鬼已得訊,連忙星月追來,沒想見到羅俊峰時,并不如北鬥劍轟動江湖的病書生,那是一件多麽光榮的事。
這時,銀月師太移過身來,向梅花神劍說道:“王大俠,方才之言你沒忘掉吧!”
梅花神劍哈哈大笑道:“敢情大師也有此興致,你說我們先來還是等他們比過再來?”
銀月師太想了一下,微笑道:“我看賈老已等得不耐煩,不如由他們先上吧!”
這正是梅花神劍所希望的,因為這一來他可以在旁保護羅俊峰以防萬一,遂也點點頭答應下來。
羅俊峰向王堯弦說道:“王老兄,請借寶劍一用。”
為什麽他身懷罕世神劍“寒星劍”而不用?這不是透着有點奇怪嗎?原來因為他永遠遵守着師訓,不到萬不得已時,寶物決不輕易炫露。
梅花神劍心裏頭七上八下,好不擔心,雙眼緊瞪着病書生,意思告訴他:“你真的接得下來嗎?別自找苦吃,這與事無補啊!大丈夫能屈能伸,真不行逃也不可恥啊!別充一時好漢,遺恨終身。”
病書生羅俊峰也深知,此時與追魂鬼一搏兇多吉少,但這也是毫無辦法呀!與其縮頭縮尾處處被人保護,倒不如挺身一戰,雖死猶榮,何況不一定準敗。
他之所以定十招為限,是含有深意的。當然,由于王堯弦目光流露出來的關懷之色,他知道的很清楚,如不令梅花神劍搶出,他臉色不變。
其實他變了也無人看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