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
,因為他本來面目就不驚人,本來就是病黃黃的,與懦弱病夫有什麽區別?
羅俊峰由梅花神劍處接過長劍,順手一彈,嗡嗡兩聲劍鳴,不禁脫口叫道:“好劍!”
說着看了月裏嫦娥一眼,只見她眼盈珠淚,雙眸無光,似乎正接受着痛苦的煎熬,羅俊峰展眼一笑,道:“華姐姐……”
陸玉華無神的擡起頭,僅僅這一瞥,充分流露出她的深情來,是的,在此情況下,任誰也将為他擔心,何況心愛的情人?
羅俊峰長劍微舉,抱元守一,向追魂鬼道:“請!別忘了以十招為限。”
追魂鬼賈筠臉皮微動,道:“十招為限,君子一言九鼎。”
說畢追魂鬼令旗已握在手中,一聲:“老夫有僭了。”雙臂一振,追魂令旗一招“如來降魔”,令旗一抖,向羅俊峰胸前遞至。
羅俊峰一點也沒有把握,長劍猶靜舉身前,不躲不閃,以靜制動,他知道以目前身懷的武功,不能招架硬格,只能閃躲游戲,眼看追魂令旗已臨門面半尺,倏見他長劍一收,旋身一閃,叫道:“一招”。
追魂鬼賈筠不禁微愣,暗喃咕道;“這小子難道真沒有受傷?喔!不能太沖動,十招并不太長呀!”
想着追魂令旗“白蛇出洞”突見空中旗影飄飄,如急雨般全向羅俊峰身上灑落,羅俊峰還是老樣子,既不以內功硬碰,又不能淩空飛起。
除了所學招術猶存,其他什麽也沒有,那些招術雖神然奇詭異,但時間一久,必露出破綻來,而且那是空的,與繡花枕頭一樣,中看不中吃。
羅俊峰就是利用這僅存的空招式來瞞人一時,所以才有十招之約,這太冒險了,萬一追魂鬼……
但除此之外,他能做些什麽?逃嗎?逃不掉的,即使逃脫這一處,也逃不出下一關,要知道飛龍幫勢力遍及大江南北,羅俊峰插翼也逃不出他們勢力範圍之外,只有欺騙蒙蔽于一時,才能使魔鬼不敢猖狂。
兩人已交手七招,羅俊峰都是逃避挨打,兩人就宛如捉迷藏,一打一閃,一追一逃,羅俊全靠着乃師空空叟神奇招術與瘋道人罕世奇學,其中又穿插着百禽劍法,弄得追魂鬼眼花缭亂,暗暗吃驚。
一旁觀戰的梅花神劍與銀月師太,瞪着大大的眼睛,啧啧稱奇,明明見他毫無力量,但卻能安然接下七鬼中最厲害魔頭的七次攻擊。
由此觀之,病書生若真個用勁,怕不早将追魂鬼解決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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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裏嫦娥可不然,她自始至終都是緊張的,一個芳心撲撲猛,幾乎跳出口腔,這時驀聞,羅俊峰叫道:“小心,還有三招。”
說着竟反守為攻,長劍化一招“春風化雨”剎時劍花朵朵,一層層的劍幕迅速的向追魂鬼卷去。
追魂鬼早已心驚于眼前少年的神奇武功,方才七招對方都是躲閃回避的,現在對方既然反攻,那還得了。
乍見那層層劍光,誤以為這是最厲害的殺着,竟不敢輕易去格,追魂令旗使出一半,陡的收縮,旋身一掠,避了過去。
羅俊峰心裏暗暗發噱,知道對方已上了當,哪敢怠慢,這種機會千載難逢,若不緊捉着它,萬一對方心存一拼生死,豈不功虧一箦,于是厲聲喝道:“再接這個!”
長劍化一招“天鷹飛瀑”密如飛瀑瀉下的劍幕,向剛立穩身的追魂鬼賈筠劈下。
可憐?一位綠林魔頭竟如驚弓之鳥,倏地一個鹞子翻身,追魂令旗往後一振,身如電光火石掠出一丈。
身剛立穩,驀聞羅俊峰說道;“十招已滿,就此罷手,令弟之仇,明歲梁山上再算。”
月裏嫦娥一見功德圓滿,喜極落淚,撲了過來,叫道:“峰弟……”
以下的話已說不出,她太高興了,太興奮了,沒有想到竟能欺騙對方于一時,心上人安全了,唉!她能再說些什麽話?
追魂鬼賈筠無言地垂下頭,一張臉燒到耳根後面,自出娘胎至今,沒有什麽事能使他更覺羞澀。
他後悔,後悔自己估低了對方,他心痛,未能為已死兩位義弟報仇雪恨!痛恨黃炎雄的謊言。
梅花神劍不願在此多事之秋,再生枝節,遂微笑向銀月師太道;“大師,你我之約,只好留待來日,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王某這就別過!”
說着,招呼羅、陸兩人上馬,羅俊峰緩緩騎上馬前,那匹馬竟前腳一屈,接着勉強邁步與前面兩馬并肩而去。
沒出二步,王堯弦微叫一聲:“快!”說着一夾馬腹,策馬快鞭,這一快,羅俊峰所騎之馬,竟前蹄一軟,一聲慘嘶,伏地不起。
鞍上病書生受此一蕩,整個人被抛起空中,糟!他全身勁力已廢,身淩空中,無法提氣輕身,整個人宛如流星瀉地般,由空中摔下。
梅花神劍睹狀,猛吃一驚,人如脫弦之矢,離鞍飛起,由空中抱住羅俊峰,哪敢再事怠慢。這一事,背後追魂鬼與銀月師太完全發覺,無疑告訴人家,病書生已得重傷。
梅花神劍一攬羅俊峰身軀,很快的跳上馬鞍,一聲喝叫,飛也似的向前跑去,陸玉華已緊跟在後,沒命逃跑。
這時,忽聞背後傳來追魂鬼的叫罵與狂嘯,不用說對方業已發覺到這一假面具,梅花神劍心中大急,沒命的鞭策着駿馬,向前跑。
後面馬蹄聲複又大作,但,距離甚遠,一步之差可以拉成很長很長的距離,可慮的是追魂及銀月師太而已,因為兩魔皆具有絕世輕功,遲早定會被追及,那時三人性命雖不一定絕望,但煩惱卻難免。
這真是危機四伏之際,羅俊峰不禁為自己的身世與前途擔憂悲嘆,回顧前些時日,自己是何等的威風?今天卻落得這個樣子,以欺騙手段制敵,這還不算,還得沒命逃跑,思至此,他不禁仰天長嘆,道:
“羅俊峰呀!羅俊峰,你何命苦如斯?父仇母恨,何時方了?”念着陡的聯想到天山,不由喃喃道:“天山,天山,太遙遠了,何時可到?”
梅花神劍亦黯然神傷,無語地催策着馬,盡快的奔馳,一會工夫,已甩掉後面敵騎甚遠,忽然前面擺着四條路,梅花神劍一點也不考慮這些,徑自一直跑。後面陸玉華叫道:“老前輩,錯了,天山不是由那條啊!”
梅花神劍連頭也不回過來,徑自向前跑去,陸玉華無可奈何,亦随後快馬追去,及至兩騎并行時,梅花神劍才勒馬停止,向陸玉華說着:
“陸姑娘,你不知道,追魂鬼并非碌碌庸手,既然發覺峰弟的秘密,不難想出我們三人之目的,通往天山這條大路,已危機四伏,不再安寧了。”
陸玉華道:“這麽說天山不去啦?”
梅花神劍王堯弦道:“誰說不去?只是不能按照常理這般走而已,如果不去,峰弟的病怎麽辦?”
陸玉華一想亦對,不過突然一個念頭掠進她的腦海,連忙說道:“錯了,前輩,兵法有言虛虛實實,以實歉虛,追魂鬼一定想不到我們會再走正道,他将在每條通往天山的歧道上設卡阻止我們,但正道說不定反而松馳一點。”
這一說不得不使王堯弦再度考慮了,只見他沉思良久,道:“好,我們還是照計劃進行,走!”
說馬頭一偏,由小徑橫走,取小道往天山之路繼續前進,身旁羅俊峰由方才那一驚,創傷在發,一個人搖搖晃晃幾乎無法支持坐穩。
梅花神劍趕緊又催着他服下柴樵叟所贈神丹,暫時維持病體。陸玉華見了這種情形,心裏好不難過,建議梅花神劍道:
“前輩,三人兩騎,長此下去,壯馬也支持不下,無論如何,我們得設法再弄一匹馬代步才行呀!”
“是的,但是哪裏去找?”說到此,突然頓住,側耳一聽,細聲叫道:“小心,前面有人。”說着人已趺落地上,很快的将羅俊峰扶下馬,找個隐蔽地方蹲身靜觀變化。
果然不錯,三人剛剛藏好,一條黑影急若箭矢,飕,飛馳而過,梅花神劍想看清時,夜行人已消失在黑夜裏。
三人暗舒一口氣,繼續上馬,往大道走去,羅俊峰的确過意不去,歉然道:“為了我連累兩位披星戴月,仆仆風塵,俊峰有生之日将……”
梅花神劍不悅地阻止他繼續說卞去,道:“什麽話,這是你該說的嗎?別把王某當成外人,別說你有恩于我,就是沒有,我這樣做不應該嗎?我的病是誰治好的?”
月裏嫦娥陸玉華也急急搶着,道:“我三番兩次死裏逃生,是誰救活的?依你說我們怎麽報答你,真是孩子,連這點道理也想不開。”
羅俊峰一句話,引來兩人的不滿與反駁,不禁讪讪無以作答,但聽了這話後,不安的心裏也剎時睛朗不少。
人,應該是互助的,倘若你永遠抱着幸災樂禍的态度,有一天就将找不到一個救你的人,社會是群居的,人永遠脫離不了外的社會,而在這社會裏生活着的,必須懂得什麽是互助?
否則你将沒有寸土可以立足生存。
羅俊峰種下的善果,終于在他厄運臨頭時萌芽、開花。
一日來,三人經過了長途的跋涉,幾場戰鬥,幾回緊張,宛如驚弓之鳥,每人心中一直悶悶的無法松馳下去。
尤其羅俊峰憂郁滿懷,恨不得往大海裏一跳,讓海水沖洗掉全身的悶苦。
三人走不到半個時辰,已走到了大道,此時已是子夜時分,以陸玉華本意是想先找個地方休息,天明再走。
梅花神劍王堯弦卻大謬不然,主張曉宿夜行,盡量不與飛龍幫人馬接觸為上策。
但是,這可苦壞了病書生羅俊峰,若是以前別說騎馬,就是步行走上十天半月,只要确為運動調息,就會很快的将病勞恢複過來。
現在可不行,雖然有馬,代步亦不能沒有足夠的時間休息,何況剛才還勉強鬥過綠林魔頭追魂鬼賈筠哩!
從他搖擺欲倒不勝疲憊的神情,梅花神劍确也不忍心再叫他受苦。
自早晨到現在,光在馬上已足足坐了将近一整天,病書生能堅持下來,已經是奇跡了,怎能再令他痛苦下去?
于是,梅花神劍三人,又重新離開官道,走進密林,唯有如此,才不至于被人發現。
正當三人進入密林的當兒,驀地由林中傳來一聲細弱的冷哼,梅花神劍陡的勒馬止步,神光炯炯掃了全林一周,因為敵暗我明,貿然沖入,無疑羊入虎口。
約莫過了半盞熱茶工夫,四周依然冷清靜蕩蕩地,方才那聲音發出至今,并沒有再出,梅花神劍不禁惑然,難道是自己緊張過度,神經過敏?倘若林內有敵,這麽久亦應該有所行動呀!別是勁敵早布好陷阱,等我們人殼?
這一想,更使他不敢大意,越發謹慎。月裏嫦娥也聽到那聲冷哼,但未發現敵蹤在她想以為是山魅鬼魑,否則怎麽只聞其聲而不見其影。
正當三人磅躇不前的時候,驀然由樹林傳來一個蒼老而熟悉的聲音:“王大俠怎這般畏怯,貧尼如果要你命,三個王大俠也早歸天了。”
此語一出,三人猛屹一驚,霍然擡頭怒喝道:“誰?”
誰字剛出口,陡見一條黑影如流星般,由上瀉下,立刻三人面前已悄生生站着一個黑衣老尼來。梅花神劍一瞥來人,心中一凜,道:“是你?”
原來落地的不是別人,正是飛輩幫臨江分堂堂主銀月師太,只見她哈哈一笑,道:“是我!別怕,貧尼是善意而來。”
笑話,誰相信?梅花神劍一見她出現在此,立刻聯想到魂鬼也在此附近,聽她說是善意而來,不禁打從心底冷笑,這是陷阱,若不,必是緩兵之計,于是正色道:“大師,休要戲言,怕是另有陰謀吧?”
銀月師太神色一變,微愠道:“你我皆成名之人,還用每使鬼計,真想捉你,早在一個時辰前就能使你等三人生擒,并非貧尼誇大其詞,以現在情勢,在三位進林之時,已做得手了。”
梅花神劍一想不差,那麽她到底存的是什麽心,遂問道:“大師之意?……”
“留個人情,指示迷津,放你等三人安然通過臨江。”
“為了什麽?”梅花神劍詫然反問。
“不為什麽?貧尼高興這麽做。”
這真是太荒謬,太出人意料了,還有任何條件,沒有任何報酬,就這麽輕敵縱敵脫走,莫非她發了瘋,或是假仁假義。
銀月師太發現梅花神劍等三人臉上,均露出懷疑之色禁笑道:“好人難做,告訴你王大俠,如果你一定要追根問要到天山自會明白。”
月裏嫦娥聞言一怔,道:“天山?……”
銀月師太展顏一笑,道:“是的天山,我知道你們想趕天山求醫,由此通往天山之路,已經布滿了飛龍幫高手,攔截阻擊你們。以貧尼之意,三位最好能易裝再走,否則不出十裏,必遭遇不測。”
陸玉華疑視銀月師太,問道:“大師何以對我們這麽好?”
銀月師太望了陸玉華一眼,不勝其煩地答道:“問你師父去,這裏無事,貧尼不再逗留,他日有緣再見。”
說罷只見她黑影一飄,剎那間已消失在黑暗林裏。梅花神劍等三人不禁為她的突然現身警告所迷惑,好在只要到天山自能知道,毋須多費心思瞎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