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回來就議事,劉卓倒也挺忙的,便随了陳質走入偏廳
她堪堪醒來,又忍不住嘔了一遍,就見案幾上放着一個白玉瓷碗,妙玉聽到聲音,便從殿外進來,看到呂妍望着那個白玉瓷碗,笑了笑,便道:“這是奴婢吩咐廚房制作的梅子蜜醬,酸酸甜甜非常爽口,今日看着娘娘有些貪吃那酸蘿蔔,便想到了這個法子,以後奴婢便備些在案幾上,娘娘若是想吃了便吃上一顆解解饞。”
呂妍吃了兩顆,果然味道極好,這清玄樓的廚子倒是請對了。
今日休息夠了,呂妍在妙玉妙真的服侍下起身,接着來了書房,就見案幾上放着一張密函,呂妍擡頭若有所思的看着妙玉,妙玉忙跪下禀報,“禀娘娘,剛才妙真去前殿找黎管家,遇上魯先生,魯先生說讓她交給娘娘的,妙真怕被人瞧見,沒有去寝宮,便直接來了書房壓在了案幾上。”
倒是想得周到,呂妍收回目光,拆開密函仔細看了一遍,原本蒼白的臉色上慢慢露出喜色,如今幽禁在這鸾栖殿,外面的消息受阻,魯先生這封密函倒是場及時雨,信上說每日亥時三刻會在西殿小園牆外有人等候,若是呂妍有什麽想知道要問的大可從那兒傳遞消息,信上又說刑瑞開始執行了先前的計劃,魏王府與太子府之間明争暗鬥的場面馬上将要進入白熱化,梁王府是時候露出鋒芒了。
呂妍沉思了一會,便執筆寫了一封信,便是那日與劉卓說的,她決定把這事告訴魯蕭,劉卓死守京城,紀大将軍野心勃勃,她只想給梁王府再留條後路。
當魯蕭收到鸾栖殿的信時,已是子夜時分,他的房間器具簡單,一張案幾便占了大半地方,一張繡有梅蘭竹菊四君子的錦屏隔開,後面是寝房。
晉閣原本是很大的,可魯蕭向來簡樸,守着一屋二舍,能日常辦公進食便不再理會。
他正坐在案前,展開信細讀,緊接着臉色大變,既而露出欣喜之色,從來沒有過的歡喜從一張素淨的臉上流溢而出,他向來沉穩,心思缜密,情緒不顯于臉上,然而今日便是大不同,他一手上攥着封紙,一手撫了撫美須,不禁感嘆,當初選了王妃此人倒真是選對了,他倒是沒有想到這麽好的法子,一直看着梁王殿下憂愁寡斷,徘徊在權力之外,如今京城局勢變得如此緊張,梁王殿下卻沒有半分警覺,着實急死了這一幫老臣與門客,倒是王妃思慮的周到,若是不能改變梁王府的現狀,何不另辟蹊徑,果然這條路更加穩妥,更加錦秀。
當夜,魯蕭再也睡不着了,連夜敲了刑瑞的寝門,刑瑞披着毛毯子出來,一臉憂郁的看着魯蕭,大男人深更半夜的不睡覺,跑來敲他的門是幾個意思,睡不着也不能拉着他一起下水,真是的。
這晉閣不比主殿,沒有燒地龍,只有份例發下的金絲炭,刑瑞這人怕冷,金絲炭用得最快,既然半夜被人敲醒,自然不太高興的,便要求魯蕭去他的屋子裏拿些炭來,用起別人炭刑瑞可不吝色,炭火燒起,燒得旺盛,屋子裏一下就暖和了,他從毛毯子裏伸出手來,接着魯蕭遞過來的密函,就見魯蕭面色含喜,目光湛湛有神的看着他。
他倒是奇了,這又是收到誰的密函,這麽高興了。
剛剛細看了一眼,刑瑞睜大眼睛,不敢置信的說道:“彜地?”
魯蕭點了點,“你且接着看下去。”
辦起正事兒,刑瑞可不馬虎,立即斂神凝目,細看了起來,看了兩遍後,擡眸望着魯蕭,感嘆:“這主意是王妃娘娘出的,若不是親眼所見,在下真不敢相信,一位後宅婦人有如此才謀與心智,比咱們這些謀士強多了,可惜生為女兒身,若為男兒郎,怕是……”
魯蕭忍不住點了點頭,他剛開始看到時也是不敢相信這是出自她之手,這心智幾經近妖,他們自稱無所不知的謀士,卻抵不住一介女流。
“彜地十萬大山,雖是誇張了一點,卻的确是一處天然的屏障,那兒正是南朝地界,商貿發展也非常之有利,而且只要把握得當,這些山便使我們不會腹背受敵之苦,只管擋住前軍便可,那年魏王收複彜山北戎,可不全憑南朝将士的勇猛,主要是那邊種族較多,無人統領,蠻夷霍亂,才會有魏王可乘之機,咱梁王府雖沒有與這兩方勢力一鬥的資本,可若是平了彜地,有了根本,到時南朝争嫡動蕩,而我們便可大力發展農業商貿,乘此機會,根基便穩了,再等新帝讨伐便失了先機。”
“彜地八州十七縣,與整個南朝相比,地方雖不大,卻貴在安全穩妥,而且還可為追随梁王殿下的一幹臣子與兵衛尋得一條活路,卻是一舉三得之好計,沒想到這王妃的心智若妖,在下卻從不曾想過。”
魯蕭點了點頭,“倒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怕只怕殿下不肯,某到現在才知道為何王妃娘娘有此妙計卻被幽禁于鸾栖殿,怕是殿下不許,才動了怒氣,以我倆之力更是動搖不了殿下分毫的,如此只能依着王妃娘娘的計謀暗中準備才是。”
“是啊。”
“魏王與太子府可傳來消息?”
☆、陰謀
? “魏王與太子府可傳來消息?”
刑瑞笑了笑,“此事在下既然插手,自然沒有不成的道理。”
“你啊!”魯蕭搖了搖頭,他此時的心情非常好,也不想挖苦刑瑞了。
“只是太子殿下并沒有咱們想像的這麽霸氣,怕是被魏王這些年壓制狠了,野狼都訓化成家狼了,反擊的力量不夠,咱們得助他一助才行。”
魯蕭聽後沉默了一會,突然說道:“這魏王匆匆納了虞氏,當時就讓某覺得有些不太妥當,某幾番思量,覺得此事不簡單。當初魏王敢違背皇上的意願娶了韋氏,如今又敢冒大不違納虞氏,軍功在手,兵權在握,又得有商賈巨富,這似乎不像他一慣謹慎的作風,如今樣樣都明着來了,顯然不把當今聖上與太子放在眼裏,他這是意欲何為?”
魯蕭認真的看着刑瑞,一支竹簪挽發,兩縷墨發随意散在胸前,朗眉星眸,的确有一股非凡的氣質,讓人看着就覺得穩妥安寧。
刑瑞身材高大卻有些瘦,眉骨雙頰有些突出卻并不影響美感,一種另類的俊朗,與魯蕭截然不同。
兩人都驚異的看着對方,心思活洛,直到刑瑞猛的一拍大腿,驚道:“莫是要謀權篡位?”
魯蕭頓悟,臉色微微一白,“若是這樣便很好解釋了,否則沉寂多年的魏王怎麽會如此不小心,讓人留下話柄。”
刑瑞駭然,“如此,王妃此計便是義不容辭了,明日必要求見梁王殿下,禀明此事才行。”
“不妥。”魯蕭制止,“殿下不會聽的,娘娘既然能想到這個計謀,弄不好已經向殿下說了此事,如今卻被幽禁了起來,顯然事态嚴重,殿下已動了大怒。”
“唉。”刑瑞一拍大腿,左一個不行右一個不行,每次提出的意見大都被殿下撤回,要怎麽辦才好。
“依某之見,還得把王妃弄出鸾栖殿才行,只有王妃才可常伴殿下左右,才能慢慢說服殿下。”
刑瑞嘆了口氣,“也只能這樣了。”
呂妍吐得次數頻繁了起來,她剛開始覺得是着了寒氣,這麽幾天下來,味口也變得怪異,即便是前一世一生無子嗣的呂妍也開始懷疑起自己,莫不是懷有身孕?為什麽這個節骨眼上懷了孩兒?
呂妍喚妙真去請太醫。
妙玉尋了個借口追了出來,向妙真吩咐道:“不能走漏風聲。”
妙真驚愕的看着妙玉,“為何?……”
“娘娘這次怕是有了身孕,殿下現在不來鸾栖殿了,就怕有心人撿了漏子。”
妙真慎重的點了點頭。
太醫來了,妙真向外宣稱,王妃娘娘着了寒,有點嚴重,便請了太醫,鸾栖殿的奴仆個個都露出焦急之色,難怪娘娘天天守在殿裏不出來,出來時臉色也不好,原來是身體有恙。
太醫把了脈,臉上一喜,道:“恭喜王妃娘娘,已有兩個月身孕。”
兩個月了,呂妍一直忙着進去議政廳,倒是忘了算日子,沒想真的懷上了,可是這個時候懷上,終是不妥啊,可兩世加一起,她第一次懷上孩子,覺得非常的神奇,心底升起一股甜蜜,她要把這個消息告訴劉卓,她想劉卓也一定會歡喜的,這可是他倆的第一個孩子。
呂妍向妙玉使了個眼色,妙玉含笑從袖攏中拿出一個錢袋子遞到太醫手中,太醫忙拒絕,來回了兩下,便欣然收下了,收起時偷偷瞥了一眼,見裏面金燦燦的可全都是金子,第一次被人用金子打發,那曾經也只有太後有這樣的手法,如今宮廷崇尚節儉,能收到幾十兩銀子打賞已是不錯了,沒想還能收到這麽多金子,他掂量了一下,怕有五六十兩之多,他納入袋中。
呂妍接着發話:“還望太醫為本宮保密,此事就由本宮親口向父皇和母妃說吧。”
在宮裏幹太醫之行自然是懂什麽事該說什麽事不該說,如今拿了人家金子,就更要守口如瓶了。
妙真送太醫出門。
妙玉上前扶着呂妍起身,心裏有些不太踏實,說道:“府中人多口雜,就怕傳入後面兩殿。”
呂妍不緊不慢的來到美人榻前躺下,“這倒不用怕,除了鸾栖殿的劉嬷嬷外,其他人都是忠心的,本宮先前留着此人便是想看看那邊是個什麽動靜,如今既然有了,匆匆的就把劉嬷嬷給打發了反而不妥,待過些時日,再尋個理由給弄走吧。”
劉嬷嬷一開始呂妍便沒讓她近身伺候過,在呂妍身邊的除了妙玉妙真兩位大丫鬟外,還有殿外四名二等丫鬟,婆子有幾個卻被呂妍置于殿外,或許是上一世的習慣,她不喜歡身邊有太多的人伺候,而且這人一但多了,難免會争寵,弄得人煩躁,上一世使得手段計謀太多,這一事真不想看到這些陰私事情。
若是将來真能跟着劉卓去往彜地封王,不與這朝廷有任何的往來,倒也是一片世外桃園,這一世就舒心了。
可惜劉卓不願。
至于自己懷孕的消息,呂妍想了想還是晚一點再告訴劉卓吧,他如今為着這皇上的病情,內外奔波不斷,真不願讓他再分心思。
錦華殿,劉卓坐在書房裏,手中拿着一封密函,皺了皺眉頭,目光盯着案幾開口:“嬌奴,你看這……”似忽然醒覺,他回頭一望,只見若大的書堂裏,除了十幾排書櫃,便是後面耳房的山水屏風,伊人不在,頓覺空虛。
劉卓收回目光,望着案幾發呆,已經有七日未回鸾栖殿了,每每回到錦華殿的腳步不自覺就拐入了鸾栖殿,那條讓他一路期盼與歡喜的路,那日終歸說得太嚴重了,怕是惱了,也不願再見他了吧。
陳質不是說,民間的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不記隔夜仇,她怎得也不來看看,哪怕是帶着小糕點過來,尋個借口,他也好過些。
劉卓靜坐了一會,便喚來黎管家,說道:“膳食司上次新制出的糁湯味道不錯,今日讓膳食司做一些給王妃送去,吃了這麽久清玄樓的菜,也差不多膩了吧。”
黎管家應聲領命去了。
劉卓看着黎管家的背影,就像帶走自己的一片希望,今夜若行,便夜宿鸾栖殿吧。
黎管家吩咐了廚子,這糁湯一般頭一天選料,夜裏制湯,次日早晨才成糁,這樣做出來的糁湯才是舌尖上的美味,可如今便是馬上做馬上便要的,看看天色也不太早了,直把廚房的幾人忙翻了頭,一臉憂愁的做了出來,顫顫巍巍的端了上來,黎管家卻交待給妙義送去鸾栖殿。
妙義一聽原來是送去鸾栖殿的,心下一喜,臉上卻不顯,帶着幾位心複丫鬟徑直向鸾栖殿走去。有多久沒有看到王妃娘娘了,這幾日王妃娘娘被殿下幽禁,全府上下都知道了,不知為什麽一向你侬我侬的兩人兒忽然之間變成了這樣,自王妃娘娘不能來前殿後,錦華殿整日都處在低氣壓當中,大家走路說話都生怕殃及魚池,還是王妃娘娘在時好,整日能看到殿下展開笑顏,底下的人也好做些。
錦華殿與鸾栖殿之間原本就不遠,妙義又心急,走得甚快,轉眼就來到了殿前,劉嬷嬷見了,問清來意便進殿回話去了,沒多久,兩嬷嬷帶着四名丫鬟出來相迎,經過回廊,進了拱門,才到鸾栖殿正殿,其餘的人留下,只有一位嬷嬷上前引入,到了殿前便也停下,就見妙真站在廊下正笑看着她。
“姐姐居然親自來了,聽人傳說是殿下特意送來的,鸾栖殿的奴婢們都高興壞了。”
妙義左右望了一眼,才嗔了她一眼,“你如今在娘娘身邊,怎得還這樣蹦蹦跳跳沒有定性,休叫人笑話。”
妙真不理妙義的責備,兩人含笑進了殿,妙玉見狀,把人引入側殿,“小聲些,娘娘在休息。”話音一落,寝殿裏傳來嘔吐的聲音,妙玉急忙走了進去。
妙義卻眼觀鼻鼻觀心,知道此時可不是說話的時候。
妙玉扶着呂妍出來,正看到那八仙桌上的精玉瓷碗,裏面乘着湛白精亮湯汁,看這菜色便讓人味口大增,呂妍最近有些獵奇,看着這東西,倒是想嘗一口。
妙義這時才上前行禮,回禀:“是殿下今日特意吩咐廚房做的,這是膳食司今年出的新菜式,聽傳是民間的密方,被師傅學了回來,殿下前幾日嘗了贊不絕口,便想着娘娘也嘗一下。”
劉卓不生氣了嗎?呂妍精神有些恍惚,想起劉卓,心下一痛,看着那精玉白瓷碗,上面兩朵玉蘭栩栩如生,那碗裏的湯汁晶滢誘人,飄着一股淡雅的肉香,原本見肉就膩的呂妍,看着這肉沫子倒是不惡心,她端起碗聞了聞,香味四溢。
轉眼一碗見底,看着呂妍好味口,幾位丫鬟展顏一笑,看來這糁湯果然合娘娘的味口。
呂妍漱了口,又回到美人榻上歪着了,微閉着眼,剛躺着不久,這邊妙義還沒有走,跟着妙真一起為呂妍揉肩,就見呂妍秀眉一蹙,身子立即彎曲,額上冒出了冷汗,大聲呼喊:“快,快傳太醫……”
妙真迅速站起沖出殿外,一臉焦急的跑了出來,正好看到劉嬷嬷,便匆匆吩咐道:“快傳太醫,快傳太醫,娘娘身子見紅了。”
劉嬷嬷見狀也是一臉焦急,目光微微一閃,跟着兩嬷嬷向前殿通報去了。
☆、陰謀
? 錦華殿,正坐在書房裏處理公務的劉卓,聽到黎管家禀報,當下一驚,嬌奴……她懷孕了?再也顧不得這滿桌子的加急密函,起身匆匆往外走,剛出了殿,來到廊下,黎管家正要開口說話,就見眼前人抵足一飛,早已不見蹤跡。
呂妍躺在床上,閉着眼睛,臉色有些灰暗,太醫還沒有來,卻來了劉卓,只見寝殿一股清風拂面,一個身影落地,劉卓臉上焦急的神色不言而喻,他看到床上躺着的呂妍,傾身上前,聲音有些沙啞,有些不确定的問道:“嬌奴,你……你懷有身孕?”
呂妍聽到劉卓啞澀的聲音,眼淚刷的一下流了下來,伸出雙手,寬大的袖口滑落,露出潔白的藕臂,抱住劉卓的腰身,哇的一聲,苦了起來,口中語不成調:“有……有人……要害我們的……孩兒……”
劉卓聽後,雙眸一凝,眉間戾氣隐現,聲音低而冷的問道:“誰有這個膽子要害我們的孩兒?是誰?”
呂妍在劉卓懷中猛搖頭,就是不開口說話,嬌弱的身軀,單薄的肩膀顯得如此的讓人心痛,劉卓心都化了,緊緊地摟住呂妍,恨不能捂入懷中,與自己血肉相融。
劉卓擡頭,看見妙玉守在殿外,焦急問道:“太醫可來了?”
妙玉忙出了殿瞧了瞧,就見甬路上走來一行人,前面是妙真,中間是先前的那位太醫,一旁跟着個小童,背着醫藥箱子,後來跟來一批奴仆,幾人跑得面色紅潤,在這個初春的季節裏,額上冒出汗珠兒。
妙玉進殿禀報,“太醫來了。”
劉卓聽到太醫來了,焦急的心勉強平複了一些,看着懷中人,拍拍她的背,安慰道:“嬌奴莫哭,有我在,沒有人敢傷害你。”
太醫進了殿,劉卓剛要放開呂妍,就見呂妍雙手環着他的腰身不放,腦袋兒埋在他的懷裏,就是不願擡頭。劉卓心都痛了,再也不忍放開。
妙玉見狀,上前放下簾子,太醫隔着簾把脈,劉卓焦急的看着他,那隐含着戾氣的眉心,那認真冷肅的眼神,似乎只要太醫敢說半句不好的話,便會伸手上前掐死他。
太醫微閉着眼,撫着美須,慢慢診脈,不小心擡眸瞧了一眼,就見劉卓那雙恐怖的眼睛,當即一個機靈,忙又閉上,心裏怦怦直跳,都說這梁王是皇子當中最溫和最好說話的主,今日這副模樣還真是少見,呆會可得尋了詞妥善說了才好。
太醫收了手,上前跪下回禀:“禀梁王殿下,好在王妃娘娘身子骨一向健朗,腹中孩兒無事,只是娘娘經此一事,有輕兆血虛之症,待臣開幾幅保胎藥給娘娘按時服下,不日便好。娘娘平日裏也不得太過操勞,多卧床休息才好。”
還好嬌奴沒事,劉卓松了口氣。
太醫起身,被妙玉領了下去。屋裏剩下兩人,劉卓這時才發覺眼角居然濕潤了,他輕輕抹去,抱起呂妍,把她放平在床上,再把被沿理好,看着哭成淚人兒的呂妍,心痛的為她抹去眼淚,傾身向前,輕輕道:“以後你便在床上躺着,直到太醫說可以下床為止。”
呂妍點了點頭,看着近在眼前急得眼都紅的劉卓,這一世能得到他的寵愛,她知足了。
待呂妍終于睡着了,劉卓才身,溫柔的臉上染上白霜,冰冷的眸子,一臉嚴肅的出了鸾栖殿。
來到錦華殿,劉卓喚了黎管家把府中衆仆叫齊,決定親自審理此案。
從劉卓吩咐開始,廚房做出來後經過幾手,材料由誰準備,所有一幹人等全部挑了出來,單獨在一間屋裏審問,再放出話,若有人知道內情,獎賞五十兩金子,不是銀子,五十兩金子對于府中奴婢來說可是一筆天文數字。
話一放出,又有劉卓親自審理,事情很快便浮出水面。
審案到深夜,鸾栖殿派了大丫鬟妙玉過來問話,梁王今夜可要歇在鸾栖殿?
此時劉卓正在案幾前,看着底下跪着的幾人,其中有一位便是鸾栖殿的劉嬷嬷,還有兩位是芙蓉殿的大丫鬟。
居然是表妹佘玉環所為,劉卓擰了擰眉,聽到妙玉的問話,忍下怒氣,想了想,吩咐道:“佘側妃意圖謀害王妃,罪無可恕,關押入牢,明日本王休書一份,送去佘氏宗祠。”
一旁站着的黎管家身子一抖,劉卓側頭看來,目光如電。
“老奴以為……老奴——”
劉卓把畫押的罪狀往案上一放,聲音異常的大,他沒再說什麽,而是帶着妙玉回了鸾栖殿。
呂妍睡了大半日,肚子舒服多了,看到劉卓進來,想起身伺候,就見劉卓三步并做兩步的上前扶着她,“沒聽太醫說不能太操勞麽,以後這些小事我自己來便是。”
呂妍只好聽話的躺了下去,靜靜地望着劉卓笨拙的脫下衣裳,露出裏面潔白的亵衣,接着掀被躺了進來。
呂妍窩在劉卓懷裏,伸手拉住劉卓的手撫在自己還不太隆起的肚皮上,聲音輕柔的說道:“這是咱倆的第一個孩子,這幾日我怕你生我氣兒,便沒來得及告訴你,然而今日看着你那焦急的模樣,我有些悔了,我應該第一時間便告訴你的。看着平平的小腹,裏面居然有一個小小的生命,覺得非常神奇,這份喜悅,我一直想與你分享,還好今日什麽事都沒有,若是……若是——”
劉卓伸手壓在她的唇上,呂妍擡眸看去,劉卓一雙幽黑的眸子裏有晶光流動,他很認真很嚴肅的說:“不準你說這樣的話,我那日不該說這麽重的話傷你,明知道你是為我好。夫妻本為一體,如你先前所說的,夫為天,天踏便不可活,所以你那天這麽說,你并沒有錯,我以後再也不會離開你們母子了,就讓為夫守着你,再也不讓別人傷害你。”
“異……”呂妍不知不覺眼眶含有淚花,她是幾世修來的福氣,受老天眷顧,不僅重生,還讓她尋到了一位好夫君。
“異,你不走,我也不走,我們就守在京城,守着父皇母妃,就承歡膝下盡孝,将來等孩子出生,我還要帶着孩兒進皇宮見母妃,見父皇,也讓他們高興高興。”
劉卓感動,捧着呂妍的臉,垂頭吻上她的朱唇,輕輕的淺淺的,小心翼翼的,帶着眷念帶着憐惜,帶着心疼,許久才放開,看着一臉駝紅、眸中染上一層氲氤水汽的呂妍,劉卓艱難的移開目光,雙臂把呂妍抱入懷中,下巴抵着她濃密烏黑的頭發。
想起那日呂妍所說的,在得知呂妍懷有身孕那刻起,劉卓終于下了一個艱難的決定,就聽她的罷,把手中的軍隊與追随的家臣幕僚平安送去彜地,自己到時再悄悄地潛回京城,暗中守護着父皇與母妃。他這一生從沒有想過要奪嫡上位,他先前所想,只要能全身而退便好,如今有了妻兒,越發讓他連着這全身而退的願意都成了難達成的。想起父皇莫名病重,卻苦尋醫不覺,察不出什麽問題,心裏便已明白,連父皇自己也不再冶療,這京城遲早是要變了,若再憂愁寡斷,只會害得更多的人去送死。
劉卓摟緊懷中的人,那溫暖的感覺讓他心下一安,一定要保嬌奴母子平安,一定要。
呂妍醒來時,劉卓早已去上早朝,看着空空如也的床沿,心情有些複雜,昨夜呂妍能感覺得到,劉卓是整夜緊緊地摟着她,未松開半分,怕是一夜未眠吧。
妙玉聽到聲響,機靈的走了進來。
呂妍問道:“後院怎麽樣了?”
“回娘娘的話,是芙蓉殿的佘側妃下的毒手。”
“哦?”
妙玉上前扶起呂妍,接着把繡金絲海裳花的軟枕塞到呂妍身後,呂妍靠着床頭,沉思了一會,嘆了口氣,“該舍則舍,果然有魂力。”
“妙真昨日去請太醫時,奴婢派人跟蹤了劉嬷嬷,見的是夏側妃,伏法的卻是佘側妃。”
“紀家勢大,夏側妃是他們唯一的希望,若是兩人同謀,總好過兩人一起伏法,該斷則斷,手婉狠辣,這便是他們紀家,這次還多虧玉兒心細。”
“是奴婢份內的事,娘娘好了,才是奴婢最大的福氣。”
妙玉妙真一直跟着呂妍,是劉卓送給她的,當初兩人跟着她進宮,同生共死,不離不棄,甚至有什麽事情連劉卓都瞞着,只認她呂妍這個主子,就是這兩人讓呂妍省了不少心思,還是多虧了她們,也虧得妙玉這般心思缜密,腦子靈活。
“娘娘,有一事奴婢不知該不該講。”妙玉開口。
“你且說。”
“關在府中地牢中的佘氏想見娘娘最後一面。”
側妃謀害王妃,若是傳入父皇口中,便不是她一人的事了,還連累着整個家族,她又沾親帶故同劉卓是表兄妹關系,如今劉卓這樣處理,才算是對母舅家最仁慈的,佘玉環知道自己已無回頭之力,見她最後一面,也罷,都是将死之人。
“扶本宮起來,本宮見她一面便是。”
妙玉聽後,臉色一變,道:“娘娘不可,太醫說您需靜養,何況那地牢陰暗,味道又重,娘娘您還是別去了。”
呂妍起身的動作一頓,的确那地牢什麽味,她上一世也不是沒待過,如今懷着孩子,一丁點異味都會讓她嘔吐不止,這地方倒還真去不得。
“佘氏幾時回宗族?”
“本是卯時三刻的,但殿下臨上朝時又吩咐辰時啓程。”
劉卓今日上早朝下朝後怕是會去朝雲宮向鄭氏禀明此事,所以才會推遲,也罷,就這樣悄悄處理了,倒不如讓母妃知道為好,也免得将來安個罪名在她身上,不好交待。
“那就辰時,我在西側小門與她一見。”
☆、劉卓的改變
? 從東側小門進府,從西側小門出府,統共也才幾個月的時間,呂妍想起第一次見到佘玉環的場景,那時無憂無慮有什麽說什麽的一位小姑娘,如今卻變成這樣,與夏氏同謀一起害她。
若沒有夏氏,若佘氏還保持着本性,呂妍想,與她共侍一夫也不是不可的,畢竟她愛了劉卓這麽多年,從小兩小無猜的感情,将來若是去了彜地為王,與這邊隔絕,至少佘玉環也能給劉卓一個念想,只可惜她走了這樣同謀的路,只可惜有一個野心勃勃的家族,終究成了家族裏犧生的一枚棋子。
晨時,西側小門,呂妍早已等候在此,她梳着一個淩雲髻,環上布有米粒珍珠組成的梅花簪,正中一支金步搖,前面流蘇垂在額上,穿着寶藍色遍地金通袖襖,配一條淺藍雲紋錦裙,站在春風裏,望着一身素衣的佘玉環面色蒼白的走來。
來到呂妍面前,呂妍揮退下人,淡淡的看着佘玉環,最後一次好好的看着她,好好的同她講話。
佘玉環慢慢擡眸,先是看到呂妍額頭上三抹赤金流蘇,接着看向她細長的柳葉眉,還有一雙杏仁水眸眼,那明亮清澈的瞳孔裏還倒印着自己蒼白的面孔,接下是挺秀的鼻,不點而朱的櫻唇,容光煥發,美麗無雙。
佘玉環忍不住笑了起來,“我終是明白,原本表哥喜歡的是這樣的女孩,沉靜當中又帶着幾分不安份,張揚卻不跋扈,心思細膩,心智如妖,美亦如妖,我比不上了,看着這樣的你,我也算是明白了,然而卻晚了。”
呂妍只淡淡的看着她未語。
佘玉環笑完,忽然斂容,認真嚴肅的看着呂妍,盯着她的眼,問道:“其實你一直都知道,對嗎?你不只知道,你還故意設計引我們入局,原本我們藏在暗中,一切主動都抓在我們的手中,然而你先下了手,讓我們一步一步緊跟着你的腳步掉入陷井,你果真心智近妖。當初我母親同我講你能從一位庶出女兒坐到嫡女的位置,又能憑一己之力扭轉乾坤,把自己的父親招回京城,必不是位簡單的人物,可我一直都不相信,你明明年紀與我相仿,你明明也是雅稚未脫。今日,我終于信了我母親的話,若是能重來,我只求這一生不曾見過劉卓,不曾與他相遇。”
呂妍待她說完,輕輕補充:“你若能重來,請不要生在佘家,否則你所能走的路便只此一條。”
呂妍的話很直接,也很輕描淡定,然而卻落入佘玉環的耳中,震得她的心怦怦直跳。
“你說得對。”佘玉環大笑起來,接着跪下,懇求道:“我只求王妃娘娘放過夏姐姐,夏姐姐同我一樣,都是被逼送進府的,以我一命抵了此事,夏姐姐已向我保證,以後絕不會再有任何非分之心,只求安生的跟着殿下,哪怕殿下不要她,她年紀大些便在府中帶發修行,還望娘娘成全。”
呂妍居高臨下的看着地上跪着的佘玉環,在內心苦笑了一下,佘玉環啊,到死你都被他們利用,夏氏若有你單純,我怎會容不下你倆,自古男人哪一位不是三妻四妾的人,她就算不願,也只能承認,可若是都是心思簡單的,她也不會防得這麽緊,也不會出此下策。
佘玉環期盼的看着呂妍,呂妍就這樣靜靜地看着她未語。
“我如令已成這樣,為了我們所做的事,我一人全部承擔了,一命相抵,王妃娘娘為何還不答應?”
罷了,留着夏氏,只需拔了她的爪牙,只要她願意安心留在劉卓身邊,就當給劉卓一個念想吧。
“你起來吧,佘氏,本宮從未曾怪過你們,也并不是要你的命去抵什麽,于本宮來說,如若我再脆弱一些,真的中了招,沒有的便是本宮腹中的孩兒,如今正因為本宮下手為先,才保住了他。夏氏只要她自己不做死自己,本宮答應你,不會向她出手,此事就由你完結吧。”
佘玉環恭敬的行了一個大禮,才起身。
呂妍看着府中護衛把佘玉環押上馬車,出了府,往前駛去。
劉卓下朝歸來,便直接來了鸾栖殿。
呂妍躺在床上,看着一臉匆匆的劉卓,那雙漆黑的眸子,深幽深幽的看着呂妍,臉上明顯放松下來,坐在床沿邊,伸手撫上呂妍額前探了探,溫度正常。
“見你蒼白的臉色,心裏就發怵,還好你身子骨硬朗。”
呂妍嫣然一笑,伸手握住劉卓放下的手,擡起放在臉頰上噌了噌,含笑道:“我成日躺在床上真是難受,呆會你陪我去花園走走。”
劉卓目光一頓,想起書房裏未處理的公務,還是松口答應。
在劉卓的陪伴下,兩人來到花園中,從梅樹林中穿過,前面西角,便是金盞與玉蘭。
“那是你讓人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