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回來就議事,劉卓倒也挺忙的,便随了陳質走入偏廳
今為父便要舍棄這個女兒麽?”
“父親,還有一事您怕是不知,周姑娘之毒便是大姐所下,被周大人查出她與江湖人勾結,而且還拜于江湖巫山派門下,如今可不是這麽簡簡單單的呂家人了,父親若該舍不舍,将來只會連累我呂家,皇上對官員結交江湖人士甚是忌諱,父親可要三思。”
呂煦心驚,一臉錯愕的看着自家聰慧的女兒,好在還有這個女兒處處為呂家着想,他能回到京城不也是借着她梁王妃的身份麽,薇兒畢竟只是一個妾。
“如此周大人打算如何?”
“我為周姑娘冶病,周大人已答應我不再追究此事,畢竟是大姐陷害在先,當初若無大姐設計陷害阻攔,周姑娘也不會吃這麽多的苦,否則早就嫁給宇文業為妻……”呂妍把呂薇與周梓卿之間的故事細說了一遍,直聽得呂煦怒意頓起,沒想着自己大女兒背後做了這麽多的事,只怪當初他一心只想回京,不曾細想。
呂煦坐下,吩咐道:“嬌奴為我磨墨,為父要給薇兒回信。”
呂妍在一旁細心磨墨,就見呂煦信上回複拒絕了呂薇的要求,并且責備了她對周姑娘下毒一事,再三囑咐她安心實意的守着宇文業,老實本份的過日子,不可行差踏錯半步,不可連累呂家……
☆、又流鼻血了
? 說服呂家支援梁王一事一直在呂妍的計劃之中,呂妍離開紫玉堂回到柳月軒時,天色暗了下來,烏雲密布,忽然下起了大雨。
呂妍躺在花廳的美人榻中,望着淅淅瀝瀝的小雨,忽然想起了劉卓,那日拒絕了他的桃花林之行,便再沒有了音訊,說起來這事兒也不得怪他,他甚至都還不知道,到了婚禮那一日,依着他的性子,弄不好還得跟她置氣,想到這兒,呂妍就腦仁兒痛。
就在這時,呂妍微閉的眼忽然感覺到面前一暗,一股冷風吹來,她猛的睜開眼睛,就見一個濕淋淋的身影站在眼前,她從下往上看,直到對上了劉卓憂郁的眼睛,才猛的一怔,像做夢似的,以為自己眼花,伸手揉了揉,再定睛一看,他依舊站在對面,就這樣濕淋淋的站着,目光郁郁的看着她。
呂妍忙起身,就見妙玉妙真不知什麽時候已退了下去,廳中只有兩人,雖然這是夏天,可淋了雨也不是小事,呂妍拉起劉卓的手,臉上帶着惱意,語氣不容置喙,“跟我來,先去換身幹爽的衣裳。”
劉卓腳步頓了頓,還是跟着呂妍來到耳房,呂妍才想起家中沒有男子衣裳,于是又出來吩咐妙真去紫玉堂取一套來,而且要偷偷的,接着又吩咐妙玉喚丫環婆子準備熱湯給劉卓沐浴,一切安排妥當才回了屋,就見劉卓站在房中正淡淡的望着她,臉色不太好。
呂妍走近他,輕聲問道:“這下雨天的你怎麽來了?今日不用去西郊校場麽?”呂妍眸中不自覺的露出笑意,她真想不到劉卓會過來,原本以為自鄭氏那件事後她定會氣他的,可是看到他的人後,便生不起氣來,他這樣活生生的站在面前,如此的真實。
劉卓薄厚适中的嘴唇動了動,又停了一會,低沉的聲音問道:“那日你怎麽不去?我在桃林裏等了你一天。”
呂妍錯愕,她不是寫了回信麽?怎麽他沒有收到?于是說道:“我明明給你回了信,那日有事不能赴約,所以就……”
劉卓露出一個苦笑,“你幾時給我寫信了?你有什麽事要忙?你倒是說說。身子骨沒有好全,又是一個姑娘家。”
“異,我是真的有事,我……”
“你是不是不想嫁我為妃?如今你父親返回了京城,你也成了呂家嫡女,你母親也有了尊貴的封诰,目的達成了,你便要反悔了對吧?”
“我沒有——”
“我一開始就覺得你很奇怪,你為什麽會處心積慮的接近我,不就是因為我這皇子的身份麽?可我一直想不明白,若認實力,你為何不選擇魏王,他不但是京城權貴們攀附的對象,也有這個能力讓你呂家加官進爵,他對你也有情,你為何會選我?再不然選其他的皇子也行,放眼望望整個京城,就我劉賢最淡泊名利,随性自由,你為何會選我?”
“難怪劉賢會拿着你的畫像不願還我,你倆早就有這心思了對不對?那日你說要回呂府住住,你就是想避開我去與他私會對不對?在呂府明明是養傷,你卻成日裏不在府中,我來過幾次,都發現你都不在,今日若不是雷雨陣陣,你也定會沒有時間對吧!”
呂妍睜大眼睛定定的看着他,劉卓幾時變成這樣子了,他這是怎麽了,不就是一次桃花林之約沒去麽,還不都是他母妃害得她心情不爽啊,如今他反倒過來興師問罪。
“劉卓,魏王已去往益州,準備迎娶韋家三姑娘為妻,他跟我根本就沒機會見面。”
“你還用這樣的話來搪塞我,魏王本人根本就沒有去益州,他只派了親信去了而以,雖有幾次早朝缺席未來,卻也提前向父皇禀明,那幾次是不是就是陪着你去了?”
呂妍更是跳進黃河也說不清了,也不知那信是怎麽回事?怎麽就沒有交到劉卓手中?看他今日這架勢怕是興師問罪來了,不弄個水落石出,定能鬧得她呂府不得安生,呂妍沒再反駁他,沉思了一會,覺得尋不到證據的東西,只會越描越黑,得轉移他的注意力才行,于是佯裝氣憤的說道:“你說我倒有理了,還記得當初你跟韋家三姑娘的事麽,你跟他還有私下的婚約呢,若不是我一直在争取,你早就同她成親了吧。”
劉卓被呂妍這麽一說,氣不打一處來,臉憋得通紅,“那不都是你出的主意,我也是聽你的計策行事,我跟她清清白白,我從沒有單獨同她在一起過,在認識你之前,我從沒有動過任何念頭,我……”
呂妍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嬌奴。”劉卓忙上前把呂妍攬入懷中,一臉着急的問道:“嬌奴,你可是傷口又痛了?”
呂妍一哭本不知找個什麽借口,被他一說,身子一軟,“傷口痛得厲害。”
劉卓再也顧不得先前氣勢洶洶的興師問罪,把呂妍打橫抱起,放回床上,又見自己一身濕淋淋的,忙起身站在床沿焦急的看着呂妍。
呂妍見他一臉焦急,又是一臉的灰暗,眼神裏情緒複雜難明,便伸手拉住劉卓的衣角,軟軟的、糯糯的說道:“不要跟我置氣了,我若不是喜歡你,便不會吃你和韋氏的醋,也不會挺身而出為你擋劍,那日沒去是真的有事,我去周家,為周姑娘冶病。”
劉卓臉上動容,伸手握緊呂妍的小手,就這樣看着她沒有說話,眉眼舒展開來,眼瞳裏倒印着呂妍的身影。
呂妍剛躺上沒多久,妙玉妙真準備妥當,敲了敲門,呂妍喚她們把熱水擡了進來,接着作勢要起來,劉卓忙制止。
“我服侍你換洗,她們……我不放心。”呂妍臉頰一紅,垂下頭去。
劉卓原本低沉的心情變得愉悅了起來,看着呂妍羞紅的臉,說道:“你且躺着,即便是在梁王府我也是自己沐浴,沒讓人近過身。”
呂妍便這麽靜靜地躺在床上,耳房裏傳來清脆的水聲,呂妍腦中忽然閃過劉卓赤-祼的身子,就那次無意間瞧見的畫面忽然浮現了出來,她忙翻了個身,突然覺得放在枕邊的手背上一股溫熱的濕意,擡手一看,怎麽又流鼻血了,呂妍忙用被沿捂住鼻子,可鼻腔裏的熱流卻止也止不住,只覺得耳中的水聲就像魔音。
也不知過了多久,水聲靜了,呂妍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接着一個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大半光影。呂妍只想把腦袋藏在被窩裏,被這一臉鼻血弄的,臉早已經丢盡了。
“你怎麽了?”劉卓俯身上前拉開被沿,就見上面一灘血跡,臉色大變,急問:“可是你肩膀又出血了?”
呂妍在被下搖頭,劉卓再也不管不顧把呂妍的下巴擡了起來,接着低低一笑,聲音清澈的似林間泉水,呂妍的鼻血更是洶湧。
“你還好吧,可要喚大夫?”劉卓聲音裏帶着淡淡的戲弄意味。
呂妍只好又捂住鼻子,擡眸看他,“你還是幫我喚大夫吧,我想這是病……”
大夫來了,探了半天的脈,搖了搖頭,最後得出結論,火氣太旺,只需多食一些清淡素菜便能慢慢恢複過來,孟氏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要求大夫給呂妍開了補血湯藥,大夫直搖頭,又因呂府官大,只好聽話的開了。
孟氏喚了下人去煎藥,自個兒守在呂妍床沿,嘆了口氣,看呂妍有些犯困的眼睛,才拍了拍她的被沿走了。
房中只剩下呂妍一人,劉卓從房梁上飛身下來。
“幾時同我見面得飛檐走壁,小偷小摸起來,剛才在我母親面前,你在也無訪。”
劉卓老臉一紅,有些窘迫的道:“這無緣無故就出現在你房中多不好,即便是你身邊的下人也不知我來了,此事若是傳了出去,于你名聲不好,再忍忍也就幾個月了。”劉卓這麽說着,心情更是好了,反倒忘了當初匆匆而來的初衷。
呂妍更是高興,他終于不生氣了。
雨終于停了,呂妍催着劉卓回去,兩人依依不舍的分開。劉卓回去時也是用得輕功,呂妍想杜影肯定在暗中看到了還不知怎麽想,想到杜影,呂妍心中忽然起了個計劃,是時候要他準備一支影子軍了。
在及笄前一日,呂妍抽了個時間坐上馬車去了趟城西梅花莊,上次倒賣碧螺春,阿奴賺了不少銀兩,今日衛景文來了密信,便是為此事前去有要事相商。
來到梅花莊,呂妍又來到那處二層小屋舍,屋前石凳上坐着一位挽髻的婦人,側面看得不甚清楚,一身淺藍色衣裙,掩不住那隆起的小肚,還是一位懷有身孕的婦人,此時正拿着茶杯,吹了口茶沫子。
呂妍有些納悶,這是誰呢?莫不是衛景文幾時娶的妻室?正猜測着就見那婦人回過頭來,直把呂妍震在了半路,忘記了走路。
阿奴一張清麗的臉上,眉目含笑,道:“怎得,不認識我了。”
呂妍三步并做兩步走過去,來到她身邊,上下打量了兩眼,“你……你怎麽懷上了?”呂妍本想問那孩中父親是誰,卻覺得突兀,終是忍了。
阿奴拉着呂妍坐下,這次沒有行禮,跟着呂妍一同坐下,笑容不減,從袖襄裏拿出一封信交至呂妍手中,“這是你哥哥給你的信。”
呂妍一聽是哥哥的來信,忙解開封蠟,打開細看了起來,看完後,她又重複看了一遍,面露古怪,接着擡頭看向阿奴的小肚,久久未語。
原本歡喜的阿奴臉色微變,笑容沒了,唯有眼中的期待,久久不見呂妍出聲,阿奴的臉色暗了暗,連聲氣都小了,似刻意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林中靜谧的古怪,妙玉妙真一臉奇怪的看了過來,連剛進林蔭小道的衛景文腳步也是一頓,停了下來。
☆、嫂子阿奴
? “哇,太好了,咱呂家有後了。”呂妍忽然歡呼,吓得阿奴一愣一愣的,不知該笑還是該哭。
“怎麽,你都要當母親了,還這番愁眉苦臉,想當初我還說只待呂家回京,我母親便認為你為義女的事,如今倒是不必了,你直接成了我嫂子,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剛才是吓唬你的,誰叫你瞞得這麽緊。”呂妍剛解釋完,阿奴一巴掌就拍在了呂妍的肩上,好巧不巧拍在了左肩,還好下手很輕,呂妍啊的一聲,忙按住左肩。
阿奴一驚,忙上前查看,看到呂妍的舊傷,心疼道:“是誰傷了你?這麽嚴重。”
呂妍嘆了口氣,“這事兒說來話來,以後再向你細說,倒是你,怎麽瞞得我這麽緊,也不告訴我一聲,害得我還以為哥哥把我及笄的事給忘了,阿奴也是,我也以為你也忘了,你倆存心氣我的,白擔心了這麽多天。”
提起呂承旭,阿奴臉一紅垂下頭去,停了一會,才将他倆的故事娓娓道來。
阿奴在離城做生意,常跟關外魯國、西戎、東胡都有生意往來,這道上的生意難免會遇上不講理的,兩方人馬動起手來,也是兇狠。阿奴雖為一介女子,卻向來一身男裝打扮,走南闖北從沒有露過餡,那次交易阿奴這邊受到襲擊,阿奴與衆兄弟分散,誤打誤撞藏入了軍營。
阿奴在軍營裏認識了當初還是教頭的呂承旭,兩人成了好友,又經阿奴幾番提點,呂承旭又向來英勇善戰,立了幾位大功後封為先鋒将軍,如今最得鎮南大将軍袁晟鬥的賞識。
後來無意中發現阿奴是女兒之身,便有娶妻之意,兩人的婚禮還是袁大将軍主持,成了袁承旭名正言順的妻子後,便在離城置了院子,成了家。
只因呂承旭用的是他名,阿奴一直不知道他的家世,直到阿奴懷孕,呂承旭才無意中遺嘆的說起了自家妹妹的情況,明明答應妹妹及笄回去為她慶祝,沒想到他許下的願望卻未能實現,妹妹該有多失望。
阿奴聽後,幾番追問他的家世情況未果,又在阿奴的輪番攻克之下,呂承旭才說了實情,結果一對口,才發現兩人都認識呂妍,想不到這緣分還真是奇妙,茫茫人海之中也能遇上。
呂妍聽完她的故事,心中激動起來,想不到自家哥哥不行商卻投了軍,如今又是功跡在身,做了先鋒将軍,只是先鋒将軍多危險,每次打仗必沖在前頭,心中擔憂了起來。
阿奴見呂妍眼神郁郁,便安慰道:“夫君本叫我別告訴你這些,就怕你胡思亂想,這麽多年刀林箭雨中走過,早已練就了一身本事,夫君向來有勇有謀,大小仗這麽多場,早已不是當初青澀少年,嬌奴你就放心吧,再說如今邊關也算安穩,很少打仗。”
放開心結,呂妍接着又看向阿奴隆起的小肚,感激的說道:“謝謝你嫂子,這麽千裏迢迢前來,又懷着孩兒,定是吃了不少苦。”
阿奴含笑,“我一向男裝視人,身體壯實,這點苦不算什麽。”
“若是母親見了,定是歡喜不以,想不到哥哥居然悄悄成親。哥哥也真是聰明,隐姓埋名上了戰場,我現在聽來,還真是慶幸當初哥哥想得周到,如今我即将嫁入梁王府,而袁大将軍又将成為魏王的人,哥哥若是身份暴露,性命堪憂。”
阿奴一聽,點了點頭,“當初收到你的來信,我便囑咐你哥哥,千萬別暴露了身份,來日方長。”
“還是嫂子想得周到,那嫂子這次回來,便不要去離城了,留在京城如何?”
“我同你哥哥也是這麽想的,我若與孩兒呆在離城,若離城有變,我反而成了他的拖累。”
“那就太好了,快,随我回家去。”
阿奴嗔了呂妍一眼,“你今日來的功課尚未做完,怎可急着走,又不急在一時。”
“什麽功課?”
“這幾年的生意賬本我全部帶來了,你不翻翻看嗎?”
“你都是我嫂子了,我的就是你的,不翻了,不翻了,母親等的急呢。”
“母親又不知我回來,怎麽等得急,我這麽些年辛苦賺下的,你也不翻來看看。”阿奴佯裝生氣。呂妍見了只好坐下,拿起賬本快速的看了起來。
只見呂妍臉色越變越紅,到最後連呼吸都有些急促了,待最後一本賬本翻完,呂妍激動的說:“嫂子簡直是我呂家的搖錢樹,賺了這麽多錢,便是梁王府,乃至魏王府也未見得有我們多,可以買下半個南朝。”
阿奴臉露得意之色,“若不是認識了你哥哥,若不是我懷有身孕,我真不想離開離城,離城遍地黃金,真是賺不完的生意,這兩年多往南朝各個州郡所送之物資差不多占了半個南朝市場,剩下半個便是朝廷不外放的生意了,可惜我這一回來,生意就少做了許多,沒有我在離城守着,底下的人做事我不太放心,許多塞外專跑的走镖就給擱置了。”
歌舞伎坊、客棧酒肆,陸運河運,走镖護衛等等一切正當的生意,還有一些不正當的類似倒賣朝廷貢茶碧螺春等,還有與境外商人廉價收購高價賣入達官貴人手中的毛皮草藥、靈芝雪蓮仙草等珍貴藥材外,又把中原的物資倒賣入魯國、西戎和東胡,甚至塞外其他少數民族。
“嫂子,你簡直是一位行商奇才,就短短兩年時間你便賺了這麽多銀子。”
阿奴把賬本往呂妍面前一放,“這些都是你的,以後賺的也都是你的,我以後還會為你賺更多,我來之時,你哥哥便同我說了,無論如何我們都支持你還有梁王,我們都知道京城黨派林立,暗藏玄機,你既然選擇了梁王,我們呂府之命運便系于梁王身上,在京城行為舉止不容絲毫差錯,我們會在背後支援你的。”
呂妍忍不住抱住阿奴,把頭枕在她的肩膀上,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最後只說出兩字:“謝謝!”
“若不是嬌奴你便不會有阿奴的今天,我的出身你是知道的,你能這麽開懷的接容我,我心存感激。一回到京城,卻入門不進,守在城西呆了兩日,最後還是衛公子給我出了個主意,喚你前來相認,沒想嬌奴依舊這般熱情對我……”
“嫂子便不必說這些了,在我呂家只要哥哥喜歡的,我同母親便會喜歡,至于父親由我去說,絕不會委屈嫂子的。”
有了呂妍這話阿奴安下心來,便随呂妍起身往外走去,路中遇上衛景文,他一身素雅,抱拳道喜:“恭喜二位!明日屬下不方便前去賀喜,今日在此送主上一禮略表心意。”說完一拍掌,小童呈上一個白玉盒,翻開,裏面鵝黃錦布上放置着一株千年人參,看這成色與當日鄭氏賞賜的不相上下,呂妍面色一變,正要拒絕,阿奴便笑道:“你且收下,衛家雖不行官,卻是南朝的行商大家,家中便有四支商隊穿梭于中原與塞外,這人參雖精貴,費些心思還是能弄到的。”
呂妍只好收下。
呂妍攜阿奴回府,一路上阿奴有些緊張,平時見她淡定匆容,今日卻頻頻撫肚,左顧右盼。呂妍托起她的手,柔聲道:“阿奴別急,我母親向來溫柔,但凡哥哥喜歡的,她絕對會喜歡的,何況你還懷有我們呂府嫡系血脈。”
阿奴點了點頭。
入了府,呂妍帶着阿奴直奔紫玉堂。
面見孟氏,呂妍扶着阿奴行了一禮,便坐在孟氏身側的軟榻上,圍着一個矮幾,丫鬟送上茶水點心。
剛從城西過來,呂妍帶上了一包碧螺春,平日裏也只有呂煦的書房中有,藏得比較緊。阿奴親手泡上一壺茶,為孟氏親自倒上,接着起身,恭敬的行了一個大禮,奉上媳婦茶。
孟氏從剛才阿奴進來時便一臉的疑惑,看到自家匆容的女兒,便也沒有急着詢問,如今見阿奴忽然行此大禮,有些不知所措。
阿奴簡要的說了一下與呂承旭相遇相知的經過,孟氏睜大眼睛,滿是震驚,到這時才恍然大悟,再細看她隆起的小肚,面上已激動的通紅一片,忙接過茶喝了一口,接着扶起阿奴,上下打量了兩眼,點了點頭,面上露出喜色,拉着阿奴坐下。
對于循規蹈矩的孟氏來說,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女子還可以身着男裝入軍營上戰場,這麽看來,對這個媳婦是越來越喜歡了。
阿奴得孟氏歡喜,總算過了這一關,可是父親那邊……
孟氏拉着阿奴的手笑道:“你父親最最想就是抱上孫子,家中孩子不争氣,沒有一個有定性的,沒想着旭兒倒成了第一個,最想不到的人便是他了,你父親若是知道了高興還來不及呢。”
這下阿奴終是放下心來。
呂家老二呂承志,從小就喜歡流連花街柳巷,到如今弱冠已過,還尚未正式娶妻,讓人頭痛不以。老三呂承浩生下便有一股陰柔美,又喜詩書,成日守在園子裏看書作賦,雖有文采,卻不思官場,只想這樣平平淡淡的清寡生活,身邊除有一位通房丫鬟外便沒有了別人。
這兩個哥哥這樣,呂妍倒也不怎麽關注,再說呂家剛回京城,只待再過些時日自會有媒婆上門。
孟氏要給阿奴在紫玉堂內安置一個兩進院子,呂妍卻制止了,阿奴生性自由的性子,倒不如就跟她擠在柳月軒的兩進院子裏,也有個談心的人,不讓她覺得寂寞,若是将來哥哥回來,再另選個園子安家也不晚。
孟氏見兩人非常要好,也便遂了她的意。
呂妍帶着阿奴高高興興的回了柳月軒,阿奴打量了一下院中擺設,笑道:“還是嬌奴最明我心,這院子素雅清靜,下人也不多,最是舒服。
從此呂妍與阿奴對面而住。
為了慶祝阿奴的到來,呂府晚膳全家齊聚紫玉堂,內院的姨娘庶兄妹都過來了,呂煦慎重的介紹了阿奴,從此阿奴成了呂府一員。
忙了一天回到柳月軒時,天色暗了下來,呂妍在門口與阿奴分了手,各自回房休息
妙玉為呂妍解下衣裳,接着輕聲說道:“今日梁王府送來一套衣裳與手飾過來,說是為女郎明日及笄禮時穿上。”
呂妍一怔,想起劉卓,心中一甜,臉上露出笑容,“呈上來,我先試試。”
丫鬟一字排開,呂妍好奇的上前,拿起上衣,居然是蘭桂坊精繡的花鳥圖雲氣紋蜀錦上衣,下裙是白藍相接的曳地長裙,再披上一件淺藍蟬翼紗,呂妍上下打量,依舊傳來那時花淡雅的香味。
翩翩廣袖,楊柳細腰,精致的容顏,小巧的下巴。站在鏡前,出落得亭亭玉立,呂妍看着鏡中的自己,笑容慢慢褪下,微微颦眉,那鏡子之人與上一世做側妃時的裝扮重合,是如此之像,那神色、眉眼、氣勢,轉瞬之間她已分清是夢裏還是現實,及笄禮的喜悅一下子消失怡盡。
她又及笄了,她又長大成人了,她卷土重來,這一世她不只要報仇,還要補償自己上一世所受之苦楚,完成上一世尚來不及完成的大業,與他并肩而站,受萬人景仰。
☆、尊貴的及笄禮
? 呂妍穿着劉卓送來的華服安坐在房中,一大早孟氏親自過來看呂妍,慎重的交待了一注意事項,到現在又派了張嬷嬷過來叮囑,呂妍聽話的坐在那兒一動也未動。
等所有人退下,阿奴悄悄地從外頭進來,把門關好,一臉驚豔的看着呂妍,上前拉着她的手,說道:“你今日最最漂亮,沒想到梁王殿下還有這麽柔情的一面,放眼望望整個玄陽城裏怕也沒有幾個能像他。”
呂妍心裏甜滋滋的,衣裳事小,就是他的這一份心意真是讓人難得,她尚未入府,便這麽心細如發,平時看着是個粗人,對什麽事情都不甚在意,想不到性格剛中有柔。
“嬌奴長大了,及笄後,再過幾月又将入梁王府,時間過得還真快,那年我一身狼狽的被你尋到,怎麽也想不到我們會有今日,不只能吃飽穿暖,還能過上富貴的日子,我從不曾想過我這一輩子還會有這樣的好運,這一切都是你給我的,嬌奴。”
“嫂子,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以後我們只會更好,于我而講,只要咱們呂家能平平安安的,守住這份榮耀便足矣。”
“嬌奴。”妸奴抱住她。
呂妍拍了拍她的背,忽然面上一驚又一喜,“嫂子,我似乎感覺到你肚中的孩兒在動。”
阿奴放開呂妍,坐直身子,握着呂妍的手放在肚子上。
“感覺到了,他真的在動,像……像在踢我,好神奇。”呂妍又驚又喜,上一世因為韋氏久久未懷上身孕,做為側妃的她就不能生育,因此一直沒曾有個孩子,從不知有了孩子的感覺會是什麽樣子的,然而今日卻這麽神奇的出現了,呂妍似個玩不膩的孩子,手放在阿奴的肚子上舍不得放下。
“奴嬌将來也會為梁王殿下生下嫾兒的,不久的将來你便能感受到這種母愛,很珍貴很難得。”
為劉卓生下孩子?呂妍心下一緊,為他生下孩子嗎?
阿奴見呂妍原本歡喜的臉上忽然面色一沉,沒再說話。阿奴看在眼裏,明在心裏,她在內心一嘆,拉着呂妍的手,語重心長的說道:“如梁王殿下這們的男子,這世上難尋,嬌奴可要珍惜啊。”
“可是我沒打算懷上他的孩子。”呂妍脫口而出,潛意識裏她就沒有想過要為他生下孩子,不知為什麽,她心裏不甘,她不甘心,她大仇未報,我吃不好睡不下,她甚至……有些分不清,嫁給劉卓到底是為了報仇還是真的喜歡他,或是只為他的權勢,她已經糊塗了。
“嬌奴,做嫂子的沒有經歷你所經歷的,不知如何開導你,然而我只想告訴你,珍惜眼前人,不要被事情蒙蔽了雙眼,免得将來後悔莫急。”
“阿奴。”呂妍猶豫了一會,接着說道:“我知道梁王極好,可是我心裏一直放不下一個人,我……我不知道怎麽說,但是待我解決完這些事情,我必會全心全意的對梁王。”
“可是感情是不能等的,我不知道你要多久,感情這種事情很微妙,你若不能坦誠與梁王相對,久了,就會生出種種誤會,然而有些誤會一但被有心人利用,有可能成為兩人一輩子的遺嘆,你可要三思。”
呂妍垂下頭去,雙手握拳,心中憤恨,若是她不解開這把心鎖,他們也會過得不幸福的,暫且只能這樣吧。
及笄禮很快就要開始,阿奴去了前院,呂妍獨自坐在房中,暗自沉思。張嬷嬷帶着丫鬟們忽然趕了過來,面上喜氣洋洋,看到呂妍,恭敬的行了一禮,開心的說道:“恭喜女郎,梁王殿下與大長公主殿下來了呂府,聽殿下說,今日及笄正賓便由大長公主擔任,剛才夫人聽到,便遣我匆匆前來報喜。”
大長公主?那不是劉卓的姑姑嗎?他居然請了作為南朝典範德才兼備的大長公主劉嬉?呂妍心下一驚,大長公主怎麽可能會為她親自頌祝辭、梳頭加笄?是要有何等的造化,呂妍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張嬷嬷。
“是殿下親口所說,大長公主若不是為正賓,大可不必來呂府,畢竟呂府剛返京城,尚無這份能力請得動大長公主殿下。”
的确,若不是正賓,若不是劉卓出面,呂府又何德何能。
呂妍起身時,看着鏡中的自己,問道:“可妥當了?”
妙玉忙答:“妥了。”
随着張嬷嬷,一行人往紫玉堂走去。
剛入紫玉堂大門,孟氏容顏煥發的站在呂煦身側與衆賓客寒喧,見到呂妍,孟氏面上一喜。
“感謝各位賓朋光臨敝府!……”
孟氏側身走了出來,拉着呂妍的手,上下打量了兩眼,看着自己一手養大的女兒,越看越是滿意,眼裏盡是欣賞與笑意。
進了門,呂妍便看到了前方左階那張桌子上坐得端直的劉卓,此時正瞬也不瞬的看着她,目光溫柔,嘴唇上揚,一抹贊賞的笑意。他的旁邊果真坐着莊重的大長公主,頭梳圓髻,發飾雖簡單卻非常高雅大方,較之傳聞來說,今日的她更讓人親近,只見她目光慈祥,神色溫和,面上含笑。
呂妍徑直走入,站在中央向衆賓客行禮,然後步向笄者席,眼觀鼻鼻觀心的靜坐着,坐得是端端正正。
今日呂妍的及笄禮果然是大長公主親自頌祝辭、梳頭加笄完成的,呂妍似在夢中,她居然能得到這樣的榮耀,是上一世想都不敢想的。待明日京中權貴必會知曉此事,從此呂家在京城的位置便根深蒂固,再也無人敢異議,也就說白一點,即便是呂承志這樣的纨绔子弟在京城也敢橫着走了,一般權貴只有繞道的份兒。
呂妍及笄禮畢,便回了柳月軒,反倒阿奴頂着一個大肚子幫着孟氏在前庭應付賓客,借此機會也好把她介紹給京中權貴,呂府唯一的嫡媳婦,在貴女圈中留下一席之地。
呂妍換下一身華服,歪在美人榻上閉目養神,今日所發生的事情就像在夢中,上一世人不曾想過的事情,這一世就這樣莫名的完成了,她歡喜可她也憂愁,劉卓對她越好,她越是擔憂,心緒不寧。
正在呂妍獨自深思之際,屋外響起妙玉的聲音:“女郎,大姑娘來看您了。”
剛才席上她是有看到宇文業、周梓卿還有呂薇,當時被大長公主給震住,沒怎麽仔細注意。
“進來吧。”呂妍沒動,聲氣淡淡。
呂薇推門進來,回身又把門關住,房中只有她倆人。
呂妍微閉着眼睛,沒有起身,也沒有出聲。
呂薇自顧自的搬了張圓凳坐在呂妍身邊,語氣溫柔含笑的說道:“恭喜妹妹及笄,自今日後便是大人了。”
呂妍睜開眼睛,看到一雙水汪汪的美眸正注視着她,呂薇此時臉上的神情倒是挺真誠的,只是呂妍從不曾忘記她的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