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回來就議事,劉卓倒也挺忙的,便随了陳質走入偏廳
屋見呂妍郁郁不樂,便上前跪坐,爬在呂妍的榻邊,輕聲說道:“女郎,你的信。”
呂妍回過神來,接過信,最上面的一封居然是劉卓寫的,她盯着那氣勢如虹的筆鋒,仿佛劉卓就在眼前揮劍如筆,一筆一筆的勾勒。呂妍猶豫了一會打開信紙,“明日巳時,十裏桃林,不見不散!”很簡潔的幾個字,劃過呂妍的胸口,呂妍拿在手中沉默了一會,便吩咐妙玉紙墨伺候。
呂妍簡短的回了一封:“剛返呂府,諸事頗多,難以赴約,望能諒解!”
妙玉見了,輕輕喚了一聲:“女郎……”
呂妍不語,把信交給妙玉。
另一封信是周子正寫來的,居然尋到了六葉解語,望呂妍能入府治病。呂妍不敢置信的把信又仔細瞧了兩眼,然後激動的收起信紙,說道:“快去周府別院。”
再次見到周梓卿,她給了呂妍一個笑容,沒有像先前那樣害怕,周子正看到呂妍親自前來,感激的說道:“呂姑娘若能救敝人小女,敝人銘記于心,将來若有什麽事情,只要敝人能夠做到的,盡管直說。”
“小女子知周大人是個重諾之人,如今尚未救人,言之過早,小女子匆匆而來,便是想看看周大人那株六葉解語的。”
周子正喚下人端來一個木盒,他親手接過打開,移到呂妍近前,“還請姑娘确認一下,這是否便是那傳說中的六葉解語?”
呂妍一瞧,赤朱石上根莖分明,這是六葉解語,只是怎麽沒了六片葉子,只有根莖,她臉色一暗,不是完整的一株,便不能完全解去此毒,也不知他是從何得來的?
“不知周大人是從何得來的?這株藥草不完整。”
周子正嘆了口氣,面露愁色,“是在一個魯國人手中買來的,聽傳那人有培植世間奇藥的法子,只是與那野生野長的有些不同,敝人今日便想問問姑娘,這株藥能冶好小女的病麽?”
呂妍點了點頭,“能冶,但不能根除,每月有幾日會有心絞痛,忍一忍便能過去。”
周子正臉色一暗,猶豫了許久,才道:“用藥吧。”如此美好年華,怎能做一個啞巴,心絞痛雖辛苦卻不至死。
呂妍尋周子正要了一間空房,從布袋裏拿出配藥,再把六葉解語碾碎調入,制成藥丸才出了房門,就見周子正坐立不安的守在門外。他看到呂妍,忙迎了上去,“可是成了?”
呂妍點了點頭,把藥丸交至周子正的手中,尾随他來到周梓卿的閨房。此時的周梓卿靜坐在軟椅中,手中拿着書卷,顯得文靜而優雅,見兩人進來,便起身行禮,呂妍回禮,在一則坐下。
丫鬟服侍周梓卿服下藥丸,兩人守在她身邊,一臉期待的看着她,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周梓卿張嘴“啊”了一聲,接着喚了一聲:“父親!”
周子正一聽,滿臉喜色,忙激動的站起來,“我的好孩兒。”
卻在這時,呂妍也站起身來,她看到周梓卿的膚色突然轉黑,語氣急促的制止道:“別動。”
周子正錯愕的看着她,呂妍忙伸手捉住周梓卿的手,探了探脈,臉色一沉,再也顧不得說話,從布袋裏拿出一顆碧玉色的藥丸,送到周梓卿嘴中,命令道:“快服下。”
周梓卿被她的舉動懾住,接着一口吞下。
周子正到這時才看到女兒黑得發青的臉,心中悸悸,一臉疑惑的看着呂妍,只待她來解惑。
“那株六味解語含有劇毒,我現在終于明白,為何上面沒有了六片葉子,原來是被毒氣污染,已腐蝕怡盡,此人還真是煞費苦心。”
呂妍話音一落,周子正陰沉的臉立既命令道:“把那魯國人提來問審。”
呂妍看向周子正,“周大人信我?”
待護衛匆匆去了,周子正回頭看向她,面色嚴肅,語氣威嚴:“呂姑娘若要下手,不會在此時還留在敝人府中。”
“周大人果不負盛名,剛才我若交了藥丸,不尾随而來,如今怕是被扣在周大人府中了吧,而且服藥後又中毒之事,我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周子正一雙審視而威嚴的眸子看着呂妍,接着哈哈一笑,撫了撫美須,“呂姑娘不只懂醫理,其心智也讓老夫佩服。”
“周大人過講。好在這人沒想着我會對六葉解語如此熟悉,當初用藥培育這株藥草時,所下之毒卻是常見的□□,目的就是為了殺人滅口,只是不知周姑娘與何人有仇?要如此窮追不舍。”
周子正皺了皺眉頭,沉默未語。
呂妍沒有急着回呂府,派了妙真回呂府報了平安。
周梓卿昏睡了過去,呂妍守在她床沿,伸手探了探溫度,已經恢複正常,膚色慢慢潤紅起來。
到了響午,周子正一身疲憊的回來,臉上的威嚴不減,說道:“那人不是魯國人,只是離城走商,查了出來,結果卻讓人難以想象。”周子正停頓了一會,目光深不可測的盯着呂妍。
“周大人盡管直說。”呂妍面色不改。
“宇文業的貴妾呂氏呂薇,不正是呂姑娘之庶姐麽?”周子正說這話時盯着呂妍的每一個舉動,向來審理案件,那敏銳的目光,讓人無處可逃。
呂妍一怔,居然是呂薇,她以為是鬼婆,自上次發出江湖通輯令,按理鬼婆是無法再來京城的,她剛才還在猶豫着這事,如果是呂薇,這事就明确了,只是呂薇與周梓卿又是怎麽認識的?又是怎麽結下的仇恨?
見呂妍久久未語,神色未變,周子正接着問道:“呂姑娘,你怎麽看?”
呂妍抿了抿唇,“我庶姐是鬼婆的徒弟。”
“鬼婆?”周子正沉思了一會,“莫非是江湖上聞風算膽的巫山派掌門人?”
“正是。”
“呂家大姑娘是怎麽認識江湖人的?”周子正的眼睛緊緊盯着呂妍。
呂妍匆容的與他對視:“此事與我呂家無關,我父親并不清楚,甚至連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
“呂薇——”床上的周梓卿忽然喊出聲來,呂妍與周子正回頭看去,就見周梓卿在床上半撐着身子,艱難的說道:“就是她,就是她向我下的毒。”說完,眼淚刷的一下流了出來,眼裏盡是恨意。
周子正忙上前扶起她。
周梓卿因為激動,臉憋的通紅,緩了緩氣息,才把當初的事娓娓道來,聽得周子正與呂妍一臉震驚,想不到這中間還有這樣的故事,周梓卿返回京城,周家沒有特意的隐瞞,卻也沒有把她接回周府,只在別院休養,卻不知這消息居然走漏,或許是周子正這段時間四處尋找六葉解語,才讓呂薇起了疑心,落下殺心。
“父親,我要見宇文公子。”周梓卿忽然說道。
周子正大怒,斥責:“你都被害成這樣了,為何還要見他?他當初雖雙眸失明,可他卻沒有失心,這麽久了沒有派人去尋你,這樣冷情冷血之人,你還深深念着又有何意義?”
“宇文公子不是這樣的人,這中間必有誤會,我一定要見她一面,還請父親容許。”周梓卿堅持。
周子正氣得臉色通紅,看着床上一臉病容的女兒,又不忍大發脾氣,父女倆僵持着。
呂妍靜站一旁,見狀,便說道:“周姑娘若想再見宇文公子一面,我倒可以幫你了卻心願。”
“呂姑娘……”周子正語氣低沉,面露不喜。
“周大人,周姑娘受如此委屈,難道周大人就不想查明原因麽?”
“呂姑娘不要忘了,那可是你庶姐。”
“若懷着一顆惡心,即便是我呂家血脈,父親也絕不容許,今日我既然知道了此事,便會追查到底,還我呂家一個清白。”
周子臉色微怔,看着眼前這個尚未及笄的小姑子,只不過匆容的這麽站着,一言一語卻如此的沉重有力,威嚴頓起,怪不得能入梁王的眼,能得皇貴妃娘娘歡心,
“呂姑娘真能帶我去見宇文公子嗎?”周梓卿一臉期待的看着呂妍。
“明日巳時我來別院接你。”呂妍承諾。
周子正嘆了口氣,對呂妍說道:“卿兒受盡人間苦難,做父親的心中實在讓人難受,敝人既不能保全妻子,又沒有保護好女兒,明知從安縣到京城路途遙遠,卻還是沒有親力親為的護送回京,說到底都是敝人之錯,悔不當初。如今卿兒既然有此心思,明日入宇文府時,還望呂姑娘多加照應,敝人也只能由着她了。”
“周大人,你放心,有我在無人敢傷害周姑娘。”
周子正得到呂妍的保證,放下心來。
呂妍坐在舒适的馬車內,半躺在軟枕上,看向對面坐立不安的周梓卿,問道:“周姑娘可好些了?”
“已無大礙。”周梓卿說完,不知再要說些什麽,想起馬上便能見到宇文業,心緒有些淩亂。
呂妍動了動身子,眉頭微微一皺,肩上傳來疼痛,這兩日沒有休息好,就算再好的金創藥也彌補不了。
“呆會進去宇文府,你一切都得聽我的。”呂妍語氣一肅。周梓卿擡眸看她,點了點頭。
快到宇文府時,呂妍給妙玉使了個眼色。妙玉從袖口中拿出一塊面紗遮住了周梓卿的半張臉,周梓卿錯愕的看着她,不知所措。
“待會同我進去,我會向呂薇說你是我的丫鬟,你無須開口說話,跟着我便是。”
周梓卿雖滿懷疑惑,卻是點了點頭,只要能再次見到宇文業,這一切都不算什麽了。
☆、執念
? 宇文拓身為當朝宰相,受皇上親睐,府第自是奢華。剛下馬車,呂妍眼前一亮,門前兩樽大石獅子,三間獸頭大門,金色的琉璃瓦下,屋闕起伏,門前護衛威武嚴肅。
因呂薇的身份,呂薇身邊的嬷嬷帶着呂妍幾人從側門而入。
繞過假山流水,走過幾道游廊,大約一柱香的功夫才來到一處錦宛前,門前花團錦簇,姹紫嫣紅,連伺候的丫鬟婆子身上着裝都是非常精致富貴,相較于梁王府,奢華多了。或許是劉卓向來習武,府中又無女眷的緣故,整個建築風格與府內布置都顯得剛勁有力,無一多餘雜物。
呂妍帶着周梓卿與妙玉進了錦宛,前頭領路的嬷嬷屏氣斂息,行為舉止非常嚴慎,不愧是大世家裏的下人。呂妍雖然欣賞,卻覺得非常壓抑,好在梁王府簡單。
呂薇分娩後身材恢複原來形樣,頭上珠光翡翠,眉間媚眼如絲,一雙含情杏眼,一臉溫柔笑容,這生完孩子後的容貌更加柔媚了幾分,一身華衣美服,襯得是膚白如玉。見到呂妍,便含笑上前相迎,接着行了一禮,呂妍并沒側開,就這樣實實在在的受了這一禮。
兩人對面而坐,丫鬟端上茶水點心,呂薇親自為呂妍添上茶水,似忽然發現的樣子,“噫”了一聲,道:“不知二妹身後這位丫鬟怎得蒙着半張臉?”
“貌醜不忍直視,我便要她蒙住了半張臉,說起來,這一雙眼睛幽深動人,世間少有,若不看底下,卻能讓人想起是一個美人胚子,可惜啊,造物弄人。”
“的确可惜,看如此身段與那一雙美目,若不是妹妹說起,姐姐還真的以為是一位美人呢。”呂妍說完便不再打量周梓卿。
“姐姐分娩,妹妹受傷在身,沒來看你,如今身子骨好些了,便來了,姐姐不會覺得妹妹突兀吧。”
“不會,怎麽會呢。”
“姐姐的孩兒呢?妹妹很想看看。”
呂薇臉色微變,猶豫了一會,便吩咐婆子下去抱人。“妹妹且等等。”話音一落,就覺得有人一直盯着她,她往呂妍身後看去,唯有先前那位蒙着半張臉的丫鬟外,沒有旁人,她看了一眼,見沒有異樣,便收回目光。
孩子抱來了,呂妍起身,就見婆子懷中抱着一個小娃娃,白嫩嫩的皮膚就像剛剝出的雞蛋,一雙寶石一般的眼睛滴溜溜的一轉,粉紅的嘴唇流下一堆口水,對着呂妍“張牙舞爪”,嘴中嗚啊嗚啊的叫着,呂妍見到他這樣,忍不住笑了一聲,伸手想從婆子手中接過孩子,呂薇一急,忙伸手擋住呂妍。
呂妍面色不改的看向她,“怎麽,我這個做姨母的都不能抱一抱麽?”
呂薇臉一白,呂妍故意在她眼前抱過孩子,似沒抱穩,晃了晃,直把呂薇的心肝都晃了出來,只見她雙手囤空,一副要接住的樣子,呂妍勾唇一笑,逗起了孩子。
呂妍再次坐下,呂薇又為她親自斟滿茶杯,呂妍端起杯子,似無意間,不小心把水灑在了衣襟上,忙站了起來,一旁的妙玉上前為呂妍拭擦,呂妍嘆了口氣,“這如何是好?”
呂薇雖然不願意,卻還是起身說道:“不如妹妹先去側院更衣。”
“好啊。”呂妍應承,呂薇只好派了丫鬟婆子服侍呂妍去更衣。
走入側院,進了屋,關了門,呂妍猛的回身命令:“影,出來吧。”話音一落,只聽到屋外嗯了兩聲,剛才領路的丫鬟婆子暈倒在地,屋外跳下一條身影。
呂妍把門打開,問道:“地勢可探查好了。”
“探查好了,宇文二公子正在書房。”
“好,一切按計劃行事,把宇文業引入錦宛花園。”
杜影飛身隐入屋舍之間。呂妍帶着周梓卿與妙玉往花園走去,剛入錦宛時,呂妍便有詢問那領路婆子,知道了花園的方向。
三人沒走多久,便來到一處花亭,畢竟是貴妾的住處,園中沒有護衛,遠處丫鬟婆子三三兩兩的走過,幾人只要小心謹慎,便能避了開去。
杜影與宇文業一前一後的從屋檐上飛掠而過,杜影猛然落入花圃之中,宇文業一驚,這不是薇兒的園子麽?想起稚兒,心中大怒,尾随而下,就在落地之時,空氣突然灑開一把粉沫,宇文業只覺眼睛一痛,忙閉上了眼睛,身子站定,心下卻非常着急,一動也不敢動,尖着耳朵聍聽周圍的聲音,可是卻沒有半點聲氣,看來這人武功相當了得,早知道就該叫上府中護衛,終究是太過大意了。
就在這時,身後響起了一把柔弱的聲音,周梓卿在他身後喚道:“宇文業!”聲音哀愁,飽含深深的思念,宇文業全身肌肉一緊,身子忽然僵住,好熟悉的聲音,這個聲音曾多少次午夜夢回,醒來卻始終追尋不到。
“還記得那片厮殺的山谷麽?還有那一路逃亡相依為命的時光麽?還記得我倆跳入秦河時,你抱着我,緊緊地抱着我……”周梓卿已泣不成聲。
宇文業面色蒼白,額上冒出冷汗,心卻滾燙了起來,他的手有些顫抖,身子卻僵在那兒動彈不得,他想睜開眼睛,可眼睛裏卻刺痛不已,血淚流出,喉中哽咽,他顫抖的聲音問道:“你是誰?”
周梓卿來到他的身前,看着這個讓她念念不忘、成了她精神支柱的俊美男子,她伸出手來,纖細蒼白的手指撫過宇文業的眉眼,抹去他的血淚,哽咽道:“當初我被人毒啞,丢進秦河九死一生,心中唯對你的執念,才苦苦捱到京都,卻躲在腌髒小巷,成日與乞丐為伍,不敢與你相認,不敢與家人相見。”
“你真的是她?”宇文業慌張的伸出手來,捧上周梓卿的臉,手指匆忙的在周梓卿臉上勾畫,“你真的是她,你真的是……”說到這兒,宇文業只覺喉中幹澀,再也說不出話來,用力把周梓卿圈入懷中,兩個久別重逢的人就這樣緊緊的抱着對方,忘記了世間煩惱與憂愁,忘記了時光。
呂妍見兩人久久不願分開,她着急的在原地走了兩步,四處望了一眼,道:“妙玉去捧盆清水來。”
倆人捧着一盆清水往兩人身上一淋,驚醒了夢中人,宇文業把周梓卿護在懷中,怒道:“是誰在沷水?”
呂妍冷斥:“給你沷點涼水,清醒一下頭腦,誰叫你睜着眼睛是瞎子,閉着眼睛才成清明人。”
“呂家二姑娘?你怎麽在這兒?”
“少費話,若不想變成瞎子,就快快洗洗你的眼睛,好好的看看眼前人。”
周梓卿拉着宇文業,親自為他洗了一把臉,又為他細細的洗了眼睛。宇文業的眼睛慢慢睜開,就見眼前一位蒙着半張臉的女子,只達他胸前,一雙幽黑的美眸含情脈脈的看着他,他輕輕的伸手,打開她的面紗,只見一張明媚動人的面容出現在眼前,水靈靈的肌膚,小巧的鼻梁,櫻果般的嘴唇,一臉的擔憂。
“原來你長這樣,原來你是如此的甜美,與我記憶中的一模一樣,那聲音刻入我的靈魂,每每午夜夢回,總能想起,我想我念,卻再也尋不回你,我悔我願,卻于事無補,如今老天爺終于開眼,終于讓我們守得雲開見月明,我一定要娶你為妻,常伴我身邊,再也不要分開。”宇文業深情的說着,周梓卿含淚搖頭,卻伏在他懷中哭了起來,等着這一刻似乎等了一輩子,每當她饑寒交迫之時,每當她無助之時,就會想起他,他是她唯一的執念。
“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還是尋個地方,先換身幹爽的衣裳再說吧。”呂妍提醒兩人。
宇文業反應過來,拉着周梓卿的手不願放下,“随我來。”
呂妍換了身柳綠衣裳,身後跟着一身粉紅衣裳的周梓卿與淺蘭衣裳的妙玉。周梓卿依舊蒙着半張臉,三人匆匆走回錦院。
呂薇鐵青着臉坐在軟榻上,剛才丫鬟回禀,這側院的丫鬟婆子都昏倒在地,而她的好妹妹與兩位丫鬟卻不知去向,派人四處尋找,沒有尋到,卻有人看到宇文業從西側院中出去,沒有直接來看她,過門不入,這也太奇怪了,莫非她的好妹妹與宇文業在私會?
剛想到這兒,就見呂妍換了一身衣裳盈盈走來,而她身後的那位蒙面丫鬟居然也換了一身衣裳,而且看這衣料,不似普通絲綢,倒像蜀錦,蜀錦?呂薇面色一驚,放在扶手上的手握緊,不動聲色的打量起這位蒙面丫鬟,只見她身段纖細,步伐婀娜,那一雙含情眸更是水汪汪的讓人無法忘記,這哪是丫鬟?就說是某位大家閨秀,也不會有人懷疑,先前穿着還算普通,如今錦緞加身,更顯她氣質雍容。
“讓姐姐久等了,妹妹眼看着這天色也不早了,該回去了。”呂妍沒有打算再坐下去。
呂薇也沒有喚她坐下,她緩緩起身,臉上不見喜怒,道:“難得妹妹來一回,不如留下用過午膳再走也不遲。”
“午膳便不必了。”呂妍說完準備離去。
“這位嬌嬌何不露出真容!”呂薇忽然開口。
呂妍腳步一頓,回身笑了笑,“姐姐說笑了。”
呂薇只看着蒙面丫鬟繼續說道:“我不知你目的為何,既然來了,何不露出真容?”
“姐姐,你确定要讓她露出真容。”呂妍似笑非笑的看着呂薇。
就在這時,外間響起了丫鬟婆子的聲音:“二公子好!”
呂薇聽到宇文業來了,忙收斂起自己的心思,露出一張柔美的笑容,站姿原本氣勢淩人的瞬間變得嬌弱無依,我見猶憐。
宇文業一身月牙白錦衣,腰間挂着一塊晶瑩剔透的羊脂白玉,手中拿着折扇,頭上一支玉簪,兩縷頭發垂于胸前,一張俊朗的面容,眉眼含笑的走了進來。
呂薇迎了上去,嘴中嬌嗔:“孩兒睡着了,可要吩咐下人把他抱來。”
宇文業面上僵了僵,狹長的眸子輕輕瞥向周梓卿這邊,就見她面色一暗,垂下頭去,宇文業臉色一斂,沒有扶住呂薇,而是徑直來到主座坐下。
☆、京中局勢
? “二妹前來真是難得,薇兒也不通知我一下,剛才聽到嬷嬷說起,便吩咐廚房備了好酒好菜,無論如何,二妹一定要留下用完午膳才走吧。”宇文業雖是對呂妍說話,可眼神兒卻時不時的瞥向周梓卿,周梓卿始終垂着頭,臉色有些不太好。
呂妍不動聲色的來回瞧了一眼,心中嘆了口氣,呂薇如此陷害于她,如今還得同她共侍一夫,且呂薇又先一步生下嫾兒,周梓卿如何能接受啊!
“午膳便不必了,走時家父再三交待一定要回去陪着雙親用膳,我能陪在雙親面前的時間越來越少,待宇文公子來日成親之時,我同梁王殿下一起前來祝賀。”
呂妍的話音剛落,呂薇臉色大變,她看向宇文業,就見他眉開眼笑,心情極好,與往日家中長輩催婚不同,那時的他是能拒絕就拒絕,再不然就甩袖離去,留下呂薇在中間周旋,怎麽今日……
呂薇看向呂妍身後的蒙面女子,正好她也看來,只見她眼裏的恨意一閃而過,接着垂下頭去,不對勁,她絕不是呂妍的丫鬟,今日宇文業态度的改變定與這人有關。
呂薇猛然起身,徑直走向周梓卿,本來隔得便不遠,屋中衆人怔愣的時間裏,呂薇已走到了周梓卿面前,她二話不說伸手摘下她的面紗,周梓卿隐含怒意的眼直直的迎上呂薇的目光,只聽到呂薇“啊”的一聲,倒退了好幾步,眼裏盡是不敢置信和驚恐,接着又退了幾步,直接磕到門沿,跌倒在地。然而宇文業卻是迅速的來到了周梓卿的身邊,見她完好無樣,又見呂薇跌倒在地,忙三步并做兩步的上前把她扶起。
周梓卿看到這兒,再也顧不上那面紗,匆匆往外沖去,呂妍與妙玉尾随其後追上,宇文業見狀,松開呂薇正準備去追,呂薇身子晃了晃,抓住宇文業的袖口,眸裏盡是無助,沒有說話,卻淚先流下,宇文業看了看周梓卿消失的方向又看了呂薇含淚的雙眼,最後狠下心來,掰開呂薇的手,急忙追了出去。呂薇望着宇文業瞬間遠去的背影,再次跌坐在地,十指劃在大理石地板上,滿手鮮血,卻不知疼痛,嘴中喃喃:“她來了,她終于回來了,她居然沒有死,她為什麽沒有死?……”
呂妍追上周梓卿時,眼前飛落一人,不是宇文業是誰,想不到他也追的這麽急。周梓卿不待宇文業靠近,便伸手制止道:“你別過來。”話一出口,雙眸卻帶着深深情意,看着對面的人,不忍然而卻不能。
“嬌奴,我們走。”
呂妍與妙玉扶着周梓卿往前走去,宇文業站在原地,遙遙望着,卻不敢上前追來,直到嬌影已不見,他在原地依舊未動,目光不曾收回,嘴角露出一個苦笑。
呂妍三人出了宇文府,坐上馬車,堪堪坐穩,周梓卿便伏在呂妍懷中痛苦出聲,“嬌奴,我為何這麽苦啊?我為何要這麽苦啊?若能重頭再來,我寧願不曾認識他,寧願今生不曾見過他……”
呂妍無言以對,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觸景傷情,呂妍忍不住想起自己那刻骨的恨意,上一世那一杯毒酒,那一個冷漠絕情的眼神,刻入她的靈魂,刻入她的全身血液,這一世她帶着不甘,帶着滿身怨氣,氣勢洶洶而來,她怎舍得放下?
對于今日的周梓卿來說,她也是放不下的,放不下了,明知道前路艱辛,但她不會放棄,這是宿命。
果然沒幾日,周府便傳來喜訊,接着宇文家也将消息公布于衆,傳遍京城的每一個角落,這一年中,梁王府與呂府的婚事,宰相府與周府之間的婚事,成了民間的飯後美談,大家都期待着這兩場頂級權貴之間的奢華婚禮。
呂妍及笄的日子越來越近了,自上次陪周梓卿出了趟宇文府後,她便回家靜養,再不養養,她便再難在及笄宴上站起來,那可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怎可以趟在病床上度過呢!
呂妍用上了最好的療傷聖藥,休息數日後,精神又回來。想起三日後便是她的及笄禮,這幾日便開始緊張起來,還記得上一世的及笄禮是在梁州城過的,那時孟氏被發賣了,父親為回京之事整日郁郁,沒有宴請賓客,沒有恭賀喜宴,唯有哥哥偷了銀兩帶她出去吃了一頓好的,回來後哥哥被父親抓住,在屋外跪了整整一夜,多麽凄涼的一個及笄禮,所以她上一輩子就這樣自願賣入魏王府為奴也并不覺得傷心,反而是一種解脫。
這一世的及笄禮,她呂妍一定要讓自己過得奢華,一定要彌補她這兩世所受之苦。所以呂妍派衛景文去分部支了銀兩。呂妍親手把十萬兩銀子交至孟氏手中,直把孟氏吓了一跳,急忙問她銀子的去處,呂妍便說是梁王送的,梁王說要呂家為她舉辦一個盛大及笄禮,不能丢了皇家的顏面,孟氏被她這麽一說,面色騰的變得嚴肅起來,慎重點頭,決定好好把這十萬兩銀子用到這次席宴之上,絕不丢皇家的臉。
呂妍剛從孟氏那兒回到柳月軒,杜影忽然落入園中,輕飄飄的在呂妍身前落下,看到杜影,呂妍精神一振。
杜影向前行了一禮,從袖襄中拿出一封密函,“這是紀大将軍的詳細資料。”
那次在城門上看到紀大将軍,呂妍便要杜影去打探,除了那日把他召回去了趟宇文府,這些日子便奔波在外,今日終于有了結果。
呂妍打開一看,臉色微變,拿着宣紙的手抖了抖,憋住了呼吸,心情難以平複,接着拿起宣紙放在燭火上燃燒怡盡。
“此事不可外傳,就當沒有發生過。”
“是!”
這時呂煦派了管事的過來傳話,傳呂妍過去有事相商。
呂妍帶着妙玉妙真來到紫玉堂,在書房前停下,護衛通禀,呂妍便獨自一人進了書房。
呂煦坐在桌案前正在處理公事,見呂妍進來,含笑道:“嬌奴有傷在身,便無須多禮了,來父親身邊坐下。”
呂妍坐在了呂煦身側的軟榻上。
“嬌奴在京城也呆了有些時日,為父剛返京城,對這京城之事反而沒有嬌奴明确,今日便是喚嬌奴前來商量一下這京中之勢。”
呂妍想了想,便說道:“如今京中分三派,一派屬太子,一派屬魏王,中立那派只扶持皇權,至于梁王,在朝中勢力最差,除了一些正直的大臣願意出手相幫便幫襯一下,并沒有什麽追随之人。”
“太子一黨中其主要力量來自皇後娘娘及其娘家定國公府還有禁軍右羽林大将軍丘煜,以及中立那派只扶持正統皇權的人,相較于魏王表面上看似要強勢,其實不如魏王兵權在握。”
“魏王上次彜山北戎蠻夷兵亂,手握精兵,沒有交回朝庭,聽傳此次魏王私自離京去往益州,便是向韋家提親的,在今年內玄陽城裏必出第三樁婚事,那便是魏王與韋家,只待魏王得了韋家之勢,便能得到掌握十萬大軍、英勇善戰的袁大将軍支援,太子除了有正統之位外,在兵權上太弱,根本不是魏王的對手。”
呂煦聽後,心下大驚,原本想着自己女兒嫁了個王爺,怎麽說也能有鬥一鬥的資本,遂不知京城之勢已如此緊張,而自家得意的女婿卻還守着個西郊校場不放,一事無成,臉色不由的一沉。
呂妍見呂煦鎖緊了眉頭,接着說道:“其實梁王也并不是一事無成。”
呂煦凝神看着呂妍,問道:“什麽意思?”
“梁王是大智若愚,梁王有大才,心懷天下,不願黎民受苦。如今京城之勢,太子一黨與魏王一黨鬥得水深火熱,于梁王反而更好,況且梁王之勢也并不是表面所見那番,在朝庭之上,六部裏就是父親您還有刑部尚書周子正,在兵權之上他有侯府紀大将軍,如今再加上一個左羽林大将軍陳質,雖不能與魏王相比,卻也不比太子弱,只差一個正統明分。”
呂煦被她這麽一說,心下一驚,問道:“那左羽林大将軍陳質與刑部周子正是什麽時候的事?”呂煦沒有問紀大将軍的事,呂妍心裏明白,當年那件事畢竟太過響亮,若不是皇家為了顏面,一夜之間封鎖消息,甚至都傳入老百姓的耳中。
“刑部周子正欠我一個人情,此人向來正真,是擁護皇家正派裏的主力軍,待來日形勢有變,我必有把握說服于他,至于左羽林大将軍陳質,原本就是梁王殿下的屬下,這次段臨豐之事便是梁王奔着這個位置來的。”
呂煦“噫”了一聲,朝中局勢如此複雜,呂府是要四方奉迎還是堅守一方呢?他猶豫了一會,說道:“今日薇兒傳信,說那宇文家長公子有娶妾之意,兩人婚後數年未得一子,此次納妾便奔着子嗣去的,倒是一個好去處,她建議你四妹呂素,嬌奴覺得如何?”
“父親不可,你可知當今宰相宇文拓便是支持皇家正統的主要人物,而我又即将嫁入梁王府,三位女兒,分割兩派,父親要如何選?要知道這皇家最忌諱就是官員分派細,于父親來說将來不管哪一方贏了,我呂家都不得有好下場,倒不如只選一方,何況大姐與四妹入府也只不過是個妾室,而我卻是梁王的正妃,将來若是梁王登基,我呂家也會加官進爵,光耀門楣。”
呂煦沒有接話,起身在原地踱了幾步,過了許久才道:“早知當初便不要薇兒嫁入宇文府了,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