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人掠走都不知?”
韋林甫聽到這兒,眼眶都急紅了,他用力爬起身來,又是一口血吐了出來。
鬼婆看了兩眼,有些不忍心,上前探了探他的脈,怒極攻心,長年酒池肉林浸泡,身子早就掏空。鬼婆一臉戾氣,甩開韋林甫的手,“你若想長命,就少喝酒吃肉,少去後院。”
韋林甫面色一窘,看了看鬼婆的臉色,可惜只能看到那雙淩利的眸子,半張臉被蒙住。想起來當年初次相見被他扯去了面紗之後,相處的那些時日,他才有幸天天見到她的真顏,也就是因為扯去她面紗的那一刻被她的美貌驚住,撒下彌天大謊才得到她的。這麽多年過去,想再次見到她的容顏比登天還難。
韋林甫見她近在尺尺,伸手可及,忍不住伸出手來撫上她的臉,剛想扯下她的面紗之時,只見眼前一空,人早已飄開一丈之外。
“若不是為了楚楚,我也不會跟你們官府扯上半點關系,如今好了,因為我的身份,你韋家也将受到牽連,沒有幫成楚楚,反而連累她,這個時候你還在想些男女私情,你還有沒有一絲覺悟。”鬼婆一身黑衣,盛氣淩人。
韋林甫臉色一暗,又連着咳了兩聲,說道:“我也沒想到鄭氏在皇上心中這麽重,她只需略動手腕便至我韋府于死地,悔不當初,早知如此,就不該奉上解藥的。”
“如今說這些又有何意義?說到底,你還是心慈手軟,可要我派人殺了她?”
韋林甫臉色一變,忙擺手,“現下局勢有變,不可以再走險招,如今袁大将軍在京,皇上又不批他回邊關,已對我們韋家不利,若再出點什麽事情,就更加難辦了。”
鬼婆冷哼一聲,他總是顧前顧後,就是不能幹脆,成不了大事。
“人查出來了嗎?”韋林甫問道,最恨就鄭氏身邊也有一位熟懂藥理之人,若是能去掉這個人,就等于廢了鄭氏一條臂膀。
“知道一些眉目,只是我實在想不清,這人為何會有我巫山派的秘術,我今生唯一收的一位徒弟就在京城,但她絕對不會同我作對,所以我要返回師門一趟,查上一查才能知曉。”
“居然跟你同門,那毒功定是相當了得,這事就有些棘手了。宮中倒是傳來消息,鄭氏身邊的确多了一位剛進的宮女,是梁王親自尋回的,只是怎麽查也查不出該人長相及身世。”
“我這段日子不在,楚楚你得多用點心,別因為梁王的事對她造成陰影,府中人行事也得處處注意,此人既然來了京城,韋家飲食水源也得多多查探小心為好。”
韋林甫一往情深的望着對面的人,“你就真的不讓我再次見見你的真容麽,記憶中那驚鴻一瞥,猶為天人之姿一直在我腦中揮之不去,你就忍心一直這樣對我。”
鬼婆冷哼一聲,說道:“你少尋歡作樂,多做些正經事,才保長命。”說完轉身隐入黑暗之中。
韋林甫一臉遺嘆的望着那片黑暗,可惜了,如此美人。
袁晟鬥要回邊關,他在朝中還是有一些勢力的,有不少谏官上了折子,皇上拿在手中,心中惱怒,又把折子壓在了案上。
一旁侍奉的太監瞧了瞧他的臉色,便輕聲說道:“看陛下也有些疲憊了,不如移駕朝雲宮如何?正好娘娘今日約了陛下一起逛禦花園的。”
劉哲面上一喜,既而又臉色一肅,這韋家的事還沒有處理好,呆會見上了,鄭氏難免會問及,要他如何作答?思前想後,坐在位上沒有起身。
老太監黎若海很會察顏觀色,見皇上拿出了刑部周子正的折子細看,就知他心中所想,這個折子,不知皇上看了多少回了,總是看了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如今韋家與袁大将軍聯姻,這件事就不太好辦了。
黎若海為劉哲上了熱茶,似不經意的說:“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給的才能要,沒有給就不該要。”
劉哲神情一動,看向黎若海,問道:“黎若海,你覺得這事該如何處理好?”
黎若海忙伏身請罪:“奴才不懂朝堂大事,只會伺候陛下,端茶倒水倒還可以。”
“你給我起來,朕只是問問,又不是要采納你的意見,你大可放心的說。”
黎若海忙起身,聽到劉哲這話,便說道:“奴才別的也不懂,只是若是我徒兒小福子若向我請求某樣重要的東西,我必會收回他手中一樣東西,一收一放才能管束于他,這樣他才懂得珍惜。”
劉哲一聽,面上一喜,贊道:“想不到你還有這般心細,倒也不為一條好計謀。”說完,便拿出兩份折子左右看了兩眼,奮筆疾書,批下奏折。
袁将軍的折子批閱下來,皇上準了,袁大将軍滿心歡喜,正準備行裝,帶着新婚夫人,共赴邊關而去。可接着而來刑部的案子也公布于衆,一片嘩然,朝廷正三品官員勾結江湖人謀害宮中皇貴妃娘娘,真是罪無可赦,韋家一衆锒铛入獄,除了袁大将軍的新婚夫人之外。只待皇上發落,
這下袁大将軍不開心了,礙于新婚夫人的苦苦哀求,他只好找了朝中走得近的幾位大臣,上谏奏折,可是奏折又被皇上壓下。最後将軍府上的一位幕僚挺身出來點醒:“若要救下韋家衆人,除非答應皇上把夫人留在京中,而且還需使夫人懷上子嗣,方能救出。”
府中參謀無不贊成。
袁大将軍有苦說不出,勞碌半生,好不容易娶親帶回邊關,卻又在這關鍵的時候出了幺蛾子,将來又是與夫人勞燕分飛的結局。
這是要成全韋家,還是成全自己的幸福,可是不救出韋家,自己又談何幸福。他失眠了一個晚上,想也想不清了,第二天又找了幾位大臣谏言,決定啓用那位幕僚的意見,看皇上是否讓步。
果然秘旨在第三天就批了下來,韋家案子又忽然來了一大轉折,就在京中權貴還在揣測着聖意之時,刑部周子正的神斷名號怕是要被摘掉了,在京城為官,不能由着自己的正義前行,周子正不知花了多少日夜尋出的證據,只因皇上的一句話,便全部否絕,真相永遠都是活的,關鍵還得看上層指導。
周子正頭痛了幾日。
☆、“巧遇”皇上
? 最後結果出來,韋家确與江湖人士走得近,好在沒有謀害皇貴妃娘娘,法不容情,就這一點當今聖上也是要恁罰恁罰的,于是撤了韋林甫戶部尚書之職,貶去益州做刺史,袁大将軍四月初獨自赴邊關,夫人留守京城,此時正好宮中禦醫診出韋氏懷有袁家子嗣,功德圓滿,就安心呆在京城待産吧。
聖旨出來,京城權貴一片嘩然,真是想不到的結果,真是想不到啊,韋家嫁了二女兒,原本是京城裏的一大贏家,不想卻被貶出京城,去了遙遠的益州,聽說那邊山高水長,經濟雖繁榮也不比京城。
朝中出了這麽大的事,內宮早已傳遍,呂妍住在朝雲宮側殿,自是早就知曉,今日聖旨一出,鄭氏發了好一通脾氣,原本晚上皇上要來朝雲宮的,不知誰把鄭氏的事給傳了過去,皇上臨時派了黎若海過來回話,今夜皇上折子太多,就在書房歇下了。
朝雲宮上下氣氛不明,個個謹言慎行,生怕惹禍上身。
事情過去已有好幾天,安于派人去打聽,皇上最近都就寝書房,還真的沒有臨幸哪位妃嫔,兩人就這麽的僵持着。
呂妍在房中來回踱步,自韋家出事後,她一直在考慮一件事情,可是卻舉棋不定,這事情一但做了,将來劉卓會不會原諒她?她思前想後,目光落在桌上的一封家書,那是一個月前呂煦回給她年初的那封信。
呂煦花了四個多月的時間在梁州城裏造勢,最後制造一場孟氏舍命救他的戲碼成了梁中人口中的賢妻,就着這勢,孟氏升為正妻,還是刺史大人主婚鑒證,呂妍終于成了名正言順的呂家嫡女,而孟氏成了呂家的真正主母。
呂煦也很聰明,先是歌頌了孟家祖上幾世前的那位大儒祖宗之福德,又弄了不少流言于民間,弄得梁州城上下無不對孟氏贊揚有加,後來又舍命救夫君的事跡成了權貴們的飯後美談,當然這事還未曾傳來京城,不過依着呂煦的手段自是不用多久了。
只是做了這一切的條件便是呂妍必須幫呂煦返回京城,而且承諾了戶部尚書的職位。是的,她當時就是這麽寫的,她進了宮,呂煦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她只能出手了,為了自己母親,為了她與兄長的地位,她只能出手了,不管鄭氏如何想,不管劉卓如何想,不管他将來還願不願意娶她。
呂妍坐在梳裝臺前,身後的妙玉問道:“女郎,你真的決定這樣嗎?”
“嗯,也只能這樣了。不知妙玉與妙真會不會告訴梁王呢?”
妙玉妙真忙跪下,語氣誠懇的說:“奴婢自從跟了主子,就已經是主子的人了,絕無二心。”
呂妍扶起兩人,欣慰的點了點頭,“那麽妙真便為我在外守候,今日之事只準成功。”
妙真退下,妙玉開始為呂妍整裝,她放開呂妍的頭發,梳了一個頭頂雙環髻,于兩側又纏繞兩縷麻辮。穿上小袖細衫,配上輕紗飄帶,腳上一雙尖勾錦靴。
呂妍在原地轉了一圈,問道:“如何,像嗎?”
妙玉左右望了一眼,接着從化妝盒中拿出紅色的梅花狀花钿為她貼上,上前端詳,只見面前女子,臉若銀盤,眼似秋水,眉目如畫,肌膚勝雪,額間一點紅,帶着淺笑梨渦。接着妙玉從懷中拿出一張畫像對比了一下,點了點頭,“當年皇貴妃娘娘就是這副模樣進宮的,只是那時正值夏季,可如今天氣涼意未減,女郎可受得了?”
“就這樣吧,冷是冷了些,回來後再洗個熱湯。”
推門出來,妙真站在門口回頭一看,臉色驚訝的望着呂妍,“真的好像,原本女郎便有幾分神似,此時這副模樣打扮更是像了。”
呂妍問道:“今夜皇上經過梅庭湖之事,可屬實?”
“支了銀子給小福子,他是聽他師父說的,翻的是秦昭儀的牌子,今夜戌時陛下去靜和宮必會經過梅庭湖。”
“可有囑咐小福子不要把這個消息賣給別人?”
“有的,咱們給的銀子豐厚,他再三保證了。”
三人悄悄地往梅庭湖方向走去,妙真在前面打着燈籠,妙玉扶着呂妍。
“女郎,湖上風大,您真的不披件長衫麽?”
“不用。”
三人走得甚急,匆匆來到湖邊,這處兒開闊,是宮裏的正道,與之前劉卓與韋楚楚相約的地方完全是兩個方向,那處就隐避多了。
呂妍來到湖邊站定,正道上早有太監掌燈,比來時路明亮多了,妙玉妙真兩人向呂妍望了一眼,然後折身回去了,留下呂妍在這處等待。
呂妍望着湖水,想起那日劉卓站在亭中回頭望她的情景,心中隐隐一痛,或許這件事後,他再也不會理會她了,劉卓性格放達不羁,前世最厭惡便是爾虞我詐,用盡手段之人,然而她今日之所做,便觸碰到了他的底線,可是在劉卓與呂家仕途之間,她便傾向于呂家未來的命運。
正在呂妍思忖之際,遠處走來一隊人,為首的是一個明黃的身影,後面尾随一群太監宮女,距離越來越近,呂妍尚未發覺,她收回目光,往前面的路上一望,忙回過頭來,此時隊伍離她只有三丈的距離,呂妍往前慢慢地走去,她心中盤算着時辰,就在呂妍靠近湖面邊沿之際,一個聲音斥喝出聲:“誰在那兒?”
呂妍似吓了一跳,忙回過頭來,正好對上劉哲的眼神,只見他臉色一驚,忙出聲命令:“快阻止她跳湖。”
話音一落,黑暗中一條人影迅速飛掠而上,轉瞬之間,呂妍還不知發生什麽事兒,人已飄落于地,就在劉哲面前,那條黑影瞬間消失在夜色中。
劉哲不敢置信的上下打量着呂妍的模樣,呂妍驚慌失助的樣子甚是可憐,小袖細衫本來就突顯女人的身材,雖然她只得十四歲,還尚未及笄,沒有成人婦女的豐滿,卻帶着一點青澀的少女風味,此時這幅模樣站在那兒,不由得讓人心疼,劉哲解下剛才黎如海順手披在身上的玄色長袍,給呂妍披上。
呂妍擡頭,就對上一雙深沉的眸子,此時眼中帶着幾分疑惑,又帶着幾分癡迷。
呂妍忙伏身跪下請罪,劉哲上前扶起她,手未放開,近距離看着呂妍的容貌,眼神越來越迷離,似陷入回憶之中。
呂妍乘機說道:“民女呂氏,乃梁州司馬呂煦之女。”話音剛落,劉哲似醒悟過來,他放開呂妍的手臂,退後兩步,看了呂妍一眼,輕聲說道:“陪朕走走。”
呂妍側過身去,亦步亦離的跟在劉哲身後。
前面的人沒有說話,只是這樣默默地往前走着,太監宮女跟得有些遠,中間還有一段距離。就這樣慢悠悠地走了許久,劉哲才開口問道:“你剛才站在湖邊想要做什麽?”
呂妍聽後,忍不住泣淚,聲音卻很小,若是劉哲不回頭看,根本就發現不了,唯有聲音帶着輕微顫音:“天下歡之日短,而悲之日長;生之日短,而死之日長,此定局也。且也歡必居悲前,死必在生後。”“如今歡已畢,離悲不遠矣,民女認為人固有一死,死必在生後,總有一天。如果要這樣惶惶不恐終日,何不自己決定生死?我既不能決定歡悲,然生死則在于我。”
劉哲聽後回過頭來,就見呂妍眼中含淚,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劉哲哈哈大笑,望着眼前這位年紀輕輕,乳臭未幹的小姑子,卻不想心思如此脆弱,他伸手握向呂妍柔嫩的小手,呂妍借勢跪下身子,巧妙的躲過他的碰觸。
“今日本想一死了之的,然而卻被陛下救起,陛下既然救起我,何不救人救到底呢?民女元日前就進了宮,一直在朝雲宮服侍皇貴妃娘娘,專為娘娘冶病而來,如今皇貴妃娘娘病愈,又入了娘娘的眼。娘娘心地善良,出于一片好意,留我在宮中享福,待及笄之時再出宮,可民女畢竟只得十四歲,思家若渴,元日未能見到雙親,已覺遺嘆。”
“每每想起自己在宮中享盡榮華,而雙親卻在偏避的梁州城受苦,心中更是苦澀,又不好同娘娘表明,這幾日勞思成疾,便産生了輕生的念頭。”
呂妍說完,眼眶流下眼淚,她垂下頭去,只見單薄的雙肩微微顫動,聲音卻很小。
劉哲聽後,面色一變,眼神露出不忍之色,吩咐道:“這湖邊風大,你且随朕來。”說完,劉哲扶起她,呂妍後退一步,福了一禮說道:“陛下猶如天上日月,民女不敢亵渎。”
劉哲又忍不住笑了起來,擡步走在前面,打趣道:“想不到呂家居然教出如此知書達理之閨秀,也多虧了呂煦這麽些年憋屈在梁州城那個小地方。”
從梅庭湖繞道去了禦花園,兩人半夜走在園中小道上,路邊燈火通明,較之于梅庭湖更加清楚明了,這兒無風,比梅庭湖暖和多了。
來到一處亭子,劉哲叫呂妍坐下,劉哲看了看她,問道:“呂司馬可好?”
☆、受刑
? 來到一處亭子,劉哲叫呂妍坐下,劉哲看了看她,問道:“呂司馬可好?”
呂妍又是應聲跪下,劉哲見狀,含笑擰眉,“不知你這小姑子,怎以這麽喜歡下跪,你的膝蓋不痛麽?跪得這麽響亮。”
呂妍跪着向前拸了兩步,挨近劉哲,請求道:“陛下既然救下民女,民女只求陛下恩準民女出宮,返回梁州,承歡雙親膝下,盡一片孝心。”
“可是你總有一天長大,待你及笄後,總要出嫁,哪能長久承歡雙親膝下呢?”劉哲含笑說道。
“不,民女今生都不嫁,只願陪着雙親,以報二老養育之恩。”
劉哲哈哈大笑,“這世間哪有不嫁的女子,你若不嫁,反而遭來外界猜疑,于你雙親名聲不利,你這孩子,孝順便孝順,怎可走的這麽極端,終究是太小,不懂事。”
呂妍一雙明澈的眸子期盼的看着劉哲,伸手上前搖了搖他尊貴的袖擺,像女兒尋父親讨要糖果的感覺,劉哲忍不住心情愉悅起來,看着眼前這張與鄭氏當年一模一樣的臉,外表雖然相似,可性情卻可愛活潑多了,若是留着這樣的孩子在身邊解悶,倒比後宮之中那些胭脂俗粉有趣的多。
“若是朕把呂司馬調回京城呢?你便可以留在京城了。”劉哲故意逗她。
呂妍眼眶裏的淚還未幹,可臉上卻露出開心的笑容,果真似個孩子一樣,她驚呼道:“聖上,您說的可是真的?聖上,您不會騙人的,對不對?”
劉哲再也忍不住大笑出聲,刮了刮呂妍的鼻子,“你還真的沒有長大呢,與南陽公主年紀相差不遠,怎麽她便沒有你這般可愛。”
呂妍撇了撇嘴。
“怎麽?你不相信朕?朕說了的話就是聖旨,誰敢違背?何況呂司馬這些年在梁州城的事跡也是有目共睹的,朕便準了。”“黎若海,筆墨紙硯伺候。”
黎若海聽後,臉色微變,他不動聲色的看了呂妍一眼,便遣人去拿筆墨紙硯。
劉哲扶起呂妍,中妍退後一步,軟糯糯的聲音輕輕的說道:“不如由民女為陛下表演一段舞蹈如何?”
劉哲來了興趣,笑問:“不知你這小小姑子可有學精呢?”
呂妍撇了撇嘴,說道:“民女在梁州人可是出了名的,聖上若不信,大可派人問問。”
劉哲聽後興致高漲,“若是如此,朕倒要見識一下了。”
呂妍脫下劉哲給的長袍,露出妙曼身姿,手中多了一條輕紗飄帶,一曲驚鴻舞舞動,沒有音樂,沒有多餘的觀衆,在這個春暖花開的夜晚,在充滿芳香的禦花園百花叢中,呂妍忘情的舞動着。
她足尖着地,輕如鴻雁,翩翩若飛。輕紗飄帶在手中翻飛,速度之快,似幾千頭在空中纏繞,旋轉的速度直看得人驚心動魂。
在這個寧靜的夜晚,空氣中只有那衣袂翻飛摩擦的細碎之聲,劉哲忍不住屏着呼吸,面露驚訝之色。
一曲舞畢,呂妍額上出了細細薄汗,宮女不知幾時已上前為她拭了拭額頭。
這時紙墨紙硯已奉上,劉哲向呂妍招了招手,呂妍似個孩子一般,眼神裏滿是期盼,與剛才舞動的妙曼身姿截然不同。
劉哲看着她輕快的走來,眼神帶着慈祥,“你過來,坐朕身邊,看朕會不會失言。”
呂妍又撇了撇嘴。
“你還不信啦。”劉哲伸指按在呂妍的額上,“人小鬼大,在這宮裏,像你這麽單純,可不知要吃多少苦頭。”說完看着呂妍沉思了一會,“倒也可以給你一方安寧。”
呂妍目光微微一閃,依舊含笑上前,像個讨要糖果的孩子,不坐在軟凳上,卻跪坐在劉哲腳邊,這樣的姿式,既讓他覺得她天真可愛,又可躲過劉哲的碰觸,若是伸手下來,也最多摸到她的頭發。
劉哲俯身望了一眼地上的人兒,心情更是好了起來。執筆前,臨近才想起該封呂煦一個什麽官職呢?先前他是戶部侍郎,再返回原職?待他逗她一逗。
“你喜歡戶部尚書還是戶部侍郎之職?”劉哲含笑問。
呂妍心中一驚,此時卻容不得她再三揣測,她故做天真的說:“若是聖上有心召我父親回京,再複原職,豈不是一點表示也沒有?哼!”撇了撇嘴。
劉哲臉色微微一變,呂妍見了,心猛的一沉,就見劉哲收起笑容,臉色嚴肅,垂頭若有所思的看着呂妍,呂妍的笑容快要僵化。
他收回目光,手中執筆,揮筆寫下,只聽到沙沙的幾聲,便宣告完成,他沒有把聖旨的內容說出來,待墨跡一幹,便卷起交回黎若海。
“你起來吧。”劉哲的聲音有些冷。
呂妍心中忐忑,笑容再也裝不下去,她起身到一半,又砰的一聲跪下,委屈的說道:“可是民女惹了聖上不高興了?民女一直在梁州城裏鬧慣了,進宮時日太短,還是忍不住性子,聖上您可是生氣了?”
劉哲回身看向呂妍,看到呂妍那張傾城的面容,嘆了口氣:“朕說你怎麽就這麽愛跪呢,膝蓋可曾破皮?下力這麽重,不要把朕禦花園的大理石給跪壞了。”
呂妍原本裝作哭泣的,反而真被他逗笑,忍不住笑了起來。劉哲見狀,故意冷着一張臉命令:“快起來吧!”
呂妍只好順勢起來,起身時,膝蓋上傳來的疼痛着實有些吃不消,還真有些站立不穩,忙扶着一旁的桌子。
“朕知道你今日來的目的,呂煦撤了戶部待郎之職是有點冤,也難得他沒有怪朕,即便是呆在梁州城這個小地方,依舊心心念着百姓之疾苦,兩年前的那場澇災若沒有他的鞍前馬後,年輕氣盛的四皇子也未必能處理的如此到位。可惜他也是個倔脾氣的,當初若是向朕軟弱那麽幾分,朕也不會一口氣批了他去梁州,這麽些年了,該吃的苦也吃了,朕就承了你的情,讓他返回京城吧。”
呂妍又想跪下謝恩,劉哲眼神殺到,“嗯?”了一聲,呂妍羞紅着臉,局促的站在那兒。劉哲臉上明顯動容,看着她的面容,心中感概,終究還是一位小姑子,心性太單純。
被呂妍這麽一鬧,劉哲也沒有心思去靜和殿了,夜深了,劉哲派人送呂妍回朝雲宮,他也便在養心殿休息。
呂妍回到朝雲宮,妙玉妙真尚未睡下,就見呂妍被福公公帶着一隊宮女太監恭敬的送來,倆人均是一喜,呂妍向妙玉使了個眼色,妙玉拿出一袋銀兩遞到小福子手中,“福公公辛苦了,這是我家女郎給公公喝酒的。”
小福子看到這位小姑子不想這麽入了陛下的眼,算起來若不是他向她們透露的小消息,也不會有這個機會的,這事兒也該賞,他含笑收下銀兩,說了幾句恭維的好話,便帶着人馬走了。
待人走完,側殿裏忽然安靜下來,三人相視一笑,就在這時,右邊寝房的燈忽然亮了起來,那是安于的寝房,三人臉色一變,忙閃入房中,妙玉順手關了門,就聽到右邊房門一開,有人打着燈籠站在走廊,四處看了幾眼,一臉莫名的折身回屋。
夜深人靜,三人卻未曾合眼,妙玉妙真是高興的睡不着覺,呂妍是心事重重,這事兒做成了,她是開心的,只是明天的那一場暴風雨只待天亮就會來臨,她得想過好法子對付才行。
面對鄭氏可不能用單純天真來蒙混過關。
天邊剛露出白肚,呂妍起身,看着妙玉從懷中拿出一塊令牌,那是前日尋安于要的,只為今日而用,她把令牌交至妙玉的手中,吩咐道:“你拿着令牌出宮一趟,尋到梁王殿下,就說我在宮中有難,望他能救我一命。”
“女郎!”妙玉妙真臉色一白,擔憂的看着她。
“你且去,若是殿下問你,你只需說我在宮中闖了禍,惹了皇貴妃娘娘不高興,若是晚了,怕難見最後一面。”
聽了呂妍的話,妙玉眼睛通紅的匆匆走了出去,一旁的妙真卻輕輕的抹淚。
呂妍笑了笑,看着她說:“還不為我梳妝打扮,若是這副模樣,怕真是見不到梁王殿下了。”說完,她走了兩步,來到梳妝臺邊坐下,自言自語的道:“這個時候怕是滿堂嘩然吧,再不久,只待退了早朝,後宮也會得到消息。”
呂妍剛剛整妝完畢,安于便氣勢洶洶的帶着人馬闖了進來,呂妍端端正正的站在屋中,靜靜地看着一臉愠怒的安于。
安于來到近前,圍着她上下仔細的打量,眼神裏盡是嘲諷。對上呂妍的眼神,一聲命令:“押下去,待娘娘發落。”
幾位宮女上前就扣住呂妍雙手背在身後,然後推着她往外走去,只有妙真在外圍呼喚,卻被一位嬷嬷給推開,摔倒在地。
自始至終呂妍臉色都是平靜的,她淡淡的看着這一切,沒有求饒,沒有喊痛,不管宮女們如何粗魯,她只是默默承受。
安于沒有帶着呂妍去見鄭氏,而是直接帶去了朝雲西側小軒,走到盡頭是一片渺無人煙的荒地,聽說這處連着冷宮。
荒草叢生的地方,只露出一條小道,沒走幾步,叢草中飛出幾只烏鴉,一股惡臭味傳來。又走了一段距離,前後方圓幾裏無人,若是受刑,喊破嗓子也不會有人知道。
☆、受刑
? 呂妍被推着來到一間狹小的屋子,屋頂很矮,只容下一人的高度,四面牆壁根本就沒有窗口,唯有一扇小門。呂妍站在門邊止了腳步,安于看着她,冷笑一聲,道:“敢做卻不敢當麽?把她推進去。”
不待呂妍反應過來,幾個宮女便使足了勁一把把她推了進去,呂妍跌坐在地上。安于站在門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命令:“關上門。”
呂妍猛的從地上爬起來,一頭撞在石門上,只覺眼冒金星,就聽到門外咣的一聲落了鎖,呂妍喊了兩聲,無人應答,腳步聲開始走遠,直到再也聽不見,呂妍的聲音也小了下來,她靠着石門跌坐在地上,眼前漆黑一片,沒有聲音,靜谧的可怕。
在這個密封的屋子裏,呂妍從沒有過的恐懼襲上心來,想起前一世一杯毒酒,死前之痛苦如萬蟻嚼心,那曾死過的恐懼是任何沒有經歷死亡的人所不知道的,她眼前一幕又一幕的浮現那死前的影像,有劉賢,有韋氏,如今再加上一個鄭氏,在記憶中鄭氏雍容華貴,臉上含着柔柔的笑容,然而此刻,鄭氏的笑臉出現在眼前,一點一點的撕裂,變成一具骷髅正站在她眼前笑着,只有兩排潔白的牙齒,笑得越來越張狂。
呂妍開始全身發冷,她已不記得在這兒呆了多少個時辰,她的眼前只有那死亡的刻骨鏡像,她的腦子開始變得木納,呼吸開始困難。
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沒有一絲縫隙的四面牆壁,空氣越來越稀薄。
宮外梁王府,妙玉急匆匆的從馬車上下來,來到府前,被護衛攔下,她報了呂妍姓名,說明來意,只見護衛們臉色冷肅的看着她道:“未有拜貼,不得入見。”
當初出宮走得匆匆,哪有拜貼在手,再說就算女郎寫了拜貼,若是送到管事的手中,也怕是身份不夠,根本見不着梁王殿下的面,妙玉心想,往日來梁王府,那是梁王殿下有了口喻,今日來左右看了看,也未見到半個熟人,怕是護衛換了班,盡是一些生面孔,如此就更難進府了。
她這麽想着,面上更急,她猛的跪下,哭訴着一張臉,求道:“只求大人給奴婢一次機會,讓奴婢見一見梁王殿下,若不能見到殿下,我家女郎怕是性命難保了,請大人通融,請大人通融。”
護衛睥了她一眼,一天不知有多少人跪着要見梁王殿下的,若是個個都哭上一哭就見了,他們的人頭早落地了,于是兩名護衛互看了一眼,一人提起妙玉的一只胳膊拖着往外走,然後順勢一丢,把她甩在了地上。
妙玉忍着疼痛又爬了過去,其只一名護衛有些煩了,長戟一指,拍了拍地面,眼神警告的盯了她一眼,然後轉身走了。
妙玉起身,望着府門,眼都急紅了,卻無計可施,在府外徘徊了一會,便尋了一個地兒,守住了府門,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只希望能等到梁王殿下出府的機會。
晌午,街上行人稀少,溫暖的陽光灑落大地,在這個四五月的早夏,顯得格外的舒服。梁王府外,十分安靜,唯有檐下一角,露出一個小腦袋來,隐隐傳來嘤嘤的哭聲,妙玉藏在那兒,腿都麻了,她的身子依舊沒有動,眼淚卻刷刷的往下掉。
正在此時,遠處傳來噠噠噠的馬蹄聲,在這個寂靜的梁王府前是顯得如此的突兀,妙玉來不及擦幹眼淚,便擡眼望去,只見一隊人馬匆匆而至,一馬當先,馬上挺拔的身影,英姿飒爽,不正是梁王殿下嗎。
妙玉不顧自己的身份,拔腿就往前跑。
此時梁王從馬上下來,剛把寶馬交給小厮,一個驕小的身影就猛的撞了過來,他眼明手快的伸手一提,妙玉就落入他的手中,腳已騰空,她驚滞的看着眼前人。
劉卓放下妙玉,疑惑的看着她,問道:“你怎麽來了這兒?”
妙玉趕緊跪下,按着呂妍的說詞,簡潔的陳述了一遍,劉卓眉頭一皺,翻身上馬,二話不說便要打馬向皇宮跑去,一旁的幕僚忙出聲阻止,劉卓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殿下怕是忘了皇上幾日前的口谕,‘皇上不召,梁王不得随意入宮’。”
劉卓聽後,臉色微變,握住缰繩的剛勁手指猛的握攏,接着放開,在馬上哈哈笑了兩聲,調轉馬頭,一夾馬腹,棗紅色的馬似箭一般的沖了出去,唯有劉卓的聲音在空中飄來:“即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