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李別駕在梁州風光了這麽多年,往日裏從不把張大人放在眼裏,各官僚對他也是頗有怨言呢!”
話落,張超嘆了口氣,“這事兒還真不好辦,這種事他李家也敢做,終究是小戶人家,門楣不正。”
呂煦站起身來,踱了兩步,分析道:“這事只有兩條路可走,你若把李家發罪,此事就要鬧大,鬧得人盡皆知,礙于面子,二皇子只好作壁上觀,否則二皇子怪罪下來,整個梁州城都擔當不起。你若不給李家發罪,就盡快把人給放出來,連夜給京城二皇子側妃遞個信兒,再由二皇子與那四皇子說情去,也與你刺史大人無關。”
張超一聽一拍大腿,,激動的看着他,“我怎麽就沒有想到,如今左右無門,關着李家在牢中,就像關着自己似的。”停頓了一下,張超站起身來,來到呂照身側,語氣一冷:“若是我走第一條路呢?”
倆人相視一笑。?
☆、逼問
? 呂妍借到了銀兩後,派了人去柳巷尋人,卻沒有尋到,不想兩天後,妸奴直接來了呂府,呂妍在琉璃院的花園裏見了她,她依舊遮着面紗,一身素衣。
呂妍把銀票交給她時,她猶豫了一會,收起了銀兩,“想不到主子如此年紀,卻能在幾天之內借到銀兩,看來我阿奴沒有跟錯人。”
聽到她的語氣,呂妍心中有些不爽,她沒有立刻答話,看着這一團團一簇簇的花圃,按日子算來,鬼婆差不多要經過梁州城了,她收回視線看向阿奴,她的臉被面紗遮住,看不出她的神色。不知這一世鬼婆會不會與阿奴遇上?
呂妍給她下了藥,這藥的配方若是鬼婆認真配制起來,還是能配出解藥的,畢竟她的一門手藝也是她親自傳授。
“阿奴,你我是平等的,我沒有要你的賣身契,你也不是我的奴才,我于你,最多只算救命之恩而以,你若棄我而去,我也不會怪你。”呂妍突然說道。
面紗下,阿奴的臉色一變,一雙眸子定定的看着前面的小身板,未語。
呂妍從懷中拿出兩塊一模一樣的玉佩,其中一塊送到阿奴的手中,呂妍含笑道:“這塊送你,以後但凡我有的,必有你的一半,如今我呂府在梁州城裏受人排擠,不得勢,這都只是暫時的,呂府只要有我在,再回京城指日可待,到那時我便叫我母親認你為義女,從此與我共命運。”
阿奴猛的跪下身來,顫抖的雙手,呈出玉佩,“奴婢乃賤命一條,不值得主子為此費心,請主子收回成命。”
呂妍握住她的手,“我意已決,你收下,從此以後,咱倆共享富貴。”
阿奴被扶了起來,她收好玉佩,又人懷中拿出一塊牌子,恭敬的呈到呂妍胸前,“這是奴婢近日所做,請主子收下。”
呂妍拿起牌子,看了看,看不出是什麽材質,上面雕刻着一朵梅花,梅花栩栩如生,不知是什麽工藝做成的。
阿奴接着道:“從此以後,只要主子在各地見到招牌上有此圖案的,便是主子名下的産業,凡是跟随走南闖北的兄弟,右腕上必刻上一朵梅花,主子見到,那便是自己人。”說完,她露出手腕上的梅花記,“各地錢莊店鋪以及手下兄弟,只有主子手中的令牌才能調遣。”
呂妍一聽,有些心驚,遂不想短短幾日,這阿奴已做了如此之多的事情,還好這一世她先遇上。她收起令牌,拉着妸奴在石礅上坐下,“阿奴,你辛苦了。夏末馬上就要到了,看這幾日的天氣也不太妥,很快要有一場連綿大雨了,這十萬兩銀子,不知你是如何打算的?”
“這幾日,阿奴便是去聯系各路兄弟了,銀子雖未到手,但離城的貨已運送在半途,如今銀子在手,我便要啓程,半路與兄弟相會,再把貨物運回梁州,時間上是不成問題的。”
“你的藥可是用完了?”
“已經用完了。”
呂妍伸手撩起她的面紗,看了看她臉上的傷疤,心中一嘆,她前幾日若是沒有出來見風,估計都快要好了吧。她拿出一只綠色陶瓷瓶送到阿奴手中,“這是第三期的藥,用完,臉上差不多就恢複了。”
阿奴收下,行了一禮,退了下去。呂妍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花園盡頭。
爬床事件沒過多久,梁州城裏忽然熱鬧起來,大街小巷都流傳着李氏嬌嬌不知廉恥的事,李家入獄後便沒有再放出來,接着又傳來李氏一族流放離城的消息,整個梁州城都震驚了,看來這次貴人是動真格的,以此也讓各世家心頭記住了這個教訓。
呂妍聽到消息後,愣了一會,沒有按着上一世的去發展,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接踵而來的又傳起了另一個謠言,這個謠言又讓梁州城的權貴炸開了鍋,那便是呂家二姑娘與貴人私相授受的事,衆人來龍去脈回想了一遍後,越來越覺得這事不容質疑,這樣一來,又一個版本的流言四起,這李家嬌嬌的事也有可能是呂家二姑娘妒意使然,遂不想呂府又将是梁州城的第二個李家,難怪貴人在的這段期間,頻頻與呂司馬交會,便是上一次貴人請宴,也帶上了只得十二歲的呂家二姑娘。
當這些流言在梁州城裏傳開時,呂妍才知曉,碧玉說完,一臉憤然站着,看着自家主子。
呂妍看着池中的那一株并蒂蓮,恥笑了一聲,這人還真是大手筆,按如今這形勢,不是呂府的敵人,那便是她呂妍的敵人,這次得貴人青睐,呂府也并未得到實質上的好處,來梁州城時間不長,依着父親的謹慎,怎麽會與人結下仇呢?那便是她呂妍的敵人了,除了上次在宴會出了風頭之外,平時也不與各嬌嬌親近,她又是如何結下的仇恨?
呂妍正暗自猜測,不遠處,呂薇帶着一群丫鬟婆子,走了過來。
“不想妹妹來了這兒,害得姐姐好一番尋找。”人未近,嬌嬌嗲嗲的聲音傳了過來。
呂妍淡淡的看着她,未接話。
“妹妹最近甚少說話,與姐姐也不太親近了,妹妹可是哪兒不舒服。”呂薇走近,伸出纖手去撫呂妍的額頭。
呂妍的身子側了側,“多謝姐姐關心,妹妹無病亦無痛,只是有個事情一直想不明白,正在思考着。”
“哦,妹妹,有什麽事想不明白,說給姐姐聽聽,或可以幫你分析一二。”
呂妍一聽,側過頭來,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這事兒說給姐姐聽也不無不可。最近梁州城裏傳言我呂妍與貴人私相授受,說得像是真有其事,有人親眼見過似的,不知姐姐聽說了麽?”
呂薇臉色微微一變,既而含笑道:“是有聽說,不過清者自清,何必去理會這些,姐姐相信你。”
“我與貴人私相授受,就在那次宴會之上,聽這流言的經過,還真像是有人跟蹤了我似的,那次的确去見了貴人,若是有人尾随,多半也是宴場中的某位嬌嬌,姐姐,你說這人可恨不可恨?”
呂薇附和着,“的确可恨。”
“這人的确可恨,也可氣,姐姐,你說這會是誰呢?”
“這個……,也只是妹妹的猜測而以,當不得真,不過不用理會這些。”
呂妍依舊看着她的美麗面容,不緊不慢的說:“姐姐你不知,幹這事的多半都是妒忌我的美貌與才氣,技不如人,蛇蠍心腸,這樣的人才是最可恨的。”
呂薇臉色一變,震愣了一會,笑道:“妹妹,還真是會說笑。”
“姐姐,我這是在說笑嗎?其實妒忌我沒用的,天生蠢笨,小黠卻大癡,鹦鹉學舌,終究成不了大器,與我而說,我反倒不恨了,不氣了。”
呂薇驀的臉色一變,沒了笑容,一副長姐的威嚴說道:“妹妹,說這話就過了,如今妹妹名聲不好,近日就少出點門,父親為了你的事還在各權貴之間周旋呢,你還有這份閑情坐在亭中與人妒忌。”
呂妍淡淡的看着她,未語。
呂薇站起身來,在亭中踱了兩步,語氣依舊嚴肅:“妹妹年紀尚小,有些事情不懂,我做姐姐并沒怪你,但府中出了這樣的事,妹妹不應該反省一下麽?因為你一人的魯莽,害得家中衆兄妹都無地自容,将來嫁娶又是被人好一番說辭,這次李家嬌嬌出現這種事情後又揭發出妹妹你,若不是連着一起,呂家還沒有這麽大的麻煩,可偏偏連在了一起,如何不讓人去憑斷我呂家的德行。”
“姐姐過于思慮了,這事兒于我呂妍的名聲是不好,于我呂府卻不同,我們呂府呆在梁州城裏處處受人排擠,而今出了這事兒,梁州城的權貴哪敢再有非議。”“這人也挺會抓時機的,我呂妍不在乎這些所謂的名聲,正如姐姐所說,清者自清,不過我若要查出這人,也不是什麽難事。”
呂薇眼神一閃,看向那池塘中的蓮蓬,“那也要到妹妹查出來了再說。”
“哦?姐姐還希望我查下去?真要查下去的話,我得向父親禀報才行,若是父親容許,定不會衆望。不過這人若是被我查出來,我必會交給貴人處置,以解我心頭之恨。”
呂薇匆促的往亭外走去。
“說了半日,口也幹了,不知姐姐今日前來有何事?”呂妍遂問。
呂薇回過身來,勉強露出一個微笑,“姐姐無事,就是過來看一下妹妹,這就走了。”說完就走了出去。
呂妍看着她匆匆離去的背影,冷笑,若是之前她還有所懷疑,如今便能篤定了,上一世呂薇害她自賣為奴,這一世原本想過些時日再說,卻不想你呂薇耐不住性子,頻頻向她下手,是可忍,孰不可忍。
轉眼到夏末,連綿大雨下了十幾天,梁州城的百姓,從剛開始的淡定到後面的恐慌,可惜水積成災,大半店鋪關閉,就在半夜,大家沉睡之時,一場大雨似火上澆油般把街上地勢低矮的房屋川流而過,糧食、布匹、錢帛等都順水而去。
等到天亮之時,各街坊小巷,已哀嘆聲一片。
百姓們坐在自家屋頂,等待官府派人救援,地勢高的住戶也發動家丁,劃着小舟幫着接人。
呂府不但出人,還施藥布粥。
呂府地勢高,又在呂妍的勸說下,在大雨來臨之前,呂煦出了銀兩把院中圍牆修繕了一番,所以大雨到來,呂家是不受絲豪影響,呂煦忍不住感嘆,自家二女兒年齡雖幼,卻有先見之明,待百姓落難之時,呂妍又是幾番勸說,呂煦親自帶着家人為百姓施粥,博了一個好名聲。
官府已把百姓安置在城隍廟,由于廟宇太小,呂家帶頭出銀子在廟旁修了幾間簡易的茅房,城中富戶争相效仿,轉眼就修了好幾排,百姓吃住倒是基本解決了。
雨一直下着,這樣過了幾天,糧食越來越緊張,從先前的稠粥,到後來的粥水,官府也開始着急,發去朝庭的急報,由于山高路遠,一時半回也沒有音信。
就在大家焦急之時,富戶張家忽然從城外運來一批物資,親自送到李林江的手,一瞬間解了李林江的燃眉之急。
半夜,呂妍睡得正香,房中忽然閃入一道黑影,他走到床頭,看着床上沉睡的人,半晌,他伸手抱起呂妍,幾個飛掠,跳上屋頂,接着是一陣急奔。
呂妍在颠簸中醒來,漆黑的夜,看不見一點星光,一雙大手把她橫抱入懷,溫熱的胸膛,耳邊呼呼而過的風聲,她猛的一掙,男子正從一個屋頂跨向另一個屋頂,半途被她這激烈的動作一驚,腳步不穩,差點摔落下來。
男子停穩,放下呂妍,獨自坐在屋頂上,沉默不語。
呂妍熟悉了黑暗,慢慢地看到了屋頂的輪廓,猶豫了一下,走開兩步,也坐了下來,靜等他開口。
“你是怎麽知道梁州城在夏末之際會有澇災?”男子突然開口問,語氣有些冷。?
☆、立平妻
? 呂妍聽後,全身一震,不安的心也随之平靜下來,這麽熟悉的聲音,兩輩子都不曾忘記的聲音。
“當初你與張遠之的對話,我全權聽在耳中,那時我只不過覺得你一個小姑子,出着花樣騙些銀兩罷了,卻不想這事是真的,你是如何知曉的?”李林江重複問道,語氣又冷了幾分。
呂妍未答,她轉頭看向一旁挺直了脊背坐得端正的李林江,看着他,她又有一股莫名的心酸。劉卓當初走的時候,有說會留下他,那時的她只覺得離他遠遠的就好了,可如今他就在眼前,他的語氣很冷,他半夜擄走她,只為質問她。
李林江見她久久未語,徒的站起身來,猛的抽出佩劍,那鋒利的光影指向呂妍,“你是什麽人?你是如何得知的?說!”
呂妍臉色一白,站起身來,看向對面的人,她可以撒一個萬個謊,在李林江面前,她自信能瞞過他,就算不能瞞過他,也能轉移這次危機,亦如上一世,她能把李林江玩弄于股掌之間,然而這一世,她再也不願,那種深深的內疚,用一世的時間就夠了。
呂妍平靜的道:“你殺了我吧,我不會說的。”
李林江一愣,這是一個十二歲的姑子說的話麽?倒是有一股傲氣,他的劍往前送了幾分,抵住她的脖子,冷笑道:“就因為你不說,害得梁州城百姓家破人亡,流漓失所,如此冷血之人,我若不殺,不解我梁州百姓心頭之恨。”
“我說了又能如何?你們會信嗎?當時我與張遠之密談,你不是聽了壁腳麽?你信了嗎?”呂妍反诘。
李林江倒退一步,握在手中的劍猛的垂了下來,是啊,當初他不是聽到了麽,可是他沒有相信,她也只不過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呂府在梁州城的地位又這麽的微妙,誰會相信呢?
呂妍往前走了兩步,來到李林江面前,“你也不必自責,你即便是知道,又能如何,梁州城地勢,富貴人家都住的較高地窄,普通百姓住的較低地寬,你若提前說出,只會讓百姓恐慌,一旦大家都往高處去,梁州定會爆亂,如今雖然損失財物,但百姓們并沒有受多少傷害,若是官府支援得當,各富戶出銀出力,這次危機必會過去的。”
李林江看着她,黑暗中,呂妍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覺他一深一淺的呼吸聲。
清晨,一縷陽光從窗棂中射入房內,正好照在一張稚嫩熟睡的臉上,呂妍的眼簾動了動,睜開眼睛。昨夜回來的晚,今晨起來也晚。
碧玉聽到動靜,敲門進來為她洗漱。
用完早膳,呂妍又與碧玉喬裝一番,徑直出了府門。
來到清風樓,呂妍一身公子哥的打扮,帶着一身小僮裝扮的碧玉,進了一間包房。房內早已坐着一人等候多時,她見呂妍主仆進來,忙站起身來。
呂妍看着揭了面紗的阿奴,一張清麗的面容展現出來,她有兩道濃眉,微微往上揚起,一雙似寶石般的烏黑眼瞳,炯炯有神的看着呂妍。
呂妍含笑走近,打趣道:“遂不想阿奴如此貌美。”
阿奴輕笑一聲,行了一禮,倆人坐下。
“貨物全部出售,多虧了一幫兄弟。”阿奴輕松的道。
“不會是售給張家了吧?”呂妍笑問。
“你還真的猜對了,就是張家,張家三公子,不知從哪兒得來消息,早在災前便四處打探了,正好被我撞着,做成了這筆交易,不想這張家三公子出手闊綽,賺了不少。”說完,阿奴遞上賬本。
呂妍拿起賬本翻了一遍,一旁的阿奴不動聲色的看着眼前的小身影,見她看得如此仔細,從小嬌生慣養的她,莫非還懂這經商之道,賬簿錢糧不成?
真想不到這一票就賺了對半,呂妍把賬本合上。
事情一完,阿奴拿着銀兩要回離城去行商,呂妍思忖着,離城雖然危險,卻是一個行商的好去處,以她之才,不久的将來定能創造一番財富。于是兩人吃過飯後,便告別了。
呂妍叫來仆人,拖着幾車藥草回了府,這是她吩咐阿奴特意留備下來的。返回府中,呂妍換了衣裳,徑直往主院而去。
呂煦近日在梁州城裏名聲大起,受百姓敬仰,心情極好。呂妍到來,他看着自家女兒,真是出得婷婷玉立,越看越覺得舒心。
呂妍上前行禮。坐下後,呂妍開口:“父親,如今百姓都住在城隍廟裏,集聚一起,若有個病痛,容易傳染,何況大多受了風寒,再這樣下去,我怕會有疾病傳出,對各世族也不是好事,還得趕緊預防才行。”
這段時間,呂妍說的每一句話都應了驗,呂煦因此更加重視這個二女兒,此時聽呂妍這麽一說,心上一驚,“嬌奴覺得這麽多百姓聚在一起,容易傳染疫病?”
呂妍點頭。
呂煦站起身來,來回踱步,沉思了一會,道:“此事甚大,待我同刺史大人商量一番再說。”
便在當日,刺史大人聽了呂煦的話後,特意去巡查了一番,還真的有一部分人精神委靡,不太正常,為了保守起見,決定請來各地大夫,為各百姓把脈探病。
沒兩天,梁州城裏一片恐惶,原來是有大夫查出部分百姓得了疫症,這一消息出來,各世族動容,紛紛要求刺史大人把百姓們移居別處。雨雖然停了,可百姓們居住的地方卻到處都是深深淺淺的水灘,完全無法住人。
刺史大人項着各方壓力,來到呂府找同窗呂煦訴苦,呂煦聽後,也是心中悸悸,兩人談了半宿都想不出好法子。待張超走後,呂煦忽然想到了呂妍,第二天清晨便派人來喚她。
呂妍匆容的往主院走去,正好遇上呂薇從蘭竹院出來,于是兩人走到了一起。
到了書房門口,呂妍首先被叫了進去,呂薇微眯着眼睛看着那扇緊閉的門,許久未動。
書房裏,呂煦皺着的眉頭,看到呂妍後,舒展開來,嘆了口氣,道:“嬌奴啊,還真如你所料,城隍廟疫病流傳,如今這梁州城岌岌可危啊。”
呂妍沉默未語。
呂煦試探的說完後,擡眸看了她一眼,來到案前坐下,“嬌奴可有好主意?”
“女兒倒是有一個方子,是哥哥從外公家帶來的,江南地帶雨水多,在那邊,各世族都有自家祖傳的秘方,哥哥回來之時,外公偷偷交予他,千叮萬囑,那是孟家祖傳下來的,不可流傳出去。”
呂煦一聽,心中一喜,想起孟老爺子,心中感慨,想不到孟家雖然淪落了,畢竟是大儒的後代,家底雄厚,許多秘方也只有大世族才有啊。
“父親,女兒交出這方子,也不是不可以,就是看在外公憐愛我娘親的份上,父親可否立我娘為平妻?”呂妍看向高高在上的呂煦。
呂煦心中沉重,作為世家,原本家中秘方傳男不傳女,如今傳給了外孫,又要給他呂家用去,還真是委屈了孟氏。
“嬌奴懂事,父親也不便說了,你母親的事,我會考慮的。”
呂妍告退,出了書房,就看到呂薇神色清冷的看着她,她也懶得應付,直接錯身而過。
呂薇剛進書房,呂煦看到她,眉頭一皺。
“父親近日為民憂慮,女兒看着父親如此辛苦,卻不能為父親分憂一二,只希望能為父親彈湊一曲,安神撫心,舒心解郁。近日正好譜了一首輕揚的曲子,若是父親得空,女兒彈給父親聽聽,可好?”呂薇小心翼翼的說着,語氣輕柔,帶着少女的嬌嗲,又有一副甜美的容貌,若是往常,呂煦定會歡喜,可是今日,心情卻有所不同。
呂煦看着座下的女兒,緊鎖眉頭,問道:“貴人此去,不知何時才能歸來,上次薇兒提到貴人贈送的扇子,他離去後,可有什麽交待?”
呂薇聽後,心中一驚,勉強露出一個薇笑掩飾,“貴人事忙,又處在風口浪尖,未曾私下與女兒見面。”
“他可有說什麽時候娶你?”呂煦心情沉重。
呂薇臉色一變,許久未答。
呂煦嘆了口氣,“你退下吧,此事也不能着急,畢竟你還未及笄,此時談及,還尚早。”
呂薇心情郁郁的退下。
呂妍回到琉璃院,寫下方子,派碧玉遣仆人把藏着的幾車藥草和方子送到了前院。
第二日,呂妍收到了呂承旭的信息,從隴州運回的糧食已全部運到了城外,此時天氣變好,正縫梁州城大興土木,修房建屋。各商家的店鋪修繕一番,又重新開張,正是需要這些物資的時候。呂承旭聽了呂妍的話,轉手賣給了梁州富商,一身輕松的回了家。
這次去江南,孟家出了些銀兩給了呂承旭行商,所以比之先前預計賺得還要多。呂妍派人把一萬兩銀票送到劉卓府邸,仆人又原封不動的拿了回來,劉卓府邸早已人去樓空,李林江也不告而別。
半個月後,呂煦慎重宣布,提孟氏為平妻,管理呂家後院。呂妍的心願終于達成,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孟氏喜極而泣,抱着呂妍低語:“母親向來不喜争奪,如今能升為平妻,于我而說,最開心的莫過于能主持你們兄妹倆的婚事,以後你們兄妹倆的嫁娶,娘都不會強迫你們,這個家誰也不能強迫你們。”
呂妍心中感慨,這一世的母親似乎真的不同了,上一世母親随波逐流,即便是後來送了人,傷心而逝,也是這樣的淡然,到死她呂妍也未曾見上最後一面。
自孟氏升為平妻後,呂妍第一個下手的便是呂薇。那日呂妍派人抓了阿桑,送去主院,查出那次傳出謠言的人便是這丫鬟,呂煦知道後,氣了個半死。雖然那丫鬟打死也不說出其背後主使之人,呂煦一氣之下徹底清查,最後發現那丫鬟的家人與蘭竹院有來往,呂薇傳入書房,審了大半日後,最後被丫鬟婆子押回了後院,從此蘭竹院裏的人閉院思過,未經孟氏批準,不得進出。?
☆、鬼婆
? 蘭竹院裏各丫鬟婆子顫顫巍巍的從房中退出來,陰暗的天色照着這蘭竹院的花草朦朦胧胧,在這個清晨裏,整個院子裏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呼吸,唯有房中傳出陶瓷瓶罐的破碎聲。
劉氏伏在幾上哭泣,腳旁留下一地碎片,呂薇跪在不遠處,垂着頭。房內半晌沒有聲氣。許久,劉氏擡頭看向自己的女兒,抹了一把眼淚,走上前來,把女兒扶起,“薇兒,你又何必再自責,如今我們這一房風雨飄搖,任那狐媚子拿捏,母親不甘,但也沒有辦法。”
跪久了的雙腿有些站立不穩,呂薇咬緊牙根站起,語氣陰冷的道:“娘,這一次,我們再難翻身了,女兒不甘。”
劉氏聽後,含淚勸慰:“娘什麽都不求,只求你将來尋個疼你的好夫君。如今三房得勢,我們只能隐忍,這次傷了你父親的心,不可以再造次了。”
“娘,我必須出府一趟。”呂薇忽然說。
劉氏臉色一白,顫聲問:“此時正在風口浪尖之上,不可以出府。”
“我必須出府一趟,娘,你要信我,就這一次。”呂薇懇求的看着她。
劉氏左右看了兩眼,來到窗邊,關了窗戶後,拉着呂薇來到耳房,耳房裏有一個普通的箱子,時日久遠,看不出箱子原有的顏色。劉氏與呂薇合力把箱子搬開,露出一個小小尖口,劉氏一按,咔嚓一聲,從尖口處打開一條縫隙,慢慢地越來越寬,剛好能容下一人時停住。
呂薇錯愕的看向劉氏。
“我也是第一次用它,卻不想真能用上,這條暗道,是我們呂家搬來梁州城的時候,我無意中從先前府中的仆人口中得知,這處府宅之前住的是富戶,不知怎麽的,挖了一條暗道直通街角。”
呂薇喬裝了一番,拿着油燈,跳進隧道,劉氏擔憂道:“你可要小心了,出了洞口,記得遮嚴實了。”
梁州城城外三十裏的一處楓葉林,清風拂拂,一個素衣背影,隐在這漫天的楓葉中。
呂薇跌跌撞撞的走進楓葉林,看到那素衣身影,停了一會,才往前走去。
來到近前,素衣身影未轉身,呂薇上前行了一禮,“不知閣下前日說的話可還作數?”
素衣女子回過身來,臉上帶着一具狼牙面具,雖看不出其表情,周身空氣卻瞬間一凝,兩道目光射在呂薇的身上,呂薇心怯,勉強鎮靜的迎向她的眸光。
“你可有查出這次梁州城裏那疫病的藥丸出自何人之手?”
“呂家二姑娘呂妍。”呂薇答得幹脆。
女子冷笑一聲,“沒有記錯的話,她可是你妹妹。”
“是。”
女子來回踱了兩步,撫着下巴,喃喃:“想不到居然有我的配方,難道師父晚年又收了徒兒,可是時間也不對。”她沉思了一會,語氣一變:“你可願拜師我門下?”
呂薇忙跪了下去,“拜見師父,求師父收我為徒。”
女子扶起她,“好,好,好,你以後就是我的徒兒。”說完,從懷中掏出一本書來,“這是我給你的見面禮。”
呂薇匆容的收起。
“師父,不知您的名諱是?”
“江湖人稱我為‘鬼婆’!”
孟氏升為平妻後,呂妍不但把呂媛身邊的丫鬟給換掉了,還額外給添置了兩位丫鬟,一位婆子。如今呂府後院由孟氏掌管,歷史終于改變了。
呂承旭回家呆了不到一個月,又要辭行,孟氏聽後,擔憂不已。呂妍與之商量,才知道她的這位好哥哥經過這次,嘗到了行商之中的甜味,決定拿着這次賺取的銀子去往離城行商,打算做起走關口的生意,富貴險中求啦,在江南行走了兩趟後,膽子也練大了,不想再整日碌碌無為。
當然這事兒不能告訴孟氏,更不能告訴呂煦,雖為寒門,祖上又是行商起家,可呂家如今畢竟是仕族,怎可再去行商自降身份呢。
呂承旭不愛讀書,十六歲的年紀,身板結實無比,平日又喜與人結交,各種各樣的人都有,也學了一點功夫,防身之用還是有的。
呂煦對于自家的幾個兒子都不争氣,感到痛心,原本還對呂承旭抱有希望的,可他偏偏又棄文弄武,着實傷心了許久,後來心思也就淡了,大都放在返回京城這條道去,如今聽到他要辭行,幾番溝通後,也就遂了他的意。
呂妍再次為哥哥送行,走時拉住他,給了他一件信物,“若有什麽事兒,可以在離城尋到右碗上帶有梅花标記的人,露出這個信物,他們會幫他。”
呂承旭奇怪的看住她,又因孟氏與呂煦站在不遠處,只好長話短說:“自我從江南回來後,妹妹就越來越懂事了,許多事兒,哥哥也看不明白。”停頓了一會:“不過,哥哥相信你,你要好好照顧好娘親和自己,家裏就由妹妹擔待了。”
呂妍看到他嚴肅的表情,心中一緊,最後聽到他選擇相信她,她忍不住撲入哥哥的懷中,許久才擡起頭來,“哥,我及笄之時,你可會回來?”
呂承旭含笑點了她一下鼻子,“我一定回來。”
呂妍坐在臨水亭中撫琴,呂媛倚欄欣賞,琴音畢,意猶存,十四歲的呂媛露出溫柔甜美的笑容,嗔怨道:“姐,這首曲子,你彈得如此熟練,可我怎麽就學不會?”
呂妍擡眸看她,十四歲的年紀,一張傾城的面容,眉眼輪廓已完全長開,秀眉下長長的睫毛像扇子一樣的散開,一雙清澈晶滢的眸子,看人時帶着幾分淩厲,她嘴角微勾,寵溺道:“你是不專心,這首曲子也是特別,帶着淡淡憂傷,你未曾經歷,自是體會不到,以後便會明白的。”
呂媛嘟嘴,“我與姐姐朝夕相處,姐姐又是如何體會到的?”
呂妍心中一痛,嘆了口氣,站起身來,來到呂媛身側,“我覺得妹妹最适合歡快的曲子,以後姐姐只教你歡快的曲子吧。”
“歡快的曲子不只彈者舒服,聽者也舒服,這個世上那麽多的疾病痛苦,何不讓音樂陶冶自己,讓身心快樂起來呢!”呂媛的眉眼柔和,平時又愛笑,說起話來,整張臉都生動,似乎沒有什麽比這個更快樂的事兒。
呂妍看着她,心中無限感慨,這個妹妹,這一生,就由她來為她撐起一片天地吧,她只要一直這樣快樂的生活下去就好。
自孟氏掌家而來,呂妍兩姐妹過得特別的舒心,呂媛自身邊的丫鬟換了後,現在服侍的人都是特別忠心,再加上呂妍特寵着她,府人無人敢對她使眼色。
“大姐,要擇親了吧!”呂媛忽然道。
呂妍一怔,兩年了,蘭竹院的人有兩年未曾出來,而今這個姐姐也大了,該擇親了,父親許了蘭竹院的自由,她要出來了,這一世的她還能跟宇文公子遇上麽?這兩年呂妍行事低調,呂薇失了自由,曾經風靡梁州城的兩朵并蒂蓮,早已被世人遺忘,不似上一世,呂薇在最美好的年華裏,玩得是風生水起,到十六歲這一年,在梁州城裏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
“前日,父親許了蘭竹院的自由,大姐也到擇親的年紀了。”呂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