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有澇災’的話不得不讓呂妍震驚,一個長年活在黑暗裏的人,處處受人排擠的童年,她是如何結交到這樣的異人?這個世上有許多身手不凡的人,呂妍并不覺得奇怪,上一世跟着魏王四處奔波,所見過的奇人異事頗多,知天文地理的奇人,曾經在魏王府中便有一個,那神奇的測算之功,不知為魏王躲過多少劫難,行軍打仗時能擁有一位這樣的人相助,猶如多了十萬金甲衛,魏王可是珍之重之的。
呂府僻靜的一角荒園,兩位女子站在一棵枯樹下,其中一位身着粉紅衣裳,長得極清秀,她問道:“最近她們在學些什麽?”
後面的那位一身丫環裝扮,她恭敬的回應:“三姑娘常來琉璃院,與二姑娘一起學琴,大部分時間孟姨娘不在,就由二姑娘教,沒譜出新曲。只是最近二姑娘見了一個陌生女子,行蹤有些可疑。”
“哦,那人是誰?”
“奴婢查不到,來時着一身素衣,頭帶帏帽,沉默寡言,小心謹慎,不過見過那人後,二姑娘便把自己關在房中,一天未曾出來,今日二姑娘有了動靜,明日辰時會泛舟秦河之上游玩。”
粉衣女子聽後,勾了勾唇,“你做的好,繼續幫我留意。”
丫環準備退下,粉衣女子又道:“你哥哥已在寧縣主簿身邊從事,再過些時日,定會給他一官半職。”
丫環一喜,忙伏身道謝。?
☆、借錢
? 主院呂煦書房的門外,候着呂家大姑娘呂薇,侍從通禀後跟着進了書房。
呂煦擡眸看去,只見一身紫衣的大女兒,盈盈走來,端莊得體,看着如此出色的自家孩兒,心情舒展。
“父親,女兒有事禀報。”呂薇開門見山的說道。
呂煦雖然喜愛這個大女兒,表面卻是神情嚴肅,“你說吧。”
“女兒有一物呈給父親。”說完從懷中拿出一把精致的扇子呈上案來。
呂煦展開一看,只見上面一只老鷹栩栩如生,還題有詩句,其文筆之精僻,其筆劃之鋒利,再驚愕的看向底下截章處‘劉卓’兩字,心猛的一顫,問道:“這是……這是……”
“是貴人所送之物。”說完,呂薇猛得跪了下去,“求父親原諒,女兒也不想的,前日游湖,不小心遇見了貴人,貴人不知為何,便送了小女這麽一把扇子,說來日若有事便可以此為信物。”
呂煦是又喜又驚,他站起身來,來回踱了兩步,壓住心中的激動,忍不住問道:“此話當中?”
“當真。”呂薇一雙美目含着點點淚痕,望着呂煦,接着道:“只是此事不宜張揚,若讓人知曉,我們呂家之門風便染了污穢,女兒既然做了這種事,要打要罰都無所謂,可家中還有哥哥妹妹們,将來還待娶妻嫁人,不能因為女兒的一時錯誤,而做了呂家的罪人。”
呂煦來到呂薇身旁,扶起她,臉上的嚴肅再也板不起來,重複的問道:“貴人有說若來日有事可憑此物尋他?”
“是的,父親。”呂薇驚慌的回答。
呂煦把女兒扶到一旁休息,語重心長的道:“孩子,這次也多虧你了,這事兒也不是你想的,改日我去拜見貴人,從旁試探一下他到底是個什麽心思,若是貴人能納你為妾也是你的造化。”
“父親不可。”呂薇含淚道:“貴人行事低調,這次來梁州城,各世族都懷着這樣的心思,讓他煩不勝煩,在這個節骨眼上,我希望父親能保持沉默,是女兒的便是女兒,我們不強求,貴人既然送了女兒信物,那麽他也不會輕待女兒的。”
呂煦一聽也覺得有道理,便同意不去找劉卓打探,接着又把手中的扇子交還呂薇,叮囑道:“這扇子你先拿着,既然你不願我出面,此事就當沒有同我說,若是再遇上貴人,最好是打探一下貴人的心思,你今年也有十四歲了,明年及笄,若能嫁予貴人,便是水到渠成的好事。”
呂薇聽着,重重的點頭,臉色卻微微一紅,嗫嚅道:“父親,女兒……女兒有一事相求。”
呂煦此時心情極好,點了點頭,“你說吧。”
“女兒……女兒若是能嫁予貴人,女兒害怕,因為我母親在呂府的地位而累及我在貴人府中的地位,女兒希望父親能提升我母親為平妻,這樣的話,女兒在貴人府中也有了一席之地。”
呂煦一聽,臉色微微一變,扭過頭來,踱步回到座位上,眼前忽然露出孟氏那張生氣的臉,眉間隐隐含着一股倔氣,心一沉,語氣沉重的道:“薇兒如此孝順,也是你母親之福氣,只是……父親無心這後宅內院,這立平妻的事兒,以後再說。”
呂薇有些失落,她收起心思,含笑行禮退下。
呂妍出了琉璃宛,便往主院書房而去。自上次哥哥借錢回來,父親心情好了不少,如今正是時候,是該提一提她母親的事了。
呂妍來到書房前,侍從進去禀報,許久才出來,卻告知父親有些疲憊,遣她回去。呂妍有些莫名,怎麽會這樣?這幾日父親一直夜宿琉璃宛來着,怎麽今日卻不願見她。
呂妍返回的路上,越想越不對勁,來到一處僻靜處,她向碧玉問道:“這幾日前院可有異樣?”
碧玉想了一會,回道:“沒有異樣,哦,今日大姑娘來前院,進了書房求見家主,呆了大半個時辰才走。”
呂薇做了什麽?呂妍揉了揉額角,原本母親提升為平妻是水到渠成的事兒了,怎麽父親又變了樣?
“阿桑近日可有異樣?”
“有的,前日小順子尾随她,看到了大姑娘與她在西院的荒郊見了一面。”
“你同小順子說,把父親要立我母親為平妻的消息傳給阿桑。”
“是。”
第二日,呂妍早早的起身洗漱,穿帶整齊,正要出門,呂薇卻忽然過來了,一身衣裝,明豔動人,眉眼含笑的拉起呂妍的手道:“二妹今日可是要出門?”
“是的。”
“姐姐我也正要出門,不如與妹妹一起。”
“不知姐姐要去哪兒?”
“出去買些胭脂水粉,再去秦河上泛舟游玩如何?”呂薇一雙美眸含笑問道。
呂妍重重的“哦”了一聲,“那麽還是姐姐去吧,我要去往祈福寺聽淨空法師傳經,已禀報父親。”
呂薇臉色一變,笑容來不及收起,眼神卻閃爍不定,“既然妹妹要去祈福寺,那麽咱姐妹倆只好下次再去了。”
呂妍送走呂薇,立即拉着碧玉返回寝房,沒一會兒,房門推開,一身小厮打扮的呂妍走在一身華衣美服的碧玉身後,微垂着頭,碧玉緊張的道:“女郎,酉時您一定要回來,我怕……”
“我知道的,你別擔心。”
馬車駛出呂府,來到城外,馬車停住,呂妍從車上下來,一旁的小順子早已候在路邊,半遮住呂妍的身子,馬車一路往前駛去。
呂妍松了口氣,她一身女扮男裝,與小順子兩人匆匆往秦河而去。
花了不少功夫,呂妍才打探到梁州城富戶張家三公子的行程,今日會在秦河上泛舟游玩。張家不是梁州城的首富,也僅次于首富鐘大善人。
張家的三公子張遠之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往日無所事事,專結識一些世家子弟,四處玩樂,因為商人出身的原因,一般世家子弟不願結交,若不是他出手闊綽,家中又做着走關口的生意,常常拿出一些花樣小飾品送人人情,才有一些庶出的子弟與他稱兄道弟。
倆人在秦河邊上租了一艘豪華的大船,往河中駛去。
上了船,呂妍換上早已準備好的男裝,她容貌尚未長開,身板較弱,一襲青袍穿上,還真像一個美少年,又略微的畫了妝後,不是特別熟悉的人,還真難以分辨。
呂妍在鏡中轉了一圈,看着小順子問道:“怎麽樣,看不出來吧?”
小順子也只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他認真的看了兩眼,道:“女郎之身姿,着女裝乃傾城之色,着男裝又是風流倜傥的少年公子。”
“油嘴滑舌。”呂妍笑道。
轉眼來到河的中央,呂妍的船速度慢了下來,她站在甲板上,手中拿着折扇,一身青袍迎風而立,暖暖清風拂面,真是好山好景好少年,眉目如畫,膚白俊俏,一股書倦味了,頗有一種陰柔美。
慢慢的迎面駛來一艘三層的帆船,船上挂着一個大大的“張”字,明顯是張家的船支,不想這麽快就碰上了。
船上傳來鼓樂聲,放眼望去,三層樓上,各靓麗女子或倚或立,輕紗羅裙,迎風起舞,空氣中飄來胭脂水粉的味道。
一層甲板上,各世家子弟臨風而立,飲酒談笑,好不自在。
兩艘船支靠近,呂妍端坐在船頭,一把素琴安放于案幾上,清風拂拂,涓涓音樂流淌而出。
張家的船上,衆世家子弟聽到樂聲,微微一怔,齊刷刷的往前看去,就見一身青袍的小小身板,匆容淡然的坐在船頭,沉醉在這婉轉流暢的琴音之中。
臨近夏末,日光照在河面上,點點金光閃閃,遠處山色,楊柳青青,清澈的音樂猶似湛涼的泉水,似乎連空氣中也帶點朝露般的甜味。
梁州城也只有呂家嬌嬌的琴音與之媲美!
沒有人見過這位如畫一般的美少年,他未動未語,他只是安坐在那兒,他甚至沒有擡眼看看衆人,可船上的衆人卻沒人能忽視這突然出現的豪華船支,不知是哪家的少年公子?
三層樓上的歌舞伎們停了下來,個個臨欄而望。
各衆子弟讓開一條道,張遠之尾随在一世家子弟身後,走上前來。
帶頭的是長史家的三公子張瞿,此人長相俊朗,神色陰冷,在一衆庶子面前,作為嫡子的他一向是清淡松疏,此時倚欄相問:“遠之,對面是哪家公子?”
張遠之仔細瞧了瞧,恭敬的回答:“此人從未見過,待我派人打探一下。”
話音剛落,呂妍的琴音即止,她站起身來,抱拳見禮,“在下姜五,江南人士,途經梁州,不想在秦河上遇上各位,打擾了。”
衆人見她是外地人,個個好奇的看着她,這麽小的年紀居然敢出來行走四方,這梁州城的世家子弟往日裏花天酒地,從出生起就沒有出過梁州,可骨子裏卻是渴望這種自由行走的生活。
張家船上衆人相約,呂妍上了他們的船。?
☆、偶見元生
? 站在一群男子當中,呂妍的身材實在矮小,不過她見多識廣,沒多久便與衆子弟聊了起來,天南地此,上一世的所見所聞,随便捏出幾個都引起不小的波動。說着說着便說到了這生意場上的事。
各世家子弟貴卻并不是很有錢,家中兄妹衆多,大多是庶子出身,手上銀兩并沒有表面看的風光,倒是張遠之反而是這群人裏最闊綽的一個。
“小兄弟,你這麽小就出來四處游學,見多識廣,真是佩服。”張遠之抱拳道。
不遠處的張瞿倚欄,淡淡的看着她,張茵貌美,其兄也是不差的,只是這人看她的眼神讓她很是不舒服,與其他世家子弟不同。
呂妍側過身去,對着張遠之笑道:“從小跟着師父學藝,看盡世态,奇聞趣事便也多了。”
“那麽小兄弟,你此次經過梁州城,可是要去哪兒?”
“小兄弟,你師父可有前來?”
“不知你游學的內容有哪些?”
……
呂妍擠出人群,挨近張遠之,輕聲說道:“遠之兄,可否借一步說話?”
張遠之疑惑的尾随她進了船艙,各世家子弟看着兩人進去,忍不住轟笑起來,呂妍有些莫名,卻沒有在意。
張遠之臉色一紅,走在身後忙着解釋:“你別在意,他們平日裏開玩笑慣了。”
呂妍更加莫名其妙了,她回頭笑了笑,側身與張遠之并肩而入,“遠之兄好交四海兄弟,甚是豪爽,我剛進梁州城便有聽到遠之兄的大名,不想今日有幸得見。”
張遠之也随之放開,臉色舒展,笑道:“我張某人最喜歡結交各路英雄好漢,今日與小兄弟也是一見如故。”
倆人且說且走,來到一處僻靜的房中,丫環送上茶水點心退下。呂妍開始了今日前來的目的。
“遠之兄你這人有才,又懂經商之道,家中財富無數,是外間各世家子弟無法相比的。”
張遠之淡淡一笑,未語。
“我同師父踏遍千山萬水,遇人無數,如遠之兄這樣的人才還是第一次。不知遠之兄可有走仕途的打算?”
張遠之臉色一變,左右望了兩眼,笑道:“不曾。”
呂妍看到他警惕的眼神,了然于心,接着道:“唉,真是可惜了,看遠之兄的面相,可是一臉福相,來之前我師父便給你算了一卦,其中就有說到張家能不能走仕途就在遠之兄這一輩,若沒達成,便是五代以後了。”
張遠之猛的站起身來,上前把房門關上,又檢查了一遍窗戶,然後站在窗前沉思了一會,回身時神态平和的問道:“小兄弟還真會說笑,我張家世代行商,怎可能走仕途之路?”
呂妍站起身來,來到他身側,搖了搖手中的折扇,不緊不慢的道:“時來運轉,祖上積德,你們張家之福運全集在你這一輩了,不管你信否,于我又有何相幹,待明日我與師父離開梁州,從此各天涯。”話畢,呂妍轉身,準備出門。
“小兄弟,請慢!”張遠之看着她的背影,疑惑的問:“不知小兄弟師出何門?”
呂妍回頭,睥睨他,“我師父行事低調,便是當今天子相問,師父也未必相報名諱,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師父乃得道高人,出道終南山。”
“終南山?莫非是上善大師?”
呂妍不答,收回目光,準備離去。
“小兄弟,請慢,是在下有眼不識泰山,還望小兄弟留步。”張遠之抱拳行禮。
呂妍嘴角一勾,回身走回座位。
“不知在下要如何才能走上仕途之路呢?不瞞小兄弟,家父一直有這心思,四方結交,卻始終受人排擠,地位低下,受人白眼。”
呂妍用扇子的末端拍了拍他的手背,低聲說道:“這次我師父前來梁州城,其實是梁州城裏要出大事了。”“近幾日,師父夜觀天象,梁州城出現了千年難遇的彗星襲月之象,正在這夏末秋初之際,由于事關重大,師父托我來梁州裏走一趟。”
張遠之聽後,臉色變化不定。這彗星襲月是個什麽意思,他着實沒有弄明白,不過他關心的并不是這個,他只想着張家有途徑走上仕途就好了,往日裏結交這些世家子弟,受了不少白眼,不但出銀出人,到頭來也只是酒肉之交罷了。
“不知小兄弟,這與我們張家走上仕途有何關系?”
“你可知鐘大善人?我一來梁州城便聽說這鐘家不知為百姓做了多少好事,到頭來卻還是躲不過這牢獄之災,就因其小女宴會上對呂府千金行兇,連累了家人,終究是行商之人啊。”
張遠之聽後,心中也是凄涼一片,張家若不是左右逢源,他與父親在各官府之間周旋,家中這麽大的生意早就被人盯上,弄不好遭人暗算也未知,亦如鐘家。
“本來這次前來梁州城我便是為救百姓而來,正好也把這個人情送予兄臺。”呂妍深高目測的看着他。
張遠之為之動容,他看着呂妍,認真的聽着。
“夏末初秋之季,會下連綿大雨,連續半月,積水成災,到那時,不管是百姓、物資、房屋都會受到重大災害,随之而來會出現大量病患,若是控制不當,還會出現疫病,疫病難冶,傳播甚廣,整個梁州城都會陷入地獄一般。”
張遠之震愣,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對面的小身板。
“梁州城來了貴人,到那時,兄臺大可毛推自薦,以張氏家族之財力,盡量幫助貴人,貴人定會給張家一個大好前程。”說完,呂妍在心中一嘆,若是此事能成,也幫了梁州百姓一把。前一世梁州城可是死亡無數,災後病患越來越多,官府處理不當,開始轉化成疫病傳染,後來被一個神秘人物扭轉乾坤,只是當時的呂妍一直守在府中,不敢出門,所以消息也避塞,都是後來聽到的傳聞。
只是上一世的夏末之時,劉卓是已經返回京城了的,算算日子,就是這兩日了,呂妍暗下決定,乘此機會得把劉卓留住不可,到那時再幫父親一把,希望通過這次澇災,父親能在劉卓面前有個好的印象,能早日返回京城。
“若真如小兄弟所言,此計甚好!只是不知小兄弟為何只告訴我一人?”
張遠之不愧是精明的商人,呂妍神色未變,語氣誠懇的道:“其實告訴你我也是有私心的,與師父四處游歷,每每到一處,總有不少權貴結交,最終目的也不過是借用師父的神機妙算,我同師父不願與這世間有太多的糾纏,所以隐藏了身份,可長年下來,身邊或多或少會缺些銀兩,張家富碩,自然是奔着你的銀子而來的。”
呂妍把話一說開,張遠之臉色一紅,還真沒見過這麽直白的人。
呂妍從懷中拿出借據,“這是我的憑據,一年內必會歸還。”話畢,又從懷中拿了一瓶藥丸送上:“這藥丸可治愈你父親的心口痛,你拿回去試試,若成,明日午時,還請遠之兄帶上銀兩,咱們秦河上見。”
張遠之一看借條,忍不住捏了把冷汗,十萬兩銀子,這可是他一年與各世家周旋應酬的花哨,他心中猶豫,臉上神色未變,笑着抱了抱拳。
事情達成,呂妍剛松了口氣,房中忽然傳出一聲輕笑聲,呂妍猛的擡頭尋去,除了張遠之并沒有發現第三人,而張遠之神态正常,似乎沒有發覺,她按下心中的疑惑,與張遠之出了船艙。
外間各世家子弟見兩人出來,又是一陣轟笑聲,直弄的張遠之面紅耳赤,呂妍莫名的看着他們。
人群中讓出一條道,先前不愛說話的張瞿走了過年,眼神意味深長的在倆人身上流轉。
張瞿忽然伸出手來,拉起呂妍的小手,語氣不容拒絕的道:“走,我有話同你講。”
張遠之忙上前擋住,卻被一旁的世家子弟給攔了個正着。張瞿眼神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強拉着呂妍往船艙走去。
進了房,張瞿松開她的手,她揉了揉手婉,惱怒的問道:“不知閣下,這是何意?”
張瞿回過身來,看住呂妍,看得呂妍毛骨悚然。
“說個條件吧,你以後就留在我身邊。”
“嗯?”呂妍還沒反應過來。
“哼!”張瞿冷笑一聲,“跟着張遠之,倒不如跟着我如何?在梁州城,沒有我辦不成的事情,你最好有這個覺悟。”
“閣下一番胡言亂語,在下實在聽不明白,告辭。”說完,呂妍轉身,誰知張瞿快她一步,從後面攬住她的腰身,陰冷的聲音貼近她的耳根處傳進耳膜,“在梁州城裏,休想能逃過我的手掌心,你若是遂了我的意,還可以給你一筆錢回去安置家人。”
到這個時候,呂妍才發覺他的意圖,難怪之前與張遠之在一起時,那麽多人起轟。上一世見過不少世家子弟好男風,暗地裏購買俊美男僮,圈養在私院中,或跟随在身邊當書僮小厮。想到這兒,呂妍伸手摸進袖口裏的藥粉,這是平日裏帶着防身用的,想不到今天還得靠它。
就在這時,房梁上忽然飛下一人,呂妍來不及甩出□□,便被人拉到了身後,她只看到一個高大的背影,一襲白衣,墨發随着衣袂翻飛,轉瞬之間,張瞿倒在面前。
男子回過頭來,拍了拍呂妍頭頂,一雙含笑的眸子看着她。
“元生。”呂妍忍不住喚了出來。?
☆、劉卓的心事
? 男子面色一怔,抱起呂妍,一個飛掠的動作,上了船頂,衆人只覺眼前一花,一團白影飄過,眨了眨眼睛,卻看不到蹤跡。
呂妍躺在他的懷中,看着腳下飛掠而過的景色,波光點點的秦河水,從腳下流淌而過。轉瞬落入另一艘船的甲板之上,李林江把呂妍放下。
呂妍有些站立不穩,李林江扶着她坐下,自己也坐在一旁,眼神疑惑的看着她。
呂妍心中沉重,看到李林江,總讓她想起前一世。
李家在玄陽城裏是大世家,當今李皇後是李林江的姑姑,李林江三歲送去終南山學藝,十二歲歸來,沒有借助家族的力量,瞞着衆長輩走了科舉之路,十四歲那年中進士,殿試時一首《玄陽賦》驚豔殿前,又習得一身武藝,禦前挑戰左羽林大将軍得勝,從此名聲顯霍,稱為南國四大才子之首。
如此了得的才子,卻沒有在朝為官,同年,受帝命返回終南山,做了劉卓身前的侍郎。
而今跟着劉卓來到梁州。
“你為何喚我元生?”李林江疑惑的問。
呂妍看向秦河之上,夏季的陽光火辣辣的灑在大地上,可她卻覺得全身一寒,嘴唇動了動,說不出話來,上一世她終究是虧欠了他,這一世的自己只為尋仇而來,還是不要與他有所瓜葛為好。
“我……我似乎在哪兒見過你!”李林江聲音喃喃,又有些猶豫不決。“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呂妍站起身來,整了整衣裳,語氣清冷的道:“可能是我認錯了,你很像我一個認識的人,許久未見,容易認錯。謝謝你救我,請靠岸,我要下船。”
“你是呂家二姑娘。”李林江忽然陳述。呂妍倒退了幾步,李林江一向溫和的臉色徒然一變,靠近她,直到逼向船的一角為止。
呂妍平靜的看着他。
“你是呂家二姑娘,你是怎麽認識我的?”李林江一雙漆黑的眸子裏有淡淡的憂傷。
“我是呂家二姑娘,我真的不認識你。”
“不可能!”李林江有些惱怒,“那次你溺水的時候,我便聽到你喚我為元生,這個名字,除了我已逝的母親外,再無人知曉,你是怎麽知道的?”
呂妍垂下頭去,心中的愧疚如潮水般湧來,她真的很想上前相認,告訴他,前一世她所經歷的一切,還有她對他的背叛,這是重生以來第一次想痛痛快快的把秘密說出來,說出那些壓在心頭上的不甘與不願。
“求你不要再逼我了,我認識你的,我一直都認得你,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認得你,但是我不能告訴你,我不能說。”呂妍說完,那胸口上壓抑許久的東西宣洩而出,
李林江聽後,倒退了兩步,“可是我一直呆在終南山,你是如何認識的?”
呂妍擡頭,定定的看着他,直到船支靠岸,呂妍下了船,走了兩步,又回過身來,看到後面一直望着自己的李林江,他的臉色很白,眉眼如畫,她想起前一世李林江那張俊容上展露出來的笑容,是那麽的陽光。她冷冷的丢下一句話:“我們還是不要再見了。”
“我們還是不要再見了。”這句話似從遙遠的天空傳來,李林江只覺得全身一麻,四肢變得僵硬,這種感覺,這種心痛的感覺,不知從什麽地方湧出來的,是如此的深刻,腦中忽然出現一副模糊的畫面,他看不清分不明,只有一團白影背對着他,輕輕吐出這幾個字,“我們再也不要相見了。”
呂妍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這一世,她跟他就這樣吧!
與小順子偷偷回了呂府,回到房中,碧玉正好回來,兩人堪堪換好衣裳,呂薇便來了,消息倒是靈通,呂妍神色一冷,又與她幾番應付,天色完全暗了下來,送走呂薇,呂妍便回到書房,奮筆疾書,封上印,交給小順子送至劉卓府中。
第二日,陽光明媚,正值正午,秦河上的船支稀稀落落的幾只,呂妍坐在一艘普通的船上,對面是張遠之,倆人今日都比較低調,連船上也未挂起張家帺幟。
“遂不想,小兄弟的藥如此神奇,家父吃了後,多年來的胸口痛也消失了。多謝小兄弟賜藥,父親想當面對小兄弟道謝,擺酒醉湘樓,還望小兄弟與您師父一起赴約。”
呂妍冷冷一笑,“酒便不必了,我同師父即刻就出梁州城,不便擔擱。”說完,站起身來,準備離去。
張遠之原本想着這銀兩還未送出,乘此機會正好見見上善大師,卻不想,對方壓根兒就不提銀兩的事情,他有些猶豫不決了。
船支靠岸,呂妍回身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遠之兄,既然不方便借我銀兩,我便也不強求,告辭。”說完,準備下船。
“小兄弟,請留步。”張遠之走了過來,從懷中拿出銀票送到呂妍手中,“在下并無別的意思,既然小兄弟匆忙,在下也不好多留,若是來日再經梁州,盡管來尋我。”
“多謝。”呂妍收起銀票,拿出借條給他,“借條還是要有的,一年內我必會歸還,若是事情辦完,或許一年之內我還會回到梁州城來。”
張遠之推辭了兩下,想着他還能再來,便收下借條,到那時無論如何也得見上大師一面不可。
船開走了,呂妍站在岸邊,懷中揣着銀兩,這一世,她呂妍的人生将由此改變。
呂妍回身準備離去,迎面飛來一人,不待呂妍有所反應,便被那人抓起,從水上飛掠而過,落入一艘普通的船中,船艙內忽然響起清冷的聲音:“進來吧。”
呂妍驚魂未定的站在甲板上,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容,這人不就是劉卓的侍衛麽,這麽一來,她終是明白了,卻也放下心來。她循聲進了艙。
劉卓一身青袍端坐在矮榻上,看着呂妍進來。
“貴人的見面禮還真是突兀。”呂妍撇了撇嘴,這個動作在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身上還真是可愛,還是女扮男裝。
“你倒是活得很自在,怎麽,又缺錢了。”
呂妍臉色一紅,他是怎麽知道的?難道是昨日李林江說的?
劉卓看着對面驚疑不定的小姑子,抿了抿唇,“作為一個小姑子家,居然敢私下裏給我寫信,你真的不怕人言可畏?便是你呂家在梁州城的處境,也容不得你名聲有污。”
呂妍鎮定下來,“貴人乃正人君子,我并不擔憂,只是信上所說,不知貴人可有答複?”
劉卓飲了一口茶,問道:“你借這麽多的銀兩,可是要做什麽?”
呂妍在心中哀嘆,又不是借你的錢,你還要刨根問底不成,臉色卻未變,“貴人的銀兩,三個月內必會歸還。”
劉卓恥笑一聲,“可我明日便要離去。”
“你還是要走了?”呂妍臉色一變,急問。
劉卓挑眉,看着呂妍未語。呂妍忙收了聲,垂下頭去,“貴人來去匆匆,我真是逾越了。”
“我有事急需離去,我的好友會留下來。”劉卓看到她這副模樣,又忍不住解釋。
再見面不知是幾時了,上一世的記憶裏,再見到劉卓是她在魏王府的時候。
倆人沉默了片刻,呂妍看着那檀木茶幾上的一點白光,說道:“貴人明日便要離去,今晚上不如就歇在船上如何?”
劉卓聽後,面露古怪,這小姑子還知不知羞。
呂妍卻沒有想這麽多,今夜可是爬床的好時機啊。
劉卓的手摸入袖口中,剛放進去,才想起來自己的扇子早就弄丢了,他收回手,拿起幾上的茶杯飲了一口,微眯着眼睛看着呂妍,“你有時很聰明,有時卻很笨,這次我便放過你,以後長點記性,你畢竟是呂家的二姑娘,你姐姐端莊得體,做得極好,你也不要污了呂家門楣,随意寫信給男子,随意說出男子就寝的事,你還有沒有一點大家閨秀的覺悟。”
呂妍撇了撇嘴,還真是多嘴,她可是為他好。
劉卓看到她這副表情,忽然之間覺得額角痛,太陽穴也蹦得歡實。他揮了揮手,“你走吧。”
呂妍站起身來,行了一禮,剛走至船艙門口。
劉卓忽然在她身後說道:“待你及笄之時,我就來梁州城找你。”
呂妍嗖的一下回過頭來,看向臉色緋紅的劉卓,四皇子,你這是幾個意思?
劉卓看也不看她,揮了揮手,命令:“走吧。”
呂妍疑惑的回過頭去,出了船艙。
果然如呂妍所略,劉卓出事了,昨夜沒有聽呂妍的話夜宿船上,果真被人爬了床,與前一世一樣,四皇子劉卓氣憤不已,當天就把李家一衆打入大牢,還真是符合劉卓一慣的脾氣。
李茹是自認傾城貌美,可這麽多日卻得不到貴人的青睐,家族的人也着急了,于是才出此下策。還是沒有摸準劉卓的脾氣啊。
劉卓發了一通脾氣後,帶着侍衛走了,李家的案子留着刺史大人提審,可李家出了個皇子側妃,如何敢審來着。于是張大人來了呂府,尋到呂煦,共商大計。
如今的呂煦之地位與先前不同,再加上這昔日同窗的情份上,張超時不時的在貴人面前提點一二。
兩人坐在書房裏交談,呂煦沉思一會,道:“四皇子的生母鄭貴妃可是聖寵不斷,這二皇子可不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