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 簡頌的心被悄然拎起，懸于半空，然後又像是被千萬把尖刀淩遲，疼的他快要發不出聲來。
他眼中湧動的情緒濃烈萬分，如潮水翻湧，嗓音暗啞，每一頻率都如履薄冰：“你知道你剛才說的話，意味着什麽嗎？”
林西緩緩從沙發上坐起來，轉過頭看他，他的背影籠罩在這一片柔和的燈光之下，卻是蒼涼又孤獨。
“你清不清楚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誰，不是別人，僅僅只是我。你一句‘愛我’，在你清楚知道我是誰之前，對我來說只是負擔。”
“什麽意思？”
“我已經不是當年的簡頌了，當年和你在一起的簡頌，永遠都不會再回來。”
林西自嘲的笑了一聲，她當然知道簡頌已經不是當年的簡頌了，他不再愛她，只有她還這麽傻的沉陷其中無法自拔。
“既然如此，那你又為何要這樣逼問我是否要離開你？你總是這樣說一套做一套，讓我經常誤會經常迷惘，你到底想要我怎麽做？或者你告訴我，我究竟要怎麽做才對？”
簡頌的手心緊握成拳，隐忍着的那些情緒終究還是被克制住，他格外疲憊的回答道：“我不知道，我現在……也不知自己要怎麽做。”
簡頌說的話并不好懂，林西怔怔的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最後難掩悲傷的低下頭，擦拭着眼角的淚水。
難得得空休息一天，江姜在家看了好幾集電視連續劇後關了電視回到房間，看到在充電的手機有一個林西的未接電話。不知是發生了什麽，江姜立刻回撥，可林西卻沒接。想了想，江姜還是給林西發了一條信息。
發完信息後，江姜坐到梳妝鏡前做面膜，一邊拍着臉上的面膜紙一邊等待精華吸收，沒過幾分鐘，手機響了起來。江姜以為是林西打回來了，沒想到是個陌生號碼。
這麽晚了，江姜并不打算接。直接挂了後，那個號碼馬上又打了回來，江姜心下疑惑，這才接起來。
“江姜？”
對方一開口就喊出了自己的名字，但江姜對這個聲音并不熟，不免奇怪：“哪位？”
“到窗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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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姜一手接着電話，一手揭下臉上的面膜紙，下了床走到窗邊。窗戶開了一半，涼涼的夜風倒灌進來，叫她打了個哆嗦。她探出頭去看了看，外面的街道四下無人，只有一輛車停在她窗戶下面。
突然砰的一聲，煙花在天空綻放，一聲接着一聲，絢爛無比。江姜呆了，只聽得耳邊的手機聽筒裏傳來另一句話。
“中秋快樂。”
江姜再次看向停着的車子，有一人正站在車前，一邊接着電話，一邊擡頭看向自己。煙花忽明忽暗的亮光投在他溫和的臉龐上，眼眸裏的笑意叫江姜怔了足足好幾秒。
随後江姜翻了個白眼，直接挂了電話。
葉淳一是傻子嗎？大半夜的放煙花，還祝自己中秋快樂？奇怪，他們又沒有很熟。
在江姜處受到冷眼相待的葉淳一并沒多少挫敗，他知道江姜不是普通女人，現在又是非常時期，他有的是耐心慢慢來。
回到家，在門口看到等待着的簡頌時，葉淳一微微吃驚，現在已經是半夜十一點了，簡頌竟然會在這個點來他家找他喝酒。
“你來的正是時候，嘉和他前幾天剛從他爸酒莊裏帶了幾瓶好酒給我。”
葉淳一一手拿着兩個高腳杯一手拿着一瓶成色上好的紅酒走至簡頌身邊，擡眼瞧了一眼一言不發的簡頌，問道：“今天這麽有空，來找我喝酒？”
簡頌只是皺了一下眉頭，看起來并不想回答。葉淳一給簡頌倒了一杯紅酒後，他也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坐下來，并沒有被江姜忽視的情緒所影響，反而姿态惬意的瞧着簡頌，微微抿了一口酒：“嘗嘗吧，味道很純正。”
簡頌端起酒杯，還未入口，又聽葉淳一問道：“看起來這段日子你過得并不是很順利。”
簡頌的眉頭一挑，捏着酒杯的手驀然收緊：“你又知道？”
葉淳一反而笑了起來，一臉無辜：“那我還真不知道，但看你這眉頭緊鎖的樣子，就知道肯定是心情不好。是不是因為林西？”
簡頌略有些疲憊的捏了捏眉心，聲音啞然：“我不想提她。”
“是不想提還是不敢提？你們的事我本不該多管，但是跟你認識這麽久，還真的不想看你這樣，你上次說人一旦有了感情，事情就會變得複雜。但其實，你和林西之間早就很複雜了。人啊，最不能控制的就是感情，你再這樣，最後肯定會吃虧。”
“你的心靈雞湯熬得是越來越好了。”
“沒辦法，工作習慣。”葉淳一平時接觸的病人大多都是有精神心理問題的，他也習慣了将這些道理放在嘴邊上。
簡頌略一沉思，仰頭将一杯紅酒喝的見了底。酒杯被重重的放置到桌上，表情也不知不覺的沉了下來：“如果她愛上了別人，我會嫉妒，可她卻告訴我，她還愛着我，這樣的一句話，卻讓我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說一開始他是因為猜測林西跟別的男人在一起而嫉妒，那剛才知道林西心裏還是愛着他時，他卻開始有了痛苦的情緒。
林西什麽都不知道，所以他根本承受不起這份感情。
簡頌的糾結和痛苦，葉淳一能理解，如果林西是別的女人，那把簡頌的病史告訴她也無所謂，可林西卻偏偏是第二人格愛過的女人，她也愛過第二人格。
“擺在你面前的選擇，只有很簡單的兩個，告訴她真相，由她自己選擇是否要繼續跟你走下去，或者，是永遠的瞞着她，由你自己來選擇是走向她，還是推開她。”
這兩個選擇說起來很簡單，可在簡頌看來，無論選擇哪一個，都要承擔一半失去林西的風險。
可是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連這樣的風險都不敢承擔了？
林西盯着手機屏幕好一會，滿腔的情緒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向江姜傾訴，所幸只回了“沒事”二字，然後把手機扔向床頭。
燈光映在天花板上，顯現出柔和的光圈，林西平躺在床上看着，看的累了，伸手按下了床頭燈的開關。室內歸于黑暗，她拉起被子躲進去，蜷縮着身子，找不到一絲安全感。
第二天一早，林西還在睡覺，吳佩如正巧打電話來叫她出來去城北的寺廟燒香。這事不由得林西推辭，她沒辦法的起了床去赴約。
有些事若是不捅穿那層窗戶紙，那并不會怎麽樣，但若是捅穿了，連見面都會難堪。林西一邊換衣服一邊回想着昨晚發生的事，心情五味雜陳，既抑郁，又悔恨，還心酸。
所幸昨夜簡頌出去後，再沒回來，林西也免去了早上要面對他的窘況。
吳佩如常去的這家寺廟并不大，立于五連山的半山腰，廟廓綠樹懷抱，遠遠便能聽見深沉而悠遠的鐘聲。吳佩如在佛前虔誠參拜，林西走出寺廟，立于臺階之上。幽靜的寺廟香煙缭繞，廟前栽了兩棵菩提樹，深秋時節，仍蒼勁蔥郁。
林西深呼吸了一下，空氣清新，怪不得吳佩如沒事總會來這走走，這兒風景好，空氣也好，人也會靜下來。
五連山，林西以前也來過，那次不過是和簡頌一起來看日出。世事無常，如今兩人竟是這般境遇。
“小西，你在這站着做什麽呢？”吳佩如拜完佛出來，手裏拿了幾個平安符，遞了兩個給林西，“我剛求的，你拿着，還有一個給女婿。”
林西嘆了一口氣，把平安符接過來，她并不信這些，但她也不想讓吳佩如不高興。
“進來吧，我們用過齋飯在這兒好好逛一逛，再回去。”
傍晚時分，林西和吳佩如才從寺廟歸來。林西開車送吳佩如回家後，避免在家人面前露出破綻，就稱自己還有事，直接開車走了。
天黑壓壓一片，似是又有一場暴雨來臨。
林西把車停在馬路一邊，吹着風發呆，不知現在自己是否該回去。狂風大作，頓時天昏地暗，大雨瘋狂的從天而降，黑沉沉的天似要崩塌下來。
這兒不是久留之地，林西趕緊關上了窗戶，發動車子離開，不知為何，她的心裏很不安。車開到一個拐角處，迎面開來一輛中型貨車，林西猛按喇叭，可那輛貨車一點沒有要轉彎的意思，林西慌了，猛打方向盤，但還是太遲了。
暴雨猛烈的敲打着車身，沖擊着玻璃，世界安靜的只剩下這震耳欲聾的雨聲，過了沒多久，救護車的長鳴聲劃破天際。
林西被擡上救護車的時候，她還有一點點的意識，她想起了六年前也是這樣一個雨夜，她也在街頭被擡上救護車，那個時候她沒死，她現在也還不想死。
她還有很多的事情沒有去做，很多問題也都還沒有答案。林西的臉滿是鮮血，她努力的睜着眼睛，可是仍舊沒有了最後的力氣，嘴巴裏喃喃着，一邊做緊急救治的護士低頭聽了一會，卻始終沒聽懂她想說什麽。
一滴淚從眼角滑落，混着赤紅的血，流到耳際邊。
她說的只是一個人的名字：“簡……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