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長樂宮中,可梅端上一盞碧螺春,待林貴嫔淺嘗兩口,才低聲道:“娘娘,蘇寶林已經是不中用了,婉貴嫔的傷,也已經漸漸痊愈,這幾日,皇上去景和宮的次數也多了起來,看來婉貴嫔大有長盛不衰的跡象。”
林貴嫔面色并沒什麽變化,只是淡淡開口道:“婉貴嫔年輕貌美,出身高貴,皇上寵愛她,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只要她礙不着本宮的事,本宮也不必理會。”
可梅欲言又止,半晌方道:“娘娘,此一時彼一時,以前娘娘孑然一身,自然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如今娘娘既然有了皇子傍身,又身居高位,也該為皇子,更是為自己打算了。”
林貴嫔皺了皺眉,問道:“那依你的意思,本宮應當如何?”
可梅往門外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娘娘,如今婉貴嫔俨然是後宮第一人了,中宮無子,來日婉貴嫔一旦生子,奴婢猜測,皇上一高興,直接封為太子,也不是沒有可能。”
“放眼後宮,也就婉貴嫔是娘娘最大的威脅,別人都不成氣候。娘娘可曾想過,設法讓婉貴嫔徹底失寵,回天無力。”
林貴嫔眉頭皺的更緊,聲音也壓低了些:“這話不可胡說,眼下,她是皇上心尖上的人,本宮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可不敢輕易動她。”
可梅眼前一亮,既然林貴嫔也隐隐有打壓婉貴嫔的想法,那自己想的計策,也就有了用武之地。
于是,可梅湊近林貴嫔耳邊,細細說了自己的計劃。
林貴嫔對可梅,是十分信任的,見她思慮這般周全,也不禁動了心思,不過,她還是有些猶豫道:“這事果真可行嗎?會不會被人查出來?”
可梅自信滿滿地說:“奴婢做事,娘娘就放心吧,退一步講,即便東窗事發,此事也絕不會牽連娘娘,娘娘最多是禦下不嚴而已。若是成功,以後娘娘便是後宮第一人了。”
林貴嫔想到掌權的時候,是何等的風光榮耀,不禁動了心,便點頭默許了此事。
不出幾日,長樂宮就傳出了大皇子在校場練馬,結果不慎摔傷的事情。
事關皇嗣安危,皇上皇後,還有六宮妃嫔都來到了長樂宮,太醫也滿頭是汗的在給大皇子診脈看傷。
李紹看着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幾個跟着大皇子的太監,不禁怒火中燒,大聲斥責道:“你們都是做什麽的,讓你們伺候大皇子,你們都是怎麽伺候的,怎麽能讓大皇子摔傷呢?”
其中一個太監顫着聲音回答道:“回皇上,本來大皇子在馬背上很是穩當,誰知馬兒跑着跑着,突然就摔倒了,大皇子也不慎摔了下來。事後,奴才也仔細查看過了,馬蹄上,竟然沾有滑膠,只有馬兒奔跑,滑膠必定會發生作用,馬兒腳下一滑,大皇子也會随之摔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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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林貴嫔裝出一副大驚失色的模樣,語氣又氣又急:“校場每日都不派人檢查的嗎?好好的,怎麽會出現滑膠這種東西?大皇子若有個好歹,你們十個腦袋都不夠摘的。”
李紹面色微沉,吩咐道:“雷哲,你找幾個人,仔細勘察校場,看有沒有可疑人員進過校場。”
雷哲領命而去,李紹環視一圈,聲音都有些冷:“後宮之中,蛇蠍心腸的人,當真是不在少數,竟然還有人敢對皇子下手。這一番,若讓朕查出是何人謀害皇嗣,朕必定将此人賜死,再株連九族,以正宮規。”
一衆妃嫔見皇上生了大氣,都吓得斂聲屏氣,不敢多說一句話。
太醫看診完畢,走上前跪在地上回話:“啓禀皇上,大皇子的傷,并未傷到骨頭,雖然腿有些淤青,也只是皮外傷,只要悉心調養數日,便可無礙。”
李紹聽了這話,面色稍緩,皇後随即勸道:“皇上可寬心些,大皇子一向身強體壯,只要養幾天,就沒事了。”
林貴嫔上前一步,語氣帶着幾分堅定:“雖然大皇子并無大礙,但由此可見,背後之人是何等歹毒的心思。這分明是想要大皇子摔傷腿,落下殘疾,永無被立儲的可能。”
皇後面色微變,輕聲提醒道:“林貴嫔慎言,皇上春秋鼎盛,膝下子嗣還不多,立儲一事,為時尚早。”
林貴嫔仿佛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澄清道:“嫔妾也是關心則亂,還請皇上恕罪。”
李紹也知道林貴嫔說的是實情,并沒有苛責,只是他想不明白,他膝下如今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二皇子本身就體弱多病,沒有繼位的可能。大皇子如今一枝獨秀,到底誰還沒生出皇子,就已經迫不及待要對大皇子下手了呢。
謝瑤看着眼前這一出鬧劇,只覺得有些可笑,有些人,還真是喜歡自掘墳墓,那她也就樂得看好戲了。
過了一會兒,雷哲回來了,還領着一個小太監進來,那個小太監一進殿門,就跪在地上,連連磕了幾個頭,嘴裏直呼皇上饒命。
李紹冷着臉問道:“雷哲,可查出了什麽,到底是怎麽回事?”
雷哲沉聲答道:“回皇上,此人是景和宮的粗使太監,奴才經過調查發現,昨日夜半時分,這個粗使太監偷偷溜進校場,給大皇子專用的那匹馬的馬蹄上,塗抹了大量的滑膠。”
一時間,衆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謝瑤身上,因着謝瑤如今身居高位,又頗得聖寵,這些低位嫔妃就算心中有所懷疑,也并不敢多說什麽。
時間仿佛被定格,經歷了半晌的寂靜之後,安嫔從人群中走出,冷聲道:“依嫔妾所見,婉貴嫔如今寵愛優渥,保不準就心野了,或許她想着,以後她所出的子嗣,也是最受皇上喜愛的。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她便設下此局,故意讓大皇子摔傷,讓大皇子失去儲君資格。”
謝瑤沒想到,安嫔失去孩子之後,不在宮裏好好休養,反而跑出來給她添堵。
她本想着,安嫔也算是個可憐人,沒了孩子,又不得寵,以後日子艱難,若是安嫔肯安分守己,不再與她為難,她也可以不理會安嫔。
如今看來,安嫔逮住機會就要咬她一口,對她的恨意有增無減,那她以後也不必對安嫔客氣。等此事過去,她一定要找機會,好好整治一番安嫔,出了自己心中這口惡氣。
林貴嫔見安嫔幫腔,自然是喜聞樂見,連忙添油加醋道:“皇上,嫔妾也不願相信,婉貴嫔是這樣一個佛口蛇心的人,可是事實擺在眼前,婉貴嫔仗着聖寵,為了給自己以後的孩子鋪路,不惜殘害皇嗣,這樣的歹毒之人,皇上是不能留在身邊了。”
安嫔也是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大聲道:“林貴嫔言之有理,皇上方才說,若是抓住謀害皇嗣的真兇,就要賜死并株連九族,眼下事實分明,嫔妾懇求皇上,賜死婉貴嫔,以正宮規。”
李紹看向鎮定自若的謝瑤,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他沉着聲音問道:“婉貴嫔,你有何話說?”
謝瑤眼神清明,語氣不卑不亢:“嫔妾沒有做過的事情,不知道要說什麽。這個小太監,雖然是嫔妾宮裏的人,但是嫔妾并未指使他行任何不軌之事。說不定,他已經被人收買,故意做出此事,誣陷嫔妾。”
皇後在此時緩緩開口道:“皇上,臣妾的宮女纖蘭,方才看這個小太監面熟,想了半天,想到一件事,告知了臣妾,或許可以證明,婉貴嫔是冤枉的。”
李紹轉過頭,看向皇後,語氣帶着一絲急切:“你說,什麽事?”
皇後不緊不慢道:“臣妾的宮女纖蘭,曾撞見過這個太監和一個宮女對食,因着當時有急事要辦,便訓斥他們兩句,讓他們不可再行對食之事,便放了他們。方才纖蘭發現,和這個太監對食的宮女,恰是林貴嫔宮中打掃庭院的宮女。”
林貴嫔面色微變,急忙解釋道:“竟有這種事?即便是婉貴嫔宮中的太監,偷偷和本宮的宮女對食,也不能證明什麽。難道這就能證明,這個太監行此事,不是婉貴嫔指使嗎?”
謝瑤輕笑一聲,淡淡道:“林貴嫔這麽着急做什麽?你又有什麽證據,證明就是本宮指使的這個太監呢?既然這個太監和你宮裏的宮女來往密切,也不排除,是你用對食一事,威脅這個太監,逼迫他行此事呢,目的就是為了栽贓嫁禍,誣陷本宮。甚至不惜以皇子的安危做誘餌,林貴嫔可真是慈母啊!”
林貴嫔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強自鎮定道:“你胡說,分明是你做了惡事,反而誣陷本宮!”
李紹見謝瑤和林貴嫔争執不下,一時也難有決斷,只得道:“把這個太監和那個宮女打入慎刑司,嚴加審問,務必問出真相。雷哲,你再仔細查一下滑膠的來源,看看最近,都有誰從尚宮局領取過滑膠,一個個盤問,朕就不信查不出來。”
“事情還未有定論之前,景和宮和長樂宮,全都封鎖宮門,派人把守,任何人不得進出。”
一時間,後宮衆人皆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都知道皇上心情不佳,也沒有人敢去禦花園閑逛,幾乎都閉門謝客。皇後也免了晨昏定省,減少事端。
衆人焦灼的等了兩日,終于查出了結果,根據太監和宮女招認,果然是林貴嫔的手筆。
在确鑿的證據面前,李紹也有些失望,他沒想到,以前一向安分守己的林貴嫔,竟然真的會拿皇子做誘餌,只為了陷害其他妃嫔。
李紹嘆了口氣,覺得自己做錯了,把皇子交給林貴嫔撫養,反而助長了她的野心。
在權力面前,人性果然經不起任何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