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李紹看着淑妃面無血色,驚慌失措的模樣,便知此事為真,他嘆了口氣,似乎是失望至極:“朕自問,一向對你寵愛有加,你本應該是後宮德高望重的妃子,是後宮嫔妃的表率。”
“可是,你看看,這一年來,你都做了些什麽?自從新人入宮,你便屢屢生事,謀害嫔妃,誣陷中宮。如今更有本事了,竟然買通太醫,指使鄭寶林假孕,誣陷皇後謀害皇嗣。朕竟不知,你還有這般野心。”
“幸虧你沒有子嗣,倘若你再有皇子傍身,豈非要聯合前朝,逼宮奪位,扶子登基。這天下,都是你陳家的了!”
淑妃猛然擡頭,連委屈都顧不上,便趕緊解釋道:“皇上言重了,嫔妾從未有過如此大逆不道的念想,嫔妾真心愛慕皇上,一心想得到皇上的寵愛,所以才會行事不端。至于聯合前朝,嫔妾萬萬不敢。”
李紹冷哼一聲,不屑道:“你不敢,朕瞧着,你如今越發肆意妄為,怕是沒有什麽是你不敢的了。”
“以前,你做了許多錯事,朕念着往日的情分,一直未曾對你有過太重的處罰。不曾想,這反倒助長了你的野心,竟開始謀算後位,朕是再不能容忍你了。”
“雷哲,曉谕六宮,淑妃指使鄭寶林假孕,誣陷中宮一事,罪證确鑿。涉事太醫賜死。鄭寶林貶為庶人,打入冷宮。淑妃,褫奪封號,降為嫔,禁足錦華宮,封鎖宮門,無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視。”
“另外,皇後即刻起,解除禁足,恢複管理六宮之權。此外,林貴嫔這段時日,管理宮務,井井有條,告訴皇後,宮務繁瑣複雜,若有需要,也可讓林貴嫔協理一二。”
雷哲領命而去,淑妃,不,現在應該是陳嫔,一臉震驚的看向李紹,眼中的淚珠,不斷滾落下來。
她幾乎是膝行到李紹面前,聲音都有些沙啞:“皇上,你不能如此狠心啊!嫔妾縱然有錯,可是,嫔妾是真的愛慕皇上啊,求皇上,降位也罷了,能不能不要禁足,嫔妾日日盼着見到皇上,若是,若是皇上厭惡了嫔妾,不願再見嫔妾,嫔妾如何活得下去?”
李紹看陳嫔哭的梨花帶雨的模樣,心中卻升不起一絲憐惜,這張臉,雖然生的極美,可是到底也看了多年,他早就看膩了。
更何況,後宮佳麗甚多,美人如雲,新入宮的妃嫔,年輕貌美,身段纖纖,陳嫔縱使美貌,到底年長幾歲,眼角都有了細細的皺紋,又因常年養尊處優,已經是珠圓玉潤,這般的容貌身材,落在李紹的眼中,自然是有些厭煩了。
李紹輕哼一聲,站起身,語氣帶着一絲嘲諷:“縱使朕不見你,嫔位的吃穿用度,一樣也不會少了你的,你又怎麽會活不下去?你這般說,那後宮中的美人才人,乃至寶林選侍,都是怎麽活着的?那些多年不得朕寵愛的低位嫔妃,都能好好的活着,你,自然也能。”
說完這句話,李紹再也沒有一絲停留,大步向前,很快就出了錦華宮的門,随後,宮門被鎖上,還有幾個侍衛開始看守。
陳嫔頹然的癱坐在地上,眼中都有些失神,妙竹輕聲勸道:“娘娘,地上涼,還是起來吧。”
陳嫔苦笑一聲,淚水落在衣衫上,語氣凄婉:“地上涼,又怎麽抵得上心中的寒涼。本宮這些年的癡情,到底還是所托非人。皇上,他,他當真是冷漠無情。以前,本宮犯了再大的錯,他也只是将本宮禁足而已,如今,如今卻是褫奪封號,連降兩級的位份,還鎖了宮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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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這錦華宮,只怕再也不會如錦似華,這座宮殿,就是本宮一個人所住的冷宮罷了。”
妙竹只得再次輕聲勸道:“娘娘不必灰心,不管如何,娘娘好歹還是主位,一應吃穿用度,還是不缺的。想想鄭寶林,被貶為庶人,打入冷宮,那日子,才真是苦不堪言呢。由此可見,皇上雖然惱了娘娘,到底還是留了一絲情面的。”
陳嫔垂下頭,語氣帶着一絲自嘲:“本宮沒被貶為庶人,當真是皇上留了情面嗎?不過是看在本宮母家的份上,才從輕發落罷了。皇上對本宮,怕是早就沒有半分真情了!”
妙竹還想再勸,可她也知道,陳嫔所言,确是實情。
再美的女子,也經不起歲月的摧殘。帝王,也多看重容貌家世,而後宮,卻是一個美人如雲的地方,世家貴女,為了榮寵名位,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也是最為慘烈。
帝王寵愛,家族榮耀,擁有這些的時候,自然是風光無限,可一旦失去,好一點的結局,便是如今這般境地,若是再差一點,便是香消玉殒。
陳嫔就這樣坐在地上,直到身子都有些坐僵了,才被妙竹強行扶起來,神色落寞的走到榻旁,自言自語道:“罷了,我早該想到的,一切都是我癡心妄想,淪落到如今這般田地,也實在不該再有什麽指望。鎖了宮門也好,清靜,以後本宮便吃齋念佛,了此殘生。”
妙竹于心不忍,卻也不知如何再勸,最終,也只能長長的嘆了口氣。
陳嫔被降位,皇後重新掌權的事情,在後宮掀起了軒然大波,不少對陳嫔不滿的妃嫔,都只覺得暢快淋漓,甚至因為陳嫔徹底失寵,她們也不再有顧忌,交好的嫔妃聚在一處,肆無忌憚的對其奚落嘲諷,一吐心中怨氣。
李紹也來長春宮,親自寬慰了皇後一番,皇後也自覺有了臉面,重開晨昏定省的第一日,便當着衆嫔妃的面,歷數陳嫔的罪狀,神色中,絲毫不掩飾對陳嫔的厭惡。而後,便告誡後宮嫔妃,不可重蹈覆轍,如若有人再犯陳嫔的錯誤,決不輕饒。
因着皇後再次大權在握,不消幾日,林貴嫔這裏,便不再如往常一般門庭若市。
雖然各局各司不敢有所苛待,到底也不再過于谄媚讨好,林貴嫔一時有些失落,不過很快,她便調整好心态,皇後雖然大權在握,可是她現在有皇子傍身,只要運籌得當,何愁将來沒有一個好前途呢。
自古立嫡立長,只要她勤加教導,大皇子表現出色,一旦當上太子,她照樣風光無限。
趙棠來到景和宮,看到謝瑤悠閑自得的斜靠在床上看書,不禁笑道:“外面天色大變,你倒是怡然自得。如今已經一月有餘,你後背的傷,可大好了?”
謝瑤淡淡笑道:“太醫開的藥,自然是極好的,皇上也從庫房,挑了好些藥膏讓人送來,我這般精心養着,又怎會不好?只是,雖然已經痊愈,但是肌膚還未能恢複如初,看樣子,還要再有幾天,才能和以前一般白皙光滑。”
趙棠眉眼彎彎,笑道:“你能大好,便很不錯。這後宮啊,還真是風雲莫測,陳嫔自己可能也沒想到,得寵多年的她,竟也有被降位禁足,徹底失去聖心的一天。”
謝瑤對此,似是早有預料,淡淡道:“她作惡多端,有如此下場,也是罪有應得。”
“皇上是仁君,雖然一向寬和,但也不可能毫無底線的縱容一個人。後宮的事,皇上并非全然不知。若只是嫔妃之間争風吃醋,皇上自然不大理會,可是涉及到皇後和子嗣,皇上一定會重重懲治一番,震懾後宮,這便是帝王的殺伐決斷了。”
“其實,若不是因着她的父兄還算得用,只怕這會子,她早就住在冷宮了。”
趙棠低下頭,輕微嘆了口氣,擡起頭的時候,似是有所感慨:“這宮裏又有兩個新人出頭,最近頗得聖寵,你可聽說了?”
謝瑤雖然不出宮門,但是外頭的消息,自然有人會給她送進來,當下便道:“這後宮,今天你得寵,明天她得寵,這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嗎?”
“周寶林和楚選侍,都是皇後精心挑選的人,雖然出身差了些,勝在年輕貌美。說起來,皇後以前,似乎并不費心扶持新人,自從解了禁足,倒是改了心性。”
趙棠撇了撇嘴,淡淡道:“皇後此舉,你當真不明白嗎?一則讨皇上歡心,二則,鞏固自己的勢力。後宮之中,風雲變幻莫測,誰又能預料到,哪塊雲彩會下雨呢。”
“皇後至今無子,總要給自己留條後路。扶持的新人越多,生下的子嗣越多,皇後的勝算也就越大。畢竟你熟讀史書,自然知道,宮女受寵成為貴妃,所生皇子登基為帝的事情,也不在少數。”
謝瑤看趙棠似有不快,莞爾一笑,輕聲道:“姐姐在後宮時日不短了,何必争一時的得失。今日受寵,明日失寵的例子,不勝枚舉。遠的不說,只說蘇寶林,數月前,也曾一枝獨秀,如今再看,又如何呢,早就寂寂無名,和後宮那些常年不得寵的嫔妃,再無兩樣。”
“其實姐姐,是最不應該擔心自己會失寵的人。只要有太後這層關系,皇上或多或少,總不會虧待姐姐。”
趙棠嘆了口氣,似有所感,語氣還是不免有些哀怨:“正因如此,我才越發感到悲涼,有家族支撐,有太後護佑,皇上自然還能寬待我一些。我時常在想,倘若我不是趙家女兒,只是個尋常官員的女兒,是不是也會像那些不得聖寵的妃嫔一樣,寂寂無名,終老一生。”
謝瑤見趙棠有傷感之意,連忙勸解道:“姐姐想岔了,若真是如此,姐姐只怕連進宮的機會都沒有。家世容貌,是我們先天的優勢,我們進了宮,為了自己,為了家族,也要争榮寵地位,說句難聽的,姐姐衣食無憂,才有閑心傷春悲秋,你問問那些低位嫔妃宮女,有哪一個不對姐姐羨慕嫉恨。”
趙棠默了片刻,似乎是想通了,臉上也重新綻放笑容,語氣溫和:“是我鑽牛角尖了,其實,這樣的生活,已然很好。只是,我還是有些擔心你,本來前段時間,你獨得恩寵,自從受傷後,不能侍寝,皇上便不常來了。”
“如今,又多了兩個新人争寵,時日一久,我怕皇上,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謝瑤挑了挑眉,展顏笑道:“并非皇上不來,我就是失寵,皇上貪圖新鮮,也是有的。且放一放,等皇上新鮮勁過了,我的肌膚光滑如初,也可以去找皇上。”
“何況,一枝獨秀,六宮側目,總歸不是什麽好事。我從前受了多少算計,都是寵愛太過的緣故,如今那兩個新人得寵,反倒分散後宮衆人的注意力,于我而言,倒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