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此事風波已定,劉美人和謝瑤也都回到各自宮中休養。
李紹去看過安嫔,又對劉美人安撫一番,這才來到景和宮。
此時已是深夜,謝瑤卻并無困意,她本是世家嫡女,從小養尊處優,這還是她第一次傷成這般模樣,雖然已經塗抹了最好的藥膏,但是後背的疼痛,還是讓她有些難以承受。
李紹也是看在眼裏,疼在心頭,坐在床榻上,有些不忍心地說:“阿瑤,你受苦了,好在罪魁禍首已經伏誅,你也可以稍稍安心了。”
謝瑤雖然疼痛,但是此時,卻仍然有幾分理智,她知道,她今日所為,惹來了皇上的幾分憐惜,若能趁熱打鐵,或許位份上,還能更上一層。
謝瑤勉強露出一抹笑意,語氣卻是有些虛弱:“三郎不必為嫔妾擔憂,嫔妾雖然受傷,好在劉美人腹中皇嗣無礙,嫔妾便也算是傷得其所了。能以嫔妾小小傷痕,換來皇嗣安全,嫔妾就算有些痛楚,心裏也是高興的。”
李紹不由打量謝瑤一眼,見謝瑤神色中透着誠懇,也有些動容,語氣溫和:“其實,你和劉美人本來也不算親厚,在那種危急關頭,你便是沒能及時救她,朕也不會責怪于你。”
謝瑤眼神清明,語氣輕緩堅定:“三郎,容嫔妾說句私心話,若只是她不慎摔倒,嫔妾或許不會拼力相救。畢竟,誰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呢。只是她懷有三郎的孩子,三郎膝下子嗣不多,嫔妾不想讓三郎的孩子有任何的損傷,所以才會緊緊抱住劉美人,以一己之身,擋在劉美人身下,只要皇嗣無恙,嫔妾便無怨無悔。”
李紹輕輕嘆了口氣,有些感慨地說:“難為你了,後宮之中,頗有一些仗勢欺人的嫔妃,眼看朕多寵愛你幾分,便眼紅嫉妒,甚至多次設計陷害,你放心,從今以後,朕不會再讓人欺負你。”
謝瑤微微低頭,臉色也染了一抹緋紅,似乎是因李紹的話,而感動幾分。
李紹見夜色已深,站起身道:“你好好休養,不必憂心,朕會吩咐太醫院,用最好的藥為你診治,相信只要精心調養,身體定能盡快恢複。”
謝瑤眉眼之間,似有缱绻之意,輕聲道:“有三郎的關心,嫔妾便不憂心,只會高興。”
李紹又安慰幾句,便轉身離開了,謝瑤看着李紹遠去的背影,莫名有一絲悲涼的感覺,進宮不過一年,她竟然也變得如此工于心計。
可是,若不如此,又如何在這波雲詭谲,兇險異常的後宮生存下去?不為刀俎,便為魚肉。
後宮,從來都不是平靜之地,人人都活在鬥争之中,或許今日你我相安無事,來日便是死敵,要鬥個你死我活。
那些明面上的敵人,李選侍死了,朱嫔也死了,淑妃被禁足,安嫔失子,看起來,她好像是贏了,可是誰知明日,又會不會冒出新的妃嫔,要和她鬥個天翻地覆,不死不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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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瑤內心感慨一番,直到後半夜,她再也抵擋不住困意,沉沉睡了過去。
次日一早,謝瑤剛醒,就見青枝一臉喜色的站在床前,謝瑤正要問話,青枝便迫不及待地說道:“奴婢給婉貴嫔請安。”
婉貴嫔?謝瑤一頭霧水,疑問道:“本宮何時成了貴嫔,青枝,不可胡言亂語,被人聽到,可是僭越之罪。”
青枝喜滋滋道:“娘娘,奴婢怎敢胡說。方才娘娘睡着,皇上身邊的雷公公便來傳旨。因着娘娘身上有傷,雷公公說不用驚動娘娘,只宣讀了旨意,讓奴婢等娘娘醒來,告知娘娘一聲便可。”
緊接着,青枝便有模有樣的模仿着雷哲的腔調:“皇上有旨,婉嫔以身犯險,救護劉美人和皇嗣有功,為表嘉獎,晉封為婉貴嫔。”
對于晉封一事,謝瑤雖有期待,但也沒想到,此事來的這麽快。
不過,她心中卻是十分高興,晉封為貴嫔,又有封號,意味着,她目前是宮中,僅次于皇後和淑妃的嫔妃了,就連宮中資歷深厚的林貴嫔和葉貴嫔,因無封號,也要低她一等。
如此一來,她位高權重,就算有些妃嫔想要欺負她,那也是以卵擊石,不自量力。
不過,謝瑤目前還在養傷,也不願因此事過于張揚,惹人非議,仍舊是低調行事。
可是,六宮衆人眼見謝瑤晉封,又怎會不眼紅,尤其淑妃和安嫔聽說此事,更是忍不住在自己宮殿內摔杯砸盞,大罵謝瑤是個賤人,狐貍精。
這些事,或多或少的也傳到了謝瑤的耳中,謝瑤知曉她們一貫如此,并不放在心上。
林貴嫔倒是拿出了掌權的威儀,命人去警告了淑妃和安嫔,讓她們安分守已,不可生事。淑妃和安嫔自然是不服氣的,奈何一個被禁足,一個失子無寵,況且她們也知道,若是她們的辱罵行徑傳到皇上耳中,她們的處境只會更加艱難,只好咬着牙,默不作聲。
自然,因着謝瑤養傷,這段日子得寵的人,趙棠可以說是一枝獨秀,偶爾蘇寶林也能得幸,後宮風向大變,林貴嫔本就和太後投機,此時更是以太後為紐帶,越發和趙棠走近。
一時之間,林貴嫔一家獨大,甚至就連趙棠也被看作是林貴嫔一黨,六宮衆人紛紛感慨,時也命也,誰能想到,一直不顯山不露水的林貴嫔,多年都平平無奇,竟也有在後宮呼風喚雨,風光無限的一日。
這一日,林貴嫔午睡起來,侍女可梅端上一杯茶,等林貴嫔飲用過後,便小心翼翼的說道:“娘娘,奴婢有一言,一直想跟娘娘說,可是看娘娘如今春風得意,只怕聽不進去。”
林貴嫔皺了皺眉,淡淡道:“你是本宮的貼身侍女,是本宮最信任的人,你有話直說就是,不管說什麽,本宮都恕你無罪。”
可梅大着膽子說道:“娘娘,您眼下雖然風光,只怕并不長久,奴婢是擔心娘娘,沉迷在這美好的幻境中,一朝大權旁落,心裏接受不了。”
“雖說因為鄭寶林小産一事,皇後有嫌疑被禁足,但是事情真相總有查清的一天。倘若證實此事并非皇後所為,皇後便會解除禁足,重新管理後宮。到時候,娘娘又要和從前一樣。”
林貴嫔臉上并未有什麽情緒變化,只是淡淡道:“這一點,本宮早就想到了,皇後終究是皇後,別說她沒做過,便是真做過又如何?皇後是一國之母,地位輕易不可撼動,本宮有這個自知之明,從未想過和皇後相抗衡。”
“本宮早知,皇後遲早會重新掌權,所以才巴結太後,交好祥嫔。若有可能,等皇後掌權後,或許本宮還能有個協理六宮之權,便是沒有了權力,本宮身居高位,如今又有皇子傍身,只怕那些小人,也不敢再輕視本宮。”
可梅仍舊有些擔憂道:“娘娘這麽想,固然沒錯,可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娘娘身居高位,可是身居高位的,又何止娘娘一人。”
“大皇子雖然交由娘娘撫養,後宮衆人也不敢再有非議,可是皇上心裏,未必不記挂着,大皇子到底是那個毒婦生養。倘若因着不喜他的生母,進而不喜大皇子,娘娘還有什麽指望呢?”
“娘娘最近得皇上看重,就連娘娘的母族,也受到了恩澤,這便是權力帶來的好處。”
“可是一旦皇後掌權,娘娘便會失去這份權力。而婉貴嫔和祥嫔,如今最得聖心,想來生下皇子,也是指日可待的事,她們出身世家,若誕下皇子,必受皇上器重。母憑子貴,婉貴嫔還未生子已是貴嫔,生了皇子,封妃乃至貴妃,也是意料中事。”
“既然皇後勢大,我們無力抗衡,婉貴嫔,我們便要小心提防,一旦她扶搖直上,娘娘和大皇子,只怕來日下場凄涼。”
林貴嫔知道,可梅所說的,都是肺腑之言。這也是她隐隐擔心的事情,若是從未品嘗到權勢帶來的美好,或許她還能甘心在這後宮,寂寂無名,平平淡淡的活着。
可是一旦體驗過站在高處,被人敬仰的那種風光,她又怎麽會甘願再過尋常日子。
林貴嫔沉默片刻,擡起了頭,語氣染上了幾分淩厲:“本宮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絕不會任憑他人奪去,你說的,本宮都明白,本宮自會想辦法,鞏固本宮的勢力。誰擋了本宮的路,就別怪本宮下手無情。”
錦華宮中,淑妃聽到皇上到來的消息,簡直喜極而泣,過了這麽久,皇上終于舍得來看她了,她連忙妝飾一番,迎到門前,行禮道:“皇上,嫔妾已經知錯,還請皇上原諒嫔妾。”
李紹卻是懶得看她一眼,今日他接到雷哲呈上來的證詞,臉色便有些不好看,幾乎是立刻就來到錦華宮,而目的就只有一個,興師問罪。
李紹坐在椅上,不動聲色地問道:“知錯?那你告訴朕,你何錯之有?”
淑妃硬着頭皮,言不由衷地說:“嫔妾,嫔妾不該指使宮人,推婉貴嫔落水。嫔妾真的是一時糊塗,這些日子,嫔妾日日靜思己過,已經幡然悔悟,還請皇上饒恕嫔妾。”
李紹哦了一聲,繼續問道:“除此之外,你可還反思了別的錯處?”
淑妃不明其意,說話都有些磕絆:“皇上,嫔妾,嫔妾不,不知道皇上,指的是,是什麽?”
李紹冷笑一聲,随手擲下一份證詞,語氣充滿了失望和惱怒:“不知道,那你自己看。”
淑妃手指都有些發抖,她屈身撿起那份證詞,展開一看,頓時神色大變,這,這件事,她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怎麽會敗露?
鄭寶林,按理說,和她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怎麽會出首告發她?難不成,鄭寶林已經被人收買,為什麽,為什麽所有人,都要背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