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除夕夜宴，六宮妃嫔齊聚一堂，雖心思各異，表面上，都是高高興興的神色。
安嫔自從上次那件事後，便被皇後不喜，這一次，直接以宮宴人多雜亂，她需要安心養胎為由，禁止安嫔出席宮宴。
沒了安嫔，謝瑤也覺得自在許多，她和趙棠并排而坐，不時說些閑話。
然而，平地一聲雷，宮宴舉行不久，皇後便起身道：“今日除夕，合宮宴飲，本宮便來一個喜上加喜。經太醫診斷，劉才人已經有了近兩個月的身孕，可謂是件喜事。”
李紹聞言，臉上露出喜悅神色，雖然他對劉才人不大寵愛，可是，對于子嗣，他卻是十分重視。
況且，劉才人素來本分，他今日歡喜，便道：“今日是除夕夜宴，劉才人有孕，的确是喜上加喜，朕便借着這個好日子，晉劉才人為美人。”
衆人聞言，有些按捺不住情緒的妃嫔，臉色明顯難看了些。
淑妃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語帶譏諷：“劉美人真是好運道，新入宮的嫔妃中，你是第一個侍寝，皇上往來你宮中，不過三兩次，你竟第一個有了身孕。可見日日求神拜佛，也有些用處。”
話鋒一轉，淑妃看向謝瑤，諷刺道：“婉美人承寵次數頗多，怎不見有半點動靜？不如你也學一學劉美人，多往佛堂跑幾趟，興許就有了。”
劉美人漲紅了臉，小聲解釋道：“淑妃娘娘誤會了，嫔妾去佛堂，只是為皇上皇後還有太後祈福，并非只為求子，嫔妾身懷龍嗣，想來也是天意眷顧，上天都願皇上多子多福。”
劉美人這話說的取巧，李紹是一國之君，奉承話自然聽過不少，但這句話，還是讓他覺得十分舒心。
謝瑤見淑妃譏諷于她，自不肯想讓，這段時日，她忙于和安嫔鬥争，一直沒時間和機會打壓淑妃。
如今淑妃這個差點害她毀容的罪魁禍首，還安然無恙的坐在衆妃之首，她心裏本就生恨，偏偏淑妃還來嘲諷她，是可忍孰不可忍。
謝瑤微微挑眉，淡淡笑道：“劉美人說的是，天意眷顧，才會有子嗣。淑妃娘娘，嫔妾承寵不過三個月，想來是天意未到。嫔妾不似娘娘，承寵多年，若說天意眷顧，也該先眷顧娘娘才是。”
這話幾乎是明着諷刺淑妃承寵多年，卻無身孕了。
淑妃臉上已經有了愠色，手指緊緊抓着扶手，目光直視着謝瑤，咬牙問道：“你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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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紹瞟了淑妃一眼，适時開口道：“婉美人的意思，自然是希望你早日有孕，為皇家開枝散葉，你不要誤解了婉美人才好。”
淑妃見李紹竟也偏幫謝瑤說話，一時氣惱，又不敢言，只得低下頭，獨自生悶氣。
劉美人有孕，旁人還可，朱貴嫔卻是極為惱火，自她解了禁足，就再也未得皇上召幸。
她失寵不要緊，可是大皇子的地位，她是一定要保住的。
先是安嫔，後是劉美人，後宮妃嫔接連懷孕，對她來說，打擊是巨大的。以前只有大皇子，自然是一枝獨秀，可是如今，就不好說了。
若等來日，安嫔和劉美人生下皇子，皇上子嗣一多，難免分心，自然不會對大皇子全心全意。
尤其是，倘若謝瑤來日也有了皇子，那麽大皇子，想得到太子之位，更是難上加難。
一念至此，朱貴嫔的目光對上劉美人的肚子，似乎恨不得那一處，立刻變得平坦。
不管衆人如何作想，一場宮宴，仍是在一片歡聲笑語中結束。
長樂宮中，可梅看着自家主子有些失落的神色，小聲勸道：“娘娘，此事本就急不得，後宮低位嫔妃衆多，總會有機會的。”
林貴嫔眼神看向門外，目光有些虛無，半晌才道：“本宮能不急嗎，若是沒有子嗣，在後宮中，還有什麽前途可言？”
本來在宮宴上，林貴嫔聽到劉美人有孕，心裏還有些雀躍欣喜。
畢竟，按照宮規，低位嫔妃所生子嗣，必須交給嫔位及以上的宮妃撫養。
眼下，高位嫔妃中，朱貴嫔有大皇子傍身，葉貴嫔有二皇子傍身，就連安嫔也有了身孕，很快也會有親生皇子傍身。
至于淑妃，就算如今不得聖心，但是僅靠有一個将軍府的娘家，日子也不會太艱難。
算來算去，高位嫔妃中，也只有她一人，無寵無子，又無家世，全靠資歷深厚，才勉強得了貴嫔之位，然而資歷深厚，代表的也是年老色衰，不再适合生育。
所以，她唯一的指望，就是抱養低位嫔妃生的孩子，可是劉美人剛查出有孕，就得了美人的位份，倘若來日誕下皇子，皇上很可能封為嫔位，那她便徹底沒指望了。
至于謝瑤和趙棠，本就是美人位份，一個頗得聖寵，一個是太後侄女，有了孩子必定封嫔，壓根不可能會交給她撫養。
林貴嫔思慮良久，卻也知道，可梅說得對，此事急不得，只能靜待時機。
只是，與其守株待兔，不如主動出擊，她在後宮沉寂多年，日子越發艱難，只靠等着低位嫔妃有子，等着皇上指給她撫養，不知等到何年何月。
林貴嫔眼神倏然清明，她吩咐道：“可梅，本宮記得，蘇選侍的樣貌也是極好的，只是一直沒機會侍寝。你去叫她來，本宮要和她好好談一談。”
雖然此事，林貴嫔做的極為隐蔽，但是宮中，遍布皇後眼線，很快，皇後便得知了此事，她神色如常，似乎早有預料，淡淡道：“本宮知道，早晚有這麽一天，時至今日，林貴嫔終于坐不住了。”
“謝氏聰慧機敏，又深得帝心，長此以往，只怕有朝一日，遠勝當初的朱貴嫔和淑妃。既然林貴嫔有意扶持新人上位，本宮自然會推波助瀾。畢竟，百花齊放，總好過一枝獨秀。”
謝瑤對于皇後和林貴嫔的謀劃盤算，自然是一無所知，她剛從青枝口中，得知了一個關鍵的信息。
李選侍的宮女樂雙，這幾日常去分領處，而朱貴嫔身邊的宮女，也常去分領處，二人偶爾會在偏僻的角落閑聊幾句。
謝瑤早就有此猜想，如今得到證實，倒也毫不意外。
她神色如常，淡淡笑道：“朱貴嫔果然還是不安分，謀害我之後，沉寂一段時間，如今又開始蠢蠢欲動了。她一向視子如命，怎麽會容忍旁人阻礙她兒子的前程。”
青枝認真分析道：“李選侍一向依附安嫔，朱貴嫔極有可能許了李選侍不少好處，讓她利用同住一宮的便利，趁機對安嫔下手。說不定還有後招，一旦安嫔出事，她們趁機栽贓嫁禍給小主，正好一箭雙雕。”
謝瑤自然也想過這個可能，她沉着臉色，語氣冷靜道：“所以，這些日子，你務必要盯緊李選侍，只要我們多加防範，她們輕易不能有隙可乘。我也會想辦法，盡早挪宮。只有遠離安嫔，才能确保安全。”
青枝輕微皺眉，疑惑道：“挪宮？可是，小主并非主位，只怕不能輕易挪宮啊！”
謝瑤淡淡笑道：“是不是主位，不就在皇上的一念之間嗎？最近我聽說，皇上政務勞累，夜不安枕。皇上待我極好，我自然要投桃報李，你去尚宮局，取一些香料，本宮要親制安神香，送與皇上。”
不過幾日工夫，謝瑤便制成了安神香，她讓青枝送到了禦前。
李紹心中自然喜悅，難得謝瑤如此牽挂他，當晚便用了這安神香，果然睡得極好，次日一早，李紹便親自來到瓊華宮。
然而，李紹還未踏進房門，就被青枝攔在殿外，青枝的語氣小心中透着謹慎：“小主說，身體不适，不宜面聖，還請皇上恕罪。”
李紹眉頭緊皺，急忙問道：“身體不适？你們小主到底怎麽了，可看過太醫，有無大礙？”
“這，這……”青枝故作猶豫，吞吞吐吐地說，“小主說，皇上不必憂心。”
李紹看青枝這副模樣，便知情況不對，他一把推開青枝，直接推門而入。
謝瑤一時怔住，她似乎沒想到皇上會進來，忙忙用袖子把雙手捂的嚴嚴實實，躬身行禮道：“嫔妾給皇上請安。”
李紹一進來就察覺到謝瑤的異樣，目光放在了被袖子遮擋的手上，疑問道：“手怎麽了，拿出來，讓朕看看。”
謝瑤低着頭，眼中盈盈有淚，聲音婉轉，明顯是撒嬌的語氣：“三郎別看，難看的很，三郎若是看了，只怕就不理會嫔妾了。”
李紹聽謝瑤如此說，反而正色嚴肅道：“拿出來，讓朕看看。”
謝瑤不得己，只得把藏在袖中的雙手拿出來，只見雙手紅腫，哪裏有半分白皙纖細的樣子。
李紹皺了皺眉，忍不住責怪道：“你做什麽了？怎麽弄成這樣？”
謝瑤擡起頭，似乎是有些失落，然後又低下了頭，神色帶上了一分委屈。
青枝見狀，便輕聲解釋道：“小主聽說皇上近日神思倦怠，憂心不已，想到曾經學過制香，便親自動手研制安神香。香料種類繁多，用量精細，小主不得不用手觸碰，不小心沾染些許，起了反應，故而雙手紅腫。”
李紹有些心疼的看着謝瑤，同時心裏還有一絲內疚，他用着謝瑤親手制成的安神香，倒反問謝瑤為何把雙手弄成這樣，難怪謝瑤覺得委屈。
謝瑤擡起頭，小心翼翼的開口道：“三郎，嫔妾雙手走形，三郎會不會嫌棄嫔妾？”
李紹眉眼溫和，語氣憐愛：“你也是為了朕，才會如此，朕怎麽會嫌棄你呢。”
李紹說完這句話，便吩咐道：“雷哲，你從朕的庫房裏，拿上好的消腫祛瘀膏來。”
雷哲應了一聲，便要出門，李紹想了想，又道：“曉谕六宮，婉美人侍奉得宜，端莊恭謹，即日起，晉為嫔位。既是一宮主位，自然不可再住在偏殿，賜居景和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