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希望放下
那是他第一次說違心的話，整顆心都揪着疼。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了家，那間小小的房子裏，從此就只有他一個人了。
用鑰匙打開門，屋裏果然空落落的，但夏夜的東西似乎還不及收拾，空氣裏還彌散着她在時的味道，他疲憊的靠在沙發上，而忽然傳來一陣輕輕的，有規律的敲門聲，他猛然起身，拉開門，門外那個人單薄的立在那裏，眼睛哭得紅紅的。
她說，淩星晢，我不想離開你。
我不想離開你。
淩星晢看着對面的夏夜，低聲和媽媽說話，淺笑，連每一根頭發都散發着溫柔的氣息，她真的變了，那個神采飛揚的小姑娘，困難沒有打倒她，反而讓她變得更加溫和內斂。
但這樣的她，也讓他心疼，她經歷，忍受那些痛苦，那些人生的磨難時，他不在身邊，不，是他丢下她一人，殘忍的讓她獨自去面對。
但過了這麽久，他卻妄想再次加入她的生活，淩星晢第一次感覺，自己是那麽可笑，他自以為夏夜忘不了他，卻沒有停下來去問問，她現在要的是什麽，如果那些回憶依然讓她痛苦，他還能這般明目張膽的出現嗎？
這不亞于第二次傷害。
吃完飯夏夜送夏之琴回去，雖然今天發生一點小意外，但她看起來很開心，臨睡前還拉着夏夜的手，露出期盼的眼神，問道，“下次，我們什麽時候再出去玩啊。”
“下周，下周我再帶你出去玩好不好？”夏夜向來不給她模棱兩可的答案，以前問這種問題時，夏之琴總是推脫有時間再去，而這種不确定才是最讓人傷心的。她不能再對媽媽這樣。
“好，好。”她很滿意的閉上眼睛。
出來的時候，淩星晢還在外面等着，兩人默默無言，她陪着他坐了公交車，大概是許久沒坐了，他身上自然不會帶零錢的，夏夜幫他投了幣。
離小區還有一段路，兩人慢慢走回去，月光慘淡，路燈将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淩星晢頓了一下，終于開口，“今天，你好像有點不一樣。”
“是嗎？怎麽不一樣了？”
怎麽說呢，沒有把他往外推，沒有故意離他很遠。好像随他怎樣，她都不在乎了。這種感覺，其實更為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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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夜，如果我之前給你帶來困擾，我向你道歉。”
“淩星晢，你有沒有發現，自從你出現後，你總是道歉得多。這些天我也想了一下，叔叔的确欠你許多，而且不可能再償還，他在世時對我和媽媽都很好，我為他還一點，也并不為過。揪着過去不放，讓我們都很痛苦，所以淩星晢，我不再恨你了，我也希望，有一天你能真正放下。”
他追問，“你希望我放下的，也包括你嗎？”
夏夜垂眉，“我只希望，你沒有任何負擔的生活。”
“你對我來說怎麽會是負擔？”
“已經過了這麽久，也許，你只是想彌補過錯。”你喜歡的那個女孩，早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走近她，“我的确犯了一個錯誤，愚蠢至極，如果我不彌補的話，這個錯誤會讓我後半生都不得安寧。但我再次遇到你之後，我現在很迷惑，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犯第二個錯誤。如果強行彌補過去，而讓現在的你更加痛苦，我不知道該怎麽辦，阿夜，你能不能告訴我答案，我一向都知道自己該做什麽，我要的是什麽，可遇到你之後，一切都亂了，我什麽都看不清了。”
又是雨夜，和多年前的那場雨多像，夏夜從未見過媽媽那樣失措，只一個勁的讓夏夜趕緊收拾東西，跟她回家。
夏夜不願，“媽媽你在說什麽？我還要上學呢。”
“聽媽媽的，先回家，學校的事，媽媽幫你安排。”
夏夜掙脫媽媽的手，“我不要您幫我安排，從小到大我什麽都聽你的，但現在我想自己做決定，我要留下來，哪都不去。”
“你不走，那你能跟我保證，離開淩星晢嗎，離他遠一點。”
夏夜哪裏想到會是這個結果，她下了好大的決心才讓媽媽來見見淩星晢，也想過媽媽會不喜歡他，但沒想到媽媽反應這麽激烈，竟要棒打鴛鴦。
“媽，你為什麽不喜歡他啊，淩星晢多有上進心啊，他是我見過最優秀的男孩子了，現在是遇到點困難，但我相信他肯定能克服的。”
夏之琴搖頭，“不是這個問題，不是這個問題，他優不優秀，媽媽不管，就是他這個人，你必須離他遠一點，我現在還沒有搞清楚，我要回去先問個清楚，夜夜，你記住，為你自己好，千萬不要再靠近他，他很危險，聽到沒有？”
夏之琴最終還是拗不過女兒，沒能把她拉上回程的飛機，一想起那次分開夏夜便很後悔，這一分別，夏夜見到的竟是最後的清醒的媽媽，可是她沒有珍惜，她一味沉浸在媽媽為什麽對淩星晢如此不滿意的悲傷裏，完全沒有聽到她的囑咐，在機場分別，也是飛快的，她一心想着去找他，去找他問個清楚，去問問他該怎麽辦。
夏夜淋了雨，洗完頭之後，在衛生間的鏡子前，淩星晢幫她吹着頭發，她還在生媽媽的氣，雙手抱着，怎麽也想不通媽媽對他的評價竟如此糟糕，等吹風機的聲音一停，她立刻轉過身來，雙手攀着他的脖頸，“淩星晢，我媽媽不喜歡你哎，怎麽辦？”
何止不喜歡那麽簡單。他親了親她的額頭，哄騙道，“大概是覺得我沒有能力養你。”
“誰要你養啊，我自己以後也會工作啊，我感覺媽媽好像對你有偏見似的，她可把我吓到了，只一個勁兒讓我離你遠點，也不說是為什麽。淩星晢，你們到底談了什麽啊。”
他低頭，看到她的發梢還在滴水，拿起架子上的吹風機，“好像沒太吹幹，再吹一下。”
“不吹了不吹了。”夏夜像八爪魚一樣攀到他身上來，下巴抵着他的肩膀，“我不問還不行嗎？我知道的，媽媽肯定說了很難聽的話。你別往心裏去啊，我媽那人就這樣，說話有點刻薄，但心是好的。以後你們慢慢接觸的多了，她肯定能發現你的優點。”
“是嗎？”淩星晢看着鏡中的自己，竟平添了幾抹滄桑，勾起唇角無聲的笑笑，心裏仍像針紮一般的疼。夏之琴只是被他今天的話吓到了，她還沒有任何求證，自然不會對夏夜多說什麽，可等到她完全确定他說的是真的，她怎麽可能不會讓女兒知道？那時候，阿夜還會和他在一起嗎，還會像現在這個緊緊抱着他嗎？
他抱緊這副嬌小的身軀，和她相處的時間，還剩多少？可現在胸口一陣陣的疼，只好輕拍她的背，“好了，阿夜，我該去工作了，你早點休息好不好？”
“還工作啊，你明明說好今天陪我的。”夏夜耍賴，淩星晢不記得自己說過這話。
“就一個小時，一小時之後我就回來了。”
夏夜從他身上溜下來，仰頭看他，“淩星晢，你太辛苦了，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不行，你乖乖在家，我很快就回來。”說着又搖搖她的手，“自己一個人，不怕吧。”
“不怕。”
淩星晢和幾位舍友租了一個小小的工作室，幾個人天天幾乎吃喝拉撒都在裏面了，夏夜偶然才敢去打擾他，買了很多好吃的給他們加餐，每每都感動的其他幾位痛哭流涕，直呼“二嫂萬歲！”
所以幾天沒見到人影，只有微信聯系也是常有的事，可最後那段時間，淩星晢陪她的時間卻漸漸多了起來，別的不說，晚餐是一定會陪她吃的，有時候給她送早餐，這是自他投入創業後再沒有的事，夏夜一面擔心他的工作，一面又偷偷享受這難得的甜蜜。
而那一天還是來了，淩星晢突然消失的那天。那間小小的公寓裏，他的東西一件也沒有帶走，房東阿姨說，小情侶怎麽吵架啦，你男朋友交了半年的房租，讓你安心住這裏，分手了，這小夥子的人品還是不錯的嘛，我見過幾次，也是男朋友說走就走，還欠了幾個月的房租等着女朋友交呢。
他真是殘忍，自己走了，竟然還會覺得她會安心在這裏繼續住下去。
工作室也關了門，據門口的保安大爺說，“你說那四個天天熬夜的小夥子啊，我也不太知道怎麽回事，突然就走了啊，應該是創業失敗了吧，哎呦這樣的情況我見過太多了，一頭熱血紮進去，虧得血本無歸啊。”
失敗了，不可能啊，淩星晢從來沒和她提過，而且上次聽他們談話，不是說一切進行都很順利嗎，而且還順利融到資金什麽的，他們宿舍的老大陸安之很信誓旦旦的保證過啊。
夏夜迷茫的站在那裏很久，清掃阿姨過來了，她認得夏夜，“我見過你幾次，來給104室的那幾個小夥送東西，其中最帥的那個，是你男朋友吧，我瞧你們般配得很啊。這是怎麽了，他們幾個人打架，也沖你發脾氣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