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心匪石·二回
水南見着雲涯抱着夏暖的時候,一愣。
雲涯道:“找兩身衣裳來,找個丫頭來,給她換身。”
水南怔怔:“她也穿不下兩身罷!”
雲涯啐道:“老子不是人,你沒看我衣服也髒了!”
水南見雲涯衣擺染了點點紅,脫口而出:“你莫不是席天幕地對對、郡主做了什麽?”
“我呸,想什麽呢,還不去準備!”
雲涯換好衣衫,等小丫頭也給夏暖換好衣服,進去拿了一方濕帕子給她擦嘴角的血跡,一邊擦一邊心疼得發木。
夏暖醒來就見着雲涯守在她身側,她眨眨眼,雲涯伸手扶她起來遞給她一杯水道:“漱漱口。”
夏暖從善如流吐盡口中血沫,雲涯又遞給她一杯清水,她也不接,就着雲涯的手喝幾口,雲涯的心被夏暖那濕漉漉的眼神觑的溫軟。
夏暖驀然道:“我能看看你的手麽?”
雲涯大大咧咧伸出一只手,夏暖雙手摸着,粗糙又多繭。
夏暖像是打量什麽珠寶一樣細細看,她淺淺輕觸雲涯的掌紋,被磨得有些淺,夏暖将自己手放在他的手掌之上,比她的手大許多,也厚實許多。這手就像是雲涯的人一樣,經歷過許多風霜,是不一樣的人生。
雲涯收攏五指握住夏暖的一只手,淡笑道:“你看,能全裹在手中。”
夏暖只覺握着他的掌心溫厚熾熱。
夏暖道:“我們出去吧,免得她們擔心。”
雲涯點頭,放開了她的手,起身看她:“能走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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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暖點頭。
水南已經按照雲涯的胡話解釋一番,洵青自是不信的,可夏暖出來的時候也不敢真問出什麽,只怕不小心又觸動自家郡主的心思,夏夜也有些惴惴,但見夏暖和雲涯面色如常,不多久終于放下心來。
水南暗自腹诽,雲涯是做戲做老了的人,看得出來才有鬼。
一下午可算是賓客盡歡,衆人回到莊子已是暮旦,夜色一落,夏暖對洵青道:“禮佛的東西帶出來了麽?”
洵青:“帶了一盞請的靈木和香火。”
夏暖道:“點上罷,點在外間,我想求個願。”
歷來求願都是需點一盞燈,若是平安燃到了天亮自是能成真,洵青要下去準備燈油,夏暖阻止道:“不需燃燈。”
不燃燈?怎麽許願?!
夏暖沒解釋。
洵青弄好一切,将夏暖常用的那串佛珠遞給她,她攏在手中,洵青正要下去,夏暖問:“爹和小爹在府上麽?”
洵青這還是知道的:“不在,聽聞好像是為了軍饷,蕭爺出門去談生意,王爺跟随而行。”
夏暖想了會,問:“今年打仗,軍饷是不是都靠着從小爹周轉拿出來的?”
洵青這個估摸不到,據實回答:“大概是吧,今年瘟疫,國庫不豐,又要開倉救濟流民,就算不是蕭爺出全部,大頭總是蕭爺出的。”
夏暖細細想着近來府中的事情,捉着事情的脈絡理了理,道:“我們上次去書房的時候,小爹是不是說過還有一半軍饷沒湊齊?”
洵青點頭,摸不着頭腦:“郡主怎麽忽然關心起這個了?”
夏暖:“沒什麽,我只是想看看我家的分量罷了。”
洵青聽得一知半解。
一燈如豆。
夏暖跪在蓮花墊上,雙手合十,指間纏繞一圈又一圈發亮的佛珠。
她安然阖目,心中什麽也沒祈禱,只靜靜念了一遍經文。
睜開眼。
夏暖帶點釋然道:“菩薩,我這一生很短,前十幾年幾乎就在王府和宮裏兩處挪動,我真的很喜歡今年,我看了好多美景,見了好多風俗,我的願景還是沒變,我想多活幾年。”
夏暖:“今晚我想許的這個願望太過貪了點,我不敢燃燈,也因着我意已定,所以不消點燈弟子心中已有了分明。我心底有過兩個人,子玉哥不用我維護,而雲大哥,我又太想護着,這世态本不公平,我想,我也只有這麽點權勢揮霍了罷。”
說完這句話,夏暖靜靜開始誦經,她只想找一絲平靜。
外院。
雲涯乍來就聽着她低低的吟誦,莫名安心。
洵青以為雲涯有事,迎上前,熟料他低低擺了擺手道:“我就站一會,不理我。”
洵青不解,雲涯笑:“今日過了怕是有一段時日見不着了。”
洵青瞬間心知雲涯恐是要抗旨了,心裏莫名愉悅起來,不勸他亦不多話,轉身走人。
雲涯站了一刻,果然依言離開,背脊還是筆挺如初。
夏暖誦經完,夜已深。
床上阖眼的那一刻,她心安然。
第二日起來後,洵青和霜河忙着收拾東西回京,整個莊子也是一副緊張的氣氛,夏暖知道,是因着那幾道旨意。在小廳遇到了夏夜公主,兩人對坐着用早飯,夏暖吃完,收拾一番亦是不走。
夏夜用完,擡眼見夏暖:“妹妹可是有什麽話對我說?”
夏暖點點頭,道:“姐姐可知道,雲大人回去就有三道旨意擺在他面前讓他接旨?”
夏夜一愣:“三道?”又加了句,“莫非與我有關。”
夏暖點了點頭道:“昨日聽了姐姐一番實話,我也告訴姐姐一番話罷,免得姐姐回了宮摸不着頭腦。”
夏夜心一緊:“妹妹你說。”
夏暖道:“這三道旨意有一道是雲大人萬不會接的,另外兩道,一道是聖旨,将你賜婚給雲大人,一道是懿旨,将車心郡主賜婚給雲大人。陛下讓雲大人選一道。”
夏夜那枯死的心莫名又蠢動,愣了半晌回神問:“妹妹可還有話說?”
夏暖嘆口氣:“雲大人萬不會接姐姐那一道聖旨,而剩車心郡主的那道就我所知恐怕也不會接。”
夏夜皺眉:“莫非雲大人要抗旨不尊?”
夏暖搖頭:“這我就說不準了,姐姐心裏有了計較,回宮自然知道怎麽做,我言盡于此。”
夏夜識趣回道:“如此就算我欠妹妹一個恩情。”
夏暖笑笑:“姐姐宮中不易,我知道的,欠恩情不必了,昨日我也聽了姐姐一番話,兩不相欠罷。”說完頓了頓,小聲添一句,“我和柏公子相處不多,不過我見他對車心郡主是極上心的,姐姐是聰明人,但願不要重蹈我母妃的後路。”
最後這句說的又太重,夏夜良久無言,夏暖言盡于此起身走了。
夏夜在小廳嘆了口濁氣。
一切都收整好,衆人亟待出發回京。
夏暖上了馬車,待到要出發了,問洵青道:“雲大哥是騎馬還是坐馬車?”
洵青掀開馬車簾子看一眼,回:“騎馬的。”
夏暖道:“你去請雲大哥上來吧,就說我載他一程。”
洵青縱使不願還是下車去了,不多時,後面跟着個言笑晏晏的雲涯。
夏暖将手中的新茶遞給他,雲涯接過就喝幾口,也不客氣随意坐下在夏暖對面。
水汽袅娜,雲涯道:“你這請我來莫不是又要費一番口舌規勸我?”
夏暖搖頭:“不。”
雲涯挑了挑眉梢,調笑道:“你這模樣,似是舍不得我一般。”
夏暖颔首,含糊嗯了一聲,雲涯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可咂摸回味來已是過了許久,這話再也接不上去,他有些惋惜。
馬車搖晃夏暖有些困頓了,她半阖着眸子道:“洵青,我睡會兒罷,進京了記得叫醒我。”
洵青應下,尋了床薄毯給她搭着,夏暖昨夜沒睡多久,一閉眼就睡了,不一刻呼吸就平緩起來,雲涯卸下那渾不經意的神色,注視着她,嘟囔一句:“小沒良心。”
說完就兀自跑到夏暖那一側挨着她坐着,不多言也不碰夏暖,只靠着馬車壁合上眼休息。偶爾馬車颠簸厲害,他用手替夏暖擋一擋頭,給她拉一拉毯子。
快進京了夏暖自然醒了,睜眼,雲涯還是坐在對面,馬車裏一切還是睡下去前的樣子,夏暖問:“到哪裏了?”
洵青回:“馬上進城門了。”
夏暖:“哪個城門?”
洵青:“離皇宮最近的南門。”
夏暖看雲涯問:“是要先送公主回宮嗎?”
雲涯:“是。”然後再送你回府,話卻沒出口。
過了城門,一段路後車輪一停,夏暖心知肯定到了宮殿的偏門了。
雲涯下馬車,不一會就回來了,看來公主的馬車已經回宮了。
雲涯對夏暖的車夫道:“回安陽王府罷。”
夏暖适時打斷:“我記得踏雲樓更近些。”
雲涯:“先送你回府。”
夏暖搖頭:“京城裏還是很安全的,不必繞路麻煩,從踏雲樓取道罷。”
雲涯深深看了夏暖一眼,夏暖無懼回視,雲涯道:“好,取道踏雲樓。”
這一聲暗含勁氣,水東水南合着外間踏雲樓騎馬的人皆是能聽見,水東不能更心驚膽戰,暗暗禱告道,郡主啊郡主,你可是一定要勸勸阿雲啊~
一路無言,夏暖安然聽着車轱辘轱辘行進的聲音。
複一刻,馬車停下。
雲涯道:“我到了,如此就先行告退了。”
雲涯正要擡步,夏暖突兀開口道:“你來我院子那麽多次,我閨房你也随意進出,不請我去你的院子坐坐嗎?”
作者有話要說: 已經當了好久的甩手掌櫃,今天,突然發現再過十章左右就要開始開車了,存稿箱也要空了,我心裏是拒絕的好麽!!!!
(仿佛身體被掏空.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