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兩難·三回
作者有話要說: 最初寫文的時候,就是想寫那種,閱盡千帆,粗茶淡飯的感覺hhh~
這章其實還是比較溫馨的~(善意的提醒~~~)
新開文應該會是現言超能力奇幻類了,等放番外的時候我會想好放不放預收~愛泥萌~~
夏暖輕輕開口:“你口中說的,雲大人身上的傷,是險些從身後穿透到心房的那道麽?”
水南愣愣,苦笑:“是那道箭傷,他和你說過了?當時,他替張清受了一箭,可惜……他卻沒他那麽好命……”
夏暖低頭:“沒,水西主事上次推我進去給雲大人上藥的時候我看到的,他說他忘了。”
水南一哂,兩人都皆知忘了不過是個托詞,不願再提起而已。
水南将手中的茶水飲盡,長長舒了口氣:“罷了,也是我沖動,他做事向來有緣由,心眼比鬼都多,就是……我就是……有些控制不住,讓你見笑了。”
夏暖柔柔笑着,擡手拍了拍水南的手背,緩緩道:“姐姐能想通就再好不過了,別和雲大人賭氣了,我料想他心裏也不好受的。”
水南慘然半彎唇角,笑的譏諷。
夏暖陪了水南一會兒,就有人來找水南,她匆匆去忙自己的事情,夏暖也離開那小池塘,一路走着一路默然,洵青聽了水南的話并不意外,近來夏暖沉默的時候多,她也不以為意。
走了小半路,恍然聽見耳邊低語:“你說,他用了早飯麽?”
洵青:“啊?”
夏暖卻好似并不是在問她,還是慢慢兀自走着。
走到一個岔道,洵青認得,左走是回他們住的地方,右轉則會到水南和雲涯住的那一片,好似,夏夜也在那邊,夏暖頓住了腳步。
邊上搭了個木架子,做了個秋千,看上去有些年頭了,夏暖想坐上去,洵青趕忙給她拭了拭灰塵,擡袖卻幹淨,想必是每日都有人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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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暖拉着麻繩,輕輕晃動,腳尖不時在地上觸觸點點。
她在想事情,在想那晚上看見的那道疤,雲涯有一雙漂亮的蝴蝶骨,只是那漂亮的弧度邊上刻了一道還有些深色疤痕,格外讓人惋惜些。他說他忘了,夏暖是不信的,今日聽水南這樣說,心裏卻想着,若是真忘了,說不定會好受些罷。
夏暖低頭,真如水南口中所言,是我們權貴麽?這個我們和他們區別如此鮮明……
夏暖從來不刻意分清楚什麽,但并不是什麽都不明白,她從小就知道自己高人一等,小時候蕭羽抱着她,夏暖知事後第一次進宮,他便是狂言道:“小暖,你是安陽王的郡主,進了宮除了陛下和太後其餘人都不用跪,若是什麽人惹了你,先還一巴掌,等着你爹來給你做主。”
尚是懵懂學語的她問:“可是不該有恭順之心麽?”
蕭羽笑的鳳眼斜飛道:“怕什麽,這天下半壁江山是你爹馬背上守下來的,而另外半壁江山,是你小爹辛辛苦苦賺來的。有誰敢惹你,我們打不死他還不能餓死他麽?!”
那時候夏暖似懂非懂,進了宮後,所有人對她恭順得不行,就算是太後後來不喜她和寧植來往,但是從來沒有明面上說過一個不字。而這一切,都是因着夏玮和蕭羽。
蕭羽教她懂事,教她莫要以勢欺人,卻從未說過不能張狂,夏玮則更甚,在她爹眼中,就沒有什麽不能做的事情,她小時候看着太後頭上的夜明珠漂亮,夏玮就給她搜羅了一堆讓她拿着當球一樣玩,滾到角落裏的得晚上才找得到。
夏暖停了晃動,眼前恍惚浮現一雙桃花眸,左眼角下的淚痣鮮紅明麗,那樣一個人呵~夏暖擡手撫了撫心,明明是想要捧着的珍貴,卻容世人這樣糟踐麽?
她生平頭一次覺着,權勢是個好東西。
夏暖起身,轉向那條往雲涯走去的路,其實她也不知道該去說什麽或做什麽,就想,看一眼也是好的。
走不了幾步,夏暖驀然頓住步伐,四目相對,夏暖尴尬扯出個不算是笑的笑。
夏夜率先開口:“夏暖妹妹,我們這兒正說着今日要去哪兒呢,你有什麽好的提議麽?”
雲涯也有些沒料到見得夏暖,神色很快就恢複了尋常的模樣,道:“是的,正和公主商量着呢,公主想去湖邊泛舟,小……郡主想去哪兒呢?”
今日還要出去麽?
夏暖站在原地垂目,道:“我沒怎麽來過,不過聽聞泛舟也很好,我随着大家走就好。”
夏夜也覺得被這兩人的氣氛弄得不自在,道:“夏暖妹妹有什麽事情找雲大人麽?”
雲涯被夏夜這取巧的問話問的眉梢一抖,單單這麽問,誰會認?雲涯心尖上點點喜氣被這問話沖的渣都不剩。
沒料到夏暖小聲:“是、有點事。”
夏暖卻不說之後的話,夏夜從善如流道:“如此我先去收整一番了,妹妹和雲大人說事罷,我不打擾了。”
背過身走過夏暖的時候,夏夜想回頭,忍了許久,嘆了口氣還是走了。
雲涯眼睛發亮:“你找我?”
夏暖低頭看着腳尖:“哦,我剛才去勸慰了水南姐一番,水南姐有事情去做,讓我給大人說一聲,不要生氣了。”
雲涯驀然輕笑一聲,眉眼舒緩:“小騙子,你想來看看我怎麽樣不能直說麽,水南不想我去死就算是好的,難不成還能來關懷我一番?”
夏暖咬着唇問:“那你,還好麽?”
這話問的甚是直白了。
雲涯面色一僵,似有所覺:“她給你說了什麽?”
夏暖:“一個故人。”
雲涯嘆口氣,舉手按了按眉心:“成事不足……”
夏暖:……
雲涯放下手,打量着夏暖,勉強笑着道:“這件事不用你操心,沒事,回去收拾罷。”
雲涯轉身要走,夏暖看着雲涯側身忽然開口:“你也想送回去嗎?”
雲涯轉過臉不看夏暖,答非所問:“這是踏雲樓內的事情,你不消理會。”
“可是我頭一次看到水南姐哭了。”
雲涯走遠兩步,聲音已經有些不真切:“但凡她有心,哭就是……”
後面的幾個字夏暖沒聽到。
夏暖在原地站了會,咬咬牙大步跟了上去,沿着路問下人,一路到了雲涯的院子外面,走進去就見着雲涯獨自坐在石凳上,手邊一杯茶水也無,夏暖走過去不發一言坐在他身側,雲涯回視她一眼,哼道:“前幾天怎麽不見你這麽乖順?!”
夏暖:“公主很好。”
雲涯單手放在桌上支着側臉,目光落在遠處,沒應。
雲涯對着洵青道:“屋裏有茶水杯子,你去拿吧。”
洵青依言,半晌有些不知所措提出個食籃,是早間給雲涯送來的吃食,他沒動。
夏暖接過放在石桌之上,揭開蓋子,試了試溫度,有些涼了,雲涯伸手要拿起來吃,夏暖拂開他的手道:“涼了。”
雲涯道:“涼了也能吃啊。”言罷又要去拿
夏暖瞪雲涯一眼,雲涯好久沒見得她這麽生動的樣子,心口一熱,便是收回了手。夏暖将蓋子蓋上,遞給洵青道:“去廚房看看有沒有熱的吧,沒有的話就把這熱一熱拿過來。”
洵青點頭,招了個小丫頭給夏暖雲涯去泡茶。
小丫頭做好一切,識時務下去了。
雲涯要去端那杯茶,夏暖劈手又拿開,雲涯嘟囔:“不給吃飯也就算了,連水也不給一口?!”
夏暖認真道:“空腹喝濃茶不好,等用過早飯再喝罷。”
雲涯點頭,等夏暖喝過她杯中的清水,伸手如電奪過,拿起來在方才夏暖喝過的地方呷了口,眯着眼道:“恩,喝清水該是可以的吧!”
夏暖:……
洵青回來就看着夏暖端着一杯濃茶,不喝,也固執不放。
夏暖見她回來了,連忙挪了挪手,讓她将食盒放在石桌上,再打開食盒,裏面湮出食物的清香,洵青道:“就剩這些了,全被我拿來了。”
夏暖點頭,将小粥端給雲涯,她神色溫婉,雲涯被那眸子一看,所有的不悅都散了,他心中暗自嘆氣,端過來,觸手溫熱,吃下去胃暖乎乎的。雲涯擡眼看,夏暖正在點着食盒裏的東西,目光專注慢慢拿出小碟子泡蘿蔔。
雲涯霎時有些恍惚,流年打馬,青衫洗舊,他好像就缺這麽個神色溫柔的人,在尋常時候遞給他一碗白飯,替他研磨一方濃墨。
雲涯低頭下去,将心緒壓在清香的小粥上。
用過早飯,雲涯拿過那本來給他準備的濃茶,舒口氣,這麽個讨厭的早晨,竟是也能因着一人變得這麽平和。
雲涯道:“你來是想說什麽,說吧。”
夏暖被雲涯問住,想了半天,答一句:“沒什麽想問的,就是……就是……”
雲涯看着夏暖,她本來凝滞的話脫口而出:“還是,留着吧,是個念想。”
雲涯聽完苦笑,擡手摸了摸夏暖的額發,也不管她能不能懂,慢慢說:“人都沒了,其餘的都是身外物,縱然是……踏雲樓卻有這麽多活着的人,斯人已逝,我總得為活着的人考慮一二,這口氣,不值得争。”
夏暖垂目,有些失望,卻又聽出一番取舍的道理。
夏暖颔首道:“我就是随心一說,不消理會我,操持一攤子事不容易,我知道的,我小的時候我爹也常常這樣說來着。”
雲涯略一思量,夏暖小的時候,恰好是安陽王上交兵權,考量征戰中死了那麽多人遺孀怎麽處理,歸來的人能不能被厚待的諸多事,确乎不易。
雲涯喝口茶,突兀道:“若是你不是這種時候來,平日也這樣待我,該多好。”
夏暖張口想說公主很好這句話,可雲涯口吻中的安然平和不是騙人,夏暖心口澀得厲害,閉了嘴,不想掃興讨人嫌。
雲涯調侃着:“你說,若是告訴夏夜我和長公主之間的事情,她還會不會對我這麽熱絡?”
“別……”夏暖說得一字,在雲涯掃視而來尖銳的目光下啞聲。
雲涯心無芥蒂笑起來,不再說話。
門扉處突然沖出來一人,側身佩劍,手緊緊握着劍柄,開口道:“阿雲,你不能這麽做!”
那人幾步就到近前,夏暖凝目,是水東,一身風塵仆仆還未散去。
雲涯蹙眉,輕挑眉梢:“一大早打馬趕來就是為了說這事?”
水東看夏暖一眼,見雲涯沒有要讓她走的意思,也不管不顧直言道:“你可知這道聖旨除了明光甲還有其餘的東西?”
雲涯:“其餘的?什麽?”
水東憤然道:“一共兩道聖旨,一道要收回明光甲并且要帶走青燕十餘人并給新成的軍營裏,另一道,另一道……”水東看了夏暖一眼。
雲涯:“你說。”
“今早柏林進宮去了,也不知道和皇後說了什麽,皇後動了胎氣,去求着太後下懿旨将車心許給你,柏林則是去求了陛下,現在這道聖旨來的早些,另一道聖旨就是要将夏夜許給你,陛下說,這三道旨意,你可以選一道。
“我出來的時候,懿旨已經寫完出宮了,待……待得……你可知你面對的是什麽局面?!”
雲涯将茶杯重重摔了,怒罵一聲:“夏清居然設計我抗旨!”
水東一怔,半晌道:“你這樣說,長公主前些日子确實去找過皇後。”
雲涯深吸口氣,壓着火問:“說了要青燕哪些人麽?”
水東無奈道:“要水千并一幹會使毒的。”
雲涯莫名大笑起來:“他媳婦出事要我來圓這個場子,真是好沒道理!”
水東嘆口氣:“你,還要接這道聖旨麽?”
雲涯:“接個屁,要東西可以,要人沒門。”
水東瞅夏暖一眼,還是接着道:“那聖旨和懿旨之間,你,總要接一道罷。”
雲涯笑的邪氣,轉頭去看夏暖,道:“你看,心想事成并沒多難,你說,你想要我接哪一道?”那笑看得夏暖心驚膽戰。
夏暖木然重複着那句沒滋味的話:“公主、公主很好。”
水東簡直不信夏暖會說這話,睜大了眼看着這氣氛。
雲涯張狂拂了拂袖子,乜夏暖眼:“我偏覺得不好,我覺着,車心那道懿旨是極好的,接了也不枉夏清的一番心意。”
夏暖心抽疼抽疼,細聲道:“雲大哥,別這樣。”
雲涯邪性道:“現在才肯這麽喚我,有些晚了。”
水東看不下去了,大聲道:“你沖人家姑娘發什麽瘋,是郡主給你下旨的麽,你給我冷靜一下!”
雲涯長舒口氣,咬着牙,拿手遮了眼睛,呼吸急促。
半晌,啞然道:“婚嫁都還要合個八字罷,縱然我無父無母的,也不能就這麽倉促按着頭硬要我喝水,你飛鴿回踏雲樓,讓他們回了下旨的人,說我在蓉地呢,明日回去,今天真要我接旨的話,那就抗旨都不接,讓大理寺的人來蓉地拿我。”
一番話擲地有聲,夏暖想要開口說什麽,雲涯起身回屋,并沒有給她機會。
夏暖有些茫然,水東心知她也是被這麽一番變故弄懵了。
水東對夏暖道:“郡主,讓阿雲一個人靜一靜吧,郡主可能賞臉和我出去飲一杯茶水?”
夏暖看着水東,最終點頭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