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什麽人
“時辰不早了，回去吃飯收拾收拾該上學就上學去罷。”尤小雅見晉遠江被她嗆的不輕，頓了一會兒之後才接着開口道，說完也沒管他到底是怎麽想的，轉身同朱子煜點了點頭，表示今天就練到這裏，而後慢步朝涵湘院跑了過去。
朱子煜看着尤小雅離開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他先前練劍的那個小樹林後，他才轉頭看向了同樣看着尤小雅離去方向的晉遠江，只見這時候他臉上的表情少了方才的那些個憤怒，多的卻是一些不屬于他年紀的沉思與複雜。
“晉家有人要于她不利，這個你可知否？”朱子煜的聲音并聽不出什麽情緒，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聽到朱子煜的這話，晉遠江心頭一怔，微睜了眼睛朝他看了過去，仿佛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那般。
他的話是什麽意思？別看晉遠江年紀小，他懂的事情可遠比他這個年紀所知，應知的多了許多，當然這裏面有她自己學的，也有他并不想知道而又知道了的，比如晉家那個宅子裏，它其實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險惡之地。
他的父親看不清或者已經看清卻無法改變的，他隐約看清了，并不願意如同他父親那樣去活着，他不願永遠的卑躬屈膝，不願永遠的在他的那些個哥哥姐姐或者弟弟妹妹面前擡不起頭，所以他從小就努力的去讀書，他想要改變。
他知道院子裏少有人瞧得起他的父親和他們，也知道那些個伯伯與姨娘們她們虛僞的笑容背後到底都是怎樣的一副高高在上，他們的譏諷和不屑從來是一點沒有給他們留下餘地的，或許再小一些時候他并不太明白。可是看的多了，他便也就看清楚了。
他知道在晉家他們并沒有什麽地位可言，生或者死都是無足輕重的事情，所以他的父親才死的那樣的容易，死的那樣的安靜，安靜的讓他覺得心寒。
而朱子煜的話，簡直就像是一灘決堤而來的洶湧洪濤。只在轉息便将他小小的算得上理智的東西全都沖的七零八碎了。他父親死了，如今輪到了他的填房……？
“你不知道也很正常，她曾讓晉管家下令。讓這事別傳到你兄弟二人那裏。”朱子煜的聲音帶着一絲莫名的笑意，似乎挺滿意晉遠江撤去了小大人一般的那副面容，使得那震驚的模樣顯現出了他該有年紀的驚訝。
“知道是……誰嗎？”晉遠江腦瓜還是嗡嗡的有些發響，不過他還是很快便是回過神來。有人要對尤小丫不利的話，那這個人的動機是什麽？這會不會同他父親的去世有什麽關系？只是越是這樣去想。晉遠江的心裏就越是有些發寒。
“不知道，不過看來人的情況，對方應該不是什麽簡單的人物。”朱子煜看着晉遠江，他同他說這些東西。并不是要給尤小雅解說什麽。
他只是覺得晉遠江這個小孩兒太過認真和古板，想要逗他玩一玩罷了，不過與此同時他也只是抱着一點點小小的私心。想着這個小孩兒會不會知道那晉家裏會是誰要對尤小雅不利的呢？
“……”聽到朱子煜的話，晉遠江小小的稚嫩面容上又是恢複成了往昔深深沉沉的一副小大人模樣。那模樣還真是一點也不可愛的說。
“看你的模樣，我可以理解為，你是在擔心你的這個繼母？”戲谑的聲音忽地打斷了晉遠江有些混沌的思緒。
他突地睜了睜眼睛，幾乎是反射一般擡頭看向朱子煜，“我只是在想我父親的死會不會跟那些人有關罷了！她的死活于我、于我何幹？！”
朱子煜眼前一亮，對于小家夥口是心非的表現，他完全将之歸納為小孩子心性，并沒覺得有啥，因為他口中所說的，有人要刺殺尤小雅的這事兒，或許跟他父親死了的這事兒有關，這個更令他感興趣一些。
“你父親？你懷疑你父親的死并不是意外？”朱子煜試着引導道。他從晉伯那邊知道晉尚文之所以會死，是因為他游湖之時落了水生了傷寒，才導致了日後一命嗚呼。但好端端的怎麽就落了水，這似乎是一個很值得思考的問題。
“你問這麽多做什麽？”晉遠江語氣不善，整個臉又臭又長。
自打方才慌忙間說了那句話，話音還沒落下他就已經悔青了腸子，當然這裏面的原因除了他不經大腦說出了自己對于父親之死的猜測外，更是口不擇言的說了尤小雅……
“難道你不想知道是誰害了你的父親，又是誰要殺她？”朱子煜的聲音溫潤依舊，只是帶着些許不知真假的疑惑。
“你要幫我？”聽了朱子煜的話，晉遠江小小的臉上滿滿地都是質疑。
“畢竟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嘛。”朱子煜說的實在，給人的理解就是，因為他是晉家的護院教頭，拿了晉家的月錢，所以他得出力保證晉家的安全，當然保證安全的話，得從源頭解決不是？
“我父親的事情，我自己會查，用不着你操心！”晉遠江皺了皺眉頭，打心底裏覺得朱子煜不那麽可靠。
“你覺得，等你查出了對你父親不利的人，她還活着嗎？”朱子煜知道晉遠江這是上了小孩子脾氣，也不惱氣。
“……”不可否認，朱子煜說的是實話，所以一時間晉遠江竟是也找不到什麽話來回應，只臉色沉沉帶着些惱怒的看着朱子煜。
“你可有線索？”朱子煜對于一個小孩子充當大人的眼神，他表示他完全可以忽略掉。
“……要我回答你的問題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事情在晉遠江腦瓜裏轉了一圈，最後他才擡眼跟個大人一樣同朱子煜開口道。
朱子煜聽得晉遠江如此一說，心裏說不得是有些怪異的，話說這不是他在幫他的忙嗎？怎麽反倒是他提條件了？有沒搞錯？
盡管這樣想了。不過在朱子煜看來，一個小孩子怕也是提不出什麽多大的條件，便也就沒放在心上随口應了一句：“你說”
“教我武功！”
“……”
尤小雅回到院子，小翠兒命人準備了熱水給她洗漱，洗完後她進屋子換了身兒素裳，這時候晉媛媛那邊也剛好收拾妥當，脆生生在院子裏喊着‘娘親娘親’。
再之後尤小雅就領着晉媛媛在屋子裏簡單的吃了個早飯。飯後晉遠江和晉遠冬來同尤小雅問安。尤小雅本就不将早上那事兒放心上，自然對待晉遠江的态度也就跟平日無差。
不過讓她有些奇怪的是，晉遠江那家夥怎麽跟平日裏不大一樣。若是往常遇到如早上那通事情，他不該是從頭到尾都要給她甩臉色才對的嗎？今日怎地這麽平靜？
不過這畢竟也是個小事兒，尤小雅沒怎麽給放心上，等晉遠江他們走了她便也是給丢到了腦後。
之後尤小雅就開始忙活起了關于昨日裏同賴雲他們幾個掌櫃說的那個合約事宜。不過這對她來說并不是什麽大事。
畢竟前世的她跟這種合約打交道的時間還是不短，而這時候她只需要在措辭上做出一些修改。然後就只等着賴雲他們将鋪子上的賬簿給她看看。她再根據他們賺錢的目标作出一個合理的合約來。
而當她大致的理出一個古代版‘分成合同’後，院外便是有個小厮告訴周媽媽，說是賴掌櫃他們已經到了千帆閣，尤小雅也沒耽擱。領着晉媛媛她們朝着千帆閣走了去。
晉家的宅子因為臨着水岸，且院子裏又是小橋流水綠樹成蔭，所以就算是夏日陽光正盛的時候。也不見得有多麽的熱，晉媛媛因為能夠跟着尤小雅出來。整個人高興的不得了，甩着小短腿兒這裏跑跑，那裏跑跑，看着哪裏都新奇的不得了。
雪兒跟在她身後，只怕她一個不小心磕着碰着，不過雪兒畢竟也還是個小孩子，見着晉媛媛開心，她也是忍不住覺得開心的，所以沒一會兒的功夫便是領着晉媛媛滿院子跑了起來。
“夫人，這個……”周媽媽見晉媛媛她們如此，只怕雪兒看不住晉媛媛又出個什麽事，所以有些不太确定的朝尤小雅問了一句。
畢竟從頭到尾尤小雅的态度都挺是平靜，而且這幾日見着尤小雅教育晉媛媛她們幾兄妹，那法子當真是她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所以這時候她摸不準尤小雅到底是怎麽想的，也是正常。
“無妨”尤小雅知道周媽媽的意思是說晉媛媛這麽去跑怕給摔了，但在她看來，小孩子哪有不摔幾個跟鬥的？但如果是因為大人怕孩子摔着就讓她不能這樣，不能那樣，不是太不人道了嗎？所以她便是由着晉媛媛去了。
聽了尤小雅的話，周媽媽也就不再多說了。不過兩人這邊話音剛剛落下，那邊晉媛媛便是一個跟鬥再‘啪’地一聲摔到了地上，尤小雅眼看着晉媛媛摔到地上，心頭僵了一下，緊接着便是聽着晉媛媛哇一聲哭了起來。
“小、小姐——”雪兒心頭一駭趕忙就去扶晉媛媛，卻不想晉媛媛因着突然摔倒，一下來了小姐脾氣，雪兒的手剛伸了過去她便是一把推開了她。
“哎呀——！”周媽媽見晉媛媛摔地上，驚呼了一聲，趕忙就跑了過去。
“夫人這……”小翠兒顯然也沒想到晉媛媛會摔到地上，連忙轉頭去看尤小雅，卻不想看到尤小雅臉上一陣的糾結，這糾結小翠兒理解為，她家夫人看着小姐摔到地上本想着要去扶她，卻又不曉得因為什麽原因将這情緒給壓了下去。
當然這邊沒等小翠兒想明白尤小雅究竟是為了什麽，那邊就已經聽到尤小雅清透的聲音響了起來：“雪兒，周媽媽，讓她自己起來。”
尤小雅這話不論聽誰耳裏都是個冷酷過了頭的話，說不得讓周圍的人都是怔了一瞬，而晉媛媛聽得尤小雅這樣一說，頓時哭的就更為大聲了起來。
“嗚嗚……”尤小雅不急不慢的走到晉媛媛身邊，小家夥坐在地上哭的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鼻涕糊臉上了。”尤小雅蹲了下來，将晉媛媛頭上的一片小葉子撚了下來，又掏出懷裏的絲帕給她擦了擦眼淚。
“……嗚嗚……”晉媛媛覺得尤小雅不過來她覺得委屈，過來了她更覺得委屈。
“哪裏疼？”尤小雅的擦了晉媛媛的臉，又去擦她的手，不過小家夥卻是倔強的不給她去擦，攥緊手心幹脆閉着眼睛哭得愈加傷心起來。
尤小雅也知道對于一個兩歲大小的小孩子根本沒什麽道理可講，可是方才她見着她耍脾氣，她就覺得心頭不爽，畢竟她摔地上也不是雪兒的過錯，她沖雪兒發什麽脾氣？這種風氣在尤小雅看來，堅決不能縱容。
“中午要不要吃蟹蓉包，我讓廚房那邊去給你做？”見晉媛媛不搭理她，尤小雅緩了一會兒，蹲她面前看了她好一會兒才開口緩慢的說了這麽一句。
當然尤小雅說這個并不是因為被晉媛媛哭的沒轍了才胡亂說的，換句話說，應該是經過這麽久的相處，尤小雅已經摸清楚，晉媛媛這小妮子，從某個角度來說，應該是個小吃貨，很多問題在她這裏，似乎都可以從吃的上頭得到一個很好的商量。
果然聽到尤小雅這麽一說，晉媛媛哭泣的聲響明顯降低了不少。尤小雅心頭好笑，等了一會兒之後才又慢慢開口道：“你不說話，我可就當你不吃了？”
聽了尤小雅這話，晉媛媛的聲調又是降低了不少，緩緩轉過頭看向了尤小雅，滿臉的委屈。
“好吧，既然媛媛不吃的話，那連鳕魚羹也讓廚房那邊撤了吧，反正我吃不了那麽些。”見晉媛媛還是不說話，尤小雅輕描淡寫的同一旁的周媽媽說了一句。
“娘、娘親……”晉媛媛聽着尤小雅如此一說，頓時就有些不淡定了。睜了睜眼睛，除了有些抽抽搭搭，倒是沒見着有多傷心了。
“要不要吃李子蜜餞？”尤小雅見晉媛媛松動下來，果斷引誘道。
“……吃。”
随後晉媛媛就坐地上吃起了尤小雅讓小翠兒帶在身上的李子蜜餞，待她吃了兩個後，尤小雅揉了揉腿慢慢站了起來，“你要在這裏坐着吃東西還是跟我一起去那邊涼亭裏坐一坐？”
然後晉媛媛就站了起來，屁颠屁颠的跟着尤小雅朝不遠處的那個涼亭走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