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董倩下戲後便看到沈思歸跟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對戲。
董倩是早年間的港星，今年已經三十多将近四十歲。她在《一支白玫瑰》中扮演着一位早年下海的大陸妹，容顏雖好，但卻是濃厚的妝容都遮不住的疲态，只餘下多年混跡歡場的精明。
“童導，新來的女主角？”董倩一扭一扭，身姿搖曳地走到童安身邊。
童安看了眼遠處對戲的兩個人，點點頭：“今天的拍攝狀态不錯，明天繼續，後天開始補拍跟女主角的對手戲。”
董倩笑了笑，她的唇生得極薄，眉眼狹長上挑，細挑的高眉更顯豔麗多姿。
“我倒是沒問題，要不要讓思歸帶着人熟悉熟悉戲份後再看看？”
董倩可不想帶人進入狀态。來的這個新女主角瞧着臉生年輕，演技估計一般。而姜璐并不是一個好把握的角色，童安對自己的片子要求不低。
董倩道：“思歸耐心足，演技好，可以更快帶人入戲。”
童安看了董倩一眼，嘆了口氣：“要是你的檔期還夠，我自然是讓思歸來。”童安揉了揉眉心，的眼尾是遮不住的疲憊。
董倩知道這事是推不了，她爽快答應：“那就先看看吧！”
沈思歸跟江白溪的劇本也對了會，看到童安跟董倩在聊，大概是在說江白溪戲份安排的事情。
沈思歸提醒：“董倩演技很好，雖然名氣不大，但是她帶人入戲有一手。”
“不過，你可能不需要。”沈思歸想到剛才跟江白溪的排演，眼前的小姑娘的演技不容小觑。
江白溪笑了笑：“我知道，董前輩《望春歸》我可是看了好幾遍。”這部片子是董倩的成名之作，也是董倩耗費大量心血打磨出來的作品。
沈思歸好奇：“這部片子有些年頭了。”
“只是沒想到你這個小姑娘也知道這部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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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白溪眨眨眼，不說話。
“走了，去看看明天的安排。”
江白溪跟着上前，聽着童導跟兩位老演員商量。
沈思歸瞧着董倩嘴角揚得高高，便知道這個人心裏還是不痛快。
他轉頭看向江白溪：“這是董倩，扮演方珍珍。”
“也就是玫瑰。”
“江白溪的演技不錯，你放心。”沈思歸妥帖。
董倩搭腔：“明天試試就知道了。記得把臺詞背好了，我可不想一條重拍好幾次。”
江白溪乖巧地點頭，幹淨漂亮，像極了片中的姜璐。她可算是知道童安為什麽要用這樣一個名不經傳的新人。
“拍過幾部戲？”董倩估摸着明天的安排。
江白溪笑了笑：“兩部戲。一部網劇校園片女二，第2部 《俠義相照》江導的片子的女一，不過這部片子是雙男主。”江白溪并沒有把自己高高地按在女一的位置，董倩這個人最不喜歡浮躁的新人。
董倩知道江春生，江春生可是圈內不可多得的武俠片導演。能夠被江導挑為女一號還是有可取之處的，即便是雙男主的片子。董倩心頭舒坦些。
但是電影跟電視劇不同，電影對人物的把控要求更高，需要表情絲絲入扣。
童安笑着道：“那部網劇不是才拿了蘭月獎最佳女配嗎？”
江白溪眨了眨眼，露出一個帶着些許傻氣的笑容。
董倩看着好笑，心頭的氣卻更舒緩。
“今天晚上我們排演一下。”
董倩這樣一說，沈思歸知道她不氣了。
“好！”江白溪乖巧地舉着劇本。她也很高興重見故人。
女二方珍珍也是劇中的一個重要角色。方珍珍早姜璐十年偷渡來港市，為了多掙錢便下海掙快錢。
這事兒不知道怎麽傳到了方珍珍的家鄉，方珍珍父母自覺丢不起這個人，便跟方珍珍斷絕關系。方珍珍也是一個潑辣人，撐着一口氣成了這港市東區的一支花。
名妓跟一般的人自然是不同，但是名妓即便皮相再盛也抵不過年輕漂亮的皮囊。
方珍珍年輕時攬金無數，卻也闊綽大方，沒有攢下多少錢。退掉了以前的高樓小洋房，重新在窩棚區做起了營生。不過，她更多給年輕小姑娘介紹客人，自己只是時不時接待。
姜璐曾經找到過方珍珍，但是被方珍珍拒絕了。
大概是，姜璐那雙幹淨的眼睛。
董倩檔期緊，童安便想要把姜璐跟方珍珍的戲份先全部補齊。
翌日。
江白溪早早地被方麗雅從被窩裏拉出來，外面的天還是黑色。
港市的潮濕水氣浸在空氣中都是濕噠噠的，江白溪深吸幾口氣，咋涼的氣體全部竄進鼻腔，整個人一下子清醒過來，這是她熟悉的感覺。
江白溪到片場的時候，已經有場務在布置場景。
童安今天高高紮着頭發，看到江白溪，她立馬叫身旁的場務送一份早餐過去。
妝發師已經經歷了兩位女主角，着第三位女主角的模樣最為出挑，做起造型得心應手。
等江白溪做完造型後，董倩也差不多出來了。
場景布置還得一會。
董倩打着哈欠：“這部戲真是我拍得最累的一部戲了。”
江白溪笑了笑，将身邊的小板凳搬到董倩身前：“畢竟趕工。”
江白溪小口吃着早餐，看着中間場子的機位布置，盤算着自己待會要怎麽站位怎麽表現出姜璐的天真。
小姑娘面容稚嫩，紮着俗氣的兩尾辮，舊式補丁的寬闊衣衫卻難掩清麗。這樣的美人即便是俊男美女雲集的娛樂圈也是少見的。
場務過來叫人。
今天是江白溪在《一支白玫瑰》片場的第一場戲，童安十分重視。
在開拍之前，童安又讓江白溪和董倩兩個人演練了兩遍。随後又叫人跟董倩補了點妝，童安對董倩使眼色。
董倩誇贊：“呢個女仔唔錯。”
童安知道這是沒錯了。
正是開拍——
這一場戲是姜璐第一次來到港市，蛇頭給她兩個工作建議：一，下海掙錢；二，到一些中餐廳做服務員或者清潔工之類的工作。
姜璐自身皮相不錯，蛇頭把姜璐直接帶到了方珍珍跟前。
蛇頭帶着姜璐穿過污水橫流的窄巷，上方橫直亂拉的棚頂還在滴水。
這和繁華都市的港市截然不同。
可是姜璐卻像是一只初生的雛鳥，對一切都充滿好奇。
清澈的眼裏映着砌拉歪倒的棚頂，張牙舞爪的電線，還有狹小巷頂明亮的天空。
這裏所有的一切對于初來都市的農村少女姜璐而言，都是新鮮的。
眼底清澈明亮，面容白淨舒展，這個時期的姜璐幹淨到令人動容。
童安拍好特寫，正準備結束拍攝時，突然感覺頭頂有一片陰影投下來，她擡頭，是沈思歸。
沈思歸緊緊盯着鏡頭中的人。
“好了!”童安叫停拍攝，鼓勵江白溪一番，又拍了一遍特寫，這一次江白溪表演得更好。
沈思歸一直牢牢盯着片場中央的小姑娘。童安好奇地看向沈思歸時，他又轉頭打開劇本觀摩。
場景輪換。
“到了——”
鏡頭對準一扇對着一扇漆塊斑駁的門板，蛇頭伸手敲了敲門。黑色粗劣的手背跟斑駁的門板相映。
門被拉開，裏面出現一張幽冷漂亮的人臉，細眉蜿蜒，一雙狹長妩媚的眼中閃着冷光，瓊鼻杏嘴，卻沒有多少血色，面皮細膩松弛。
姜璐的眼中閃過一絲怯弱，那雙水汪汪的大眼裏帶着不經世事的天真。她抓緊手中的麻布袋，又松開，露出一個怯生生的笑容。
方珍珍冷淡：“進來吧！”
蛇頭腆笑：“珍珍姐，幾日不見越□□亮了。”油腔滑調，卻沒有過度的舉動。
蛇頭往後瞪了眼姜璐：“還不趕緊進來，叫珍珍姐！”
姜璐一步邁進小屋，身後的門板被蛇頭吱拉關上，屋外的光瞬間截斷，仿佛一道昏暗交錯的人生線，在這一刻合二為一。
“啪嗒——”門板徹底合上，屋內又變成一片灰暗，姜璐小心翼翼地盯着方珍珍。
方珍珍徑自坐在梳妝鏡前，屋裏亂糟糟的，桌面斑駁，有一塊格外幹淨，其他都積了厚厚的一層灰。漂亮華貴的旗袍被随意扔在椅背上，柔弱無依地耷拉着，像是即将凋零的美麗人生。
姜璐不敢多看，捏着麻袋的手卻更加用勁。
方珍珍坐在梳妝鏡前，慢條斯理抹上紅豔的口紅，又輕輕點上腮紅，整個人突然變得淩厲又有氣色。
蛇頭湊近：“這珍珍姐真是漂亮無雙，要是我們的璐璐能夠有珍珍姐半點手段，那可真是享不盡的福氣喲！”
方珍珍一個眼風都沒給蛇頭，十分不好接近。
蛇頭推着姜璐往前一小步，姜璐小聲：“珍珍姐——”
方珍珍最後描好細細的眉尾，咧開嘴露出白白的牙笑着：“小姑娘模樣确實是漂亮。”
“這一行卻不是好做的，小姑娘想嗎？”
姜璐的頭更低了。
蛇頭圓滑：“瞧珍珍姐說的，小姑娘肯定是想，我才帶人上門啊！”
方珍珍沒搭腔。
蛇頭笑嘻嘻：“小姑娘家裏窮，爸爸的腿斷了，家裏還有三個弟弟還小，就靠媽媽一個人撐着。”
“來港市掙錢，支着家。”
方珍珍一邊梳着頭，一邊打量着姜璐，模樣幹淨質樸。這麽多年來來往往，方珍珍見過太多這樣的女孩。
有些是一心想要掙快錢，有些則是被蛇頭忽悠來的。
第一類，方珍珍都是直接幫忙介紹好客人，自己跟蛇頭分點錢；第二類，她都是晚上帶着人在棚區轉一圈，要是好願意，她就介紹一個好客人，做第一個客人。要是猶豫了，她就叫蛇頭給人介紹一份餐館的活。
“今天晚上你跟我一起在棚區轉轉，看你之後再怎麽想。”方珍珍斬釘截鐵。
蛇頭不甘心：“珍珍姐——”
畢竟，姜璐的皮相太好，比起當年的珍珍姐更盛幾分顏色。
方珍珍啪地一下将手中的梳子拍在桌面：“李三，我們以前可是定好的規矩！”
蛇頭噤聲。
這一幕戲算是結束。
童安叫好，啪啪地鼓掌：“真好！”
看到這一幕戲後，童安最後的一絲擔憂也沒了。江白溪的演戲确實是不錯。
“董倩，功力不減當年啊！”童安笑着走到幾人跟前。
這場戲雖然對姜璐的描述不多，但是江白溪卻把角色的清澈和膽怯拿捏地極好，幾乎叫人真的相信這個人是那個年代的鄉下小姑娘。
董倩站起身：“可別這樣說，都是小姑娘演技好。”
“确實很不錯。”董倩看向江白溪的眼神和善不少。
“補拍應該會很順利。”董倩心情也好，畢竟對方的演技好，她花的時間就會少。
“今年多大了？”
江白溪抿着嘴，嘴角顯出一個小小的梨渦：“21了，出道快三年了。”
董倩倒吸一口涼氣，真是後生可畏。江白溪這樣的靈氣演技，她只在一個人身上看到過。
可是，江白溪卻比那個人更加出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