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江白溪早起拍戲,就看到手機彈出一條消息《童導最新作品敲定女主——何雨婷》
這個标題倒是夠吸引人眼球的。
看來何雨婷的資源倒是不錯,卻也不忘記給她添堵。
江白溪笑了笑。何雨婷的手段低劣雖不足為懼,但也讓人生厭。拍攝《一起去生活》何雨婷就安排蔡明哲拍照,這是準備到時候往她身上潑髒水嗎?
江白溪轉手便把何雨婷的新聞發給程勁松。
【你放心,我也收集了她的料。】
江白溪打了個響指,有個好經紀人真是省心。
同時,劇組工作群也發了早餐安排,酒店進餐。十點鐘開始拍攝。
今天主要拍攝皇帝上朝,跟朝臣之間的博弈。皇帝雖然是一位昏君,但是他樂于掌控人心,俯視這些朝臣之間的勾心鬥角,享受權衡之樂。因為他是最聰明的人。
江白溪今天的拍攝任務相對輕一些。
片場。
江白溪早就化好妝,坐在導演旁邊的機位前,觀察謝章桦的表演。
皇帝身姿挺拔地坐在龍座之上,俯視着下方的朝臣。朝臣禀報着國內災情。皇帝卻置之不理,直接将折子扔給內閣處理。
江白溪看了會,回頭卻發現導演盯着她。
“江導?”
江春生笑了下,知道江白溪對昨天謝章桦肆意改戲的事情生氣,今天來了片場都不跟謝章桦打招呼。
Advertisement
片場誰敢不跟謝章桦打招呼啊?謝影帝可是圈內有名的大腕!
“你覺得謝章桦的演技怎麽樣?”江春生瞧着江白溪确實也是一個不錯的苗子,也想多提點幾分。
江白溪嘴角禮貌微笑:“謝前輩的演技自然是好的。”
“跟昨天相比呢?”江春生追問。
江白溪沒吭聲。
“他今天的演技自然是也很好,但是跟昨天相比少了一分真。”江春生并不是說謝章桦的表演不好。
今天謝章桦的表演也很好,但是少了昨天的那份感染力。一位演員的表演固然可以依靠表演的技巧和對人物的領悟力成熟優秀,但是最後成就一位演員變為藝術傳奇,便是依靠那一分真。
謝章桦是圈內皆認的天才,他總是可以快速領悟到角色的內涵。可是謝章桦昨天的表演,又讓江春生看到了他的更一步可能。
謝章桦體內有團火,丞待人的發掘。那個時候的謝章桦或許能夠成為娛樂圈的傳奇——一種經典的傳頌。
現在的他更像是一種稀奇的珍寶,需要打磨綻放出耀眼的光芒。
江白溪雖然沒有到那一步,但是江白溪存在跟謝章桦一樣的問題。他們兩個人的表演方式非常相似,如出一轍。
“小溪,你的名字和圈內一位早逝的前輩的名字很像。那位也是圈內的天才,她叫白溪。她的表演和謝章桦的非常相似,都是天賦派,卻又清醒,從來不會沉迷于劇本之中。”
“現在,我在你的身上也看到了類似的天分。”
江春生斟酌着措辭:“你或許也看出謝章桦的問題。他跟你對戲時,很不一樣,你跟謝章桦——”
江白溪豁地站起身:“導演,我該去準備了。”說着就走到另外一邊的拍攝場地,準備拍攝。
被人看透是難堪的。
謝章桦下戲後,掃了眼片場,一眼便看到廊檐下,坐在小馬紮上看劇本的江白溪。
謝章桦走到江白溪的跟前。
江白溪感覺得光線不對,視線微移便看到謝章桦金色的衣擺落在她桃紅色的宮裝上。
“看什麽?”謝章桦壓低聲音。
江白溪擡頭,沒有搭理。她剛才仿佛被江春生扒光了一樣,那種難堪的情緒叫她看到謝章桦更加厭煩。
謝章桦低頭看了江白溪跟前的劇本,字跡潦草不羁。卻又帶着幾分熟悉。
“練的顏體?”
“現在很少有年輕人練書法了。”熱心的話語中,帶着一些說不出來的威脅。
劇本啪嗒一聲被合上。江白溪心頭一緊,她現在仿佛一葉障目不見泰山,自欺欺人一般,只要對方沒有戳穿那層窗戶紙,一切便沒有發生。她太松懈了。
“多謝前輩關心。”江白溪陰陽怪氣。
謝章桦又湊近了點,淺色的瞳仁盯着劇本,低聲道:“被你叫前輩,真新奇。”言語中還帶着一種少年的天真活氣。
江白溪看到謝章桦烏黑的古代發髻,滾金線刺繡的龍袍。陽光落在發尖,光點在躍動。
遠處的蔡明哲拿出手機偷拍江白溪,畢竟江白溪可是他能夠進組的一大原因。
謝章桦刻意湊近:“蔡明哲是何雨婷安排進組的。他之前就在綜藝中偷拍過你。”
江白溪不耐煩,眉頭皺在一起:“我知道。”謝章桦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跟之前錄制綜藝時,根本不一樣。
謝章桦卻笑出了聲。
“真好。”謝章桦調侃,遞給江白溪一個牛皮文件袋。
江白溪遲疑:“這是什麽?”她在腦海中閃過千百個念頭,最後腦海中只剩下一個想法,這裏面是她的資料。
但是出乎她的意外,這裏面的資料是何雨婷的。
“你——”
謝章桦眉眼随和:“何雨婷最近在查你。她原本想要《俠義相照》的女一,她這個人很記仇。這裏面有她的一些東西,你看着有沒有用處。”
“不過,也得看能不能過得了我這一關。”謝章桦的眼裏隐隐浮上一股戾氣,在他看向江白溪時,又消失殆盡。眼中溫情柔意,與之前形成劇烈的反差。瘋癫的模樣,和劇本中的皇帝有幾分相似。
就是一個瘋子!
江白溪避過頭,不敢直視對方。
“白溪——”
“嗯?”
“沒什麽。”
江白溪一應完,心頭就叫不好。她猛地擡頭望向謝章桦,透亮的眼睛裏顯出謝章桦的笑臉,像山林中晨間驚惶的小鹿。
謝章桦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江白溪抓起劇本,騰地一下站起身,小馬紮被帶着往後翻。
“還是冒冒失失的。”謝章桦扶起馬紮,包容道。
江白溪攥緊劇本,起毛邊的頁片皺起條條波瀾溝壑,仿佛江白溪此時的心情。
謝章桦輕輕地抓起江白溪的手,同時他的身形也擋住了蔡明哲的鏡頭,蔡明哲拍不到具體的場景,完全不知道兩個人之間發生了什麽。
蔡明哲抓心撓肺,他有預感,江白溪他們可能正在發生了什麽大新聞。
但是他不是新聞狗仔,偷拍的事情要是爆出來,絕對沒有他好果子吃。蔡明哲只能夠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
謝章桦抓住江白溪的手,眼睛低垂,纖長的睫毛在臉上打下層層陰影。
“放手。”江白溪往後退一步,不想在這種場景中跟謝章華對峙。她仿佛在謝章桦面前脫去了所有的外衣,沒有一絲可以遮擋心頭的羞恥。
謝章桦的指腹摩挲着江白溪的手背,很快他便聽從放手了。
江白溪迫不及待往後退兩步,小馬紮往後推拉發出吱拉的聲響。
一張小臉粉白,驚慌在這張臉上迸發出驚人的麗色。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江白溪整個腦子亂哄哄的,她完全組織不了任何具有邏輯的話語。
謝章桦笑了下,光落在他的臉上,滾動在落拓的金色長衫上,叫整個人不可侵犯。
“我有事,先走了。”江白溪根本不敢看向謝章桦,慌不擇路,跌跌撞撞地往化妝間跑去。
她有單獨的一間化妝間,化妝師不在,江白溪沖進空無一人的化妝間,猛地關上門,整個人順着門板滑落在地。
十二月的天氣,已經呵氣成霧。冰涼的地面,叫江白溪一點點找回理智,她做錯了。原主叫江白溪,自然也是有人叫過她白溪,那麽謝章桦的試探便根本不算是什麽試探。
但是,她的反應錯了——
江白溪捂住臉,就算她想要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但是謝章桦不會讓。
但是,她為什麽不敢讓謝章桦知道她是白溪呢?
她回想起自己跟謝章桦曾經發生的事情。
那個時候江白溪大概才成年,江白溪早早地沒有讀書,因為向往港市的繁華如夢,想要出人頭地的江白溪經過蛇頭的介紹去港市。
江白溪在南方城市長大,地方語言跟港市的粵語相差無幾。她又生的漂亮,自認為比一般的小姑娘勝出的地方太多了。
但是一個沒有文憑沒有根基的漂亮小姑娘怎麽出人頭地?
她到港市時,蛇頭建議她要麽下海掙快錢,要麽去當地的餐館當服務生。
江白溪想出人頭地,可不是這樣的出人頭地。院長阿姨是一位非常寬和的老人,在她教導下的江白溪雖然不平衡在港市的遭遇,倒也沒有想過下海。
她在一家餐館幫工。雖然工資比不上那些人,但是倒也不錯了,存得下不少錢。
江白溪每天在前面點單端盤,在後廚洗碗擇菜。後廚的暗巷總會看到一些漂亮的伶俜女郎,着一身華麗修身旗袍,叉口高開,隐約露出潔白的大腿和絲襪的吊腳。她看着吊腳一路綿延到陰影處。
館子老板的小孩笑嘻嘻:“溪姐姐,你比他們好看多了。”
她當時是怎麽回複的?
“小孩子,別瞎說話,那都是不好的。”
哪有小姑娘是不愛漂亮的呢?
有時候收工時,老板會把今天沒有用完的剩菜重新熱熱,大家夥一起支起一張桌子吃飯。
這個時候,老板便會放電視。
江白溪便會從電視中看到每年一度的盛大選秀賽事。心裏不自覺對比,她和電視上人的差距。
她或許也可以的?
畢竟她這麽漂亮。
老板娘有時候也會開玩笑:“佢哋都冇你好睇呢!”
江白溪只會讪笑,她也會這麽認為,但是她怎麽何德何能出現在電視上呢?
老板娘只是一句玩笑話,但是江白溪卻着魔了。她開始關注各種各樣的選秀消息,還有當時港市的各大娛樂公司。
在那個瘋亂的時候,她撿到了一個小孩。一個非常漂亮的小孩。
那天,又像是和之前一樣,她被一個經紀人拒絕,經紀人建議她等來年參加選秀看看。畢竟她這樣的條件想進公司,實在是可笑。
她在路邊漫無目時,她碰到了一個被毆打的小孩。
一群大孩子圍成一圈惡劣地叫好:“打死佢!打死佢!
叫佢唔聽話!”
“一個冇阿爸老母嘅孩子,就系狗!狗!”
“……”
吵鬧的聲音一下子吸引了江白溪的注意,她看到一個小小的孩子被一群大孩子踢來踢去,在人群縫隙間,她看到一個很漂亮的小男孩,很倔強。
一下子就觸動了。或許謝章桦沒有那麽清秀,江白溪也不會開口趕走那群孩子。
她小時候也是這樣長大的。
有人說長得漂亮便是天生財富,但是在愚昧的地方,沒有人保護的漂亮孩子只會遭到無盡的欺負。
那群孩子被趕走,裏面的小孩子瘦瘦小小的,但是衣服料子可以看出來很好。
江白溪耐着性子問:“哪裏人?”她先說了遍粵語,小孩子沒反應,她又說了遍普通話,小孩子依舊沒有反應。
她在路邊買了點酒精和創口貼扔給小孩子,小孩子也不理會,一副死樣子。
江白溪脾氣上頭,她就在路邊,把小孩子的上衣褲子剝了,也不管那些傷口的鮮紅程度,直接往上面潑酒精。
小孩子因為疼痛,身子不由自主蜷縮。
江白溪心頭卻覺得暢快:“知道疼了吧!”
小孩子不說話,也不肯跟她一起去警局。她去了警局,也沒有人管,因為根本沒有有錢家的小孩失蹤。
江白溪只能夠把小孩子帶回家,偏偏這個小孩子又嬌氣,當天晚上就發燒了。她開始了白天打工,晚上照顧小孩子的過程。
而且這個小孩子什麽都不會,江白溪只能夠教,小孩子聰明,才兩天,家裏的衛生都不用江白溪操心。
只是小孩子不說話,江白溪收養小孩子一個星期了,都沒有聽過這個鋸嘴葫蘆說過什麽一個字。她也不知道這個小孩子叫什麽,開始叫他喂,後來就叫他沒人要。
小孩也才五六歲,江白溪租的地方狹窄小小的,她也不在乎什麽男女有別。
你會把一個五六歲不說話的小孩子當做男人嘛?
潮濕的港市,江白溪帶着小孩子在港市度過了第一個年。江白溪只要得空就會去劇組,娛樂公司碰運氣。
一心想要進圈的漂亮姑娘,很容易被騙。
江白溪在一次碰運氣中碰到了一為自稱經紀人的男人。男人帶着江白溪吃飯,不着痕跡地給江白溪畫大餅,灌酒。
江白溪開始還覺得正常,後來整個人頭昏腦漲分不清方向才察覺到不對勁。因為那個男人的手,放的位置越來越不對,從肩頭到腰間,再到大腿。
她還算機靈,知道找個借口上廁所,趁機溜了。
小孩等回來的是一個醉醺醺的江白溪。
那天晚上江白溪又吐又發酒瘋鬧騰了很久。
後來,江白溪逐漸意識到這樣是不行的。
但是她長得漂亮啊!她開始學聰明,跟一些男人逢場作戲,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有時候,是那些男人送江白溪回家。江白溪回家時便能夠看到小孩清澈的眼睛,盯着她。那些醜陋和羞恥無所遁形。江白溪不高興了,便會責罵小孩,把小孩指使得團團轉,嘴臉醜惡。
等到第二年選秀開始,江白溪托蛇頭把謝章桦送回孤兒院。
港市這邊她去了不少警察局,但是根本沒有警察理會。當時的警力都在找據說從內陸來的富豪家孩子。
江白溪知道這個消息,距離她撿到小孩已經過去一個月。她沒有愚蠢到認為,小孩是那個富豪之子。
哪有富豪家的孩子丢了過一個多月才報警的?哪有富豪家的孩子連個話都不會說的?
後來,江白溪選秀出道,紅了。
從出道新人到一代影後,這中間的路程沒有那麽簡單,但卻比之前碰運氣時,容易些。
或許在碰運氣那段時間修煉到的本領,進圈後的江白溪像一條滑不溜秋的泥鳅,逢場作戲,她從來沒怕過,但是叫那些男人真正沾到便宜也沒有。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她有次也着了道,當時真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可是那個時候,她碰到了一個好人。
——
在圈子裏摸滾打爬,江白溪也學會了人模人樣,善良可親。每次回孤兒院,她都是光鮮靓麗的樣子。
後來又學會釋然,享受生活,江白溪回到孤兒院時,更加受孩子們的喜歡。只是,那個撿到的小孩都是一副想親近又沉默的樣子。
那個小孩有生的好,江白溪不喜歡那個小孩。小孩什麽都好,只是一點不好,他知道她是包裝打扮出來的光鮮,一戳就破。
她的任何事情,小孩都知道。那個時候,她甚至會讓小孩給她跟男人送信。
再後來一次回去的時候,院長媽媽說那個小孩被家人找回去了。
那個時候謝章桦已經十六歲了。
她便沒有關注謝章桦的消息,自己的生活便足以讓人焦頭爛額。
江白溪眼神空洞地望着化妝間的陳設,她為什麽敢暗示傅琦然,敢在向牧黎面前露破綻?
不外乎,她在兩人面前總是好人,是一位值得懷念的故人。但是在謝章桦面前?
她可不是一個美好的回憶。
不過,如今看起來,也未必。
江白溪站起身,将弄亂的戲服整理了下,又走到梳妝鏡前,打量着。
依舊漂亮。
就算發生了又怎麽樣?至少謝章桦目前看起來并不打算算賬。
那一切都好說。
等江白溪再次出現在拍攝現場時,江白溪又恢複如常,冷靜且漂亮。
接下來又是江白溪跟謝章桦兩個人的對手戲。
謝章桦站在機位前望着江白溪,淺色的瞳仁在光下更顯出幾分不真實。
這場戲是講述沈連城跟宮人打聽皇帝的喜好,卻被皇帝意外撞見的場景。
每次江白溪跟宮人的鏡頭很順利就過了,但是切換了江白溪跟謝章桦的對視時,江春生總不滿意。
這個鏡頭,江白溪不在狀态。
江春生以為江白溪是被昨天謝章桦的擅自加戲吓到了,今天進入狀态就有些難。
江春生叫停,他瞪了眼謝章桦,拉着江白溪到一邊說了會。
等江白溪再回到鏡頭前時,狀态便沒有再出問題,一遍過,再補拍一些兩個人對視的眼神特寫即可。
今天江白溪的拍攝任務不重,她拍完後依舊待在片場,盯着拍攝中央的謝章桦。
期間,江白溪收了傅琦然發過來的消息。
傅琦然最近出國了,在開拓海外市場,談合作。據說得大半個月才能回來。傅琦然便時不時跟江白溪發消息,或者是打個電話。
這一次傅琦然發過來了一本舊書照片:封面質地是廉價的塑封,上面印刷的圖象文字帶有明顯的像素顆粒感,“李鶴詩說”。
江白溪盯着圖片過了好幾分鐘才往下再翻一頁,下一頁是詩說節選目錄。她盯着圖片發愣。
一片陰影落下。
謝章桦拍完戲,好奇江白溪正在做什麽。
結果一來,便看到江白溪正在看一張圖片,上面熟悉的詩說目錄。他沒看到書名,都知道這是《李鶴詩說》。
畢竟江白溪當年那可是——
愛的轟轟烈烈!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些要修改增補,今天來不及了
明天五點就得起加班,抱歉啊
社畜作者,大家可以适當養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