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烏龍
? 薛審在聞到血腥味的剎那便睜開了眼睛,手往床頭一拍,在彈出的小匣裏取出一柄長劍,動作間卻見身側的劉璃臉色煞白,而那血腥味正是從她身上傳來。
源源不斷的熱流正從她腿間奔湧而出,她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攥緊薛審,抽泣着說了孩子兩個字,便又痛得扭曲了臉。
“我去找大夫!”他眼裏交織着恐懼與悲痛,跌跌撞撞跑出去,轉瞬間又回到床上,将劉璃抱在懷中,柔聲哄道:“別怕,暗衛去請大夫了,我在這陪你!”
“我沒有…沒有喝那藥!”
“我知道,我一早就将那藥換成了保胎的藥!”,薛審心中巨痛,抱着劉璃,卻見她臉色越來越白,下唇被牙齒咬得鮮血淋漓,痛得在他懷中打滾,一顆心化成粉末,恨不得身代其痛。
褥子上的血花漸漸擴大,劉璃身上一松,厥了過去。
他喚她數聲未應,伸手撫平她緊皺的雙眉:“阿璃不喜歡當皇帝,不喜歡東廠,咱們就不當了,東廠我也不要了,咱們就一直在這住着,好不好?”
她在他懷中人事不省,他毫無察覺一般,絮絮說道:“權力同美色,只要我想要的,從來就沒有得不到的,所以老天在懲罰我,連人心也要算計,騙來這三天,原本就想讓你軟了心留下這個孩子,這樣你就再也甩不掉我了!我做了這麽多錯事,阿璃你醒過來打我也好,殺我也好,我都不會反抗!”
鎮上的大夫被人深夜從被窩裏刨出來,松松垮垮披件外衣就被摁在馬背上一路狂颠過來,一股酸水還沒吐出來就被一巴掌給拍回了肚中,被提到廂房時,看着抱着昏迷的女人一臉頹廢心死如灰不肯放開的男人,感慨着去把脈,半刻後,大夫憤怒了:
“深更半夜不睡覺鬧什麽幺蛾子?沒災沒病的,女人來月事而已!”
薛審怔忪道:“不是孩子…”
“你家夫人行經不暢,月事遲來了而已,所以才會流這麽多血,哪來的孩子?”
“她怎麽會痛?”
“她這種氣血兩虛的底子不痛才怪,之前應該有服用調經的藥物吧?怎麽這次沒喝?”
“我…我不知道!”
“自己的媳婦要多上心一點,事情來了抱着哭有什麽用?我給她開副調理身體的方子,平時要注意保持心情愉快,別想太多!”他去案上取了紙筆,寫下方子交給薛審,語氣頗有些不耐煩:“看你也是個緊張媳婦的,不然我才懶得跟你說這麽多!大半夜的擾人清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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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垂着頭的暗衛根本不敢去看此刻上司紅着一張俊臉唯唯諾諾的樣子,送走大夫抓了藥後,又去鎮上的成衣店拿了月事帶,把老板娘叫醒問了使用方法後,留下一錠銀子,面具下的臉同樣燒得通紅。
劉璃醒來時,晨光透過窗紙照在她身上,窗明幾淨,室內有花香盈盈,薛審側坐在榻上含笑望着她。
她猛地一機靈,手就要往小腹上摸,卻被他半道截了牽住:“阿璃,你沒有懷孕!”
她動動身子,立刻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潮湧,還沒來得及尴尬,卻滋生出一股淡淡的惆悵。她就是這麽矛盾,之前為着這孩子擔驚受怕,如今沒了這煩擾反倒得不償失起來。
想想之前和薛審為這莫須有的孩子鬧得要死要活那一陣仗,更是懊惱不已。
再看看榻上幹淨整潔,就連自己的小衣也換了,好像身下還墊着東西,屋裏沒個侍女,薛審又不會假手于人,她紅了紅臉,小聲對他說道:“你先出去,我換了衣服就過來!”
薛審知道她這會正羞着,倒沒說什麽,只俯下身蜻蜓點水地碰碰她嘴唇,便出了屋。
她摸着嘴唇發了一會呆,收拾好自己後到了廳堂,便見薛審坐在飯桌旁等她。
桌上是簡單的白粥小菜,她這會子身上乏力,也不喜油膩的吃食,一碗粥到是正對了她胃口。
“車子已經備好了,用完咱們就回宮。”
只聽叮一聲脆響,她握着的湯匙砸進碗中,擡頭怔怔望了他半響,便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好字,當下便起了身:“我吃好了,走吧!”
可恨那人望着她無事人一般還勸道:“這就飽了?你身子不爽利,還是多用點!”
她氣得眉眼都歪了,腳下生風,大步出了院子,揚起簾子便進了馬車,還不忘沖着車外喊道:“磨磨蹭蹭,還不走?”
偷偷在車內抹着眼淚,車簾又被人掀開,他擠到了她身邊。
她恨他無情無義,這三日好似演戲一般對她,戲散場了比誰都抽身都快!見他湊過來,立刻轉身背對他。
薛審将她轉過來,見她咬着唇,無聲地趟着淚水,雖然心疼極了,但還是正經着臉,有板有眼問道:“陛下為什麽哭?”
聽聽這話,連陛下都叫出來了,生怕自己纏上他似的,她心涼了半截,眼淚越發趟得歡。
“可是舍不得微臣?可微臣與陛下情深緣淺,只能偷來這三日!”他嘆息着,忽然握住她雙肩,擲地有聲說道:“不如陛下同微臣走吧!離了這皇宮,四海為家,只做一對尋常夫妻!”
她止了淚,呆呆望着他,頃刻後露出一抹苦笑,推開他的手,別過頭,澀然說道:“不可能的!我走不了,你…你也走不了!”
“可回了宮,陛下對微臣動辄冷落打罵,連批個折子都将我隔得遠遠的,別說夫妻了,連個路人都比不上,我…我做什麽還要回去?”
他說這話時眉眼間一片黯然,仿若即将面對的不是凄風苦雨便是阿鼻地獄般。
她亦心中一酸,柔聲說道:“我以後不會這樣對你了!”
“真的?陛下一言九鼎,可不許诓我!”
“真的!”
他眉眼間染上一層笑意,又伸手将她抱入懷中,委屈說道:“那阿璃還欠我一個孩子呢!”
臭不要臉,這會到叫起阿璃來了。
她紅了臉,咳了咳:“此事容後再議!”
馬車停在宮門前時,薛審拉着她不讓她下去,二人拉扯間,早有人等不及地上前一把掀了簾子,歡快地說道:“妹子你去哪了?可擔心死我了!”
宋轶掀開簾子看見正襟危坐的薛審時,豁開的嘴角垮了垮,扶着劉璃下了馬車,沒心沒肺地嚷着:“微服私訪怎麽不叫我?那天從我府裏跑了就沒消息了,可擔心死我了!”
劉璃微笑看着他,正欲解釋便見一直站在最後的沈遙芩走上前,從宋轶手中牽過她,淡淡說道:“阿璃累了,先回宮吧!”
“等等!”
還沒表夠忠心獻夠愛心的宋轶不樂意了,還未來得及阻攔便有聲音從馬車裏傳來,晃眼間薛審就到了跟前。
他甚是恭敬地說道:“陛下此番長途跋涉,多有勞累,積了這幾日的折子…”
“她又不是鐵打的,一回來的就批折子,督主太不近人情了吧!”
她在路上就問過薛審了,這幾日是如何把她一個皇帝給擇出來的,他當時給的理由是陛下微服私訪,他這個東廠督主陪同巡查。這個借口聽上去倒是無懈可擊,問題是她在外面玩了三天,完完全全忘了還有批折子這件事。
三天的折子應該可以把她淹沒了吧,只要這麽一想她頓時覺得不僅肚子,全身都痛了起來。
“那你去乾清宮批吧!”
薛審望了眼沈遙芩牽着劉璃的手,指着宮門處說道:“臣讓小太監擡了禦辇過來,陛下上去休息吧!”
劉璃哪裏知道他那些小心思,她實在是乏了,見果然有輛禦辇停在宮門處,便大步上前上了辇,命人朝乾清宮而去。宋轶還有一肚子話要跟她說,見她走了,跟上去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背着手踱到薛審身邊,戳戳他:“你和陛下去哪裏微服了?”
薛審此刻正與沈遙芩二人笑得如履春風。
“督主這三日想必也辛苦了,不如先回東廠休息,折子也不急在今日批!”
“無妨,公務要緊!”
沈遙芩長身玉立,一派朗月之姿,薛審亦是珪角星芒,明麗爛逸得讓人側目,這二人往宮門口這麽一站,宋轶擠在中間越發襯得獐頭鼠目,形容猥瑣。
他自己不察,只覺得這兩人一個比一個笑得和煦,你來我往一番,竟然又一起去了乾清宮,他摸摸鼻子,想要跟上去,就被侍衛給攔住了。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侍衛面不改色:“無诏不得入內!”
他指着遠去的薛審:“那他怎麽能進去?”
侍衛仍舊一張冰山臉:“督主大人自然與衆不同!”
他氣得胃疼,皇親國戚又怎麽樣,連個小侍衛都能攔住他,他一定要做下一番事跡讓妹子刮目相看,怎麽着,也比那太監要強!
宋轶打定主意,在宮門口又叽叽歪歪了半天,回了自己府,簡單收拾一下,跟老父告別,拎着廖先便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