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皇夫
? “耳鬓厮磨了這麽久都換不來你的真心,那麽薛督主的真心恕我要不起!”
他握住劉璃雙肩,逼她看向自己:“過往的事我不否認,我不是個好人,為了上位無所不用其極,可是阿璃,自從乾清宮你我明了彼此心意後,我就再也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
“是!你跟杜蘅上床是過往,設計害死我父皇跟大哥是過往,可這些過往你讓我怎麽忘得掉?你一句不是好人就可以推的一幹二淨嗎?”
他眸底漸暗:“那你殺了我吧!”
她垂下眼眸,眼角有晶瑩的淚水滑落:“我也想殺了你,可是我下不了手,我們就這樣……散了吧!”
他将她的雙肩越握越緊:“陛下金口玉言,許了我一輩子,怎麽能說變就變?”
“沒有一輩子了!國仇家恨,誰都沒有法子!”
“這又是怎麽了?怎麽兩個人都哭了?小審子!我是讓你哄阿璃高興的,不是讓她傷心的!”崔姑姑端着藥在門口皺眉說道。
他鼻音甚重:“都是我的錯,是我讓她傷心了!”
劉璃趁機掙開他雙手,低着頭,飛快說道:“我要喝藥了,你先回去吧!”
過了許久,才聽到他輕聲說道:“你和我,誰都逃不了!”
她望着他的背影,眼淚又一次怔怔流了下來,逃不了什麽?宿命還是這糾葛?
薛審回了司禮監,積了三日,一堆事等着他處理。
趙初年跟卓雲站在他對面,兩個人心裏都有點發怵,陛下病了三日,督主人也不見了三日,這番再見,整個人都跟以往透着不同,陰冷邪魅更甚。
“督主,乾清宮的那些宮人怎麽處理?”
他冷冷斜睨:“還要我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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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雲擦了把冷汗,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多話!殺了便是還問什麽問?可是…
“端本宮的那位?”
“把劉珏的靈位供到她寝宮,派人盯着她,必須一天三炷香,晨昏一叩首!”
卓雲連忙應下,一口唾沫還未吞下,又聽見對面冷冰冰的聲音傳來:
“選點人去宮裏服侍陛下,要是再出現春蘭那種叛徒,你這個二檔頭就不用當了!”
“屬下明白!”
到底同僚十幾年,趙初年也不忍卓雲如此狼狽,上前說道:“督主,沈從哲死了,沈家人明日就會動身流放四川!”
他閉目不語,似乎累極了,趙初年也不知他此刻在想些什麽,只好與卓雲二人一同退了出去。
桌上的奏折堆了好幾疊,他随意拿起一本,握着朱筆的手半天也寫不下一個字,劉景業死了,沈家倒了,他的仇終于報了,可他一點也高興不起來,閉上眼睛全是劉璃的模樣,頹然将筆一扔,重重靠在椅背上。
他聽見自己低聲問道:“爹,娘,小妹,我是不是做錯了?”
到底年輕身子好,劉璃恢複得很快,第二日就已經生龍活虎,可她在乾清宮轉了一圈,發現又多了許多新面孔,春蘭那一批人恍若人間蒸發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幾步出了乾清宮,一路發現她父皇留下來的舊人已經所剩無幾,徐依人曾經的話再一次跳進她腦海。
“司禮監都快成了東廠官署了,陛下莫要養虎為患,他早就不是當年仁壽宮裏的小太監了!”
是啊,薛審怎麽還會是那個任人欺淩的小太監,他如今大權在握,又扳倒了沈家,他把她扶上皇位,求的不就是這一日嗎?下一步他還想要什麽?登峰造極的權位?還是她這個傀儡皇帝?
她什麽都知道,可她只是不想承認而已!她突然意識到諾大的皇宮,除了崔姑姑,她連一個自己人都沒有!
司禮監有批紅權,如果薛審不向她報告,她連宮外發生了什麽事都不知道,她的權力早就一點點被架空了!
這個世上,也許只有一個人能幫她了!
她連忙拐去翰林院,還未進門,就聽見裏面傳來忿忿不平之聲。
“沈大人那樣的清流之士都死得那麽慘,真讓人心寒!”
“閹黨不除,國将不國啊!”
“隔牆有耳,莫說了!”
“遙芩是今日走嗎?大家去給他送行吧!”
熙熙攘攘的擁護聲裏,一群翰林們在門口與劉璃打了個照面。
她沉聲問道:“沈遙芩要去哪?”
那群翰林們面面相觑,有機靈的看出了一絲機會,大着膽子說道:“陛下不是流放了沈家人嗎?”
她怔了怔,連忙往宮門跑,腳步卻越來越慢,她停了下來,她要給沈遙芩一個機會,一個可以和薛審一争長短的機會,可是貿貿然把他提到高位卻無異于将他置于火上,要怎樣才能讓沈遙芩名正言順地留下來并且死心塌地地輔佐她呢?
她一步一步慢慢走回了乾清宮的書房,打開一份明黃卷軸,未猶豫半分便落下寥寥幾筆,玉玺蓋下時,她笑得苦澀:劉璃啊劉璃,你果然是個再自私不過的人了!
沈遙芩都快走到城門口了,卻被一道聖旨給截了下來。
他初初聽到旨意時,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半天沒有接旨,直到看到周圍人反應同他一樣時,這才覺悟過來,捧着聖旨他哭笑不得,陛下這麽任性,可如何是好?
卓雲第一時間得知這個消息後,腿軟得差點邁不開步子,他還不想英年早逝,趕忙找到趙初年,将此事告知,末了,拍拍他肩膀,苦着臉說道:“兄弟,馬哥不在了,你不想我也跟着去吧!這件事你去跟督主彙報吧!”
趙初年微微皺眉,依舊面無表情地瞥了眼卓雲,他一向深知不該說的不說,不該做的不做,這件事他本能地覺得不該讓薛審知道,可這種大事又能瞞得了多久?不到半日,就會全國皆知。
可出乎他的意料,薛審知道時非常平靜,只是揮揮手讓他下去,嘴角甚至還帶着笑意,只是那笑容竟讓他這個身經百戰的東廠殺手都毛骨悚然!
第二日上朝時,沈遙芩終于感受到了平日一潭死水的朝臣此刻蓬勃奔放的八卦之心。
“我早就看出來了,祭祀那日陛下把他拉到玉辂上,在裏面呆了個把時辰,玉辂那是什麽人都能上去的嗎?”
“聽說早年陛下還是公主時就有意于他,如今當了皇帝還不得得償所願?”
“陛下年紀也不小了,如今皇室凋敝,也該大婚,早日開枝散葉了!”
他還是個翰林時,從來不曾有機會上朝,今日在朝堂上迎接衆人異樣眼光時,也未覺得有何尴尬,反而心裏有些莫名的興奮。
肩膀突然一重,他看了眼來人,立刻躬身行禮:“老師!”
“我該叫你皇夫還是禦史大人?”
他見方亭正笑眯眯地,顯然并未生氣,當下心裏松了一大口氣:“老師就不要打趣學生了!”
方亭正斂了笑意,鄭重說道:“絕處逢生,棋局已活,遙芩,陛下重設都察院,為的就是肅清朝綱,你任重道遠,更要小心謹慎!”
“學生曉得!”
“想不到陛下如此信任你,不僅委以重任,還将終身托付,你爹泉下有知,也該瞑目了!”
他呆了片刻,腦海裏閃過她那日言語“朕拿真心換真心!必不負你!”不知為何,竟嘴角微揚。
劉璃覺得今日的早朝無比漫長,一方面她要頂着來自沈遙芩意味深長的眼神,一方面她要忍受來自朝臣的熊熊八卦目光,最讓她心塞的還是來自薛審的笑容。
那種讓人捉摸不定,全身發毛的笑是怎麽回事?
聖旨已下,沈遙芩翻身成了皇夫,鑒于二人都在孝期,但由于都是大齡青年,又身份特殊,禮部還是将婚期定在三個月後。
是!她承認将沈遙芩納為皇夫有私心,反正他不喜歡女人,估計她這輩子也喜歡不上別的人了,那何不大家合作一把,她幫他重振沈家,他幫她奪回皇權,大家皆大歡喜,不是嗎?
只是,她偷偷看了眼笑得自若的薛審,怎麽也抹不去心尖那抹苦澀,她這個舉動,不僅割裂了他們之間所有的感情,而且為他在朝庭上樹了一個強敵。也許從此以後,他們終将相忘于江湖,千萬般愛戀都将隐于時光,縱使波瀾洶湧,終究歸于暗湧。
就這樣吧!
望春初放,百花萌動之時,徐依人回了西山,她走時并未向劉璃告別,一如她回宮時一樣靜悄悄地走了,劉璃站在宮門口遠望徐依人車馬漸行漸遠時,突然生出一絲不舍,這個世上與她有關系的人越來越少了。
那四萬兩銀票她托徐棠帶給了徐依人,只說是從沈遙芩那邊退回來的,至于徐棠問她可不可以留在宮裏做個婢女,她也點頭同意了,人多一點,總是好的。
她跟沈遙芩訂了婚,按道理是不該見面的,可她二人一個是皇帝,一個是重臣,每每于朝廷上低頭不見擡頭見,她總避着沈遙芩的眼神,雖然她自覺定義為合作關系,但事先合作方完全不知情,根本就是一錘子買賣,她就無端端生出一種逼良為娼的感覺,有時尴尬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好在他的大部分時間都耗在組建都察院上面了,少了興師問罪,她大大地舒了口氣,但是與此同時,薛審卻表現得太平靜,讓她日益不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