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醜聞
? 因宮裏一下子去了兩人,燈籠一應都用白紗裹住,各項文娛都停了,盍宮上下都早早安歇,原本就冷清的皇宮更顯陰森,真像一個大墳場,劉璃如是想着。
上次見到杜蘅還是在自己匆匆登基時,那時她雖仍舊沉默,但眼底到底還帶着笑意同期冀,一晃半年,如今的她身着素缟,頭飾也摘下了,就這麽黑發白衣,形單影只地立在窗前,見她來了,嘴角雖然在笑,但眼底卻是一片森冷和漠然。
劉璃被她眼中的冷意看得心裏一驚,想到早上之事,心裏又添了幾分愧疚,于是連忙上前握住她的雙手,帶到內室:“春寒露重,杜姐姐要多多珍重自己身子。”
杜蘅嘴角微微一勾:“謝陛下!”
“杜姐姐近來身子可有好些?可睡得好?前段時間波斯進貢了一批香料,明日我讓春蘭送些安息助眠的過來!”
“多謝陛下!”
她為杜蘅這般生疏有些不快,眼神一轉就見桌子上放着一個做工精致的小匣子,便有些沒話找話地指着說道:“這匣子倒是挺別致的!”
“裏面的東西更別致,阿璃要不要看看?”
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表情頗為俏皮和神秘,劉璃見她終于肯跟自己親近一二分,便高高興興打開匣子,只見裏面裝滿了三指粗的柱形物件,有玉的,銅的,瓷的,長短不一,泛着幽光。
“陛下可知這是什麽?”
“擀面棍?”
杜蘅嗤笑一聲,拿出那根玉棍,掏出帕子,如同珍寶般細細擦拭着:“這是玉勢,專門用來讨我們這些深宮寂寞女子歡心的工具!”
她立刻明白過來,刷得一下,臉變得通紅,說話也開始支支吾吾起來:“杜…姐姐,這玉…呃,東西還是…好好收…咳!收起來吧!”
杜蘅笑着搖搖頭,将玉勢放入匣中,推到劉璃面前:“這是送給阿璃的,有用的!”
她刷得一下從椅子上彈跳起來:“我要這個有何用?”
“咦?阿審不用嗎?”杜蘅若有所思地撐着頭,喃喃自語:“他從前就是這麽服侍我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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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審?”劉璃眉間微皺,不由得攢緊雙拳,答案呼之欲出,可她仍舊呆呆地問了出來。
杜蘅盈盈淺笑:“你看我,一不小心就說出口了,阿璃怎麽稱呼他呢?薛審?薛督主還是小審子?”
她楞了片刻,緩緩而又重重地重新坐回椅子上,再看向杜蘅時眼裏已是鋒如利刃:“你是太子妃,怎麽可以跟太監厮混,□□宮闱?你這樣,置太子于何地?劉珏對你那樣好,你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阿璃為什麽不換個角度想一下呢?為什麽我寧肯跟太監厮混也不想要劉珏碰我呢?”
“你的醜事,我不想知道!”
她抿嘴一笑:“因為你的哥哥,他喜歡男人!那個男人,就是沈遙芩!”
一道炸雷響下。
一室大亮,就這短短的一瞬間她眼尖地看見杜蘅眼角一閃而過的淚光,很快,房間又重新昏暗起來。
“原本他瞞得很好,可惜那時我懷着身孕,有晚睡不着,醒來不見他在身邊,便去找他,走到廂房時就看見你的好哥哥居然在沈遙芩床頭做些見不得人的醜事!我那時也是不知死活,扯住他就要吵鬧,可他為了不打攪沈遙芩的好夢,居然掐着我脖子将我拖到屋外,争執中我的肚子磕在臺階上,孩子就這麽沒了……”
“你道他那個時候為什麽那麽着緊我,又是讓你陪着又是自己守着,歉疚嗎?不是,他只是怕我把他的秘密說出去而已!你說,像他這麽一個冷血無情,寡廉鮮恥的人,我怎麽可能對他還有期待還有感情呢?”
她半響無言,劉珏是個斷袖是她怎麽也沒有想到的,而且斷袖的對象還是沈遙芩,就更讓她匪夷所思了!怪不得劉珏只信任他一個人,怪不得沈遙芩至今都未婚配!
“在我最無助的時候,是阿審又把我救了回來!我那時生無可戀,便去跳太液池,就在同樣的地方,他救了我兩次!他待我如珠如寶,我怎麽能不動心呢?”杜蘅瞥了眼咬唇不語的劉璃,面露勝利的微笑:“他為了我,連劉珏都能除去,我也是此生無悔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杜蘅是他掌上珠寶,那她是什麽?獵物?棋子?
她心神俱碎,恨欲發狂,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才讓自己維持臉上的平靜,冷冷說道:“薛審犯上作亂,看來你也是同謀了!”
“陛下今日才杖責了沈從哲,這麽快就要打自己的臉嗎?”
又是一道炸雷,轟隆聲中,她微微一笑,輕聲卻堅定,如雷霆萬鈞之力緩緩說道:“朕是皇帝,你永遠都贏不了我!”
杜蘅臉一白,攢緊手中錦帕:“你要殺了我?”
“朕不會殺你,也不會把你的醜事說出去,不過,我要你永遠活在劉珏的惡夢裏!”她湊近杜蘅,在她耳畔一字一句說道:“等你死了以後,我就将你同劉珏葬在一起!讓你們死了也做一對鬼鴛鴦!”
杜蘅真的怕了,慌忙拉住劉璃的袖子:“薛審呢?”
她做了這麽多,還是沒辦法毀掉薛審嗎?就是是下地獄,她也要拉上他!
“薛審?”她喃喃他的名字,舌尖滑過一絲苦澀:“他自有他的歸處,就不用太子妃操心了!”
端本宮外,已是瓢潑大雨,她任由大雨淋頭而下,疾風卷着暴雨像鞭子一樣抽下來,一鞭一鞭抽打着她,端本宮外的小太監擎着傘追上來:“陛下,莫要淋着貴體!”
她怔怔望着他,問道:“薛督主是不是經常過來?”
小太監愣了片刻,剛想否認,劉璃一扭頭又沖進大雨中。
春雨凍人,可比雨還要冰的是她的心。
春蘭隔着厚重的雨簾遠遠就看見雨中一個纖細的身影,渾身濕淋淋,滄桑得就像一個鬼影,她眼睛驀然睜大,連忙招呼幾個宮女跑過去,将已經凍得失去知覺的劉璃抱的抱,擡的擡,擁進乾清宮。
順天年間的第一場大雨下了足足三日,劉璃在床上也躺了三日。她曾一度燒得失去知覺,滿嘴說胡話,一會喊娘,一會喊爹跟太子哥哥,但她說得最多的還是薛審。
薛審不眠不休地抱了她三夜,他一直在想着少年時她倔強且孤獨的身影,她的惴惴不安和小心期待,她舉起那顆狗尾巴草指環時的鄭重,還有他說要永遠陪在她身邊時她眼睛裏散發出來的光芒。可是他到底辜負她了,傷到她了。
劉璃醒來時,天剛破曉,淡青色的天空上還挂着幾顆疏星。
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從未見面的娘,父皇和劉珏都在,他們一直抓着她絮絮說着,她被他們這麽撕扯着,咆哮着,咒罵着,再醒來時恍然已是隔世。
她睜眼望了望帳頂,長長嘆息一聲,不妨立刻手上一緊,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孩子,你可算醒了!”
她望着一臉愁容的崔姑姑,眼淚立刻湧了出來:“姑姑!”
“怎麽了?受什麽委屈了?”
她只是搖頭,将身子埋在崔姑姑懷裏,默默地流着眼淚。
“姑娘大了,心事也不跟姑姑說了!可再怎麽樣也不能折騰自己身子呀!”
她吸着鼻子,啞聲說道:“我沒事,就是不小心淋了雨,姑姑不要擔心!”
崔姑姑拍拍她後背:“我去叫小審子!最擔心的人就是他了!他守了你三日,剛被我勸着睡下!”
她擡起頭,撐着身子靠在床沿邊上,笑得蒼白:“不用了!讓他歇會,他也累了!姑姑幫我把春蘭叫來,我有事問她!”
崔姑姑有些驚訝:“春蘭?咱們宮裏什麽時候有過這號人了?”
“就是那個圓臉穿粉裙的姑娘!”
“是皇後派來的嗎?宮裏一直就只有咱們三個人呀!”
她覺得有些不對勁,問道:“其他的人呢?”
“沒有其他人啊!太醫都是小審子好不容易請來的!”
姑姑又糊塗了!她心中一嘆,可總還是覺得哪裏不對勁,就要翻身起床下地。
腳剛一着地,一陣頭暈眼花襲來,她身子一晃,眼看就要栽倒在地,忽然一股風刮過,她已經穩穩倒在薛審懷裏。
“姑姑去休息吧,這裏有我!”耳畔是清冽的男聲,她閉着眼睛不願睜開。
“小審子你不是去歇息了嗎?”
“睡不着,過來看看公主,姑姑,那藥是不是可以煎了?”
崔姑姑一拍腦門:“我去煎藥,你陪陪阿璃!”
她感覺自己像是被他又輕輕放回了床上,可箍着她的這幅胸膛是怎麽回事?有人将頭埋在她頸側,帶着哭腔說道:“不要離開我!”
有涼涼的液體落到她脖子上,卻燙得她心頭一顫,他哭了?他居然會哭?
她連忙睜開眼睛,在對上憔悴不堪,眼窩深陷的薛審時,眉頭一皺,當即別開眼睛,幽幽說道:“從前你若這麽說,我真的會歡喜死了,可如今我想的卻是你是不是又在騙我?”
“不要相信她!我對她并無半分真心,我……”
她冷冷打斷他:“耳鬓厮磨了這麽久都換不來你的真心,那麽薛督主的真心恕我要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