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0)
深長的表情,“這麽厲害的術法,也不知道是從哪裏流傳出來的。”
李松雲垂下眼眸,抿了抿唇,并未再多做解釋。
孤雲子他緘口不言,也識趣的不再多問。反倒是将話題繞回:“這勞什子的攝魂術我聞所未聞,可有什麽法子找到這施術之人?”
李松雲:“天下萬法看似道理各不相同,實則如同源之水。雖然我并不精通術法,但卻知曉任何需要向他人施加的持續性咒術,若是中途打斷,必将反噬施法之人。”
“的确是這個道理。”孤雲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點了點頭。“不過就算如此,那又有何作用?還是不是找不到兇手。”
“奔星逐月。”李松雲雙唇微啓,口中吐出幾個字。
孤雲子拍手道:“的确如此,我怎麽會沒有想到。對方既然下咒,必然留下自己的術法痕跡,用奔星逐月是再合适不過了。”
李松雲目光平靜的落在孤雲子身上,心中卻有些奇怪,這玄霄的前任掌教,論年紀理應與為重生前的自己不相上下。之前在玄霄派見過幾次,看起來也是個沉穩持重的,怎麽如今一旦解除了自己修為的壓制一朝恢複了青春,整個人也變得有些……毛躁?
孤雲子看來是個言出必行的,說着就開始施法。李松雲在一旁瞧着,發覺對方施法時印訣咒語按部就班,看着十分嚴謹,卻遠不如蕭晗曾經使用是那麽信手拈來。
如今這道家法門,竟然被魔族使用的融會貫通,反倒是修士間相互仍舊秉承門戶,不肯互通有無。
“我說,你那個天天與你不離左右的小師弟去了哪裏這麽大的動靜以他只能不可能察覺不了吧。”孤雲子掌心拖着一道龍眼大小的白芒,狀似不經意的詢問。
李松雲眼神微微偏向一旁,輕聲道:“他可能睡了。”
他本就不擅長說謊,這樣的借口簡直讓人覺得好笑。莫說天魔根本無需睡眠,睡覺僅僅只是打發漫長時光的手段。就算對方真的睡着了,這趙宅中哪怕有一絲風吹草動對方也能知曉,就只端看他願不願意睜眼了。
孤雲子的目光在李松雲臉上輕輕一掃,之間對方看似面無表情,但嘴角卻輕輕抿着,像是有些不自在。他不禁有些好奇,這兩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要知道蕭晗身份成謎,雖然暫時護着李松雲,不像是要與道門為敵的樣子,但是千年前也曾有過類似的例子,那可是血淋淋的前車之鑒。
“你把他叫上,對方既然會攝魂術這麽邪門的法術,此處又靠近淅川,只怕是個厲害的魔族。這是他們的地盤,多一個助力總歸保險些。”孤雲子打定主意,要讓蕭晗盡可能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以便觀察。
方才經歷的那些事,若不是借着夜色和酒力,李松雲或許早就當場被識破了。如今正是尴尬的時候,又怎麽會想要直面蕭晗,他自問自己沒有那麽厚的臉皮。于是當孤雲子提起對方是,李松雲只是緘口不言,幹脆當做是沒聽見。
Advertisement
孤雲子一見對方的态度,心中更為好奇。心想着那個家夥不過就是住在李松雲隔壁,而他倆已經在這屋內聊了半晌了,也不見對方出現,看來也是有意想要避開。
這就有趣了,明明不久前在飯桌上兩個人都看起來毫無異常。也不知道今夜這月黑風高的幾個時辰,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以至于讓兩人如此避嫌。
“看你那‘小師弟’年紀确實不大,估計還在長身體,缺不得眠,那咱倆就動身吧。”孤雲子故意拉長了調子,同時瞧了瞧李松雲的表情。只見他仍是垂着眼眸,面無表情。
“行吧,咱們走。”眼見掌中的那抹星芒有了異動,孤雲子也不再廢話,直接抓了李松雲的手臂,拉着他朝星芒飄動的方向禦劍而去。
☆、第 50 章
與火途城隔着山關,卻不過相距百裏之外的淅川境內亦有一座城池,名曰望鄉。
此城內居住多是人魔,有因緣際會化魔的凡人,也有堕入魔道的修士。此城的城主乃是當今魔尊郁壘手下的一名猛将名叫敖真。是一個朱發碧眼,皮膚黝黑的羅剎鬼族。這名望鄉城主戰力強悍,頗受郁壘器重,在十多年前自請鎮守望鄉城。
望鄉雖然是淅川的喉舌之地,但是魔境不比中原,因着得天獨厚的環境,并不怕外族入侵——因為尋常修士想在此地不受魔氣侵擾已經是很難,一朝不慎甚至可能會堕入魔道。望鄉城置于淅川全境,位置偏遠,遠離魔都,原本是算是個流徙之地。
當時不少魔族猜測,是敖真得罪了公子夜幽,而魔尊又常年閉關,才被流放至此。
此時敖城主身臨城樓之上,朱色長發被用力束起,一絲不亂的收攏與發冠之下。他眸色深碧,一眼望去像是青黑色,倒是不算太顯眼。他膚色偏暗,卻比一般的羅剎鬼族要淺,瞧着倒像是塗了一層蜜。
他一身玄青衣袍,當風而立,雖然容貌與城中大多數人相比有些不同尋常,但看的久了,卻也算的上是眉目俊朗,還能品出一些獨特的英俊。
“城主,公子在房中吐血了。”一名魔卒在敖真耳邊禀報。
敖真神情微滞,随後眉宇間浮起怒意。目光兇狠的瞪了來人一眼,随即拂袖而去。
待敖真來到之前魔卒口中“吐血公子”所居住的寝房之後,卻發現屋內早已經是人去
樓空。敖真頓時火冒三丈,一揚袖便将室內博古架上,一應人間富戶,家中常常擺放的珍玩擺件盡數卷到地上,一時間滿地狼藉。
“你們為什麽不看好他?又讓他出去做什麽!”敖真難掩怒容,眼神兇戾。
門外兩名被他訓斥的魔卒登時兩股戰戰。
“回……大人,公子他修為日益精進,我等攔不住啊。”
敖真冷笑一聲:“這麽說反倒是本城主的不是了?”
屋外兩人連忙将頭顱壓的更低,不敢再發一語。
敖真一掌拍出,兩人被擊飛數丈,落地後哀叫連連,他卻不再多看一眼,徑直走出了房間。
不久前,蘇诩原本正在房中全力施展攝魂術操控遠在百裏之外的店小二“阿才”。他原本也并沒想直接要了趙順的性命,只是想寫吓一吓對方,畢竟有些仇,還是親手報比較暢快。
最近月餘,他曾多次往返火途城,先後為幾人種下神魂術的引子,只待時機成熟便可發動。趙順一下都是凡人,家中縱然請了不少習武的好手,但也奈何不了被攝魂術控制住的傀儡的防不勝防。
原本想着如此可謂是萬無一失,沒想到今夜卻被人破了術法。蘇诩原本也只是個凡人,哪怕頗有天資,又有人指點,但修為畢竟尚淺。況且攝魂術原本是天魔傳授與淅川原生魔族的法術,他一個外人,修習起來殊為不易。
好在此番反噬并不嚴重,說明破術之人沒有用什麽厲害的手段。既然已經打草驚蛇,那倒不如早日結束,以免夜長夢多。于是他打定主意,趁夜趕回火途城。他要親手割下趙順的頭顱,來祭奠自己含怨而死的母親。
當年,他被趙順賣入淅川,對方得了一筆財物,從此東山再起。但是蘇诩年紀尚幼,被賣去的又不是什麽好地方,自然是吃了不少的苦頭。好在幾經輾轉,在冥火之城遇見了敖真。他費盡心思百般讨好,終于得了對方的寵愛。
幾年相處,敖真似是對蘇诩動了真心,不但為蘇诩改換體質,助他入魔,為他延續了性命,還親自傳授魔族的法門。如今,十多年的相伴,蘇诩自己也分不清對于敖真是什麽樣的感情。一開始的費盡心機,百般小心,到後來的有求必應。
敖真與他而言,既有知遇之恩,又有嬿婉及良時的歡好之情。他不是沒想過就這樣在望鄉城一輩子跟着敖真,可他畢竟只是凡人之軀,那能有敖真那樣漫長的壽元。于是他心中時刻幻想有朝一日,能重回人世,再去見一見他的母親。
可沒想到的是,三年前他終于徹底魔化,不會再輕易因為回到火途城,因為缺乏魔氣灌溉而體質發生逆變,他就迫不及待的跟着收買奴隸的魔族隊伍一道出了關。
可沒想到是,自己十餘年來心心念念的母親,竟然早就香消玉殒。他原本就自己的幾個娘舅心懷芥蒂,自然不會表明身份上門詢問。于是暗中調查,發現自己的母親早在自己剛去淅川不久就去世了。
蘇诩原本只是懷疑自己的舅舅沒沒有遵循誓言用自己賣身的錢財好好為母親治病。結果一番打聽卻發現事實遠不止如此。
當年蘇诩的母親趙奴兒感染了風寒,因缺醫少藥始終不能根治,蘇诩沒走多久就演變成了咳血症。
當時趙家上下,生意剛有起色,也不是完全拿不出錢來醫治。可是卻聽信一個游方郎中,說趙奴兒得了痨症,不但無法醫治,還會過給其他人。
原本趙奴兒就沒了依靠,此番更是招人嫌棄。自己的幾個親哥哥竟然就真的狠心将她趕出城外,随便堆了間茅屋讓她自生自滅。她一個柔弱女子,缺衣少食,本身又人在病中,自然熬不了多久。
據說後來被外出打獵的人發現時,已經過世了好一陣子。卻因為人早就瘦成了皮包骨,又是冬天,屍身不腐,卻早就已經熬成了一副人幹模樣。
當時蘇诩聽到這個消息,心中大恸。奈何敖真的手下卻告知如今淅川魔主已有明令,為保魔族能順利購買到足夠的奴隸,魔族不可在火途城行兇殺人。蘇诩雖然深受寵愛,但是在大多數魔眼中,他不過還是一個奴隸,只是敖真手下的玩物,完全沒必要為了他破壞魔尊定下的規矩。
蘇诩含恨回到望鄉城,四處打聽,終于找到了用攝魂術無形殺人的方法。
最初,他得知攝魂術只在魔族內部相互傳承,便有些心灰意冷。沒想到,他嘗試央求敖真傳授他攝魂術,對方竟然真的答應。
也算蘇诩聰慧,三年時間,攝魂術終有小成。于是毫不猶豫的潛入火途城布下殺局,他要讓趙順一家為母親償命。
李松雲與孤雲子二人順着奔星逐月帶領的方向一路禦劍,直至來到火途城的邊界。淅川與中原被山脈阻隔,此處是最為薄弱的關口。只見眼前橫貫着一道岩石山脈,上面幾乎寸草不生,卻是巍峨雄壯,望之不由的心生蒼涼。
“過了這山就到了魔族的地界了。”孤雲子眼見那道白芒向山的另一邊飛去,卻只能駐足不前。
李松雲之前折損了兵器,如今兩人共禦飛劍,而那柄劍此時像是感應到了靈氣的日漸稀薄,在腳下微微抖動,不住的發出铮鳴聲。
兩人駐足不前,停在山崖之下。孤雲子用氣息引動,招了招手,那團白芒在峰頂出繞了個圈,又再次飛回孤雲子的掌心。
孤雲子:“看來對方的确是個魔族,這可就不好辦了。”
李松雲微微轉頭,将四周景象盡數看了一遍,答道:“倒也未必,趙順此人頗有城府,為人小心謹慎,又是地頭蛇,不會不懂規矩,應當不敢得罪魔族。況且,魔族尤為縱情縱性,于凡人之間又有絕對的實力壓制,若是真有了仇怨,未必會用這麽曲折的法子。”
孤雲子點頭道:“有理。若非是魔族,那多半可能是當年因各種緣由遷徙至淅川境內的凡人了。一定是與趙順有什麽舊怨。
趙順言談間總是顧左右而言他,明确只提到過一人,那便是他的外甥蘇诩,此人多半便是線索。試想一下,如果對方在淅川能活過十五年,必然是得到了什麽機緣,很大程度上可能已經徹底入魔,成了魔修。他若是不死,應當是有能力做這些事情的。”
李松雲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同時心中暗忖:雖然對方口中,兩人的關系是為甥舅,可趙順談及蘇诩時言語間并無半點對後輩的關愛,口中雖然說于心有愧,但眼中毫無一絲愧悔,他們的關系恐怕是不太好的。
“可如今你我二人若是因此事貿然進入淅川,怕是不太妥當。”孤雲子面露遲疑。
李松雲:“無妨,以此人處心積慮的程度,想必內心定是有所執着。下一個目标應當就是趙順,被真人你出手阻止,只怕不會輕易放棄。”
正當二人準備打道回府,孤雲子掌中的白芒卻突然異動。
李松雲不解的望着孤雲子掌心的白芒,以眼神詢問對方。
“怪事,這昭示着目标正在靠近。”
果不其然,下一刻之間一道黑霧裹挾着一道人影從自山那一邊飛速馳來。孤雲子看了一眼掌中的标記,随即果斷出手想要将對方攔下。
來人身法算不上極快,但堪稱詭異,竟是避過了孤雲子。
☆、第 51 章
孤雲子有些吃驚,同時眼中露出幾分激賞。
“蘇公子,好天資啊,若是當初拜入道宗,怕是當今天下就又多了一個金丹修士了。”孤雲子此番出言,除了試探,也的确有些許惋惜。他多年身任玄霄掌教,對于如今道門凋敝的情形在了解不過,就連張旻,也至今與金丹一步之隔。
那黑霧中的人影并不作答,也無意纏鬥,身法來回轉換只為脫身。趁着孤雲子說話的間隙,虛晃一招,同時朝相反的方向突圍。沒想到李松雲身形以至,死死的斷了他的退路。
李松雲:“雖然你強作無事,但貧道亦能察覺你身上氣機凝滞,血脈不暢。你逃不過我二人的圍截,何必繼續自損下去。”
那黑霧中的人冷笑一聲,全力朝着李松雲的方向襲來。
李松雲雖然失了兵刃,此時赤手空拳。但他畢竟金丹修為,周身罡氣護體,又有紫氣加身,加之前世頗有些對戰應敵的經驗,面對對方來勢洶洶倒也是絲毫不懼。
蘇诩雖然多年受敖真親自教導,但他的身份是對方的枕邊人。敖真并無意教他殺招,多半是些輕巧靈活的路子,除此之外只是不斷助蘇诩調節經脈,加深修為。
因此這一真打起來,靈活由于威力不足,竟是破不了李松雲的護身罡氣。反倒被對方側身卸力後,回手扣住了肩膀,接着又牢牢被對方鎖死。
蘇诩驚叫道:“不可能,你是道修,我用魔氣近身攻擊你,你怎麽絲毫不受影響。”
魔氣與靈氣天生相克,兩方相擊,動辄彼此消耗,絕不會全然不受影響。
“除非……你身上也有其他大魔留下的護身印記!”只有對方實力遠高于自己,留下的護身印記才能将自己的魔氣化為無形。
李松雲聞言,神情一滞,有些心虛的看了孤雲子一眼。他自己也沒想到蕭晗會在自己身上留下這種“護身印記”,實際上他連這種法門都是第一次聽聞。
孤雲子眼中露出一絲玩味,對李松雲和蕭晗之間的關系更加好奇。
“不要在多做掙紮,你體質與功法并不契合,況且身上有傷,再這樣下去,不必我二人出手,自己就支撐不住了。”李松雲在觸碰到對方之後,更加明顯的感受到對方遠不如看起來的那般康建。看來凡人修魔,終非易事。
蘇诩也感受到身體傳來不适,只得放棄抵抗。
“我與你們二人未曾謀面,亦無冤仇,為何要在此阻我!”蘇诩忿忿不平道。
孤雲子:“這位小友,瞧你這話說的。我們既然知你名姓,自然有理由在此等你,況且方才我可沒有朝你下狠手。你倒好,一上來對着我們小松雲就來殺招,可當不得你口中所說的無冤無仇吧。”
此時黑霧盡數散去,蘇诩也露出真容。
只見他看起來比李松雲看起來略年長些,個頭不算高,甚至有些嬌小,整個人看起來眉清目秀,皮膚白皙吹彈可破。此時受制于人,雖一臉的不忿,眼尾卻微微發紅,竟有幾分嬌态。
李松雲之前從在男子臉上看見過這種所謂“嬌豔”的姿态,心中一時有些奇怪。轉而又發現對方身着紅衣,他心中竟然莫名聯想到此生與蕭晗初見時,對方身量不足,樣貌也帶着少年才有的雌雄莫辯,身披一襲天池蓮花幻化而成的紅袍,整個人纖瘦的呈現出一股吳帶當風,衣不盛體的感覺。
當年他心中憂愁不安,并未多想。可如今乍然想起蕭晗當年的形貌,他心中竟是一陣莫名悸動。
不過當年蕭晗看着天真瘦小,臉也生的嬌嫩,卻不像眼前的蘇诩這般帶着女态,舉手投足間皆是少年潇灑的意氣風發。
李松雲思緒飛轉,不知怎的,臉頰竟然有些微微發燙,原本抓着蘇诩的手也開始不自在起來。于是他轉而封了對方的氣海,繼而松開鉗制,又避嫌式的向後退了一步——雖然他自己也摸不清為何要如此。
李松雲:“蘇公子,貧道與這位肖前輩乃是為了火途城一樁人命官司而來,本無意冒犯。”
蘇诩将眼前之人上下打量,發現剛才抓住他的是個看上去十分正經的清冷道士。
蘇诩:“你們怎麽就料定我姓蘇?難道你們還會未蔔先知。據我所知,在這火途城附近,道修和魔修早有約定,井水不犯河水,你們是想壞了規矩嗎?”
李松雲目不斜視:“昨夜,有人暗用攝魂術操控人身傀儡妄圖行兇,不料卻被身邊這位前輩出手阻止,破了術法。”
李松雲轉過頭,目光堅定的望向蘇诩:“方才貧道已經測過,公子身負暗傷,正是因昨夜術法反噬。”
孤雲子在一旁拍手叫好:“小松雲原來還精通醫理,好本事。”
李松雲一本正經解釋道:“只是自學了些許脈理和藥性,并非精通。”
蘇诩見無可抵賴,讪笑道:“你們這些道修,一天到晚不去降妖除祟,反倒是貫會多管閑事。”
孤雲子閑來無事,竟然還有心情打趣:“這位蘇小友未免太過偏激了吧,要知道我身邊這位李小友可是自垂髫的年紀就跟着師傅一路降除鬼祟,這中原大地的妖鬼就沒有不被他們捉過的。”
李松雲:“蘇公子,這其中可是有何隐情?”
蘇诩:“你們只知道我殺人,可你們知不知道趙順才真正是欲壑難填,吃人不吐骨頭的餓鬼。”
李松雲見蘇诩面色激動,神情全然不似作僞,便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這話要從十多年前說起了……”
十五年前,蘇诩被自己的親娘舅賣入淅川。因他年紀小,又生的有幾分雌雄莫辯的美豔,那要價很是不一般。當然,去的地方也不一般。在他看來,凡人一如淅川就好比一只腳踏進了鬼門關。但凡火途城的人心裏都清楚,去了那裏,就沒有幾年活頭了。
可是他想錯了,如果可以選,蘇诩或許寧願直接去做鬼。
他并不是像自己想象中去淅川做苦力挖礦,而是被送到了像人間煙花場所一般的地方。只是魔族秦樓楚館不會像人界,還要教人學藝,仔細□□。魔講究的就是一個縱情恣意,哪裏耐煩的了那麽多水磨功夫。
反正人若是想要活下去,他的“技藝”總歸随着次數多了而增長的。
蘇诩雖然年幼單薄,但是他心有挂念,強忍着一口氣活了下去,漸漸也找尋到了生存之道。後來他被幾經轉手賣去了魔都,陰差陽錯成了敖真的近侍,費盡渾身解數讨得了對方的歡喜,才算有了依靠。
“你們可知道,我那些年是怎麽過來的,我的親舅舅……好狠的心……當然,這還不算什麽。趙順或許是嘗到了甜頭,便開始暗中操控這一門生意。
那些年我碰見的被人拐賣來淅川做皮肉生意的凡人,十有八九都是趙順出的手。可憐的是他們都沒有我的運氣,基本上都活不過一兩年就死了。
你們知不知道,有些鬼族,妖族的魔,他們吃人肉,對于那些奄奄一息,在他們眼裏沒有價值的凡人,就是最好的餌食,煎炸烤焖,生吞活剝。每個人,哪怕傷痕累累,也不敢露出一絲虛弱,生怕下一個就輪到自己。
當然,趙順造下的這些惡并不是我要殺他的理由。我自己已經夠慘了,沒有功夫為那些比我稍微慘一點的伸張正義。
但趙順千不該萬不該害死我的母親,拿着賣掉我的錢,紙醉金迷,卻舍不得拿出一點點為我母親治病,還将患病的她獨自抛棄在城外,讓她自生自滅!”
蘇诩雙眸充血,神态癫狂,一遍又一遍的重複“你們說,我該不該殺他!”
雖然這只是蘇诩的一面之詞,但是結合趙順摸不清來歷的發家史,以及對周遭親人意外去世後冷淡疏離的态度,李松雲和孤雲子不由的信了大半。
李松雲诘問道:“既然如此,冤有頭債有主,那客棧的掌櫃據聞只是趙順的妻弟,甚至在十五年前都沒有來到火途城,你為何連他也要殺。”
蘇诩笑容癫狂:“那又如何,他害死的哪一個又不是無辜之人,說到底還不是運氣不好。作為他家人,就算沒有為虎作伥,但哪一個不是吸着奴隸的血淚而活。
至于他的狗命,我偏要留到最後,讓他親眼看見身邊的人一個個死絕,最後才輪到他。”
趙順所作所為,若是真如蘇诩所言,的确是罪大惡極。可天道昭彰,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替天行道。因為沒有人能真正公平正義的,毫無偏私的去衡量這世間所有。
“歪理,趙順心存貪念,造下惡果,牽連無數人的性命,罪孽加身,他日當有天誅。與你有殺母之仇,你若報仇,也算全了因果。趙順的兄弟妻子,當年并未阻攔他害你母親,勉強算作幫兇,卻罪不至死。他的妻弟,則是無辜受累,錯在你身。
至于你無端操控旁人,替你殺人行兇,險些害對方喪命,試問與那些為一己私欲操縱他人命運的惡徒有何不同?”
李松雲神情凝重,一字一句發自心問。在旁人,也就是站在一旁的孤雲子眼裏,簡直正經嚴肅的的不同尋常。
孤雲子看着李松雲臉上并不見什麽激烈的神情,但看得出來,對方所言皆是發自肺腑。李松雲平日裏少言寡語,但未必是心性清高,多半還是因為不通俗事,難以應對。沒想到說教起來,倒是滔滔不絕。
好小子,他不過是來拿人的,卻端出一副教化衆生的樣子。瞧這老氣橫秋的模樣,任誰能想到此子方及弱冠呢。
作者有話要說: 好心塞,感覺大半個月,就沒有一個新讀者點進過這篇文。就算不好看,但也不至于第一章也木有人點八。
有哪個好心人告訴我這是咋回事呀。改了個沙雕名字,實在是想不好。還在看文的個位數的小可愛,有沒有人能教教我,該改個啥名。或者文案咋樣變一變,吸引一點人來看呀。
☆、第 52 章
蘇诩也不知将李松雲這番長篇大論聽進去了多少,只見他神态不再扭曲,臉上卻浮現出一抹與自身清秀格格不入的邪肆冷笑。
他眸光死死定在李松雲的身上,雙唇一張一合吐出一句話:“這位道長,方才聽你所言,在下心裏尚有疑問。
你說這天下的惡行,自有因循報應。
可你們道修向來自诩天道正統,那敢問,為何替天傳道者,如今凋敝至此。反到是曾與中原隔着壁壘的魔族,如今被火途城的凡人奉如上賓,就連不少修士也趨之若鹜。”
蘇诩此言,帶着難以掩藏的惡意。就連一旁一直輕松看戲的孤雲子也是面色一沉,眼中露出悵惘神色。
上古神石已毀,功法傳承斷絕十之七八,若是真有天意,是天道已經棄道門不顧,還是衆生皆為刍狗,不論凡俗仙魔,一視同仁,此消彼長如明暗相生——自生自滅。
若是無人能得眷顧,是否也也意味着無人會受懲罰?那究竟如何執掌人間正義,該有誰去替天行道呢?
蘇诩勾着唇角,不懷好意的逼視着李松雲,他倒要看看,這個衣冠楚楚,張口閉口都是是非對錯的道士,究竟會怎麽反駁。
李松雲聽他說完,臉上并無波瀾。
他思索片刻,十分認真的說道:“寒來暑往,秋收冬藏,日月盈仄,辰宿列張。天地運行自有規則,但這規則并非一成不變。天地初開之時,世間清濁之氣尚不分明,動辄黃沙蔽日,天地倒懸。
可所有種種,經過萬載歲月沉澱雕琢,才有了如今的法則。這天地間渾然天成的道義,看似一成不變,卻暗合明暗相争,看似彼此消弭,亦可說是相互輪轉,是非對錯雖無絕對,但是總有心之所向。
至于你說道門是天道正統,那卻未必。天道無情,大道無常,這世界上的萬千道途皆有道理。我道門何德何能說是天道正統,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
此番言論一出,不僅是蘇诩愣在當場,便是孤雲子也是無話可說。
好嘛,長篇大論說了一堆,全都是似是而非,聽着似乎很有道理。可仔細一琢磨又全是毫無用處的廢話。偏偏說這些話的人還一副光明坦蕩,發自肺腑的模樣。
孤雲子心想着,将來必然不要和李松雲論道,否則就他那個什麽萬道殊途,卻不分軒轾的想法,實在是駭人聽聞的緊。
蘇诩沒想到對方不但絲毫不惱,反倒是正兒八經,長篇大論的說了這麽一大通,頓時失了繼續挖苦反駁的興致。
李松雲心思本來就很直,這一番話本就是發自肺腑,也算是他終年悟道所得。卻沒想到在場的其他兩人,在聽完他這一番言語後,竟然都變得緘口不言。
李松雲平日當着外人的面,鮮少有多話的時候,此番算得上是真情流露。卻完全不能引發他人共鳴,不由得有些氣餒。
既然如此,話不投機,也無須多言。
“無論如何,蘇公子還是與我們走一......”
話音未落兩道人影自天邊而來。
只見來人之一,朱發碧眸,一身玄青色衣袍,膚色較之常人深上許多。
蘇诩望見來人,眼神先是一亮,随即流露出複雜神色,似喜還憂,面帶糾結。待那人臨近了,躬身垂首擺出一副臣服姿态。
恭聲道:“恭迎城主大人。”
敖真側目狠瞪了蘇诩一眼,又飛速移開目光,緊接着另一道人影接踵而至。
李松雲瞳孔震動,心中暗道不好,後來那人一身黑衣金絲織繡,頭上赤金冠冕高高束起,竟然是魔王之子——夜幽。
原來夜幽恰逢途徑望鄉,在敖真的城主府稍作休憩。卻恰好遇上敖真怒氣沖沖的出門尋人。
他閑來無事,就想湊個熱鬧,看看究竟是何方的修士竟然敢在這方地界撒野。
沒想到冤家路窄,一來就讓他看見了一張熟面孔。
“李道長,別來無恙。怎麽孤身在此,不見我那大伯呢?”他此番言語,竟是完全不将其他人放在眼裏。
孤雲子在瞧清來人面貌後,十分驚訝。雖然他并不認識這幾個人,但能看出來後來的兩名魔族身份更為高貴,實力也強悍的多。尤其是那名與蕭晗形貌相像的黑衣男子,身上的魔氣霸道外放毫不掩飾。
傳言當初在華陽宗盜走天魔兵器的魔族與蕭晗容貌相似,華陽宗前宗主萬俟卨正是斃命與對方手下。
孤雲子完全顧不上在意對方的目中無人,直覺四周危機似乎,滿心盤算着要如何脫身。
李松雲知道對方喜怒無常,想起當初對方對待蕭晗的态度,也知道夜幽對蕭晗并無叔侄血脈的牽絆,照面時反倒像不死不休的仇敵。
如今遇上,算是時運不濟,也不知道對方究竟作何打算,于是幹脆緘口不言,靜觀其變。
半夜的時候,蕭晗自然也察覺了趙順正房內的動靜。只是他之前對李松雲的一番試探,反倒引動了沉睡已久的□□,使得無牽無挂千秋萬載的天魔一時有些難以适應,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這位便宜師兄,于是幹脆躲在屋內裝睡。
本想着李松雲自己修為不弱,孤雲子也算是當今道門頂尖的高手,應當出不了什麽岔子。
可是沒過多久,他竟然感受到自己布置在李松雲身上的護身印記被人觸動了。雖然對方實力并不能破除護身印記,但是蕭晗仍舊忍不住坐立難安。終于在屋內踱了十數圈之後,出了房門。
當他憑借兩人之間種下的“鴛誓”找到李松雲所在之處時,眼前看見的恰好就是自己的“好侄子”正在逼問自己的便宜師兄的情形。
想當年,天魔神荼睥睨天下,從來沒有怕過誰。但人有時候嚣張慣了,驟然之間吃了癟受了挫,有些人也許會繼續我行我素,但另一部分那很可能就會把過去從來沒有過的小心謹慎全部撿回來。
蕭晗很顯然不是那種直腸子,如今的蕭晗,只會在自己有把握的前提下耍橫。
好在他現在的身體屬性特殊,若是有意隐藏,很容易将氣息融入山川草木。此地雖然貧瘠荒蕪了點,但也不至于真的一棵草也沒有。
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