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9)
身的褲子更是單薄,冷風一吹,褲子裹在腿上,竟然顯得空蕩蕩的。
他背上背着藥簍子,裏面還有一把割草用的小鐮刀,連帶一把小鏟子。看來正如他所言,是要出城上山找藥材。
來叫的小女孩冷的直打哆嗦,見他不肯走,又急又委屈:“小郎君,快和我回去吧,這裏不是你們永安,這火途城的附近本來藥草就稀少,更何況這大冬天的,什麽也不會有的啊。”
少年的眼神裏透出一絲絕望,繼而又倔強道:“既然沒錢買,那我就去找,總歸能找到的。”
小丫頭見對方不聽,幹脆上手去拉。
沒想到這小丫頭雖然年紀小,但是做的活計多,竟然有兩分力氣。
蘇诩瘦瘦高高,但臉上瘦的都凹了下去,嘴唇此時也是凍的烏青,全靠一股子韌勁堅持着。本來就沒有什麽力氣了,眼下被這小丫頭一拉,竟然是踉跄幾步,險些跌倒。
“小郎君,跟我回去吧,上山真的沒有藥材的,如果有的話,也早就被人挖走了。之前你出去找了那麽多趟,還不死心嗎?
快回去吧,我出門的時候,聽老爺說,他有法子給你的阿娘治病了呢。”
蘇诩眼神驟然一亮,露出歡喜的表情。可須臾後有變作失望,喃喃自語道:“他能有什麽法子?他若肯給娘親早些看病,也不至于病成現在這樣。”
“真的真的,家裏來了一個山那邊的人,我偷偷聽見,說是願意出好大一筆錢,讓老爺多留意呢。”
“‘山那邊的人’?”蘇诩來火途城也有好幾年了,當然知道山那邊的人是什麽意思。他聽說那些人最喜歡來火途城采買奴隸。
至于奴隸是做什麽的,則是衆說紛纭。有人說是做勞工,去挖一種黑色的石頭。也有人說那些皮肉漂亮的會被賣去當玩物,就跟人養的貓貓狗狗似的。
蘇诩大概知道山那邊的人和自己不一樣,他們看這火途城裏的人,多半也和人看貓狗沒有多大區別。
那些被賣的奴隸,偶爾也能傳回一些訊息,也有極少數會重新回到火途城,但是已經被打上了印記,只是回來采買物資,早晚還是要回山的那邊。
似乎被賣的人無論生死,都再也不能真正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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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诩對趙順其實十分記恨,一恨對方接來自己和母親,卻不聞不問,乃至冷遇。
二恨趙奴兒最開始受寒時表征不重,趙家無人問津,以至于沉疴入骨,積重難返。
三恨趙順連帶自己母親其他兩名兄弟借着生意的名頭榨幹了母親最後一點體己錢,以至于最後食不果腹越發虛弱。
不過雖然蘇诩對自己的幾個舅舅十分不滿,但還談不上有什麽刻毒的怨恨。
此時聽說趙順找到了就自己母親的法子,他面上說不信,但內心還是動搖了。于是,最終還是跟着趙家幫工的小丫頭回去了。
趙老爺提起十五年前的那件事,面上似有懊悔。
他擡起袖子擦了擦并不存在淚水的眼角,長嘆一聲:“當時家裏遇到了很大的難處,我的妹子又得了重病,急需大筆的銀錢。
我那外甥也是孝順,便自薦去了淅川。”
李松雲眼中露出疑惑:“這去淅川與治愈他的母親有和聯系?”
趙順臉上露出尴尬的表情,顧左右而言他。
“我那外甥夜算是以身相報,償還了我妹子對他的養育之恩。”
紅衣劍修插了一句:“聽聞淅川近百來年,一直向中原購買奴隸。很多留亂的饑民甚至會主動加入,只要求一口飯吃。
這些奴隸身價很低,換來的錢估計在火途城買一副湯藥都不夠。
那另外一種天賦異禀,身姿面容都皎好的,便可能是千金難求了。”
李松雲眼中更是不解,他實在想不出,一個普通的未經修煉的凡人,有何天賦,會讓魔族甘願花費重金。
紅衣劍修笑道:“魔族天性放縱,六欲皆通。其中有一些似乎由為鐘愛貌美的人身,想要花重金買來把玩也未嘗不可。”
☆、第 47 章
言盡于此,在場之人均已經意會。
李松雲微微皺起眉頭,乜斜着看了蕭晗一眼,眼神裏有些責問的意思。
蕭晗微微攤手表示這些事與他何幹。
趙順:“當時的确有淅川那邊的人來火途城重金物色美貌的少年男女。
蘇诩,也就是我那外甥,聽聞此事之後,便毅然決定去淅川,以此換取為他母親治病的藥資。”
趙順說的煞有其事,可除了李松雲在一旁認真聽着,其他兩人都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樣。
趙順有将自己妹妹趙奴兒如何因纏綿病榻日久,最後回天乏術的事情交代一番。又說之前自己夫人去世前曾經有過一段時間的神志不清,語氣神态有些像十五年前的外甥蘇诩。
紅衣劍修:“你是說,最近發生的怪事和蘇诩有關?”
趙順擡手擦了擦額前溢出的冷汗,眼神有些飄忽不定:“這個我也不清楚,只是我這外甥自從去了淅川便杳無音訊,如今十五年已過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李松雲:“貧道曾聽聞尋常人若是去了那裏,多半會短壽,若是在加上勞累辛苦,怕是活不過三四年。”
趙順嘆息道:“我那可憐薄命的妹子和外甥,命途不順,我這做兄長和長輩的卻是問心有愧。可是我那兩名兄弟還有妻弟、夫人卻是無辜,還請幾位道長務必要查清此事。”
李松雲心中有些奇怪,一開始對方還藏着掖着,一轉眼又把這事情的疑點算在了一個十五年前就離開此地之人的身上。若是對方當真如此篤定,為何一早不言明?
蕭晗:“我們又不是官衙的人,這種事有什麽好查的。若真是鬼祟,待他現身時再出手便是。”
衆人均表示贊同,趙順便邀了三人留宿家中。
趙順的宅邸修葺的頗為氣派,足有三進院落。家中還豢養了不少手腳上有些功夫的丁壯,到了夜間也有人值守。
三人分別被安排在了東西廂房安頓,中間隔着內院的小花園。李松雲與蕭晗房間挨着,蕭晗卻偏偏不肯回自己屋內,反倒是賴在李松雲的屋內不肯走。
其實兩人獨處的時間日久,可不知道怎麽,李松雲總覺得近日只要蕭晗一靠近自己,便會有些心神不寧。他不讨厭這種感覺,卻又隐隐覺得有些慌亂。總覺得彼此間似乎有些太過親近,又隐隐覺得有些異樣。
如今兩人同處一室,沒人言語的時候,氣氛似乎有些凝滞,略微帶了點尴尬的意味。
蕭晗輕咳一聲:“我探查了一下,這裏并沒有怨氣,十有八九如同我猜測的那般,乃是修習了攝魂術的魔族所為。”
李松雲點了點頭,并未言語。
蕭晗:“其實,你若是想探查道修中是否有人與魔族勾連,并不需要管這些閑事。那個姓趙的,眼藏兇光,是個自私冷清之人。家中出這些事,多半是因果循環,報應罷了。”
李松雲看着蕭晗,一字一句道:“你也懂相面?信因果?”
蕭晗幹笑一聲:“曾經學過一點,皮毛而已,你也不必當真。”
李松雲點了點頭,內心一陣失落。心想蕭晗這般我行我素,唯我獨尊的性格,究竟是什麽樣的人物才能讓他甘願去修習這些玄門的術法。
空氣驟然安靜,兩人竟然都有些不自在。
“砰砰砰”突然想起的敲門聲中斷了這令人尴尬的靜谧。
“兩位道長,老爺讓小的前來問問,可否住的習慣。”
李松雲打開門,發現來人竟是阿才。
原來因趙家近日接連出了人命,幾個未曾簽過契書的下人辭了工。阿才原本在趙家的産業作工,此時客棧暫時歇業,便被請來趙宅裏做事。
其實趙家雖然在這火途城本地算是首富,但是宅院并不怎麽廣闊,家中養這麽一票人,也着實讓人匪夷所思。
“如此周到客氣,倒是有心了。”蕭晗搶在李松雲之前說道。
阿才像是沒有注意到他,仍然是對着李松雲說話:“趙老爺請二位來用些飯食。”
李松雲點頭道:“那就有勞了。”
阿才聞言,側身伸手一指,做了個請的姿勢。李松雲和蕭晗二人便與阿才錯開了約麽一人的距離,一路跟着。
為顯鄭重,趙順在正廳設宴款待,席間趙順還親自為三人斟酒。李松雲雖然修道,但并不忌酒肉,不過往常卻也不曾飲過。
他一時好奇,便喝了幾杯,沒想到這凡人的糧食 精竟然如此霸道,轉瞬便有些上頭,不敢再多飲。
轉眼去看蕭晗,發現他也早已經連飲了數杯,眼中還露出頗為贊許的神色。
席間趙順又是再三請求,說是懇請幾位仙師助他家宅平安。李松雲頭暈目眩,便有些心不在焉,只是順應着點頭。蕭晗則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對于趙順簡直連眼神也欠奉。
至于那名紅衣劍修,則從始至終态度敷衍應和,似乎對趙順許下的酬謝不屑一顧。反倒是不時用目光對着李松雲和蕭晗二人反複打量。
一餐飯吃的氣氛尴尬,財大氣粗的趙老爺面上帶着幹笑,心中卻着實有幾分不忿。沒過多久,終于是心氣上頭,懶得再去應付這幾個對他愛答不理的“跳大神的”,起身告辭。
李松雲見正主走了,這飯也不必再應付,也打算離開。他看了一眼身側的蕭晗,卻見對方單手拎着酒壺,雙眼微眯,似有醉意。
李松雲眼中露出疑惑,心想:這家夥又在幹什麽?
蕭晗朝他粲然一笑:“多少日子沒喝過酒了,一時托大竟是有些上頭。”
實際上,以他們的修為,若是以丹力化解,一般的酒水幾乎奈何不得。不過這火途城的酒似乎別有異常,像是加了什麽特殊的材料,或許是因為常有修士來往,特意釀造的珍稀酒品。
蕭晗方才自顧自的喝了不少,以他目前的這幅軀體,竟真的有了幾分醉意。
李松雲有些為難,不知道自己是否改上手去攙扶對方,一時間竟遲疑的呆立當場。
“這位道友可是醉了,不若就由我代勞吧。”
沒想到的是正當李松雲遲疑的片刻,之前一直沒有什麽存在感的紅衣劍修突然出聲,略顯唐突的伸手去攙半倚半靠在桌前的蕭晗。
李松雲眉頭微皺,他心知蕭晗平日裏不屑于常人觸碰,正要出言阻止,結果出乎預料的是蕭晗并未拒絕。
反倒是撇嘴吐出兩個字:“我這師兄平日裏就弱不禁風的,怕是扶不動我,那就有勞這位道友了。”
李松雲瞪了他一眼,大概是對他說自己“弱不禁風”而深感不滿。李松雲站起身,超紅衣劍修颌首致謝,可臉上的表情卻有些僵硬。
李松雲一馬當先,率先出了正廳。
正廳距離三人住宿的東西廂房隔着一個不大不小的花園,蕭晗和那名攙着他的劍修不知怎的就落在了後面。
趙宅中只在屋檐下挂了燈,這一路上此時并無仆從經過,因此顯得晦暗不明。
紅衣劍修看似攙扶着蕭晗,實則并未發力,只是堪堪做了個樣子。而蕭晗看似神色迷離,實則步履不亂,氣息有條不紊。
“肖道長,你說你一路跟着我們師兄弟,所謂何事啊?”蕭晗一道傳音秘術直傳紅衣劍修心底。
對方眼神中晃過一絲詫異,突然想起蕭晗在華陽宗時便已經證實非人之身。五感或許比尋常修士更為敏銳,被他識破道也不算太出乎意料,于是很快恢複平靜。
孤雲子超蕭晗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未做辯解,算是默認。
蕭晗講孤雲子原本攙扶着他的胳膊一推,故作踉跄的超前追趕了兩步,伸出手臂從李松雲身後勾住對方的脖頸。
“師兄,你走這麽快幹什麽。”
李松雲側過頭白了他一眼,并未出言搭理,腳下卻是放緩了步子。
孤雲子見兩人拉拉扯扯的分別進了屋子,抱臂站在黑暗中單手支着下巴,臉上也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表情來。
曾與李松雲一并上玄霄派求道的“師弟”,後來被華陽宗秘寶“鑒心”證明非人之身。更有意思的是,不久前從玄霄派再次傳出消息—那原本被當作“花妖”的蕭晗,竟然身負魔氣,還能以一己之力輕易殺死入魔的黑蛟。
李松雲的資質心性皆屬上乘,更難得的是天道眷顧紫氣加身。究竟是什麽樣的原因讓這樣的兩個人攪在了一起?
依孤雲子自己的判斷,李松雲通身氣度清正,行事并無半分茍且,此次前來淅川邊界,多半是想查清道門仙士遇害的究竟。可是一個入魔的妖族,何必要一路跟随,乃至于對一個道門正統修士處處有維護之意。
方才他趁着兩人相近,可以試探,卻絲毫察覺不到對方身上的氣息有何異常,莫非蕭晗的境界已經遠遠高于自己,若是如此,對方身份成謎,也不知道是敵是友,着實讓人放心不下。
另一邊,李松雲進了房間。見桌上擺了一只瓷壺,壺中的水已經冷透,他卻是毫不在意,伸出手将倒扣的茶杯翻轉,又倒滿了冷水。
那茶因泡的時間長了,又冷又澀,還翻着濃重的苦。可李松雲像是毫無察覺般,連飲了數杯。
方才蕭晗從他身後勾住他脖頸時,他肌肉瞬間僵硬,動作都變得遲滞。
但他心裏清楚,這并不是因為自己血脈彙集的弱點被人觸碰而産生的本能反應。
當蕭晗的指尖擦過他裸露在衣料之外的皮膚,對方口鼻中溫熱的氣息擦過耳畔,李松雲覺得那個瞬間,自己的心都亂了。
“這究竟是為何......”
他有些茫然無措,不知自己為何會心神動蕩口幹舌燥。
他有些無可奈何的閉上眼睛,可眼前卻浮現起蕭晗那張舉世無雙的臉—那種介于青年和少年的清俊,還有那雙略帶邪魅的眼睛,不經意間透出的狷狂。那肆意的眉眼像是生了根,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
不知何時,他已經習慣了對方的相伴。而每一次的親近則像是讓人上瘾的藥,讓他想要抗拒卻又欲罷不能。
☆、第 48 章
李松雲原本就有幾分醉意,因他根本不會以丹力化酒的法門。如今心思紛亂,更是亂了頭緒。
他有些發狠似的扯去緊束的腰帶,将外袍退下。随即朝床榻上一躺,用一只手臂擋住自己的眼睛,有些自暴自棄的想着:算了,蕭晗是遲早要回淅川的,在這之前就多看看多想想吧。
就着這幾分酒勁,李松雲竟很快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李松雲的氣息剛變得平穩勻長起來,室內突然出現一道人影。
原來是蕭晗使了個小小的遁術移形換位,不着痕跡的來到了李松雲的床前。
他看着眼前躺在床上,衣襟淩亂的李松雲,蕭晗的瞳色深了深。
方才孤雲子對他的試探蕭晗又豈會不知,只是對方與李松雲才算是真正的同路人,他除了暫作掩飾,也別無他法。
蕭晗眼神複雜的看着李松雲身處夢中卻無法完全舒展的眉眼,伸出手,并起雙指,在黑暗中探向對方眉心的靈臺。可若是旁邊有人,只怕會覺得他的指尖像是在沿着李松雲面目的輪廓溫柔描摹,很有幾分纏綿悱恻的情趣。
他探查了一陣,發現并無異樣,雖然李松雲身體裏是浮微的元神,但是過往的一切,似乎已經被轉生是的胎中之謎化了個幹淨,浮微的所思所想,怕是幾乎影響不得李松雲絲毫了。
他展開手指,順着對方的臉頰移動,最終停在李松雲的側臉處,或許是掌心的溫度有所觸動,李松雲的眉頭皺了皺,那因為生的直硬,在睜眼是不怎麽顯眼的長長的睫毛也跟着微微顫動。
蕭晗看在眼裏,只覺得一陣心動。
這種感覺,就好比有人拿着羽毛在心尖上搔了搔,又柔又軟,卻又癢的難耐。
自從知道李松雲使浮微轉世,蕭晗心中一直就對他抱有一番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感情。說是歉疚卻也是未必,但是想要護着對方周全,不舍他受到絲毫傷害的心必然是真的。
只是魔通六欲,蕭晗自千年前出淅川以來,一直過的是清心寡欲的日子。早先還是能說是因為中原的風物吸引,一時間顧不得放縱私欲,後來又因為結識了浮微,好歹得端一端樣子,最後又因為被一衆修士轟殺的灰飛煙滅,縱然是有心端的是無力,哪怕回來在人界休養生息百十來年也終究因為實力大損不敢掉以輕心。
這麽一想,蕭晗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萬萬年來頭一個禁欲長達一千多年的魔了。可有些事情宜疏不宜堵,雖然之前是因緣巧合,但終究算是積累,若是一朝被人引動,怕是山雨欲來,只怕能有摧枯拉朽之勢。
李松雲鼻息清淺,卻有一抹鬓發附在了側臉,随着呼出的氣流微微搖動。暗影之下,只見他鼻骨挺直,颌骨線條明晰又精巧,讓人忍不住看了還想再看幾眼。
蕭晗神情微怔,心裏像是有一個沉寂了多年,連他自己都已經遺忘的開關,此時卻突然被人打開了。
一股熱流自心頭而起,湧遍全身,就連指尖也浸透其中。
蕭晗的手指勾了勾,向回收了幾寸。下一刻卻又如電光石火般直點在李松雲的眉心,竟然是打算封住對方的靈識。
此法雖然能湊效,但是不肖片刻便能為人察覺,以李松雲的修為,若是蕭晗想要做到無知無覺,大概也就只有那麽一兩息的功夫。
于是乎,蕭晗動作幹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遲疑,自他封住李松雲靈識的那一瞬,他便彎下腰,目的明确的直接吻住了李松雲的雙唇。
四唇相碰的那一刻,毫不誇張的說,對素了上千年的前淅川之主來說,簡直可以用的上“電光石火”四個字,好似過去種種,皆抵不過這暗自偷來的一吻。
只可惜時間有限的很,蕭晗心中掐着時間,用嘴唇在李松雲的唇間仔細研磨了兩下,最後意猶未盡的用舌尖舔了舔對方的唇縫。
然後……毫不誇張的,前魔王有些踉跄的後退了兩步,落荒而逃。
蕭晗從李松雲房內退出不久,躺在床上的男子微微分開雙眸。
他黝黑的瞳仁在眸中來回一轉,然後長出了一口氣。
之前因為飲了酒,李松雲原本有些頭暈。加之心煩意亂,直接躺倒在了床上。沒想到的是,自己的後腦勺剛貼上床板,頭腦中便感受到一陣暈眩。着實讓人有些難耐,可是偏偏又難以入睡。
李松雲只得閉目養神,調節氣息,盡可能讓自己舒服一點。可沒想到蕭晗就在此時潛入了他的房間。
當時他心生疑惑,不由對蕭晗有些懷疑,于是故作昏睡。
沒想到對方卻突然封住了他的靈識。這種法術,若是有所察覺防備,能持續的時間原本就只會更短,所以失神幾乎就是須臾間的事。待到李松雲重拾五感,卻發現……
好在蕭晗當時也是心中受到的震撼不小,一時間也沒留意李松雲的氣息變化,如此一來也就免了面面相觑的尴尬。
待蕭晗離開後,李松雲直起上身,以手覆面。他感覺到自己的面頰發着燙,連耳廓都是又熱又漲。
他有些拿不準蕭晗此舉意欲為何,一開始像是試探,接下來卻……
李松雲伸出手,用手背輕輕蹭了蹭自己的嘴唇,只覺得甘洌的酒氣氤氲纏繞,在唇齒間久久不散。
他微眯雙眼,心頭一陣火熱,莫名觸動。
蕭晗也會看重他們之間的情誼嗎,他是否會留下,是否會遵守他曾說過無意染指淅川之外的話。
李松雲一夜未眠,也無心打坐入定,最終只能心事滿懷靠坐在床邊,獨坐至天明。
正當李松雲和蕭晗都為私情所擾無意他顧的時候,剛來趙家打雜,暫時宿在門房中的阿才也是徹夜未眠。
後半夜時,門房中其他幾個仆役皆以熟睡。阿才卻突然睜開眼睛,雙眸直直的望前方瞪着,看不出一絲睡意。
他輕巧的坐起身來,靈活的簡直像個練家子,不多時人已經去到了屋外。
天上連月亮都沒有,只能觑見一點星光,幾乎伸手不見五指。阿才并未掌燈,可是行動自若,竟絲毫不受影響。一路越過院牆進了內院,又穿過內院的小花園,途徑東西兩側的廂房,最終來到了正房之外。
趙順正是宿在正房之內,此時門外還煞有介事的安排了兩個值夜的壯漢,一左一右,像是兩尊門神,不過這二人已經靠坐在廊柱上睡着了。
阿才平平無奇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詭異的冷笑,從袖中掏出一包不知名的粉末朝着已經睡着的二人面前一灑,那兩人立刻像是爛醉一般軟倒在地上,徹底的不省人事。
阿才上前,伸手輕輕推了推,發現門已經從裏面上了栓。他又從懷中掏出一只黑紅細口瓶子,将裏面的液體順着門縫灌了進去。很快便傳來一陣“滋滋”作響,那瓶中的液體竟是将所觸之物盡數融化。門栓很快便被融斷,木門上也留下一個豁口,黑黝黝的叫人瞧不真切內裏的情景。
阿才一身粗布短打,完全就是個石井鄉夫的裝扮,可此刻他臉上卻浮現出一副與這身裝扮完全不匹配的邪佞笑容,陰森森的着實讓人膽寒。
他擡起一只手,朝前一推,雕花的木門吱呀一聲朝兩邊分開,從房間裏湧出的黑暗像是一團濃稠的霧氣。阿才一只腳邁入屋內,轉動腦袋準确的望向趙順寝房的方位。他一步步毫無阻礙,分花拂柳般越過垂挂的珠簾,細碎的聲響打破了寧靜,可屋內的趙順仍舊像是毫無察覺。
阿才意識到有什麽不妥,皺了皺眉,腳下一頓。正準備回身退出房間,卻發現門口已經站立了一名單手持劍的修士。
“阿才”咧嘴一笑,揚起手,一串星芒自指尖脫出。
孤雲子單手執劍,手腕連番抖動,挽出幾道劍花。只聽得一陣叮當作響,數枚泛着藍芒的鋼針被劍風卷落在地。
“好身手。”阿才嗤笑一聲,同時口唇間吐出一道鋒芒。
孤雲子微微側身,擡起左手在面前一檔一抹化去迎面襲來的鋼針的力道,皮質的護腕上仍舊是留下一道擦痕。
方才一切變故不過是瞬息之間,宛如電光石火。孤雲子連連避過對方偷襲,轉而以攻為守,挺身向前。
沒想到的是對方絲毫不做躲避,竟被他輕易制住,這一遭出乎意料的配合竟顯得有些逆來順受了,完全與之前動手的樣子判若兩人。
孤雲子單手制住對方,緊接着淩空虛畫一道咒印,指尖運轉的靈氣在空氣中拖曳出數道光影凝彙成一道符箓。他用指尖朝對方一指,那道靈氣彙聚成的符印便鑽入對方眉心處。
原本受制于人的阿才看起來有些無動于衷,而當咒印沒入眉心之後,他整個人先是劇烈的晃動了好一陣,然後兩眼一翻竟是整個人厥了過去。
正當此時,內室裏傳來一陣聲響,只見趙順此時正批了一件深衣,腰間的袍帶尚未束攏,從內裏探出半身。
“道長,剛才發生了何事?”趙順驚疑不定道。
“趙老爺,你出來瞧瞧,此人你可認識?”孤雲子将阿才平放置地面上,又從精準的從桌上端起油燈,施法點燃,湊近正在地面上“躺屍”的阿才。
趙順似乎有些不情願,整個人看上去有些遲疑。
孤雲子看了他一眼,輕描淡寫道:“此人已被制服,趙老爺大可放寬心,有我在安全無虞。”
趙順聞言,才忸怩着上前,探着頭望向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阿才。
半晌後,趙順皺眉道:“此人看着面生,但衣着服飾乃是府內的配置,像是這兩天新招來的家仆。”趙順臉上露出詫異神色,似乎對眼前之人的面貌有些出乎意料。
☆、第 49 章
作者有話要說: 将這三章肖遙的名字改回了孤雲子。因為他們本來就是一個人,名字多了容易混淆。
孤雲子的目光不着痕跡的在趙順面上短暫停留,詢問道:“看來你和他之間并沒有太深的糾葛。”
趙順搖了搖頭,下意識的伸出手捋了捋修剪齊整的胡須。
“前段日子,家中接連出了怪事,生意也遭受了些許影響,不少人背地裏嚼舌根說是我趙家沾染了不幹淨的東西,有些膽小就辭工離開了,于是囑咐管家招了些新人。”
孤雲子:“說句冒昧的話,趙老爺家中既然遭難,想必財源也受到了影響,我看老爺家中人丁不算興旺,怎麽卻招了這麽多年輕力壯的勞力在家。”
趙順垂眸,顧左右而言他。
“家大業大,一時習慣了,如今今非昔比倒是一時還改不過來。”
孤雲子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心道這想從這姓趙的口中問出點什麽,真是不太容易。于是伸出手,将躺在地上的一名成年男子,像是随便拎起一帶大米一樣,毫不費力的拖走。
臨了留下一句話:“此子頗有蹊跷,在下自當料理,趙老爺還請早歇。”言畢,頭也不回的鑽進了門外的夜色之中。
之前正房門內發生變故之時,正獨自發呆的李松雲也有所察覺。只是他很快就注意到另一處靈力威壓的存在,他便沒有貿然出手。
原本想着對方如果擒獲了禍首,自然能獨得一份酬金,沒想到的是對方反倒直接找上門來。
孤雲子像是料定李松雲并未入睡,毫不客氣的直接用術法破門而入。
李松雲人雖然看着和順,實際上只是因為他心性恬淡不喜與人争搶。但本質上他并不是一個容易與人親近的人,對于那些平白無故接近他的人來說,他始終抱有戒心。
于是,對于孤雲子的不請自來,李松雲心中不喜,面上也直白的表露出不快。
“何人張狂。”李松雲端坐床邊,面色如水,眼神冰冷。他的聲音不大,雖是明知故問,語氣卻透着嚴厲,竟有幾分曾經修真仙道第一人的氣勢。
孤雲子聞言,愣了一下,心中暗忖:這小子年紀輕輕,倒是有幾分氣勢,無怪乎雖然只是個無名小卒,卻能得到漣月師叔的青眼。
孤雲子故作玩笑道:“小松雲,連你那個便宜師弟都能認出我,你怎麽就認不出呢?”
李松雲站起身,向前幾步,将來人上下打量一番。
此時雖然光線晦暗,但是絲毫不能影響這些身負金丹修為的修士五感。只見眼前之人看起來二十出頭,衣飾冠發皆是西北漢關外的裝束。
他眉眼生的鋒利,帶着一股子放蕩不羁的英俊,一雙劍眉利落的向鬓角飛揚而去,眼神很亮,此時瞧着李松雲卻顯得有些不懷好意,或者說是有些調侃的意味。來人臉頰雖然瘦削,線條明晰緊致,小麥色的皮膚帶着年輕的光澤,彰顯着年輕生氣。
李松雲仔細分辨,發現眼前之人,雖然看起來又年輕了十多歲,裝束也大不相同,可眉眼輪廓實有些熟悉,竟然像是死遁後暗中尋訪魔族與道門勾結證據的孤雲子。只是對方面貌短時間幾次大變,又換了裝束,簡直稱得上是改頭換面。
李松雲心中暗嘆:這孤雲子的修為深不可測,解開對自己的壓制之後竟能恢複至最青春全盛的狀态。思及此處,他心中不免生出幾分嘆服。
他向後退作半步,向對方施禮,略帶歉意道:“真人見諒。”
孤雲子渾然不在意的搖了搖手:“行了,閑言少敘,你快點跟我一起看看地上這個家夥是怎麽回事。”
李松雲順着孤雲子的指尖方向一看,發展門口的石磚地上還躺着一個人。他走上前去,發現對方正是幾日前招待過他的店小二阿才。
“是他?”李松雲眉頭微蹙,緊接着又俯下身去仔細查看。
他先是伸出手搭了搭對方的脈,發現脈象雖然弱,卻連綿不絕,此時應當只是單純的昏迷,身體并無大礙。随即又翻看對方眼睑,發現遍布紅絲,隐隐有些青紫。
李松雲的目光最終落在阿才眉心一出黑印,那一處的皮膚微微發焦像是被觸發的符印燙傷過。
“不知真人用了什麽符箓?”李松雲回眸問道。
孤雲子:“我瞧這小子神情有些奇怪,便用了一道最普通的清心咒,哪裏想到他的反應這麽大。”
“清心咒……”雖然上古符咒失傳了大半,但不少玄門大宗仍舊有不少傳承,清心咒算是一個非常常見的符咒,不同的門派甚至有不同的施加之法。不過既然能夠奏效,說明對方的心神在當時肯定算不得清醒。
孤雲子:“此人當時行動自如,出手頗有章法,卻能被清心咒擊倒,極有可能是受人操控。但據我所知,道門中雖然也有一些能暫時擾人心神的道術,卻沒有哪一個能将一個活人操控的如此自如,形如傀儡。”
“攝魂術。”李松雲頓了頓,“我曾聽聞一種術法,能操控心神,中術者以施術者的心意而動。若是足修為足夠,甚至還能讀出對方的過往記憶。”
“哦”孤雲子露出一個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