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7)
護的農商。只不過當年大戰,此處的仙門最先被魔族夷平,後來也再也沒有重建的機會,按理來說與淅川交臨的地界,哪怕不屬于魔族,應當也是人跡罕至才對。
可是沒想到,那處關隘,竟然坐落着一座城池,雖然占地不算廣袤,卻也頗具規格,進城之後,更是修建了不少商肆,看起來有不少富庶殷實的人家。
按理來說,此地随不在魔境之重,但身處周邊,多少會受到影響。靈力必然匮乏的很,田間地産相對的也不會豐富。
李松雲進城之後,也的确發現市集上販賣的果蔬之物,較之其他地方,要昂貴上許多,有不少外地來的販賣糧食的商賈。
既然生存的物資很大程度需要外地商賈進城販賣,那麽究竟是什麽原因讓城中人不願意就此離去呢?
李松雲心中詫異,奈何市面見的少,怎麽也想不通這其中的關竅。
蕭晗見李松雲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故意壓低身子,靠像對方,捏着嗓子故弄玄虛道:
“你看這城中修建了不少華麗的商號,客棧也多,來往的車隊壓運的貨物除了糧食蔬果,更有一些是以木欄作籠,外間覆蓋黑布。你可知道那些黑布籠子裏裝的是什麽?”
李松雲面對對方突如其來的靠近,茫然中帶着一絲不知所措。只覺得自己喉頭一陣發緊,嘴唇微微分了分,卻是一個字也答不上,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
蕭晗勾唇冷笑:“若是我沒猜錯,那裏面裝的十有八九是活人。”
李松雲聞言,瞳孔微震,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你是說這裏有人販賣人口?”
自古以來,因為家貧,出于自願,或者是一些手段低劣的人販,拍花子,誘騙拐賣良家的事都屢見不鮮。
許多大戶家中驅使的奴仆很多便是從人伢子手中買回來的。不過這種将活人牲口似的裝在籠子裏,猶如貨物批量輸送的事,李松雲從前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蕭晗點點頭,用眼神示意李松雲觀察不遠處車隊中站在最前面的一名佩劍男子。
那男人一身鐵紅色細麻布窄袖交領短袍。足蹬一雙長靿牛皮靴,黑色的長發并為完成發髻,也不是常見的半束,而是編作數條發辮,垂在鬓邊與腦後,額頭上還壓着一道藏青與鐵紅色細麻編成的額帶。
Advertisement
那男子五官輪廓比常人要更深,看着頗具異域風情,腰間配着一柄皮鞘短劍,劍柄處鑲着一塊磨成蛋面的白玉,是一枚品質不錯的靈石。
“那人是修士。”李松雲眉頭微蹙,他有些詫異,修行之人為什麽會加入這種隊伍。
“只怕不僅僅是這個人,馬車裏坐着的人應當也有修為。”
李松雲凝神感知,發現的确附近還有其他修士的氣機流露。
兩人交換眼神,打算換個地方打聽打聽。
李松雲與蕭晗準備先尋覓一處落腳之地,詢問過後發現此地客舍比別處要貴上許多。
沒有什麽比出門在外,卻囊中羞澀更為尴尬的事兒了,特別是你問完價錢之後。
按照往常,李道長的那份定力,這或許也算不得什麽,自己打不了随便找個荒廟也就湊合了。
可如今不知怎麽,李道長覺得有些上頭,那白皙的面皮不知怎的,竟然就紅了。
那掌櫃的看見這年輕英俊的道士不發一語的杵在他跟前,一時間也摸不清對方是什麽路數,只能陪笑着望着對方,半晌臉都要僵了。
最好還是蕭晗從後面拉了拉李松雲的臂膀,“善解人意”道:
“師兄,可是身上現銀不夠了?沒事,我去外間的銀號裏支一些,你先在這裏歇一歇。”
朝李松雲說完,又扭過頭交代掌櫃:“給我師兄上碗肉絲面,記得沃兩只雞蛋在裏面。”
言畢,将身上最後一小塊碎銀子往臺前一扔,又拉着李松雲行至堂前,摁着肩膀讓他坐在條凳上。
李松雲一臉不解的看着他,蕭晗朝他狡黠一笑。
“你別亂來。”李松雲反應過來對方是要出去“找些”銀子。
“放心吧,我知道分寸,絕對不會為、非、作、歹。”他可以拉長了語調,說完朝李松雲眨了眨眼。
蕭晗正準備直起身離開,卻被李松雲一把抓住了手腕。
只見李松雲從百寶囊中摸出一塊青玉,正是之前漣月夫人交給他的那一匣靈石中餘下的一塊。
“你這是做什麽。”蕭晗有些好笑的看着他,覺得這家夥簡直迂腐的沒救了。
“這城中既然有修士,自然有人識貨。”李松雲淡然道。
“可我們見着的修士可都是人販子,你覺得把這種東西賣給他們曾進修為,會有什麽好事發生嗎?”
李松雲聞言噎了一下,頓時變得啞口無言。
蕭晗笑了笑,譏諷的意味不言而明。但仍是接過了對方手中的青玉。
“你等着吧,我一會回來。”說完矯健利落的消失在門外。
李松雲像是為蕭晗的話而有所觸動,望着剛端上來的銀絲面也毫無胃口。
但他平時節儉慣了,斷然不會輕易浪費食物,仍舊是捏着筷子将面條夾起。
他嘗了一口,看見切的均勻的瘦肉絲配着青菜,随意翻動露出兩只溏心的雞蛋,一不小心,戳破了蛋心,黃澄澄的蛋汁滲了出來,面湯也因此變得濃厚起來。
雖然不太好看了,但好像味道不錯。原本喪失的胃口好像回來了一點,就這樣一點一點,将面吃完了。
蕭晗回來的比李松雲想的更快。
兩人進了屋子,下一刻,從蕭晗手中抛出一樣東西,李松雲下意識的接在手裏。只覺得那事物觸手溫潤,十分熟悉。
定睛一看,竟然是方才自己交給蕭晗的靈石。
“你怎麽?”
蕭晗嘿嘿一笑,故弄玄虛道:“我要是想要銀子還需要用你的靈石?”說完他頓了頓,似乎在欣賞李松雲臉上的突變的表情。
“你可知道,就憑‘攝魂術’......”
“胡鬧!”李松雲以為蕭晗借着攝魂術,迷惑凡人,想到對方只用一個眼神,就讓毫無修為的凡人神魂颠倒,心甘情願的奉上金銀,乃至于......
想到這裏,李松雲竟然覺得胸口的氣血有些翻湧不止的征兆。
“哈哈哈,你可真是夠死板啊,我們都窮到了這個地步了,你還想着以物易物,若是你塊靈石賣了,那改天呢?”
“收鬼捉妖。”
蕭晗讪笑道:“那若是有人要餓死了,等着你去救濟,卻沒人要請你去捉妖呢?”
李松雲冷聲道:“你這是強詞奪理,人生來自有命數,若真是這樣,也只是那人命該如此,我也不過是盡人世罷了。”
蕭晗看着李松雲重新變得平靜無波的雙眼,心頭突然升起一股詭異的失落感。他忍不住搖了搖頭,語氣中竟然帶出一絲悵然:
“是了,你從來都是只會盡人事,從來都只會按照心中的标尺來行事。你可有過自己的心意?當真是涼薄呵。”
李松雲見蕭晗望向他的眼神有些怪異,口中又莫名的說他涼薄,心中竟有些不服氣,但又懶得繼續與他争辯。
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尴尬,半晌後,還是蕭晗率先打破沉默。
“之前是跟你開玩笑,我的确為了少惹麻煩,直接拿着靈石去之前路上碰見的修士處詢問。
但奇怪的是他們似乎對靈石不感興趣,絲毫不去詢問靈石的品質,而是直接說他們的銀錢貨物,只換一樣東西,你猜猜是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好像有人給我灌了營養液诶,我至今都不知道怎麽看誰灌了營養液,但是謝謝你。
☆、第 40 章
李松雲冷冷的瞥了蕭晗一眼,示意對方有話快說。
蕭晗看見李松雲那副冷冰冰的模樣,露出一個意興闌珊的表情,身子向前,直接找個凳子坐下,頭一歪,也懶得再賣關子。
“他們要換的東西,是魔血石。我身上剛還還有一些,近日裏我也不方便吸收魔氣,就索性賣給他們了。”
“魔血石...”李松雲沉吟道:“修士要魔血石做什麽?”
蕭晗抓起桌上瓷碟中的花生米,随手抛入口中,剛嚼了兩口,又忍不住吐了出去。
“呸呸呸,什麽味道,太不新鮮了!”
李松雲被蕭晗的聲音打斷,一臉嫌棄的看向對方。
蕭晗也注意到了對方的視線,拍了拍手掌。
“魔血石這種東西,就類似于你們修士口中的靈石。能夠助長魔族修煉,不過我還從未聽過,有修士會需要這種東西。”
李松雲:“你是說魔血石中蘊含魔氣。”
蕭晗:“沒錯,正是如此。”
李松雲沉吟片刻:“那麽你說,魔血石中的魔氣雖然不能化為靈氣為人所用,但能不能用來引其他的修士或者是妖類魔化?”
說到這裏,兩人都不約而同的想到了之前化為人形,卻魔化的黑蛟。
“你的意思是說,那黑蛟魔化可能是人族修士所為。”蕭晗抱臂,似笑非笑的望着李松雲。
李松雲能說出這一翻話,着實超出他的預料。他一直以為在李松雲心裏,仙魔不兩立,但凡道門正宗的修士絕不會與妖魔鬼怪混為一談。
“事情實際如何,尚不能妄下定論。但既然有修士違背常理來此地尋求魔血石,而又恰好出現了魔化的妖獸,那就值得懷疑。”
蕭晗垂眸撇嘴一笑,心道:果然,他心裏當真是冷靜理智。
“你不是說那黑蛟可能是被魔族用修士金丹投喂,再加以魔氣煉化,如今怎麽又不确定了?在你心裏,這種事不應該全部都是魔族幹的嗎。”
李松雲聽出蕭晗語氣中的戲谑,淡淡的回了一句:“當然不排除這種可能,可是那批修士也同樣可疑。”
“行吧,那師弟我這就退下了,不耽擱師兄休息。”蕭晗原本大馬金刀的坐在凳上,此時起身,也十分有氣勢風度,愣是把客棧中的凳子坐出了九五至尊的寶座的味道。
李松雲:“等等。”
蕭晗身子斜了斜,狀似漫不經心:“怎麽,師兄可是還有事情要吩咐。”
李松雲也不去看蕭晗的那番作态,自顧自的說道:“這城中之事,我們兩個恐怕要分頭打探一番,這裏的一切都有些不同尋常。”
蕭晗眉毛一挑,點了點頭,然後離開了李松雲的房間。
蕭晗從李松雲房間中退出,卻并未回自己房中。而是下了樓,直接來到大堂中。
蕭晗着了張靠邊的桌子坐下,招手喚來小二。
“客官,有何吩咐?”小二的态度十分熱情。
蕭晗擡擡手指,将一塊不大不小的銀子仍在了桌面上。
“給我來壺酒,再切一斤鹵牛肉。”
小二欣喜的接過銀子,聲音敞亮的說了句客官稍等。
不一會,酒肉端了上來。蕭晗試了一口,便放下了筷子。
此時店中沒有其他的客人,小二端上菜本想再客套兩句再走,卻看見眼前的這位公子似乎對自家酒菜不甚滿意。
“客官可是吃不慣這裏的口味?”
蕭晗搖了搖頭:“酒逢知己千杯少,原本一路趕來風餐露宿的,今日能好好喝上一杯,原本該是再惬意不過了。
不過呀,我的那個兄弟,是個滴酒不沾的,這酒一個人喝着就是沒有滋味。”
“客官您這就說笑了,這美酒佳肴,兄弟們一起享用是圖個熱鬧,但一個人獨自細品,也能講究個情調。”
蕭晗擡眼去看那盡職盡責的小二一眼。
“可我這人不喜歡講情調,只喜歡講熱鬧。”
店小二一聽這話,深覺眼前此人是來找茬的,但畢竟出手大方,那就是爺,得供着,正着急忙慌的滿腹搜刮該怎麽搭上對方的話,結果對方直接給了個臺階。
“我看你們也要打烊了,你也沒啥事,要不然陪我來一杯。”
小二一聽,心想還有這等好事兒?一時間喜上眉梢,斜眼瞥了下掌櫃的方向,發現掌櫃不在,大概是去了別的地方。于是十分“樂意”的湊了過去。
蕭晗先是灌了對方三杯,那小二當時就有些上頭了,行為不自覺的放浪起來,嘴上的門也把不住了。
蕭晗:“我說你們這裏地處淅川交界,物産難得豐富,怎麽看起來反倒是富庶的很。”
店小二聽見蕭晗的疑問,将杯中酒一飲而盡,放下酒杯後,眯着眼睛湊了過去。
壓着嗓子道:“這位客官,我看你像是個修仙的老爺,難道你不是在這裏‘做買賣’的嗎?”
“什麽買賣?”
店小二此事已經醉了六七分,但一聽蕭晗似乎怼所謂的買賣毫不知情,立馬直了直身子,不再說話。
蕭晗眸光一轉,勾了勾唇,狀似無意的将一枚頗有分量的銀塊跌落在臺面上。
那小二雖然有些上頭,但一看見銀子仍就是伶俐非常,馬上不着痕跡的将銀塊卷入懷中。
蕭晗眼神示意對方繼續剛才的話題。
店小二幹脆挪了位置,來到蕭晗身旁,蕭晗不着痕跡的往邊上退了退。
“要說這塊地界大概在幾十年前還是一片荒地,那淅川的魔族老爺們雖然不怎麽出來,但是咱們也怕不是。
可是後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漸漸的有一些修士,常常帶着一些貨物與魔族交易,這裏也就漸漸有了人氣兒了。
那些魔族老爺們似乎和修士達成了協定,并不主動傷及城中的凡人,時間長了,大家也就習慣了。”
蕭晗早就注意道這城中除了大部分凡人,客商服務中多半有身負修為的,除此之外,的确有一些魔族,但這些魔族不像是先天而生的魔族,多半是後天轉化,并且沒什麽修為,如果不是因為自己是天魔之身,尋常修士應當很難分辨。
“我與師兄四處游歷至此,也想尋一門一本萬利的營生,小兄弟可否透露一下,那些修士和魔族進行的到底是什麽買賣?”
小二壓低聲音:“聽說是一些‘奴隸’,一些具有靈智的妖鬼。”
蕭晗抿了一口杯中的酒,腹诽道:妖鬼?若真是具有靈智,對半都有了一定修為,如果修煉成人形,更不是一般修士能抓得住的。所謂的妖鬼奴隸,多半就是一些被販賣的普通人。
沒有修行過的凡人在淅川之中雖然也能生存,受到魔氣滋養也有可能成魔,但是可能性非常低,對半是活不過三五年就會衰弱而死。
千年前淅川雖然也常有外間的休息和妖類投效,倒是從來沒聽說要凡人。
郁磊到底是怎麽想的?難道是要這些凡人來淅川做苦力?
“據我所知,魔族并不盛産金銀礦産,他們拿什麽來換這些奴隸呢?”
小二:“的确如此,但時常會有修士來此地收購一種紅色的晶石,好像叫什麽魔血石。魔族就是使用這種晶石與我們城中的人進行交易。每隔一段時間自然有人把大家賺的魔血石換成金銀。”
蕭晗:“聽你的意思,魔族也會與尋常百姓交換物資。”
小二:“是啊,其實那些來喝我們換東西的魔族,我瞧着和我們這些普通人也差不多,也沒什麽可怕的,不少都瘦骨嶙峋,面黃肌瘦的。”
蕭晗心中明了,這店小二口中的魔,大約就是魔族中的凡人奴隸。而魔族之所以要吸納這些所謂的奴隸,可能一方面是因為魔族原本就比人要少的多,想要壯大就不能一味單靠繁衍,這些人雖然轉化的可能不大,但多少能夠成為勞力。
只是魔族向來恣意桀骜,根本不把淅川之外的人視為同等,若是真的想要凡人進入淅川,對半也只會直接抓捕,何必跟一群來歷不明的修士做交易,個中必有蹊跷。
☆、第 41 章
酒肉最後幾乎全都進了店小二的肚子。那小二雖然有些醉了,但多少還保留了兩分神志,最後瞧着在一旁若有所思的客人,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臉上笑的赧然。
“客官真是對不住了...嗝。”
蕭晗卻是恍若未聞,臉眼神都欠奉,直接起身離開。
那小二年紀不大,加之喝了酒,膽子也就大了不少,見對方不搭理自己,也就不再陪笑。收了桌上的碟碗,腳步有些踉跄的往後廚去了。
此時天色已晚,通往後廚的路光線實在不好。那小二此時已經如墜雲裏霧中,道也走不直。
突然間,身體一震,不知道腳底踢上了一個半軟不硬的東西。端在手中的碗碟“嘩啦”作響,在這靜谧中顯得尤為刺耳。
他吓了一跳,連忙低頭去看。
這不看不打緊,一看吓一跳。
那橫陳在地上的,不是別的,正是之前在前臺算賬,卻是不知道何時消失不見的掌櫃。
那小二原本還暈着,反應有些遲鈍,由于看不大清,還特意整個人湊了上去。
他伸出手,拍了拍掌櫃的肩膀,只覺得觸手一陣濕熱。
“掌櫃的?”
下一刻,一張鮮血淋漓的臉赫然映入眼簾。一雙圓睜的眼睛,血淚垂流,眼中滿是凝固的驚懼喝難以置信。一張嘴也半張着,髒污的血沫混合着破碎的內髒,将掌櫃修剪整齊的胡須染了個透。
一聲恐懼的嘶嚎從胸腔中爆發出來,幾乎炸穿了半條街。
翌日,死于非命的展櫃家裏來了人。原來這家客棧幕後另有老板,乃是這家掌櫃的姐夫。
按理來說出了這樣的大事,本該家裏的男人出來掌事,可偏偏第二天來的是掌櫃的家姐。
原本出事的是自家內弟,還是在自家産業中遇的害,一家之主不出面,反而委托婦道人家,着實有些奇怪。
那婦人也不像是有主見的樣子,一直哭哭啼啼,最後還是一群在下人夥計的幫助下收斂了屍體。
蕭晗和李松雲也被人委婉告知,店裏出了喪事,要停業些時日。
昨夜鬧出那麽大的動靜,兩人當然也是知情的,當時還特意查驗了一番掌櫃的屍身。
按下那掌櫃臨死時的表情不表,單說死時內髒盡數破裂,卻單純只是被勁力所傷,那兇手也不可能是一個尋常人。
加之蕭晗當時就在樓下,也沒察覺到有什麽特別的靈力或者是魔力波動,說明對方應該只是用了尋常的剛猛法子殺人,不選擇使用法術,并不能代表對方沒有修為,很可能只是不想暴露身份,或者單純的只是想要用簡單殘忍的法子。
客棧的掌櫃是個經年的生意人,雖然不算什麽十分心善的老實人,但多年來做生意也算有些口碑,随便打聽打聽,就知道并沒有與人結下什麽難以化解的仇怨。
李松雲雖然也疑惑對方殺人的目的,可是對方明顯對家中死了人十分避諱,不願意向外人透露訊息。
既然如此,兩人也就不打算久留了。
沒想到剛走出客棧,就被裏面追出來的小二叫住了。
原來這小二見蕭晗出手闊綽,加之這些日子自己手頭沒了活計,便起了心思。
“兩位客官,你們這是打算去哪裏?”
蕭晗懶得去理那小二,臉上便有些不耐煩。李松雲看了他一眼,轉過身,耐心答道:
“我們二人在這城中還有些事情要辦,正打算另尋住處。”
小二聞言眼睛一亮,原來他也是本地人,在城中其實也有一份祖産,只是家中父母早喪,自己沒能娶上親,空守着一處屋子,也沒別的營生,早些年便只能去當個跑堂的學徒。
“二位客官,小的在城中也有個屋子,雖然比不得客棧方便,但是勝在清靜。咱們這個地界看着不大,但是客舍租金着實不便宜,要不您們考慮考慮?給一半的錢就成了。”
李松雲:“你這東家出了白事,你雖然不用上工,但免不了要去幫忙吧。”
小二:“客官您說的是,我那屋子你們兩個住着,我可能照顧不周到,要不這樣吧,我和鄰居說一聲,讓她給您二位每日備兩餐膳食?”
李松雲與蕭晗對視一眼:“那倒是不必麻煩,我們兄弟有個落腳的地方就足夠了。”
店小二一聽,心頭一喜,忙領着二人一路穿街走巷到了住處。
店小二的住處當然普通,但也瞧的過去。一進屋還有個院子,除了堂屋兩邊各有一個廂房。
蕭晗眉毛一挑:“小兄弟,還有些家資啊。”
店小二赧笑道:“哪裏哪裏,這也是父輩留下的,算是老底兒吧。”
蕭晗:“祖上是做什麽營生的?”
店小二撓了撓頭:“算不得做什麽營生,說來慚愧,小時候家裏也是窮,後來父親說是去給外面的大戶做工去了,每每得了月錢總是貼補家裏,慢慢有了積蓄變修了這屋子。”
蕭晗:“不知道小兄弟的父母可都在家裏?”
店小二嘆氣一聲:“家父在外謀了幾年生,積勞成疾早就撒手人寰,家母也沒幾年便跟着去了。”
蕭晗轉過頭看了李松雲一眼,李松雲微微點頭,開口道:“是我們兄弟二人冒昧了。”
那小二勉強笑了笑,将二人引進屋子,又交代囑咐了一番,便辭了二人,趕去東家那邊,看看能否幫上什麽忙。
蕭晗在屋內環視一周,不甚滿意道:“哎,着一路跟着你,真是每況愈下呵。”
李松雲:“別貧了,說說你的看法吧。”
蕭晗扭過頭,朝他“回眸一笑”。
“師兄怎麽事事要先問我?就那麽相信我嗎。”
李松雲心中自有推斷,之所以先問蕭晗,不過是不想自己先說化為被動,沒想到被對方這麽一“笑”,讓他心神有些動蕩。
只見他瞳孔微微震動,薄唇一抿:“讓你說就是了,廢話什麽。”
蕭晗哈哈一笑:“你這小子到也真是膽大,給你三分薄面還不夠,如今還要蹬鼻子上臉了。”話雖如此,面上的笑意卻是不變。
李松雲瞥了他一眼,目光說不出是冷是熱。
“好吧,知道你心裏顧忌,總是想給我留一手,那我就先說了。
這個地方之所以能彙聚成一個城,想必你也猜到了,正是因為此地是一個人族與魔族交易的集市。
淅川物資匮乏,千年前,也曾有過魔族偷偷潛出淅川掠奪人界的事情。不過人界的物資對于大多數魔族而言本來也不是必須品。
而從前修士凝聚力極高,也有專人在淅川附近鎮守,而魔族雖然明面上奉我為尊,但實際上比之修士,便如同一盤散沙。
因此兩族雖然偶有交惡卻始終翻不起大風浪。
只是沒想到,千年以過,我那兄弟竟然帶領魔族規規矩矩的你們這些修士做起生意來了。”
☆、第 42 章
李松雲目光似水,啓唇道:“如你所言,魔族原本并不講規矩,對人界的物資也沒有強烈的渴求,加之向來就有矛盾,兩界之間又存在壁壘,不利于交往,那為何在此地能衍生出這樣一座城池呢。”
蕭晗勾唇冷笑:“那就要看看,究竟是誰給他們立下的這個規矩了。”
二人打算進一步打探一下那些外地來此處販賣奴隸,賺取魔血石的修士來歷。
原本說要分頭行動,可蕭晗偏說李松雲平日裏一副沉默寡言,問一答一的做派,要是單獨放出去,估計也就能把這城裏的路給摸一摸,至于消息,根本指望不上。
于是死皮賴臉的硬是跟着“師兄”一道出了門。
兩人在城中先是逛了一圈,發現此處原沒有之前所見感覺到的那般繁華。
行在炮制齊整的青磚路上,雖然整潔有加,卻人氣寥落。在別處城鎮市集,早市應當正是喧嚣的時候。
而這裏,大街上幾乎沒什麽人,偶爾見到幾個人影,也是行色匆匆。
“此處的人,清晨都不必出工的麽。”李松雲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一旁的蕭晗解釋道:“這裏的人也不必務農,估計匠戶也不多。”
李松雲眼神詢問蕭晗。
“只怕,全城的人都和與魔族的‘奴隸’生意脫不開幹系。”
李松雲眼中露出詫異:“若是真如你所言,他們又上哪裏去找那麽多奴隸?”
蕭晗:“你看着路上的人,多為青壯,根本不見老幼,說明此地民風可并不淳樸。就算不是被人販賣到了淅川,也多半是家中央告說明不要随意外出。
昨夜出了人命,卻一直沒人來處理,直到天色大亮,才來了人。除了那位大娘子,左右跟着的還有幾個兇悍模樣的家丁。你說一個普通的生意人,在家中請那麽多好手,未免也太誇張了些。”
李松雲微微點頭:“你說的不錯,今早那位夫人,與其說是悲戚傷心,看上去更像是驚懼不安。家中的男主人不曾出面,恐怕也正是因為如此。而且他們很可能已經清楚兇手是誰,并且兇手很可能是沖着那個未曾露面的男主人而來的。”
蕭晗勾了勾唇:“那種于凡人,過于不尋常而血腥的殺人手法,他們見了卻并沒有大驚小怪,說明很可能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李松雲:“既然不是第一次發生,又很可能早已經猜到了兇手,那兇手就有□□不是外來之人。”
蕭晗:“怎麽了師兄?你這是又發了善心打算多管閑事了。”
李松雲突然想起上次自己因為要強行插手黑蛟食人,連累蕭晗負傷,并且還暴露了身份的事,心中竟有些愧疚。
“那兇手手法兇殘,說不定與...”他本想說與魔族有關,說到一半又察覺到蕭晗的身份,覺得自己先入為主,将疑點推給魔族似乎有些不妥。
蕭晗“呵呵”冷笑兩聲,白了李松雲一眼。直接邁開步子,越過李松雲先行一步。
李松雲愣了一下,也邁開步子,跟在蕭晗身後。他原是漫無目的的跟着,蛋很快就發現,蕭晗一路打聽,竟然真是向着昨夜發生兇案的客棧東家宅邸尋去。
李松雲松了一口氣,不着痕跡的上前兩步,與蕭晗并肩而行。
最後打聽了一圈,終于摸到對方府邸,李松雲亮出自己平日裏行走江湖時常用的身份,卻發現根本不管用,直接吃了個閉門羹。
蕭晗在一旁抱臂讪笑:“看來你這捉鬼道士的身份可震不住這的人吶。畢竟人家是魔是仙,都見多了。”
蕭晗白了對方一眼,很想與他争鋒相對的反駁幾句,卻是一時語塞,被噎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能哭笑不得的默認了。
正當兩人無計可施,卻看見八個“棺夫”擡着一口黑沉沉的棺材一路除了宅邸,向着城外去了。
李松雲疑惑的與蕭晗對視一眼,心道:為何連靈都不停,就直接出殡了?莫非是此地的規矩。
不過就算這裏不講究停靈的規矩,也不可能在出殡的時候,連一個扶靈的親眷也看不着,着實也奇怪了些。
兩人發現棺夫中有一人看着十分眼熟,正是之前的店小二。
二人交換眼神,偷偷跟了上去。越是跟着,李松雲就越是覺得蹊跷,一路上無人撒紙錢開道,自始至終也沒有擺茶路祭。
這幾個棺夫形色匆匆,哪怕已經是汗流浃背,也絲毫沒有放慢腳步的意思。
一行人來到城郊,已經有人提前挖好了墳坑,不遠處還靜靜躺着兩座新墳。
李松雲:“這裏雖然有不止一座墳,确都很新,修葺的也很粗糙,布局更是毫不講究,不可能是家族祖墳。”
蕭晗嚴重露出饒有興味的神色,或許是千萬年來他總是孤獨慣了,從他進入人世間,一開始還能端着,但經過之前一百年的世俗考驗,他已經徹底變成一個,看熱鬧從不嫌多的家夥。
“師兄,你看那幾個人下撬之後,連土都懶的夯實。”
蕭晗朝下棺的方向随手一指,沒錯,家中若是比較殷實的人家,雖然未必會修建墓室,但多半會在下葬時用石灰混合夯土,已達到防蟲防水的目的。
可是這一家,棺木準備的倒是不錯,可其它的方面未免太不嚴謹了。
“師兄,你說他們是不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啊?”
李松雲轉過頭看向蕭晗,眉頭微蹙,心想:這一戶人家,但凡他碰上的都沒有半點修為。在這魔修與道修都不算少見的地方,究竟能有什麽了不得的秘密?
“我們要不要今晚再去探一探他們的屍體呀?”蕭晗提議道。
李松雲眼睛眨也不眨的盯了蕭晗好一會,像是在分辨對方究竟是想要探查死因,還是又想要攝鬼魂怨氣。
過了好一會,李松雲終究是默許點了點頭。
罷了,他自己也是心存疑惑。至于鬼魂怨氣,于蕭晗而言不過是杯水車薪,根本比不上他直接攝取魔氣,他要想吸就吸吧。
☆、第 43 章
淅川地處西南,此地又處在群山環抱之中,氣候較為濕熱。李松雲此時身上穿的是玄霄派長老一輩的交衽深衣,領口壓的密實,袖子改成了窄袖,又被腕帶纏緊,通身上下幾乎毫無破綻,除了臉幾乎沒有半點肌膚露在外面。
這白袍飄逸,更加之他身姿端方板正看着着實有幾分飄逸出塵的仙姿。
天色有些陰沉,雖不見大片烏雲,卻十分悶熱。
李松雲在荒郊裏等了好一陣,等那群棺夫将掌櫃棺木埋好。汗水從他額前滲出,劃